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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案 斷命饅頭 第一章

第四案 斷命饅頭

第一章

石子,永遠是建築行業的核心原料,在這個房地產市場發展得如火如荼的年代,只要你手裡有石料,就不發愁沒有銷售市場。供不應求的市場,使得很多人開始鋌而走險。而窯村的村民比起其他人,則佔據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奶奶的,藏得可真夠嚴的啊。」蔣波把一張寫滿黑體字的信紙用打火機點燃,泛著赤色的火焰越燒越旺,直到信紙化為灰燼,蔣波牙關緊咬,嘴裏喃喃自語:「以權謀私,行,看我今天晚上怎麼讓你下不來台。」
「對,去拿剪刀來。」
參加省考的人都知道,這種考試一般不會給考生留多少複習時間,一般從報名到筆試,也就兩三個星期,好在宋琦一幫人提前得知消息,比其他考生多出了近兩個月的複習時間。
出來幹活兒前,他特意囑咐,幾人的手機全部關機,並交由他統一保管,他這次的用意很明顯,他就要仗著自己的執法權,打站長一個措手不及。
從灣南省的地圖上很容易發現,本埠市的周邊層巒疊嶂,有很豐富的石料資源。
按照宋琦的要求,蔣波將與其他7位大學同學一起報考,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這些人中還必須有人能通過筆試。舉個例子,如果宋琦的幾個兄弟全在筆試環節落敗,那到了面試,宋琦只能孤軍奮戰,萬一遇到個強大的敵手,就算是他的姑父提前打好了招呼,也有前功盡棄的可能。所以為了增加勝算,宋琦自己掏錢,給所有人都購買了一份備考資料。
按照「非法採礦罪」的相關條款,開採石料的方數直接關係到後期的定罪量刑,所以這20車石料到底有多少方數,必須找有相關資質的人員前來測量。
「樓主你是傻×嗎?這年頭兄弟情誼值幾個錢?」
……
在現場得以完全控制后,兩地市的公安局領導,來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開始磋商。
最先緩過勁兒來的偵查員接過小刀,沿著編織袋封口的下端「咯吱咯吱」地把袋子劃開了一個一字形的敞口。隨著編織袋被扒開,一股難以形容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
窯村的地理位置,正好處於本埠市和雲汐市的連接地帶,村民既熟悉本埠市的地理環境,又對雲汐市的地方性法規有所了解。所以很多窯村人鑽了「本埠市交通不便執法困難,而雲汐市又無權管轄」的漏洞,他們晚上在本埠市非法開山炸石,然後連夜運送到雲汐市境內打成石料銷售,促成了一條穩定的產業鏈。
「為了打擊這幫蛀蟲,我們市可算是下了大力氣,可收效甚微,我不管,今九九藏書天有這麼好的案源,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們雲汐市帶走了。」
「打開不就知道了。」其中一名偵查員喘著粗氣回答道。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宋琦的預料,蔣波的血液檢查結果顯示患有傳染性疾病,只要蔣波不提出異議,這件事兒就算是圓滿收官,可令宋琦沒有想到的是,蔣波竟然自帶了一份三甲級醫院的化驗單,結果顯示完全健康。最終,按照程序,蔣波的血樣被送到了省一級的指定醫院進行複檢,檢驗的結果可想而知。
「請問我該如何選擇?」
他所在的檢查站,主要職責就是查看過往的貨車是否超載。現如今只要是貨車,就沒有不超載的,這已經是不言而喻的潛規則,每天晚上經過檢查站門口的車輛也不例外,但這些車隊要麼是同事的親朋好友,要麼就是領導的關係戶,所以這些車才可以輕鬆過關。而這些車,就成了蔣波下手的對象。每天晚上經過檢查站的關係車,接近上百輛,如果都查,根本不現實。而且蔣波心裏清楚,他的同事之所以對他不冷不熱,全都是迫於領導的淫|威,所以報復同事大可不必;既然要反抗,那肯定是要拿領導的親戚開刀。
「蔣波,剩下的我都安排好了,下周體檢抽血時我把血樣給你換掉,到時候你體檢過不去,我就直接能頂上了,這次多謝你了,兄弟。」電話那邊,宋琦手舞足蹈,相當地興奮。
為了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有所突破,在場的20名貨車駕駛員被依法傳喚,20輛「后八輪」貨車也被開往了一個秘密的停車場封存。
常言說,「屁股再臭還有衛生紙親近」,蔣波就是再不受人待見,身邊也總會有幾個小弟圍著他轉。
有人就納悶兒了,車輛超載,為何還要公安局介入?要想知道其中的緣由,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不用那麼麻煩,我鑰匙環上有裁紙刀。」
俗話說,「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蔣波如果能得過且過,他也絕對不會用如此極端的方法去報復。可無奈站長把他逼上了絕路,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蔣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藉此讓站長把牢底坐穿,而且為了防止兩地市的公安局因管轄問題相互推諉,他乾脆直接撥打了兩個地市的報警電話,確保萬無一失。
「我覺得樓主就是一個小學生,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劉支,這20輛貨車是從東向西行駛,很顯然是在我們本埠市轄區開採石頭,然後運往你們雲汐市進行加工和銷售。在我們市涉嫌非九_九_藏_書法採礦,在你們市涉嫌非法銷售,按理說,我們兩家都有管轄權。」
「邵支,既然說我們市有管轄權,而且車子也扣在我們雲汐市的境內,那我們市接手了怎麼樣?」
而電話這邊的蔣波卻說不好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只能魂不守舍地回道:「不、不客氣。」
檢查站十五六號人,他成了唯一的另類,上班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沒有參加過一次單位聚會,也沒有一個同事跟他掏心掏肺,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甚至有人放出話來,誰要是和蔣波走得近,評優提拔全都免談。
經過一個多月的明察暗訪,他發現有一支車隊跟站長的關係頗為密切。車隊隸屬於一個石料廠,老闆姓金,綽號「石猴」。因為和「金絲猴」奶糖諧音,道上也有人稱呼他為「金石猴」。「石猴」名下共有20輛「后八輪」貨車,每天晚上11點到次日凌晨5點,車隊會準時從山上拉運石塊返回石料廠。
按照宋琦姑父的說法,面試考官都是隨機抽取,就算提前打招呼也不能面面俱到。為了保險起見,只能讓宋琦和蔣波兩人用盡全力,如果宋琦的分數較高,那皆大歡喜;但萬一宋琦失利,就讓蔣波直接棄權,這樣依然可以保證宋琦能順利過關。但這樣做的前提是,蔣波必須自願放棄這個職位。
第一個趕到的是雲汐市公安局窯村派出所的民警,當值班民警看到這陣勢時,又趕忙撥通了分局值班局長的電話,值班局長聽到彙報,知道事關重大,又緊接著聯繫了市局的治安支隊。
蔣波薅了一晚上的樹葉,終於做出了決定,他一定要抓住這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而就在蔣波帶著憧憬走向新的工作崗位時,他哪裡知道,噩夢正在朝他一步步逼近。
「我是正兒八經的事業編製,高局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開除我,這幾年先夾著尾巴做人唄,等高局一退休,我看誰還敢給我臉色。」蔣波想法很是簡單,可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打定主意的蔣波,喊來了平時關係不錯的兩位臨時工。晚上11點,當檢查站的其他值班人員都睡得昏天黑地時,蔣波三人穿戴整齊,手持停車燈,站在了路口。
「想想10年後,人家找個工作穩定的老婆,組建個幸福的家庭,你這個兄弟還算個屁?」
宋琦和蔣波的父母雖說都是一水兒的工人階級,但令蔣波沒想到的是,宋琦還隱藏了一個擔任雲汐市公路局局長的姑父。
「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這次扳不倒站長,也夠他喝一壺九*九*藏*書的。」蔣波緊緊地攥著一個裝滿貨車鑰匙和手機的布袋,在20多人的簇擁下,忐忑而急切地等著警車的到來。
「我們本埠市的情況你也知道,周邊都是山,這些非法開採的就跟蛀蟲一樣,今天這兒掏一點兒,明天那兒掏一點兒,我們是防不勝防,你看看咱們市周邊的山,一座座都被炸成禿瓢了。」
蔣波在他的同學里無疑是個幸運兒,當年高考,學習成績並不優異的他只考進了一所三本院校,但是一次偶然的考試,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蔣波有個好兄弟名叫宋琦,兩人是大學舍友,頭對頭睡了4年,用他們自己的話去形容,那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的「戰友」關係。
11點30分,「石猴」車隊的第一輛貨車被攔停,蔣波迅速收掉司機的手機,讓其把車停靠在路邊,緊接著11點50分,第二輛貨車以同樣的手法被攔停。前後不到3個小時,「石猴」的20輛貨車在路邊排起了長龍,蔣波把車鑰匙均攥在自己的手中,緊接著撥通了本埠市和雲汐市公安局的電話。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國土資源廳的工作人員在測量的過程中,還在其中4輛貨車上找到了4個密封的編織袋。
剛畢業沒半年,蔣波的求職簡歷已經送出去了幾百份,均石沉大海,而宋琦卻活得無憂無慮、逍遙自在。因為他的姑父提前透露了一個消息,公路局要公開招聘事業編製工作人員,讓他多聯繫幾個同學幫著一起充數,這樣按照比例淘汰,他自己就有考進的可能。這種極為私密的消息,宋琦當然只會悄悄告訴幾位要好的兄弟。蔣波則是這些兄弟中第一個接到宋琦電話的人。
「哎,我說老劉,咱們兩個也算是老交情了,這麼好的案源,你們說擄走就擄走,不合適吧。」
「什麼東西?」
被逼急了的蔣波,本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念頭,開始有計劃地展開報復。
「得得得,我還不了解你,我現在就打電話跟局長彙報,不行咱們兩個市成立聯合專案組,而且這個案子要是查起來,從開礦、運輸到出售,估計都能涉及上百人,你們本埠市要是單獨干,要抽多少警力?你日常的警不出了?」
4月27日,第一輪筆試結束,宋琦、蔣波成功入圍,經過層層篩選,兩人最終殺入了面試環節。宋琦報考的職位只有3個名額,其中兩個名額已經內定,玩兒的也是宋琦的套路。
「那你說怎麼辦?」
宋琦的姑父高岳是蔣波的頂頭上司,蔣波是如何入編的,九九藏書他心裏是一本清賬,這傢伙搶了自己親戚的飯碗,他自然不會讓蔣波好過。
「可不是嘛。」
「這是什麼?摸起來硬邦邦的。」在場的偵查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編織袋挪到一片平整的水泥空地上。
而「石猴」就是這一行當的始作俑者,窯村大大小小的石料廠,基本上都唯他馬首是瞻,只要他敢幹,其他人就有了底氣,只要他一收手,剩下的人也只能坐井觀望。
接著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人都是群居動物,這種被人孤立的感覺自然很不好受。而火上澆油的是,他的站長為了討好高局,開始變著花樣折磨他,別人上班都是黑白輪崗班,到了他這裏,就全部變成了夜班。別人上班只是喝喝茶、抽抽煙,順道檢查檢查;可到了他這裏,卻有處理不完的材料和公文。
「書是我自己看的,面試也是我自己答的,我考上的職位,為什麼要拱手讓給其他人?反正宋琦有他姑父在,今年不行明年再接著考就是。」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隻能按照這個套路繼續玩兒下去。幾人千辛萬苦殺到了最後,最終成績放出,蔣波總分第二,宋琦則排在三名開外。
20分鐘后,本埠市公安局的相關民警也趕到現場,他們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同樣也是一級一級彙報到了市局。前後也就半個多小時,兩個地市的40多名民警把貨車和司機團團圍在了一起。
網友的回答幾乎全都是一邊倒,這讓蔣波也有點兒動了雜念。
蔣波招考的職位是機關職員,可到了上班的日子,他卻莫名其妙地被分配到了邊遠的檢查站。而且從他上班第一天開始,站長就沒給過他一分鐘的好臉色,蔣波本來還在納悶兒,可當看到檢查站垂直領導欄中「高岳」的大名時,他才恍然大悟。
隨後,偵查員震驚地發現,袋裡居然有兩個人頭。
蔣波推測,「石猴」很有可能和站長是合作關係,而且據說「石猴」經營的石料廠里還有站長不少的股份。
為了能把傳喚的那24小時用到實處,第二天中午,專案組就從國土資源廳邀請到了專業人員對查扣的石料進行測量。
蔣波決定報復前,就已經查詢了相關的法律,這種非法開山炸石頭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刑法》,涉嫌「非法採礦罪」。他收掉司機的手機,一方面是為了防止相互串通,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能保證很多絕密信息不被刪除。再加上這20車山石,基本上就是「人贓俱獲」。
「邵支,你看這件事兒怎麼辦?」最先開口的是雲汐市九*九*藏*書公安局分管危爆的副支隊長劉明峰,而他口中的「邵支」則是本埠市治安支隊的分管領導。
「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來上這個班!」長期受欺壓,讓蔣波都有了辭職的打算。可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是在想:「如果自己真辭職了,那豈不是讓小人陰謀得逞?狗急了還跳牆呢,既然你們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蔣波從畢業起,每天的生活就是投簡歷、等消息。百無聊賴之時,他正好收到了宋琦郵寄來的備考資料。他本著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信念,用一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資料全部認真學習了一遍。
無法抉擇的蔣波,用了近100字把整件事兒的大致經過敲在了提問網站上。
「行,我也給我們局長打電話,就按你說的辦,成立聯合專案組。」
掛掉電話的蔣波,心裏突然矛盾起來,吃了近一年的閉門羹,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一份穩定的工作會改變他後半生的人生軌跡,但一手是兄弟情誼,一手是將來的前程,他該如何抉擇,他心裏也已經拿不定主意。
兩名副支隊長,分別選了一個無人的地界,撥通了各自局長的電話,像這種大規模的行動,成立聯合專案組是最常用的做法,所以提議得到了局長們的認可。
蔣波工作的檢查站,位於雲汐市和本埠市的交界地帶,從檢查站駕車向東行駛約20公里,便是本埠市的地界。
為了證實這一點,蔣波可謂煞費苦心,不過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蔣波在下了5000元錢血本以後,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宋琦和蔣波也因為這件事兒反目,多年的兄弟成了相見分外眼紅的仇人。
而這起案件之所以會讓兩個地市的公安部門垂涎,主要因為兩點:一是有充足的人證(司機),二是有確鑿的物證(石料),而且公路局的執法人員又在第一時間沒收了所有司機的電話,就算是拿不下來口供,這些證據也足夠立案追訴。
而這種和平共處的關係,也只持續了4年,直到大學畢業面臨就業之時,蔣波這才感覺到其實他和宋琦之間還有著不小的差距,因為他忽略了另外一層關係——親戚。
宋琦和蔣波什麼關係?那是情比金堅的好哥們兒,宋琦當即就跟姑父拍胸脯保證:「如果蔣波考上,他絕對會讓我。」
蔣波和宋琦之所以關係如此之近,主要因為兩人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人生態度,都驚人地一致。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學4年,兩人除了女朋友沒有「共用」過以外,其他的都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