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前站在會議室前方的投影機前，所有公司高層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財前部長會親自進行說明，不過結果如何還要屆時才知道。」佃回答。

「賽壬？」

水原忍不住直起身子，財前點點頭。

「不會有錯。我相信，只要好好說明佃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研發那個閥門系統的，藤間社長一定能理解。」

「謝謝您。」財前深深行禮，然後繼續道，「能否請您同意我在下次管理層會議上直接進行說明？」

「那個火箭，」不一會兒，又是藤間打破了沉默，他如此說道，「應該是發射失敗了。我聽說研發主任引咎辭職了，莫非就是那個佃嗎？」

「主公，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真的嗎？」

「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藤間惱怒地問，「這種規模的公司竟然比我們先拿到了宇宙開發相關技術的專利？這位社長究竟是個什麼人？」

「失敗原因，我記得是燃料供給系統異常。」藤間說道。

會議室陷入沉默。理所當然的，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肯定也有人不贊同財前的提案。然而，最終決定是否接受這個提案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藤間。

聽了殿村的話，佃也點點頭。

屏幕上的畫面變為發動機專用閥門樣品圖，很快又轉為性能表。

他得到消息，說財前昨天已經向本部長提交了最終報告書，正式承認燃燒實驗失敗的原因是過濾器上附著有二氧化硅顆粒。之後佃便召集組長以上的員工開了這個聯絡會。

財前打個手勢，會議室內的燈光變暗，屏幕上映出了帝國重工正在研發的商用大型火箭T3預定搭載的新型氫發動機「單調」的整體圖。本次董事會用的演示文稿是在財前的親自指示下做的。

財前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質疑，現在他必須鼓起勇氣回答「是」還是「否」。

是財前。

從水原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對財前的話產生了興趣。

中島工業的訴訟讓他們的信用一度跌至谷底，庭外和解的報道出來以後才慢慢有所挽回。儘管還沒有大宗交易訂單，不過小額訂單倒是在持續增多htｔｐs://ｒｅａd.99csｗ.coｍ。為提升營業額，大宗交易自然再好不過，但考慮到公司的穩定性，不會一次性造成巨大缺口的小額交易才是公司的地基，這也是佃這一年間領悟到的道理之一。

「實在對不起，今後將會更進一步嚴格管理。」財前道完歉，深吸一口氣準備進入正題，「燃燒實驗雖然失敗了，不過上回我找您商量的——」

「我能說句話嗎？」

「沿用的話，國際競爭力就會下降，是嗎？」藤間問。

財前繼續道：「藤間社長跟佃製作所的社長佃航平有著同樣的過去。」

「閥門嗎？」水原搶了他的話，然後一臉為難地移開視線，盯著辦公室的牆壁。

搭載賽壬的大型火箭就是國家研發機構委託帝國重工製造的。當時以帝國重工負責人身份，率先打開宇宙航空事業的人正是藤間。因此，在場所有董事會成員中，最了解那個號稱世界最尖端技術的氫發動機賽壬的人，恐怕就是藤間本人了。如果想讓藤間同意佃製作所的零部件供應申請，這是唯一的突破口，所以，財前把所有賭注都押在這上面了。

接下來該如何引入接受佃製作所產品的話題呢？就在財前試圖判斷現場氛圍時，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來，讓財前繃緊了身子。

「你的意見還是沒有改變，認為應該採用他們的閥門嗎？」

「你叫我怎麼冷靜！」被津野一說，殿村竟還罕見地反駁，「這可是決定我們的一場辛苦能否得到回報的關鍵時刻啊。」

「很遺憾，由於一點細微的時間之差，這個閥門無法變為產品。」

「你該不會已經用這個來跑業務了吧，津野兄。」唐木田說。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財前的聲音好像有點歡快。

江原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或許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知道了。」最後，藤間總算長嘆一聲說，「那就用這個閥門吧。各位沒有意見吧？」

「結論出來了嗎？」殿村瞪大眼睛問。

「要是這次能拿到訂單，那更加——」殿村正說到一半，佃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此時展示九_九_藏_書的比對數據是帝國重工研究所對美國的「太空梭」、歐洲宇宙機構的「阿麗亞娜」、俄羅斯的「安加拉」、中國的「長征火箭」和烏克蘭的「澤尼特」所使用的閥門分別進行耐久性測試后得出的。

「你現在這個神經質的模樣，跟個銀行家似的。」津野調侃道。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目光集中在藤間身上。

「不，不僅如此。」財前表情緊張地回答道，「如果我們不採用，它有可能被競爭對手採用。」

連藤間都點頭了，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社長室里除了殿村和津野，還有神情緊張的山崎和唐木田。

「社長佃航平七年前還是宇宙科學研發機構的研究員。您記得嗎，當時有一個代號叫賽壬的發動機。他就是那款發動機的研發主任。」

這句話意味著他同意採用佃制閥門了。

「下次實驗請務必要成功。」財前應該也聽到了這邊的騷動，以強而有力的語氣說，「我堅信，這是全世界最好的閥門。」

「藤間社長以前是宇宙航空領域的人。不僅如此，社長還有過火箭發射失敗的經歷。」

殿村已經反覆看了好幾遍手錶和掛鐘，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佃先生的閥門，我們決定採用了。這是藤間社長的決策。」

津野站起來，招呼了一聲在門外等候的員工們。最先進來的是江原，後面跟著迫田、埜村和立花這些技術研發部的年輕人。

這句話彷彿在緊張的空氣中開了個大洞。然而就在人們快要鬆懈下去時，佃的話又一次繃緊了氣氛。

「以本公司目前掌握的技術，要研發超過它的系統基本不可能。從當今國際上的技術水平來看，我們的競爭對手情況應該也差不多。但若採用這個閥門，想必能夠大幅提高火箭發射的成功率。」

董事會成員都盯著屏幕上新添加的線條，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總讓人聯想到白髮雄獅的藤間馬上向他投來彷彿燃燒著火焰的視線。

「是的。」財前說，「這是佃製作所閥門的測試結果。」

昏暗的會議室中有人面露疑惑，有人在思索，氛圍正在慢慢地改變。

佃捏緊右拳，朝九_九_藏_書員工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室內瞬間炸響歡呼聲。

「是的。」財前說，「這是考慮過公司利益后的選擇，希望在座各位能夠認可。」

「要是議案被否決了怎麼辦？」江原問。

會議室四處傳來嘆息聲。不過這嘆息並非源自失望，反倒更接近於憤慨。什麼人，竟把堂堂帝國重工的合作請求回絕了——現場彷彿捲起了這種尊嚴的渦流。

財前深深低下頭，水原則帶著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是個直接的問題。

「我希望董事會能夠批准採用佃製作所的閥門系統，應用到星塵計劃中。」

「這個難關雖然過去了，不過我們不能忘記那時的情形，真的相當危急。」佃在會議上說。如果一直無法確定原因，導致檢驗程序拖延下去，那麼採用閥門的議案可能就會遭到擱置。

水原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長嘆一聲。

「非常感謝。」

財前回答道：「可以堅持自主研發能超越這一閥門的技術，但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時間。或是沿用以前的閥門系統。」

「如果不用這個閥門，會怎麼樣？」

「正是他。」財前沖藤間點點頭，「佃很清楚賽壬為何會失敗，所以他才會著眼于閥門系統，並針對這個進行持續不斷的研發。」

「董事會還沒結束嗎？」

「您說得對。」財前回應了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出於這個想法，我們便向持有該專利的企業提出以專利授權形式的合作請求。遺憾的是，這個提議被回絕了。」

財前只能道歉，但他來這裏並不是為了道歉的。

「非常感謝。」

「是的，非常抱歉。」

「構成新型氫發動機的主要零部件中，只有一樣並非本集團自主研發——那就是閥門。我們一度全力投入閥門研發，遺憾的是，這項技術存在先行者，因此我們未能獲得專利。」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社長藤間秀樹。

成功率就是競爭力。

財前如此聲明后，用記號筆在數據上畫下一道橫線。

「我說啊，」圓桌旁的一位董事開口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方針是核心零部件自主生產，你現在是建議打破這個read.99csw.com原則嗎？」

財前繼續道：「要是這次燃燒實驗成功，他們就算是通過所有測試了。」

年輕人互相擊掌表達心中的喜悅。殿村笑出了一臉褶子，站起來輪番跟津野、唐木田和山崎握手。不知是誰帶頭鼓起掌來，掌聲頓時擴散至整個辦公區。

「今天我想就星塵計劃推進過程中，大型氫發動機研發階段出現的問題進行說明，並向董事會徵求意見。」

「你有好想法嗎？」

屏幕上的線形圖上又多了一根線，下一個瞬間，整個會議室陷入了寂靜。

「我仔細調查了藤間社長的履歷，想知道他為什麼堅持星塵計劃全自主製造。」

如此一來，藤間主張的用壓倒性的技術優勢推進宇宙航空戰略的星塵計劃就會淪為一紙空談。

水原揚起眉毛，似乎有點意外。

「肯定會有好消息的，我們就帶著信心等待吧。」

現在時鐘的指針已經走到十點半了。

可以看出藤間心中的天平在搖擺。

佃這話剛說出口，會議室里的人就都屏住了呼吸。

「公司名叫佃製作所，位於大田區。是個資本金三千萬日元，年營業額不足百億的中小企業。」

那根線高高居於互相交錯的幾根線之上，董事會成員明顯興奮了起來。儘管這項技術沒能變成產品，說到底是件遺憾的事，然而這一數值無疑表明帝國重工的技術之優越性。

「目前還剩下兩個難關。第一個是那邊的宇宙航空部將會在下次的董事會上提交採用我們的閥門的議案，彼時就要看堅持自有化方針的社長是否同意該議案了。另一個難關想必無須我明言，那就是必須讓下一次燃燒實驗成功。」

「持有專利的是什麼企業？」

「有問題嗎？」津野嗆了回去，「我們為了填上京浜機械的大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能用的都要拿來用，顧不上這麼多了。」

簡單介紹了新發動機的設計和在商業火箭市場上的競爭力之後，財前終於進入了今天會議的正題。

「社長，要是決定採用了，我們就把廣告詞換成『佃製作所，火箭品質』吧。」津野特別心急。

「要是不採用這個閥門，壞處就只有競爭力下降嗎？rｅad•9９ｃsw.cｏｍ」

「這份數據是機密資料，請各位不要記錄。」

昏暗的光線中，可以看到藤間盯著財前的雙眼眯了起來。

「剛才帝國重工的財前部長打電話聯繫我，告知了是否採用閥門的情況。」

「如此一來，只剩下最大的難關了——我該如何說服藤間社長。」

「這是本部門此前研發的閥門的測試結果。」

「專利被搶先，跟閥門完成度是兩回事。就算專利被搶先，持有那項專利的人也不一定能製造出耐久性如此優秀的閥門。不是嗎？」

「反正我就是……」殿村說到一半就閉上了嘴，因為說了也沒用。

「經過研究所性能評估測試，證實佃製作所的閥門系統比本公司自主生產的產品品質更為優異。或許……」財前拿起手頭的資料，念出了研究員寫下的評價，「憑藉這一系統的優良性能，或許能在未來三年間維持高水平國際競爭力。」

「搞到底竟然是我們的失誤啊，真是太丟人了。」聽完火箭燃燒實驗的最終報告，水原嘆息道。

「董事會審批有希望嗎？」

「沒錯。再往深里追究，就是閥門系統運作不良。正如各位所知，掌握了閥門，就能掌握火箭發動機。閥門系統正是火箭發動機的核心部分。」財前環視會議桌，「佃深知這一點，而他研發的閥門系統可謂火箭零部件中的傑作。目前世界上可能都不存在能超越它的閥門。我可以斷言，佃閥門是最好的閥門系統。」

「財前應該要等到董事會結束才出來吧，搞不好這會要開一個上午。」唐木田這樣說道。

「你是說，研發那個發動機的人，做了這個閥門？」

「那……」佃看著員工們的臉說，「很遺憾，我們公司的挑戰就到此為止了。」

「久等了，董事會剛剛結束。」

說完財前按亮了會議室里的照明，迎來了決定勝負的時刻。

「他們的閥門性能和穩定性都沒有問題，這樣還能控製成本。」財前說，「本部長，我們應該採用。」

果然，一位董事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最終結論還沒出來。」

帝國重工的董事會上午八點半開始，根據財前的事先知會，關於閥門的議題大約會在十點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