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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臂 4

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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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說……『你哥之後就是你了』,所以我想,跟殺害我哥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他是武志的親生父親。」
「不是的,我哥不會做這種事。」勇樹扭過身,背朝高間。他的背輕微地顫動著。
「那右臂又是怎麼回事?」
「失禮了。」高間走進病房,正前方牆壁上掛著的校服映入了他的眼帘。校服的左肩部有一個洞,周圍染著一些奇怪的顏色,應該是血跡。
「有點。」勇樹看著前方答道,發出喉嚨被阻塞一樣的聲音。
勇樹的嘴微微動了一下。「我記不清了,」他說道,「一瞬間的事情,我沒搞清楚。我當時正在發獃……等我發覺的時候,人已經到面前了。於是我慌忙捏了車閘。」
「電話亭嗎?那麼,你按照上面說的做了,對吧?」
「啊……這樣嗎?」志摩子露出困惑的神情。或許剛才相馬在聽取情況的時候,她是在場的吧。但她什麼也沒問,只說道:「那如果有什麼事隨時叫我,我就在候診室。」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勇樹看著遠方,說了接下來的事情。
「他說,等過三十分鐘左右,盡量多拿些大的塑料袋和舊報紙,到石崎神社後面的樹林里去。還說,絕對不要讓人看見。我問他原因,他沒有告訴我。他說『來了就知道了,我等著你』。」
「受了什麼傷?」
勇樹被抬進了當地大學醫院的外科診療室。高間和小野到達的時候,一個姓相馬的偵查員正在等https://read•99csw•com候。
「我們也調查了很多。」
「目擊者呢?」
「打擾一下,行嗎?」
「沒有。」相馬怏怏地說了一句。
高間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繼續道:「以前你給我看過武志珍愛的東西。那是他親生母親的遺物,一個護身符、一個竹子做的人偶和一件做竹製品的工具。然而那裡面卻沒有這把小刀。為什麼沒有呢?那是因為它被用來實施犯罪,之後被處理掉了。要做竹製品就必須有刀子之類的東西,我們本該更早就注意到的,所以說是我們疏忽了。」
高間接著說,他核對以前的記錄,調查了須田明代割腕自殺時用的利器。正如預想,她用的就是那把小刀。小刀的形狀和尺寸也留下了記錄。他向法醫出示記錄並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和北岡明與武志的傷口一致。
「傷口疼嗎?」高間站在床邊問道。
「這是我哥拜託我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事。」
勇樹哭了起來,他用右臂蓋住臉,放聲大哭,激動得簡直像要傾吐出什麼似的。兩個刑警也只好暫時看著,別無他法。
無言的幾秒鐘過去了,走廊里響起了跑動的聲音。
偵查員們已經察覺出某些情況了。
「不,不一樣吧。」高間的側臉向著勇樹,冷靜地說道,「殺你哥哥的,和殺北岡的兇手是同一個人。而傷你手臂的,卻另有其人。」
高間說完,勇樹的視線不安地動了起來,手緊read.99csw•com緊抓住毛毯。
「然後他拿著刀就向你撲了過去。可是你不記得他的臉了。」
「啊,刑警先生……」
高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東西電機的中條健一這個人嗎?」
「不對……這一切都是同一個兇手乾的。」
勇樹在床上,雙腿裹在毯子里,上半身坐了起來。左肩被繃帶包著,看上去很疼。他看到兩個刑警,神色似乎有些緊張。
「是嗎,那得見一面了。是三○五號病房吧?」
「突然出現的嗎?」
「紙條上寫著什麼?」高間問道。
高間沒有回應勇樹的話,而是再次把視線投向了窗外。藍天下,不知何處,一束灰色的煙正在上升。
勇樹的背停止了輕輕的顫抖。高間俯視著他,在一旁等待著。
「可是,不是沒有那把刀使用過的證據嗎?」
「我哥……找他爸爸……」
「武志在死之前,曾經去見過那個人……」
「從左邊出現的?還是右邊?」
高間一直想避免在這個場合說出關於炸彈案的複雜的來龍去脈,先讓勇樹冷靜下來才是更好的做法。
「原來如此,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了。簡直跟幽靈一樣。」
「因為事出突然……而且他馬上就逃走了。」
「他現在正在三○五號病房,跟他母親在一起。」
「那天我從學校回來,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那是我哥的字。」哭了幾分鐘之後,勇樹緩緩開口道。似乎掃除了什麼障礙,九九藏書他的語氣很沉著。
勇樹看著照片,無言以對。
走過散發著醫院特有氣味的走廊,最裡面的一間就是三○五號病房。高間在門前站住,做了個深呼吸后才敲響了門。開門的是須田志摩子。
「這並不是胡說,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哥哥殺了北岡,為此他自殺了。剛才我也說過了吧?殺北岡和殺武志的是同一個人。」
「兇手是……須田武志。」
「傷在這裏,」相馬指著左臂的根部說道,「是刺傷,傷口倒是不深。據他說,是他從自家出來后,在離家三百米左右的小路上遇襲的。那確實是個少有人來的地方。他騎著自行車,兇手突然從陰影里出現,襲擊了他。被刺傷后,他從自行車上滾落下來,然後大聲求助。兇手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年齡三十多歲,長相沒有看清楚。襲擊他的時候,兇手叫嚷著『你哥之後就是你了』。」
「啊,是,是的。」勇樹輕輕地撫摩著用繃帶包住的左肩。
勇樹搖頭。
「真是糟糕啊。」高間語氣溫和地說道。志摩子臉色十分憔悴。武志被殺,勇樹遇襲,臉色蒼白是理所當然的。
高間二人準備走的時候,相馬說道:「拜託了。大家都對你們抱著期望,想要就此了結這件事。」
「有。昨天晚上偵查員去你家借了幾樣武志的遺物,對吧?那個遺物盒就在其中。調查顯示,盒子出現了魯米諾反應,和北岡的血型是一致的。恐怕武志在刺殺了北岡之後,將小刀九九藏書暫時放回了盒子里。」
「什麼……」
「『等著你』……」
高間抬起右手回應。
「我們思考了此事的意義,這才浮現出一個想法:武志恐怕是自殺。他會不會是在死之前特意去見了一下自己的親生父親?但他為什麼非死不可?與北岡被殺的事有關係嗎?這時我們就想到了田島的那番話。於是我確信,是武志殺了北岡。」
終於,勇樹開了口,高間站在那裡握緊了雙手。
病房裡只剩下勇樹和兩個刑警了。
「嗯。到了那裡,有個電話打了過來。」
「胡說!」勇樹用力地搖著頭。這個動作大概弄疼了傷口,他皺起了眉頭。
「不是。」高間盯著勇樹的眼睛說,「事實上,在來這裏之前,我已經見過目擊證人了。因為另有隱情,那個人一直保持沉默,但最終還是向我們說出了實情。」
「有把刀落在他身旁,好像是把水果刀。看樣子是新的,可能是最近買的,專為今天準備。」相馬用略帶諷刺的口吻說道,「現在鑒定人員正在鑒定,但上面沒沾上指紋。而且刀口和北岡明、須田武志的傷口不一致。」
「關鍵就在兇器上,」高間說道,「導致北岡和武志死亡的兇器是什麼?這就是關鍵。我疏忽了,真的疏忽了。我眼看著那件兇器的藏身之所,卻沒有注意到它。」
「『你哥之後就是你了』……」高間用右手揉著左肩,無意識地嘆了一口氣,「兇器呢?」
高間從懷裡拿出一張照片,放在了勇樹https://read•99csw.com的面前。這張照片是從中條那裡借來的,上面是和中條在一起做著竹製品的明代。
「上面寫的是『八點鐘到附近麵館前的電話亭等著』。」
高間回過頭看向志摩子。「抱歉,能不能讓我們和您兒子單獨待一會兒?我們有很多事要問他。」

高間將手伸進西裝內袋,準備掏出煙,但又馬上注意到這裡是病房,手便收了回來。接著他走到窗邊,朝外望去。窗下方灰色的瓦屋頂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幾處晾曬場上,洗好的衣物正在隨風搖擺。
「你哥哥說了什麼?」
「究竟是什麼事——我這麼想著出發了。正好是八點三十分。」
「這個是你哥哥的親生父母。看見這個女人右手上拿著的一把小刀了吧?這是用來切削竹子的工具。這就是這次一系列案件中的兇器。」
高間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向勇樹那邊探過身子。勇樹或許正咬著牙,只見他的嘴角顫動著。
「兇手。刺傷你的兇手,是突然出現的吧?」
「嗯,請吧。」
「哎?」
高間點點頭。和他預想的一樣,這和聯繫中條時用的是同一種方法。
「你能告訴我們真實的情況嗎?」高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俯視著勇樹,「我們知道,你知曉全部情況。而你把你哥哥的右臂鋸下來的事,我們也知道了。因為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能做到。倒不如說……」高間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武志能將這件事託付的人,除了你以外應該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