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超的腦袋一片混亂，這些年他已記不清送過多少次貨，也記不起跟多少個癮君子接觸過，到底是誰傳染給他的，他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救命？」方超停止了抽泣，一臉疑惑地看著「煙桿」。

第二天一早，方超還睡意矇矓時，「煙桿」便把一盒寫滿英文的藥瓶放在了他的床頭：「每天一次，一次一片，記得要堅持吃。」

「煙桿」又說：「據我所知，生活在黑煤窯的人也有很多得這種病的，你小時候在那裡生活，你有沒有印象？」

「也對。」方超抹了一把眼角，「警察也是人，他們要是知道我得了艾滋病，也不敢九*九*藏*書拿我怎麼樣。」

「煙桿」拍了拍方超的肩膀：「干咱們這行，本來就是把頭拴在褲腰帶上，過一天算一天，不要把這個當回事，而且你得這個病，關鍵時刻還能救命。」

吸毒者這邊還沒捋清楚，方超怎麼可能還記得起煤窯的事？他長嘆一口氣后，無奈地搖了搖頭。

「要是讓警察知道你得了這種病，看守所都不敢關你，你說是不是救命？」

「煙桿」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方超起身甩了甩有些刺痛的腦袋，從門縫中吹進的涼風讓他清醒不少，他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點燃，此刻的畫面與往常相比，少了愜意多了憂愁。雖然https://rｅad.９9csｗ•com「煙桿」的「心靈雞湯」讓他不再那麼難受，但要想完全化解傷痛，也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

方超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化驗單：「三伯，我怎麼會得這種病？」

重新走出房間的他，彷彿渡劫成功的上神，快接近無欲無求的狀態。「快活一天是一天，每天賽過活神仙。」這是方超給自己餘生定下的終極目標。

如何克服心理障礙，一直是方超最為頭痛的事情，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解開他心結的竟然是一張醫院的體檢單。那是2009年2月的一個晚上，方超躺在床上感覺身體有些明顯的不適，而這種不適要比九*九*藏*書感冒發燒來得強烈。實在支撐不下去的他，在「煙桿」的陪同下，去醫院做了一個全面檢查，最終的診斷結果是HIV呈陽性。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煙桿」嘿嘿一笑，「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三伯就去給你買進口葯。」

「既然我不想選擇原來的生活，那隻能屈服於現在的生活。」想通了的方超，擰開藥瓶，吃糖豆似的把葯扔進嘴裏，「還有糖衣，口感不錯。」

「煙桿」摟著方超並排蹲坐在牆根下，幾支煙抽完，「煙桿」掏出手機，以「HIV」為關鍵詞打開了百度：「你三伯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得這種病的人我也見過不少read.99csw.com，其中有好些人活得那叫一個滋潤，任何事都有兩面性，看你怎麼想。」「煙桿」將手機遞給方超，「你看，網上都說了，這種病只要有藥物控制，比糖尿病致死率還低，你也別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以後該吃吃，該喝喝，三伯去黑市上給你買最好的進口葯。」

「煙桿」並沒有因此對方超另眼相看，他安慰道：「現在這種病的病源很多，尤其是那些吸毒者，最容易感染這種病，你是不是在送貨的時候沒有注意？」

2007年中秋，渡過了「九九八十一難」的方超，正式成了「煙桿」的門徒。所謂「不知者無畏」，雖然方超很早就猜到自己送的是毒品，但事實上，他ｒead•９９csw•cｏｍ還抱有相當大的僥倖心理，可當方超真正踏進這一行時，那種巨大的心理壓力，無時無刻不伴隨他左右。這種感覺，就彷彿手中握了一個拉開引線的手榴彈，到底是在手中爆炸，還是扔出去后再爆炸，方超難以預測。

「煙桿」平平淡淡的幾句話，讓方超感激涕零，巨大的心理壓力化成淚水，在醫院大樓的牆根下釋放出來。

一支、兩支、三支，方超的腦海中一直在做一個比較，他在想，如果自己還在窯洞，是否會比現在過得舒適？窯洞的生活沒有壓力，純是坐吃等死；而現在的生活處處充滿危險，說不定哪天就腦袋不保。但退一萬步來說，只要不掉腦袋，就算是蹲監獄也比在窯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