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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 1

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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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崎神社東側的一處樹林中,發現了須田武志的屍體。發現者是自稱每天早上在這附近散步的一個老太太。
勇樹緊閉著土色的嘴唇,一直把頭垂得很低,坐在那裡。他的臉頰上殘存著淚痕,為了忍住悲傷,他雙手緊緊抓住膝蓋。讓高間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指甲剪得很整潔。
離開商店,高間一邊走一邊思考起來。武志昨天晚上究竟見了誰?為什麼要在這四下無人的地方會面?難道對方就是殺害北岡明的兇手?這些想法馬上闖入了高間的腦海。武志認識兇手,所以昨晚才將其叫出來嗎?但武志也被殺了。如果是這樣,武志是怎麼知道兇手是誰的?而他又為什麼一直隱瞞這件事?
「你哥哥在出門的時候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嗎?」
「是的。雖然我覺得這很費時。」
「那就開門見山吧,武志失蹤是在什麼時候?」
與北岡的案子屬於同一時間段,高間心想。正當他在思考的時候,傳來了小野喚他的聲音。小野正和鑒定人員一起蹲在屍體旁邊。
「倒是有一些,但怎麼看都是武志的。地面上到處都有被抹擦的痕迹,看來兇手已經把自己的腳印擦掉了。」
從武志沒有記住電話號碼這一情況來看,想要以此縮小嫌疑人範圍也就變得很困難了。因為武志家中並沒有電話,他也沒有打電話的習慣。高間又問打電話的男生有沒有異常的表現,女人回答說並沒注意。
「哪怕是通話的片斷也好,那個女老闆還記得嗎?」
據說,確認是武志的屍體時,志摩子幾乎處於半瘋狀態,現在似乎稍微冷靜了下來,用手帕按著雙眼。
高間向二人道過謝,把剩下的事交給小野,便回到了現場。屍體已經被處理,組長本橋正在一旁對年輕的刑read.99csw.com警做出指示。
高間口中反覆念著「akikou,akikou……」
「大概是七點半。」勇樹在一旁答道,「我哥出門的時候,媽媽還沒下班回來。」
然而屍體給人的慘烈印象,卻並不是來自腹部的傷口。
返回的途中,高間決定到那家商店去看看。穿過石崎神社的鳥居,從石階上下來,一段坡度較緩的下坡道從正面延伸開來。直走到頭是個丁字路口,拐角的地方就是那家商店了。高間一邊在細長的坡道上走著,一邊環視四周。道路的兩邊都是土牆圍起的老房子。高間想起一個偵查員說過,這一帶的居民因為要務農,晚上睡得很早。據他說,這裏過了八點就行人寥寥,到了九點房子里的燈火基本就會全部熄滅,變得一片漆黑了。附近唯一還亮著的地方是石崎神社的神殿前。聽說是因為一直不能根絕盜竊香資的人,才想出了徹夜點燈的對策。也多虧那盞燈,須田才能在那裡訓練。
本橋厭惡性質惡劣的玩笑,但內心又覺得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說是怨恨,那可是懷恨相當深的人了。居然還準備了鋸子,這就表明他殺人之前就打算把手臂鋸下來。」
「發現什麼了嗎?」高間問道。
還有一個謎團:兇手為什麼要把武志的右臂鋸下來?殺掉一個人本來就要花費不少精力,而鋸屍體這種行為更加困難。對兇手而言,在現場長時間逗留是危險的,冒著這個危險還必須把右臂鋸下來,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還有那個死亡信息「魔球」……高間當然沒有忘記這個詞,反倒應該說,他的心裏一直挂念著這個詞。
高間皺起了眉。「兇器被帶走是可以理解的,但右臂都不見了,這read.99csw.com有點異常啊。」
「手臂是被砍掉的嗎?」
「在這裏。」小野指著離屍體很近的右側的地面。仔細一看,地面上的確用小樹枝之類的東西寫了四個字,似乎是用片假名寫的。
「聽她說,須田的那通電話打了三分鐘左右。至於往哪裡打,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向她詢問的年輕偵查員這樣向本橋報告。
「是啊……」
找到目擊者的消息傳來時,高間他們正準備撤回。目擊者是附近一家商店的女老闆,她說昨天晚上看見了武志,時間是八點左右,武志當時正在使用公用電話。
「也可能是『我恭候』,並不是很清楚。」
七點半左右出門的武志,直到十點多,志摩子回家準備吃已經很晚的晚飯時仍沒有回來。本以為他是沉浸在訓練中了,但一個小時之後他仍未回家。於是勇樹一路找到神社,卻沒有發現武志的身影,不過勇樹尋找的只是神社裡面,並沒有到樹林中。
此後,勇樹騎著自行車又到武志可能慢跑的地方轉了一圈,但到處都沒有武志的身影。他放棄尋找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可能是鋸子。」
正如小野所說,那些字讀作「akikou」。可完全不懂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アキコウ……對嗎?」
高間確信這絕非偶然。兩個人留下了同一個詞作為死亡信息——魔球——他們留下這一遺言究竟是想傳達什麼信息?

「是啊。」不知為何,高間似乎置若罔聞似的離開了。然而他的腳步立刻就停住了。北岡也留下了信息!高間轉身回去,重新看了一遍那些文字。他的心猛地一跳。「小野,這不是アキコウ。這個不是ア而是マ,這也不是コ而是ユ。マキュウ……九_九_藏_書這寫的是魔球。」
「真過分!」偵查員自言自語道。
「腳印呢?」
「如果這是須田武志留下的,這也是與北岡明一案的不同點。北岡並沒有留下這樣的信息。」
「指紋也採集不到嗎?」
「鋸子……」
武志的右臂被從肩部切斷了,身體周圍有大量血跡。
「嗯。」
因為沒什麼可成為線索的東西,本橋那副陰沉的臉孔一點沒變。
「嗯。」
走了沒多久就到了丁字路口處,往右邊一拐就是那家商店。店裡擺了幾樣食品,香煙佔了大部分位置。一個五十多歲的瘦女人正一臉睡意地照看著店面。前面的檯子上擺著一部紅色的電話。
「死亡時間推定是……」
附近的地面比較柔軟,留下足跡也是可能的。

「不,用那種刀很難辦到。」
「這個我也問過了,她卻生氣地說她不會做偷聽顧客通話的事。只是聽她說,她記得武志放下聽筒時好像說了句『那我等著』。」
「這個還不知道。」高間小聲回答,「同是腹部被刺,但北岡的手臂並沒有被切斷。」
「看不明白。」高間陷入了沉思。
「不是有點,是相當異常。真搞不懂,兇手究竟為什麼非得做這麼殘忍的事不可?有個傢伙說什麼這可能是被須田武志弄得手忙腳亂的其他學校的棒球隊隊員所為,讓我好好訓斥了一番。」
「刺傷腹部這種作案手法跟北岡明那個案子一樣。是同一個兇手吧?」小野俯視著屍體,囁嚅道。
待高間走近,小野說道:「上面寫了些字。」
對於高間此後的提問,二人的回答如下:
「看來是這樣。」高間點頭道。
「現在看來希望渺茫。而且……」本橋湊到高間的耳邊說,「右臂也沒有找到。」
須田母子被安排九-九-藏-書在石崎神社的社務所內等候,因為同時負責北岡明一案的關係,高間等人將對他們進行問話。真是讓人提不起幹勁的差事,高間心想。
上次看到是在北岡的相冊中。在那張攝於甲子園的照片下面,寫著「我看到了魔球」這句說明。
「目前找不到頭緒。」高間搖著頭說道,「但可以確定武志是在等對方,就在這座神社裡。」
說起來,前幾天自己去的時候志摩子也不在家,高間回想了起來。
「已經問過一些話了……」高間整理了一下須田母子的話,告訴了本橋。
「那是用的什麼?」
「狗和右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高間小聲嘟囔著。他湊到了法醫身邊,詢問兇器是什麼。
「取而代之的是狗被殺了。」
「那麼……」一陣猶豫之後,高間問二人對魔球這個詞有沒有什麼線索。如他所料,二人也都回答說想不出來。
「『那我等著』……」
「本來昨晚就打算報警的,卻總覺得他可能就要回來了,於是等到了今天早上。」
接著,高間問二人關於武志的死有什麼線索。志摩子和勇樹均斷言沒有半點線索。關於右臂被鋸斷也是同樣的回答。這又讓志摩子不禁流下了眼淚。
「我也不懂。不像是人的名字。」
「那個男生撥號的時候,你看見旁邊有便條一類的東西嗎?」
「這真是……」高間看著二人說道。他本想說一句更加周全的話,但一時間想不出來。他老是想著該對死者家屬說些什麼,卻張不開口。
「準確時間是?」
「有沒有對須田武志懷有如此仇恨的人?有嗎?對了,他家人那邊怎麼樣了?」
「字?」
高間走過去買了兩包喜力香煙。接著他自報身份,問那個女人昨天晚上有一個男生用的是不是這部紅色電話。read.99csw.com那個女人有些不耐煩地回答說是的。
聽完報告,本橋看著高間說:「這會是往哪兒打的電話?」
「我覺得沒有。」勇樹搖搖頭,面無血色地回答道。
這就是說武志並沒有記住對方的電話號碼,因此必須把號碼記在一張紙上。那張紙沒有在屍體身上發現,可能是被兇手處理掉了。
高間問完,志摩子把手帕從眼前拿開,握在了手中。「是昨天晚上。他說去訓練,出了門就沒再回來,我可擔心了。」
屍體腹部被刺,可以判斷這恐怕就是致命傷。死者因痛苦而翻滾的痕迹清晰地殘留在了地面上。
這麼說,兇手果然是同一個人?
在轄區警察局警察的看護下,須田志摩子和勇樹正坐在狹窄的社務所里冷冰冰的榻榻米上等待。二人面前擺放著沏好的茶,但沒有被喝過的跡象,而是跟這間房間里的空氣一樣涼了下來。
四十多歲的法醫村山推了推高度數的眼鏡。「應該跟上次那個少年的案子一樣,」他答道,「是一種薄片小刀之類的東西,不是菜刀或登山刀一類。」
「沒有。」本橋臉色陰沉,「刺進腹部的兇器和鋸斷手臂所用的鋸子都沒發現。」
「應該是昨天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詳細情況要看解剖結果。」
聽到這裏,高間咽了一口唾沫。在人跡罕至的神社旁的樹林里,兇手用鋸子將屍體的手臂鋸下來,根本無法想象這是正常世界里的光景。
志摩子又把手帕按在了眼睛上。她的眼睛一片血紅,一定是在得知兒子的死訊前,因為睡眠不足而造成了充血。
「而他和對方見面了,這一點應該也可以確定。還有,那個人是帶著小刀和鋸子過去的。」
「便條?啊,要這麼說的話,我還真看見了一張紙條似的的東西。他好像是看著那個撥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