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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砸婚禮的當天

搞砸婚禮的當天

「死刑啊,傑瑞。去年經過公投又恢復了,就在去年舉行了公投。」
你為什麼不能坐下來呢?你沒有,因為「阿爾茨船長」正在操縱著你的身體,他有話要說。
「因為那座房子有了新主人。」漢斯說。
收音機里的報道是傑瑞不想聽到的新聞。他凝視著警局,在周圍的建築中,警局大廈的頂層若隱若現。他能想象得到警察正在透過窗戶舉著望遠鏡盯著他看,狙擊步槍正瞄準他的頭部,一個武裝警隊正乘電梯趕往一樓。
沉默。傑瑞可以看到他的朋友的腦子裡的齒輪在飛轉。
「日記可能會證明我是無辜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會。」
鼓掌。
「怎麼不一樣?」
一時間,漢斯陷入了沉默,只是盯著傑瑞,傑瑞可以看到漢斯的大腦正在層層撥開這個謎團,他總有辦法的。
漢斯用雙手搓著頭頂:「啊,天啊,傑瑞,是真的嗎?」
傑瑞沒有回答他。
「好吧。」漢斯說,「那麼,咱們就先認定它存在吧。你的計劃是什麼?咱們先去找加里,讓他說出它在哪裡?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藏起來了,我不願打破你的幻想,傑瑞。但依我看,他好像根本沒拿。要麼是別人發現了,要麼是你藏在了別處。你還有可能把它藏在哪裡?」
客人陸陸續續地來了。陽光下,他們在停車場上閑逛、抽煙、歡笑、閑聊,在涼爽的教堂度過這美好的一天真是太美好了。瑞克和普瑞克乘坐著黑色豪華轎車來了,很明顯,他們都已經喝了幾杯讓自己鎮定下來,也有幾個人只是純粹為了好玩。瑞克的神情就跟百米短跑運動員等待發令槍響時的神情一樣。他走了過來,你把他介紹給漢斯,漢斯和他握手時故意用了點力,說:「如果你敢傷害她,如果你敢騙她,傑瑞可能不會過來保護他的女兒,但我會。你要是不守規矩,夥計,我就會教訓你。」他說話的樣子表明他可不是在虛張聲勢,這一點瑞克心裏肯定很清楚。
「我們?」
他點點頭,他犯罪小說家的內心已經同意了。
越來越多的人到了。瑞克一行走進教堂,你和漢斯則留在了外面。有些親戚你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大多是桑德拉的娘家人,她妹妹是個愛說長道短的八婆,結過三次婚。她還有兩個表兄弟,一個姑媽和一個叔叔,你都不記得他們了;還有瑞克的家人和朋友,你從來沒見過他們;還有伊娃的朋友,有些是她小時候你就認識的。你和他們一一握手,說了幾十次「您好」,幾十次「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其中有很多人你從來沒見過,還有很多人你記不起來了,站在這裏的是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傑瑞,值得被同情的傑瑞,大家都擔心會把事情搞砸的傑瑞,這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嗎?人們去看賽車就是為了看車禍的好戲,不是嗎?
「你不覺得更有可能是你偷偷溜出療養院,走到了這個女人的家裡?」漢斯問。
好消息:至少儀式進行得還順利。
「這是件大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國家的犯罪率。人們希望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在大選年這就成了人們談論的焦點,結果就是人們投票要求恢復死刑,政府順從民意,不過還沒有強制執行過。但是,今天你明顯是想逃避法律的制裁,人們會認為你心智健全,因此,你會被執行絞刑。人們最終看到他們的投票結果付諸行動。」
傑瑞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種疾病,不是我。是有人栽贓誣陷我。」
「處決?你他媽的在說什麼?」
傑瑞說:「我不知道,但我記得當時他們都在。」
你牽著她的手,擁抱了她,告訴她她現在很美麗。她的笑容加深了,也擁抱了你。她很開心,臉上洋溢著喜悅,你有點兒想哭。你擁抱了桑德拉,她臉上的笑容和伊娃一樣燦爛,她看上去也想要哭。那一刻,傑瑞,你原諒了她的一切。桑德拉把一生中最好的年華交付給你,但她仍然有她的未https://read.99csw.com來。她溫暖的身體讓他覺得很愜意,她周身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她的頭髮也很好聞,擁有她的感覺太神奇、太美妙了。那一刻,你已經抵達未來,來到了憂傷的金字塔的頂端。你的名字是阿爾茨海默傑瑞,你打算讓桑德拉全職陪護你,如果這也是她的期望的話。
漢斯開車送你去教堂,你們提前三十分鐘到達那裡,現場還在布置當中。貝琳達和她的助手也在那裡,他們從廂式貨車上卸下鮮花,並把它們擺放在教堂中。你和她聊了一小會兒,她便起身去酒庄了,那裡距此有半小時的路程,而且還要卸下布置更多的花。
「他們得讓你鎮靜下來?」
傑瑞說:「你之前說還有另一條明路,我想知道那是什麼。」
「因為我能記得殺死了她。我很抱歉,我希望——」
「我不知道的太多了,傑瑞。」
「我娶她時,我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難道事情不總是這樣嗎?」
「但是我是無辜的。」
「她不一樣。」傑瑞說。
「你在說什麼?」
「所有人?」
「第三條就是為你自己而死。我們浪跡天涯,尋找夕陽,喝幾杯酒,懷念往昔,醉眼矇矓,然後你拿出一些藥片,你——」
「跟我說說她。」
「天啊,你怎麼能——」
傑瑞說到這兒就停住了,因為漢斯已經在把他往舞台下拖,他拽著他禮服的衣領,傑瑞的腳在地板上滑動,人們都站了起來,有人高聲叫嚷著:「狗屁,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桑德拉猛地沖了過來,瑞克擁抱著他的新婚妻子,傑瑞仍然在咆哮,嘴裏不停地叫嚷著:「盪|婦!淫|娃!婊子!」
漢斯開車送你到酒庄,桑德拉陪著她的父母親一道前往。你和漢斯坐在遮陽傘下的一張桌子旁聊天,其他人陸續地來了,一切都和在教堂一樣,大家在外面閑談、消磨時間,唯一的不同是人們都端著杯葡萄酒或啤酒。你在喝水,儘管漢斯偷偷給你帶來兩瓶加了奎寧水的杜松子酒,你對他說:「謝謝,不了,謝謝。」後來又說,「謝謝。」喝了點酒,神經就不用綳得那麼緊了,剩下要做的只是聽聽致辭、吃吃飯,興許還能跳跳舞。
「我們昨天去了那裡——」
傑瑞繼續說:「我剛才是不是說我可愛的妻子是個婊子?」
「就是新主人。他讓我們進入房子,我發現了暗格,但那裡什麼也沒有。然而,我認為它就在那裡,只是加里發現了並藏了起來,包括日記和槍。」
「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去我原來的家?」
但傑瑞不希望被控制。
漢斯說:「好吧,咱們先到我家去,制訂一個計劃。」
「那是你穿去參加婚禮的襯衫。那天晚上我去接你時,你就是穿著那件襯衫。」
「那麼,至少我會知道的,對不對?但是,有一個問題。」
「這樣我們就不存在問題了,不是嗎?」
「他們很快就會把刀和犯罪現場聯繫起來。」漢斯說,「我猜測證據已經在來警局的路上了,他們會在十五分鐘內進行指紋識別,十五分鐘后他們將知道你的名字。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天哪,你可不可以讓我把話說完?」
漢斯走上舞台,伸手去拉傑瑞,傑瑞卻聳聳肩躲開了。「桑德拉一直跟人亂搞,跟很多很多人,包括我的好朋友漢斯。沒錯,他現在在這裏,所有人。」傑瑞指著他的朋友說,「她想把我送進療養院,她好跟麵包師私奔。她是一個……」
「那不再是你的房子了,傑瑞。」
「各位親朋,各位來賓,大家好!我是傑瑞·格雷,可能有人不認識我,我是新娘的父親。」傑瑞說著轉向婚禮桌,朝他女兒微微一笑,她也笑了笑,站在一旁的人想讓傑瑞坐下,這是為了控制他,他們希望能有最好的收場。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拜託,幫幫我,好嗎?」
「我知道,老天,我知道,行了吧?」傑瑞說著,雙手舉過頭頂,「我記得昨天晚上我read•99csw.com在想,我需要找到那本日記,所以我必須找到逃出療養院的方法,這樣我就可以去找它了。」
「你難道不明白嗎?」傑瑞問。他第一次覺得他離題了。「我們必須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我們需要說服加里把日記給我們,日記是我離開療養院的原因,那兒一定是我想要去的地方。如果我能找到那本日記,證明我沒有殺人,那麼伊娃就會回到我的生活中來。她會來看我的,她會叫我『爸爸』。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想和你脫離關係是種什麼感覺?」
「是啊。」他說,因為漢斯老是打斷他的話感到很沮喪,「警察也沒有發現,但也許根本就不在那裡,因為我沒有打死桑德拉,不是嗎?」
「我們跑。」傑瑞說。
但是,你知道嗎?日記是誠實的,最好能記下所有的細節,不過如果你想看到當時的那一刻,如果你想看到你的家人驚恐地看你有損尊嚴,你可以隨時上網,搜索「傑瑞·格雷的婚禮致辭」。
「或者,也可能得到相反的證明。」
「有可能。」傑瑞說。
「你確定它存在嗎,一本記錄你這段時間的思想和行為的日記?」
婚禮定於下午兩點舉行。大約中午十二點你穿上新禮服,顯得你斯文得體。你這一生穿過多少次禮服,一隻手也可以數得清。其實你很喜歡這種看上去成熟穩重的感覺。這些年來,在家裡整天穿著一件短袖短褲始終讓你覺得自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穿上西裝,你就成了一個受人尊敬的大人。你一直覺得沒有人把你當回事,為什麼呢?你只是一個犯罪小說家而已。你還記得那次飛回紐西蘭遭到扣留的事件嗎?因為你在移民表格里填寫了「編造」。入境檢驗處的女工作人員認為這沒什麼好笑的,你就被扣留了,但只有十五分鐘,在這期間他們給予你嚴厲的警告。移民不是笑話,但從技術層面來說,你就是一個擅長編造的藝術家啊。或者說,曾經是,因為你現在已經被一個擅長編造的幽靈藝術家鳩佔鵲巢了。
壞消息:所有都是壞消息,老兄。
漢斯說:「無論你殺沒殺人,你都有重大的嫌疑,但沒有人會覺得那有什麼區別。即使是我,也沒有看到任何區別。如果他們抓到你,就算不打死你,也會對你進行審訊,伊娃會備受煎熬,去聽審訊,知曉你所做的那些可怕的事情,然後他們會公開處決你。後果不堪設想,傑瑞。」
你在桑德拉旁邊坐了下來,並握住她的手,儀式正式開始了。你們見證伊娃的婚禮。有歡笑也有淚水,但肯定沒有殭屍出現。人們向新郎和新娘身上拋撒稻米,幸福的新人又走回甬道,手臂相挽,心意相連,生命交織。人們在熱烈鼓掌。
「我知道你沒有。是阿爾茨船長。」
漢斯的問話方式使傑瑞意識到自己瘋到什麼地步了。「他們都在。」這句話同樣也出自亨利·卡特的一個劇本。「還有一個護理員,他們得讓我鎮靜下來。不過,日記應該還在那裡,對不對?也許——」
桑德拉走了進去,坐在前排。教堂里已經奏響音樂,但現在換了一首不同的曲目,這在暗示你行動開始了。花童(她們都是瑞克的家人或親戚)首先走過甬道,教堂中在座的每一個人無不交口讚歎:「她們太可愛了,她們太可愛了,她們真可愛。」的確,她們非常可愛,這些女童沒有阿爾茨海默病。接下來出場的是伴娘,她們兩人從小學起就是伊娃的朋友。接著是你領著伊娃走了過來,人群中有人為了看得更清楚都差點兒伸斷了脖子。伊娃光彩照人,衝著人群中的某些人點頭、微笑。你順利完成https://read.99csw.com了規定的動作,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恰到好處。忽然,傑瑞摔倒啦!教堂里頓時沸騰起來,叫喊之聲不絕於耳!不,什麼也沒有發生,這隻是他們期望的罷了。你把伊娃領到前面,給了她一個擁抱,然後和瑞克握了握手。你說:「孩子,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了。」你看了一眼漢斯,瑞克也看了一眼漢斯,你們兩人的動作幾乎同步。
「但是,拜託,到家裡來時能不能不要播放嘻哈音樂?會嚇到街坊的。」
「因為我們要思考思考,傑瑞。沒有計劃,莽撞行事是愚蠢的。」
「作為新娘的父親,首先我要感謝各位光臨小女的婚禮,而我敢肯定,我可愛的妻子會支持我。今天是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看到我們的小女兒長大成人,成長為美麗迷人、善良體貼的女人,她是我們今生的榮耀和希望。還有瑞克,」傑瑞說,他將視線轉向新郎,「我們期待了解你,歡迎你來到我們的家庭。」
大家準備到別的地方去拍更多的照片了,中間將有兩個小時的空閑時間。人們漸漸離去,三三兩兩地開車駛往酒庄。雅各布神父站在門外一一與人握手攀談,你看見他在所有汽車的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下塞名片,覺得無比怪異,名片上印有「下次懺悔,九折優惠;免除罪孽,買一送一」的字樣。
「他們必須讓我保持鎮靜,因為我的襯衫讓他們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景,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那些日記,而日記卻是解決所有事情的關鍵。這就是為什麼——」
「加里?」
「是的。難道你不認為要是你能記得殺死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女人,那麼你可能會記不得殺死一個現實存在過的女人?」
「第三條呢?」
「知道什麼?」漢斯問。
人群沸騰起來了。
「什麼日記?」
「沒錯!」
「是不是藍色的?上面滿是血跡?」
傑瑞搖了搖頭。「他們沒有。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傑瑞說,「我的房子里有個密室——」
一段致辭結束了,司儀準備介紹下一位發言者,這時你打斷了他,因為你也有話要說,有一些智慧箴言要說。
「但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傑瑞說。
沒有,沒有問題。
「確定。」
傑瑞沒有回答他,至少沒有馬上回答,但隨後大腦化學物質又開始起了一些小化學反應,它沖洗並清除另一段記憶,他想知道這個代價是什麼,他到底還忘記了哪些事、什麼人。「她是書中的人物,對嗎?」
漢斯皺皺眉,說:「槍?」
「但是——」
「我羡慕你。你沒有犯我犯過的錯誤:我娶了一個婊子。」
點擊量已達6000了,還在迅速增長。
「我們需要找到那本日記。」傑瑞說。
「就像你書中所寫的。」
「地板下面有一件襯衫。」傑瑞說,希望他的朋友能聽明白。
歡笑。這一次笑聲更加響亮。傑瑞感覺良好,感覺良好,他在舞台上看上去很愜意。
這是毀掉婚禮的當天。這一天,你的家人歷經了多種情感的混合:他們憐憫你、擔憂你、被你逗樂,再到最終他們坦言恨你。「恨」是一個情感強烈的詞語,但還不夠強烈。感謝老天,桑德拉並不知道槍的事情,否則現在你早就被打成馬蜂窩了。此刻,你正在寫作房裡冬眠,你害怕面對她。你像其他幾百個人一樣,一遍又一遍地看今天的錄像,這都是因為瑞克的伴郎(讓我們叫他普瑞克)把它貼到了網上。所有以前恨你的博主現在都表示非常愛你,因為你給了他們更多恨你的理由。視頻發布到網上還不到一小時,點擊量就已經過千。婚禮本身進行得很順利,這都得益於「站在這裏,不要站在這裏,要這樣走」的練習,才幫你渡過這一關。然而在招待會上,事情急轉直下。用「急轉直下」這個詞還是有意地輕描淡寫,老兄,是否把此事寫進書里是個艱難的決定,因為等到將來你大腦還沒有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你還是別知道發生了什麼為好。這就是阿爾茨海默read.99csw•com病,真的,它是一種防禦機制,讓你不知道事情會變得多糟,或已經糟糕到什麼地步了。至於你呢,傑瑞,你只會變得更糟。
「但說真的,朋友們,為人父母在看到自己的孩子結婚時都會這麼做,你會想起這個孩子只屬於你的時候。你會納悶,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一生中,總會有些潮起潮落,你年紀越大,經歷的事情越多,給孩子們的忠告就越多。當然,每個人都會有忠告,我們很多人會說:『我的忠告就是不要聽從他人的忠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幸運的是,朋友們,這不是我要給你們的智慧箴言。瑞克,希望我能把你當作兒子來看待,我想告訴你,娶了我的女兒你就是天底下最最幸運的男人。」
「他們會調看商場監控錄像,會發現你走進廁所,他們會查看兩個方向的畫面,弄清楚你從哪裡來,又去了哪裡。他們會發現你買了帽子和電話卡,由此,他們可以得知這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很清楚他們的辦案方法。他們會知道傑瑞·格雷犯了謀殺罪,頭腦清晰,並且試圖逃脫法律的制裁,這意味著他們會來逮捕你,甚至很有可能會亂槍打死你。如果我帶你去警局,就可以避免這一切。」
「桑德拉死的時候你還在寫?」
你只喝了一杯酒,就又開始喝水了。這時致辭開始了,你恨自己,因為你想不起來說什麼;你也恨桑德拉,因為遇到這種情況她通常會叫你閉嘴。你在想……你是這樣想的:「那是我的女兒,別人都在講話,為什麼我不能講話?」
「我的『狂人日記』。」
「我昨天去找了,但沒有找到。」
「你的護士也是這樣想的嗎?新主人把日記藏了起來?」
外面,攝影師開始為新娘派對照相:「站在這裏,微笑。現在,現在,現在你們是家人了。」如果只有這些,那麼這將會是完美的一天了。但是,「阿爾茨船長」心中肯定會有別的想法,不是嗎?他要捉弄你了,這就是他所擁有的魔法。
傑瑞感覺自己想嘶吼,想在地球上戳個大洞,為什麼他的朋友不聽他的?「拜託,你要相信我。」
「哇!啊!」人們發出讚許之聲。
這說得通,完全合理。
「兩個人都說了。」
你需要知道情境如何。好消息是婚禮儀式本身沒出什麼亂子,所以讓我們從這裏開始說起,好嗎?你妻子上午離開家去陪伊娃和伴娘,在她們做頭髮時表示讚歎,喝杯香檳放鬆放鬆,看著她們駕輕就熟地化妝,享受這個上午。漢斯過來看你,你們像往常一樣出去坐在露台上,你喝著啤酒,因為旁邊沒有其他人,他則像以往一樣點燃一支大麻。雖然還沒到夏天,但上午就很熱了。如果今天會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是這座城市將會爆裂、燃燒。
但問題還是來了。
「相信你?你跟我說說蘇姍。」漢斯說。
「我把你看作我的哥哥,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但這就是你的命。所以,你有三種選擇。」
漢斯揮手制止了他:「她不一樣,傑瑞,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存在,她根本就不存在。」
「我永遠不會傷害她,先生。」瑞克說。
「嗯,有些人可能知道,我是個犯罪小說家,和喜劇小說作家不同,我可能是一隻與眾不同的野獸,這意味著我不能讓每個人都開懷大笑,但是,伊娃,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是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傑瑞?」
你的那份清單——難以置信的清單——現在需要補充一些刺|激性的內容了:你毀了婚禮,傑瑞,你把婚禮給毀了,不過你一直在計劃這樣做,不是嗎?你這是自證預言,婚禮被毀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包括你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認定你要毀掉婚禮。真的,你應該做的是擬定「堅信不疑的清單」,並把這一條置頂。
「作為新娘的父親,二十五年前我就坐在你們現在坐著的位置,這讓我想起我爸爸當時對我說的話。他給了我一些忠告,我真希望九-九-藏-書我當時聽從了。他說,傑瑞,快跑!」
「什麼?」
漢斯問:「你真的這麼想?你覺得有人栽贓誣陷你?有人栽贓誣陷你嗎?」
「不行。」
「這個不算。」漢斯說,「你不能跑,我也不會讓你跑的。所以,第一條路是讓我送你到警局,你不會像條瘋狗一樣被撂在大街上;第二條路是我帶你到脫衣舞俱樂部,給你一千塊錢去找個脫衣舞娘,縱情喝酒,度過你最後的美好自由日,然後我打電話報警。」
「裏面寫的什麼?」漢斯問。
「你看,傑瑞,上個星期你可以飛到火星的,你甚至不知道。要是有人栽贓誣陷你,你能有什麼方法?是他們讓你患上阿爾茨海默病的嗎?」
「自從我被診斷出患有阿爾茨海默病,我一直在寫日記。我稱它為『狂人日記』,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讓我為你介紹吧,傑瑞·格雷站在舞台上,他的右邊是婚禮桌,桌旁坐著瑞克、普瑞克和伴郎以及伊娃和她的伴娘,桌上擺著幾杯葡萄酒、盤子和鮮花。傑瑞的左側是樂隊,他身旁是笑容可掬的司儀,他是那種隨大流的人,是那種即使船沉下去也要繼續主持下去的人。這就是所發生的事情,是不是?這就是現場。傑瑞站在舞台上,酒莊裡一片沉寂。他會說什麼?他會做什麼?繼續吧,未來的傑瑞,我要講述自己的故事了。
現在,網上視頻的點擊量為3981次了,傳播速度驚人。看啊,你走上舞台。傑瑞·格雷穿著婚禮服,穿著葬禮服,但此刻掌舵傑瑞·格雷身體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魔術師好友「阿爾茨船長」。現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全世界都能看到了,點擊量已經到達4112次。人類啊,人類都希望看一出免費的好戲,不是嗎?
「是嗎?是亨利·卡特還是傑瑞·格雷說的?」
「我和漢密爾頓護士,加里讓我們——」
「我沒有殺人。」傑瑞說。
「你怎麼知道警方沒有發現呢?」
為什麼不能呢?
歡笑,發自內心的歡笑。特別是人群中的老人們,他們都能理解傑瑞說的意思。
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許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座的人們同時吸氣,酒莊裡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但傑瑞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還在微笑地看著瑞克。
當新娘一行乘坐的汽車出現時,教堂里瞬間鴉雀無聲。在一片稀稀落落的長凳碰撞聲中,大家都轉身看向門口。伊娃從那輛深藍色五十年捷豹車上下來,她看起來那麼像你們婚禮當日的桑德拉,你愣住了,感到自己的心靜止不動。那一瞬間你很恐懼,害怕出現史密斯太太所說的「插曲」,但那不是插曲。此時的伊娃明艷動人,臉上蕩漾著燦爛的笑容,彷彿擁有整個世界。你的心臟融化了,你變了,但這是你必須做的。你撫育了這位女孩,不管未來是怎麼安排的,沒有人可以把她從你身邊奪走。
歡笑呢?沒有人笑,傑瑞有點兒困惑了。
「所有的事情。」傑瑞說,「所有我當時能記得而現在不記得的事情。不是每天都寫,但我寫了很多。這可以提醒未來的我,過去的我曾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未來的我當然是我,但沒有它,我連寫過什麼都不知道了。」
「什麼襯衫?」
「你會帶著尊嚴死去的,最好的朋友就守候在你身邊。」
「難道不是嗎?」
「你不知道嗎?」傑瑞問。
「相信我,不制訂計劃難以做到萬無一失。我倒是希望你能選擇脫衣舞娘選項。」他說,並看了看路上的車輛,把車掉了個頭,「肯定會很有趣的。」
「因為你殺了那些女孩,傑瑞。你殺了貝琳達·穆雷、勞拉·亨特和今天早上的那個女人,你還殺了桑德拉。這就是我的建議。如果你還有理智,你會提出同樣的建議。」
歡笑。不失禮貌的風趣讓傑瑞自信一些。
人們都在想怎麼解讀傑瑞剛才說的話。他們聽到了那些話,至少他們認為他們聽到了,因為他肯定不會稱他的妻子為婊子的,對吧?要是他真這麼叫了,那肯定是個玩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