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一提出來，就感覺到財前眼底閃過了一道光。

「請等一等。」他抬起右手，然後靜止不動，開始在腦中反芻財前的話。

「我應該跟您說過這跟八咫鴉有關吧？而且這次來找您商量的，也跟那個有關。」

「車輛機器人……」

財前似乎沒忘記他們在火箭發射間隙聊過的話，當時他腦中可能已經有了現在這個構想吧。

「野木在搞這個嗎？」

「我還要問問大家的意見，但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屆時我們將全力以赴與您合作。」

「可是，您剛才說要做務農機器人。綜合以往的經驗，應該能做出比較像樣的東西來，但無人技術，也就是自動運行這個方面，您又打算怎麼辦呢？」佃問道，「如果要用電腦程序來操控農機，肯定需要極高的技術實力。我覺得這跟設計一款新型拖拉機完全是不同次元的問題，莫非帝國重工有這個技術？」

「還沒提過。」

話是這麼說，事情卻沒這麼簡單。

「佃先生，如果您願意幫忙，請您務必跟我一起勸說野木教授吧。」他懇求道，「我覺得要是佃先生出面，教授應該會點頭。」

「帝國重工雖然沒有農機，不過你也知道，我們有各種各樣的產品，比如重型機械，甚至坦克。您可能會笑話那些東西全都又笨又重，不過只要把技術應用過來，拖拉機的大部分設計製造都能完成。關於這個問題我已經做好了調查。只不過，唯獨發動機和變九*九*藏*書速器這兩樣東西，如果我們自己研發，時間和成本都划不來。」

大學研究室的研究經費通常都很緊張，如果能跟大名鼎鼎的帝國重工合作，應該就能保證經費源源不斷。有這種好事，就算當場答應也毫不奇怪。

財前的要求十分明確。

佃上次見財前，是在上個月准天頂衛星八咫鴉最終號發射升空的現場。那之後財前便從現場引退，當時他的那番話至今仍留在佃的記憶里。

「要是得不到野木的支持，這項事業就做不起來，是這樣吧？」

「我正在考慮的是，務農機器人。」財前說出了讓佃意外的話，「插秧機、拖拉機、聯合機，將這些需要人來操作的農機變為自動運行。只要用上誤差只有幾厘米的定位系統，就能實現跟人一樣，不，甚至比人更精確的作業。」

被這麼直截了當地一問，佃一時也回答不上來。

「不太願意？」佃有點理解不了。

「野木，你是說那個野木嗎？我大學時的同學……」

佃本以為他已經成立了新的部門，今天只是過來問候一下……

佃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這位瘦瘦高高的大學朋友，突然十分懷念。萬萬沒想到會在如此意外的場合得知老朋友的消息，還是這麼好的消息，這讓佃感慨不已。

「上回您不是說樣品接近完成了嗎，我記得就是農機搭載的變速器吧？」

「我策劃的這種務九*九*藏*書農機器人，可以在八咫鴉的定位信息幫助下實現誤差只有幾厘米的自動運行，可以不分晝夜地作業。只需通過電腦下達指令，它就能自動離開庫房，前往農田，自動完成農務后再返回。如此一來，務農會變得特別輕鬆，作業效率也會變高，因此，個人能承擔更多的土地耕作任務，使家庭收入實現飛躍上升。假設是三口之家的農戶，完全有可能過上比大城市辛勤打拚的白領更優越的生活。如此一來，就能夠吸引年輕人從城市走向農村，增加青年勞動力，一改『難受、辛苦、不賺錢』的農家印象，建立『快樂、富足、有潛力』的積極形象。我希望能夠通過這一舉動讓日本農業煥發新生。只要農業成為年輕人們職業選擇的一個穩定選項，就能有效避免目前農業面臨的危機。為此，我無論如何都要做出這個務農機器人，佃先生，您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野木？」

「沒有？」

「所以您就想到了我們嗎？」佃嘴上應了一句，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可是，跟現有的農機廠商合作不是更簡單嗎？」

這個讓人無語的回答令佃忍不住反問了一句。如果沒有這項核心技術，他的項目豈不是白日做夢？

於是他便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具體的什麼都沒說，只回答說他會想想的，但讓我別太期待。可能是我說話的方式不好吧。」

「您那天講話的時候我就很想問https://read.99csw.com了，您打算怎麼把農業搞成周邊事業？」

看來事情並不簡單。對佃製作所來說，財前的提議無疑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機會。

「野木先生——不，野木博文教授目前在北海道農業大學，是車輛機器人研究領域的頭號人物。」

財前當時這麼說過，只是……一個月都沒過去。

佃感到疑惑不解。佃所了解的野木是個爽快又直率的人，絕非那種小氣男人。還是說他有身為學者的苦衷？

「連變速器也要嗎？」

「有件事我想跟你認真談談。」

「可是，只靠發動機和變速器可做不成農機，其他部分您打算怎麼辦？」

他們上大學的時候關係還不錯，不過現在想來，兩人差不多十年以上——至少在佃繼承家業成為佃製作所社長之後，就沒有聯絡過了。佃完全不知道野木留在實驗室之後的情況。

畢竟一下子接收了這麼多信息，還沒整理就要做出判斷，實在有點困難。

「怎麼樣？這對佃先生來說也是件好事吧？」

佃吃了一驚。

財前繼續道：「現在的日本，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齡化，因此農業發展受到勞動力不足的嚴重阻礙。務農人口近七成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再過上十年，他們恐怕就要因為體力不支而不得不停止農耕。要是沒有新鮮的血液來繼承，日本的農業就會荒廢，甚至失去傳承已久的經驗。我想挽救這樣的危機。」

「那麼，佃ｈｔｔｐs://rｅａd.99ｃｓｗ•ｃｏｍ先生您這是……」

「是有什麼問題嗎？」

確實，拯救日本農業這個大主題跟帝國重工的風格放在一起沒有任何異樣感。而且財前本人參與了准天頂衛星八咫鴉的發射，著眼點也很有見地，堪稱精妙。

佃本以為會聽到肯定的回答，沒想到財前的表情突然陰鬱起來。

「那野木說他願意加入嗎？」

「那是當然。」

佃感到很意外。

可是，事業主旨雖然沒問題，佃卻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幫他。這讓他有點猜不透。

好像在哪兒聽過？佃的記憶開始迅速回放。

佃這麼一問，財前馬上嚴肅起來。

「談什麼？」

「很遺憾，我們沒有相關技術。」

財前一開口，就讓佃吃了一驚。

此時財前突然報出一個名字。

「原來如此。」

「不。」財前搖搖頭，「我的目的是打造一項能肩負帝國重工未來的新事業。現有的農機廠商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把東西完全交給他們就沒有意義了。」

「竟然這樣……」

帝國重工底下有眾多研發部門，財前這個項目說不定用到了他們新研發的核心技術，佃心裏是這樣想的，卻看到財前搖了搖頭。

財前的語氣充滿熱情，還拿出一沓資料擺在佃面前。

「你跟野木提過我會加入這個項目嗎……」

佃握住了財前的右手，馬上確認日程，報出幾個可以去北海道的日子。

「他沒有詳細說，但我感覺野木教授不太願意跟我們這種民營企業合作。」

「我們九-九-藏-書——帝國重工目前的產品中沒有農機，所以我希望佃先生能提供發動機和變速器。」

「財前先生，你當時不是說要搞農業嗎？」

「佃先生，您知道野木博文嗎？」

「我此前一直在努力推進大型火箭發射事業，但是，今後我要負責的……說白了就是其周邊事業。」

「我知道了。」佃心意已決，「去吧。請您告訴野木我也要去，這樣他至少會告訴我們哪家店的飯菜好吃。」

之前通電話時佃顧慮到財前肯定很忙，主動提出去帝國重工找他，可是財前堅持專門來一趟佃製作所，可見他有明確的目的。

「就是農業車輛自動化，也就是剛才我說的務農機器人的核心技術。」

大學畢業后兩人一同考入研究生院，後來佃加入了宇宙科學研發機構，野木依舊留在大學研究室。

「他說原因了嗎？」

八咫鴉是日本政府發射的准天頂衛星的名字。全部七台，發射成功后，以前接近十米的GPS信號誤差能縮短到幾厘米，人們都說這一改善的應用前景主要集中在IT產業。

「我要開拓農業領域，我希望拯救這個國家正在面臨危機的農業。」

「他沒有明說，所以我也不確定。只不過，聽了我的項目計劃后，他確實沒什麼好臉色。」

財前道生名片上的新頭銜是「宇宙航空企劃推進組部長」。

佃點點頭，可他還有一個很大的疑問，而且那事關這項事業的根基。

「其實……前幾天我去見過他，他還沒給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