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下怎麼辦？您說這事能順利嗎？」

櫻田目光急切，透著豁出去的神色。

那些不以需求和成本作為判斷標準，一味講究自保和臉面的人最不講理，也最難伺候。

負責主持面談的人名叫瀧川，可能是這裏年齡最長的。雖然聽一村說審查成員最近變得更配合工作了，但不知為何，瀧川那張黃鼠狼似的臉和看過來的目光給佃留下了截然相反的印象。

「櫻田公司目前正在研發的新素材，是正在申請專利的尖端技術。」

「老師，那怎麼能行呢？！」他的態度愈發不耐煩了，「我認為，醫療器械的研發者必須擁有一定的社會基礎，尤其是四類器械更是如此。這可不是一般的中小企業能輕易拿出手的東西。」

「不，不應該老師您來道歉啊。」佃抬起右手說，「我認為您的講解非常精彩，同時也很氣憤這麼好的講解竟然都白費了。」

看來，這個瀧川雖然只是專員，在這個組裡面卻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面對瀧川毫無禮數的責問，一村沒有表現出憤怒，而是依舊充滿誠意。

瀧九九藏書川一隻手拎起發給他的資料，不屑地說：「這種東西，只要想做，什麼人都能做出來。審查的本質啊，就是在做某件事之前，先考察是誰在做事。」

「不是說他們很配合工作嗎？」離開PMDA所在樓層，來到同一座大樓內的咖啡廳坐下之後，山崎問了一句，「那個瀧川專員的態度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領頭的審查員名叫山野邊敏，看起來四十齣頭。而頂著專員頭銜的負責人全都是年長男性，證明一村說的沒錯，這些都是醫療器械廠商的前從業人員。

聽到這種把人看扁的話，佃差點兒要出言反駁，最後還是忍住了。他雖然生氣，但不能圖一時口快毀了這次會面。

櫻田很不甘心地耷拉著頭。由於事前格外緊張，此時佃感受到了令人格外不快的疲勞。山崎在他旁邊一言不發，表情十分不爽。立花臉上則是毫不掩飾的震驚。就連迦納都意志消沉，表情陰鬱得很。

一村開始簡明扼要地說明人工瓣膜研發的意義和現狀，他的講述流暢而清晰。待一村介紹完自己根據臨ｈｔtps://rｅad.9９ｃsw.ｃｏｍ床經驗提出研發計劃，並推進到實驗階段的過程后，換上櫻田就新素材開發方面進行簡單補充。如此一輪介紹結束后，山野邊敏開口道：「感謝兩位的說明，情況我基本清楚了。」

「真抱歉。」一村說。

事前面談的約定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半，也就是還有五分鐘。

「您有具體對策嗎？」

這樣應該能順利完成吧，就在他產生這個想法時——

佃認為她說得很對。

「目前能否請您先不考慮失敗賠償等事宜呢？」一村說。

如果只講醫療器械的安全性和實驗數據也就罷了，公司規模大小其實跟產品的性能沒有任何關係啊。

「我只是在想，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瀧川道出了疑問，「想必各位都知道，這種醫療器械必然伴隨一定的風險。我擔心的是，萬一出了什麼事，僅靠你們幾位能不能承擔得了這個責任。且不說北陸醫科大學了，櫻田先生那邊不是個創業公司嗎？而佃製作所也只是大田區的中小企業，不怕直說，這簡直是吹一口氣就能掀翻的規模嘛read.99csw.com。以這個家底去研發醫療器械，負擔會不會太重了？」

他們毫無辦法。PMDA的事前面談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結束了，連修復裂痕的時間都沒給他們留。

下一個流程是提問交流。審查組提出的問題都很基礎，沒有讓繃緊神經的佃感到危機。

組長山野邊敏一臉僵硬地聽著，並沒有說什麼。

佃對櫻田的話點點頭，心中逐漸擴散的陰雲卻再也無法消除了。

「這些基本問題都沒什麼問題啦。」

一村不明其意，便問了一句。

「那個叫瀧川的專員，比組長山野邊敏審查員還威風啊，這也太奇怪了。」山崎憤憤地說，「他的經驗真有那麼豐富嗎？」

佃和他帶來的四個人不知從何插嘴，只好保持沉默。

「您的意思是？」

這個審查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深受疾病困擾的患者，還是為了個人的升遷？

他們被領到一個房間，窗外就是冬日晴空下閃閃發光的霞關大樓群，可是佃現在無心欣賞景色。就連身為醫生，已經有過數次面談經驗的一村，也只顧著緊張地盯著資料。

八人https://read.99csw.com準時進入房間，眾人交換名片。

「那就請你們開始說明吧。」

地點在地鐵國會議事堂前站步行幾分鐘的霞關某大樓內。出席人員有一村、櫻田，以及佃製作所的佃、山崎、立花和迦納。

只要那個人一直負責審查，這個項目恐怕就永無出頭之日。

會議室里瀰漫著一片尷尬的沉默。

「各位久等了。」

佃心想，這條路子確實很迂迴。同時他也感覺，如果非要這樣才能解決問題，豈不是證明PMDA內部存在結構性問題，或是人的問題嗎？而應付那個問題的工作，最終還是會落到他們頭上。

「我已經向學會刊物提交了國外的人工瓣膜中沒有適合幼兒的尺寸，而日本國內這方面需求量很大的論文。只要那篇論文刊登出來，贊同這項事業的人肯定就會增多，聲音大了，PMDA必然也無法忽視臨床對人工瓣膜的需求。」

「肯定不是。」迦納斷言道，「要是他真的經驗豐富，就不會那樣說我們了。」

櫻田已表露出了明顯的焦躁。

「佃製作所則是一家能夠為帝國重工的火箭發動機提供閥門的技九-九-藏-書術型公司。兩家企業規模雖小，但都擁有大企業可能都難以媲美的技術實力。我認為，正是這樣的公司才適合研發臨床需要的高新醫療器械。請您理解。」

十二月中旬，跟PMDA的事前面談正式舉行。

「我也有同感。」

「那就把詳細財務報表拿出來啊。」聽了一村的說明，瀧川嗤笑道，「在提醫療器械審查之前，能把這兩家公司的實際情況告訴我嗎？你們都沒有公開股份吧？就算跟我們說這是好公司，我們也無從考證，而且連公司名稱都沒聽說過。不如先從『體檢』開始，再談其他吧。」

佃深有同感。

瀧川的語氣越來越不客氣，最後直接用下巴指著桌子另一頭的佃等人問道：「不是嗎？」

「我們重頭再來吧。」

「我冒昧問一句，參与這項研發的當真只有在場幾位嗎？」

「這還只是第一回合啊。」一村鼓勵道，「今天雖然稱不上平穩起步，不過既然如此，我們也只能迂迴前進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瀧川突然提高音量說道。他把老花眼鏡摘下來，將筆放到分發給審查組的資料上，目光冷冷地掃向佃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