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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因 解體守護

第五因 解體守護

「因為沒能去東京上大學?」
「哇——」別說一百份了,連「人情巧克力」都沒收到過的千曉開始詛咒起這個世界的不合理來,「這世界也太混亂了!」
千曉把頭靠在高千肩上,已經熟睡過去。呼呼、呼呼地發出泥巴堵在水管似的不通暢的鼻息聲。
「真睡著了?不是裝的?」
「該怎麼說呢,」高千的視線左右游移,「什麼也沒偷。」
「所以啊……」高千買了清湯烏冬面的餐券,卻攔住要買套餐餐券的千曉,「等一下。」
「是啊,情人節的時候,她從學妹們那裡收到了一百多份巧克力哦。」
出了學校,兩人走到電車乘車點。沒過多久,去往市中心的電車就來了。車上人很少,只有老人優先座位上坐著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婆婆。
「那你就快點想起來!」
「小宮山家昨天和前天遇到小偷了。」
大概是沒發覺自己睡著了吧,突然看到繁華的街道上霓虹燈繽紛閃爍,千曉一下子呆住了。剛才天氣還那麼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時空?
「小宮山給我的。」小宮山是高千打工做家教的地方,「小宮山媽媽做了很多,就分給了我一些。」
「但是他的雙親卻勸說他留下讀國立學校。」
「真是慚愧。」見高千快步鑽進居酒屋的門帘,千曉也連忙跟上,嘴裏還在嘟噥著不該說的話,「看來牛排和壽司都沒了……」
「似乎不是。學長說那是極大的誤解。還說:『我可是被稱做波邊米亞的人。』」
「據說最後一次看見,是在放待洗衣物的籃子里。」
「我覺得文學家的落魄沉淪在哪個國家都一樣。」千帆若無其事地說著狠話。
「家教每周兩次,每次她都請我在她家吃晚飯。老實說,比起家教費,還是吃飯更有誘惑力。每一次都很好吃,樣式又多——娶了她可真是幸福。」
「和平常一樣,小宮山媽媽出來迎接,帶我去了小由的房間。這時小由就壓低聲音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什麼事。我這才知道玩偶的事,還附和著:『哎——什麼啊,真噁心。』小由又告訴我還不止這些,實際上當天也發生了怪事。因為沒有社團活動,小由那天比平時早回家。小宮山媽媽去接小典了,家裡沒人。小由用鑰匙開門進屋時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當她走進客廳之後,發現小熊坐在沙發上……」
「不然我給你做吧。」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高千將送到嘴邊的玻璃茶杯又放回桌上,「對了,看你的表現,請你吃飯也無妨。」
「是吧?」高千彷彿這是她自己做的一般得意起來,「小宮山媽媽很會做飯。」
「咦?」高千急忙把放在背後的包拿在手裡。
「小漂呢?今天沒在一起?」
「鮪魚?」
「美國真是個有趣的地方啊。文學也好,其他的文化也好,總是用創新來彌補自身傳統的不足。你不覺得作為創造熱副產物的這種否定人性的潮流實在很有美國特色嗎?約翰·貝里曼也好,西爾維婭·普拉斯也好。」
「我可聽見了。」高千的聲調中突然帶有恐嚇的意味,「你什麼都做。好,我知道了,那就走吧。」
「對了……」
「本來並沒有這個坐墊,是後來小宮山媽媽手工做了一個縫上去的。小典非常珍惜這個小熊,睡覺和吃飯時都帶在身邊。還每天早上都問媽媽『不可以帶到幼兒園去嗎』,簡直喜歡到了讓他媽媽不知如何是好的程度了。」
「浴室。」
「他怎麼那麼喜歡到處遊手好閒啊。」
「不知道。但是他說過下次要去希臘。」
「這樣啊……」高千的表情由啞然漸漸轉變為陶然,「原來是這樣啊……」
「沙沙?為什麼?」
「別嫉妒,別嫉妒,匠仔不也收到過巧克力嘛。至少今年我送你了。」
「難不成又走了?這次去哪兒了?」
「清洗?別開玩笑了!」高千聳了聳肩,哼了一聲,聲音還是異樣地冷靜,反而讓人感到更加恐怖,「這種東西可不容易見識到。匠仔的口水痕迹,可以做紀念品了。一定要給大家都看看,小波看到了一定會笑瘋。」
「這是前天幾點鐘的事?」
「聽說小波其實考上了東京有名的私立大學。」
「那麼……」高千張大了嘴,就像被車燈照到的貓,「前天沙沙樣子反常是因為……」
「會嗎?」
「別、別,」要是讓她這麼做了,那就成了一輩子的恥辱了,「實在抱歉。對不起。讓我做什麼都行,我什麼都做。還是讓我拿去清洗吧!」
「前天晚上,在玩偶小熊的事之後,小https://read•99csw.com由的手帕不見了。」
「報警了嗎?」
「非常帥?不是女的嗎?」
「你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我可是餓壞了。」高千也不回頭看千曉,只顧向前走,「啊,肩酸。做枕頭還真累啊,你知道嗎?」
「我在讀《尤利西斯》。」
「總之,他是獨生子,所以從雙親的角度來看,就希望他儘可能留在身邊。」
「那手帕當然就是……」千曉覺得一一確認的自己有點像白痴,「前天丟失的、小由的寶貝吧。崇拜的學姐送的。」
「這就是前天的事?」
「原來如此。」
千曉沒回答,還是發出泥巴堵塞水管似的呼呼聲。沒辦法,只能讓他先睡一會兒了,高千大發慈悲。當千曉猶如發條用盡的玩具一樣痙攣著醒來時,太陽早就已經下山了。
「就是昨天啊。我去做家教,要走時……」
「嘿。」千曉露出打心眼裡羡慕的表情,「都有什麼啊?」
「布偶玩具?什麼樣的?」
在穿梭于其中的學生們已經換上秋裝的校園內,高千和千曉慢悠悠地散著步。總是執著于展示自己美|腿的高千,今天也是一身超短裙配彩色緊身襪的打扮,腳上卻穿了一雙平底膠鞋,這樣不搭配的裝扮,在她身上反而有種不可思議的美感。
「你看來很困啊,晚上出去玩了?」
「嗯。但是這是哪兒來的啊?」
「嗯?」
「那……小典反覆問還出血嗎,其實那是……」
「次女沙沙上小學四五年級,對吧?高千是在那時候,還是之後?」
「嗯。」走到綠化帶前的長椅旁,千曉不由得打了個哈欠,「什麼來著……」
「哎——真的?」
「啊!?」高千吃了一驚,杯中的啤酒差點兒灑出來,「……初潮?」
「所以說啊,」高千拿出橡皮筋,把一頭波浪長發束在腦後,將椅子向後搬了搬,像要將交叉的雙腿炫耀給坐在一旁的千曉看一樣。接著她拿起筷子,像指揮家拿著指揮棒一樣揮舞。「我覺得小波的這种放浪性情可能就源於此。」
「抱著坐墊?是指連著的?」
「小由擔心的也是這一點,所以才找我商量。小由懷疑是沙沙。」
「我也不是太明白。」高千聳了聳肩,馬上又回到了平日里的輕浮語調,故意大聲地吸起烏冬面來,「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個看起來無拘無束的小波也可能有這樣一種心理呢。」
「匠仔你也這麼認為?」
「不會吧。」
「前輩確實說過自己是獨生子之類的話。」
「我們還是先換個地方吧。」高千將已經空了的保鮮盒收回包里,端著餐盤站了起來。差不多到了午餐時間,食堂里開始人頭攢動。
「不如去街上轉轉?」
「去、去哪兒?」
「什麼都沒偷?」什麼都沒偷怎麼能叫小偷呢?千曉想,但看到高千似乎在反省沒能找到更合適的語言來表達,就沒有把疑問說出口,「怎麼回事?」
百貨公司進入視線,兩人下了電車。百貨公司前是最近剛剛改建的公園,千曉和高千在噴水池旁的長椅上坐下。剛才還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放晴。
「從前天的事開始說吧。小宮山家有三個小孩:長女由江,我們都叫她小由,上中學二年級,就是我教的學生;次女沙貴,我們叫她沙沙,我猜大概小學四五年級;最小的男孩叫典行,我們稱呼他為小典,現在四五歲吧,還沒上小學。這個小典有個心愛的布偶玩具。」
「我想,沙沙大概只向媽媽講了實話,從初潮的事到手帕和小熊的事。小宮山媽媽一開始也沒有理解小典的行為,但最後還是理解了。證據就是,她將手帕撿了回來纏在小熊身上,並將小熊放在了沙發上,之後才去幼兒園接小典。她這麼做的目的是想讓小典最先看到小熊的樣子,讓他知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是有意義的。可能是她沒有想到什麼更好的方法讓小典的這種行為更有意義吧,總之,她就是不想讓小典做出的那麼大的犧牲白費。沒想到那天小由沒有社團活動,提前回家,她當然不知道詳情,所以才會大吃一驚。下次你去家教時她應該也知道真相了,我想她一定會告訴你的。」
「也不是,高千,這和虛無主義沒關係。」匠仔——也就是匠千曉急忙糾正,「我只是說能憑人力孕育出這種無意義的力量實在很有美國特色——」
「哼,送是送了。」千曉一臉不悅,「那個在白巧克力上面用黑巧克力寫了大大的『人情』兩個字,而且嘴上說是給我的,最後自己全吃read.99csw.com光了的人是誰啊?」
「不行。」千曉又一次打了個極大的哈欠,「十一個小時就失敗了。下次我準備試試伍爾夫的《達洛衛夫人》。」
「高千?」
「似乎在小典的房間。也就是這麼回事:前天,一個神秘人物潛入小宮山家。雖然家裡還有沙沙和小典,但那個人不以為意,趁小典上廁所時,用小宮山媽媽的裁縫剪刀剪斷了放在門口的小熊的手臂,順便還偷走了小由放在待洗衣物籃子里的手帕。接著,第二天——也就是昨天,那個人又從窗戶再次潛入小宮山家,從二樓小典的房間里把受傷的小熊拿到樓下,再用昨天偷來的小由的手帕把小熊的手臂纏在肩上,放在沙發上后離去。這個人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能把這兩個謎解開,我今晚就如你所願請你吃飯,壽司、牛排都行。」
「不,只是我個人的興趣而已。只是想試試看,讀完青年詩人主人公的一天是不是真需要二十四個小時。」
「真的遺憾啊。」千曉心虛地擦著眼角的眼淚,「只有這門課還有點意思。」
「新子?鹹菜嗎?」
「他是想做一些若去了東京讀大學就沒有精力再做的事吧?當然是無意中的。如果獨自一人在東京生活的話,就算去打零工也還是會手頭比較緊吧。學費也比這裏高,所以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遊手好閒。但他遵從了雙親的意願,上了本地的國立大學,也就是所謂的自我犧牲。於是他就想至少讓這種犧牲變得有意義一些。」
「小典和沙沙都沒有看到有什麼形跡可疑的人?」
「還不好說。實際上關於這個手帕,後面還有很多事情。」
「原來如此。」歪著頭的千曉注意到高千正在微笑,便收起了苦相,「這小豆飯很好吃啊。」
「一般來說,做小豆飯都是有什麼喜事的時候,也就是說昨天或者前天,小宮山家有什麼喜事。」
「嗯。」看起來千曉還沒有從一百份巧克力的衝擊中緩過神來。看他那努力裝模作樣的表情,高千覺得十分好笑。「那麼昨天又發生了什麼?」
「神秘人物?這種人真的存在嗎?」
「那個手帕?」
「不在。」
「如果是沙沙做的,那無論她怎麼瞄準小典上廁所的空當,小典也會發現。如果他們真的大吵了一架,而心愛的小熊又在自己上廁所的那段時間內被剪斷了手臂,且家裡除了自己只有二姐,那麼小典肯定會認為是二姐為了泄憤而做的。比起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入家中,這麼想要自然得多吧。可是小典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暗示。也就是說他們倆並沒有吵架,自然,沙沙也就沒有剪斷小熊手臂的動機。」
「反正我剛拿到家教費。但是作為回報,你得和我一起想一件事。」
「什麼意思?」
「嗯?」
「和這個事情有關係嗎?」
「可以是可以,可是去哪兒啊?」千曉也跟著高千將餐盤放到回收窗口,走出了食堂。
「匠仔竟然是虛無主義者啊,我都不知道。」
「簡直就像?喂!」看著高千臉上的表情像被塗了蠟一樣越來越僵硬,千曉不自覺地發出了膽怯的聲音,「不是吧,你不會是想說那是血吧……」
「哎呀,是這樣嗎?」高千笑著打哈哈,「總之,就是因為這樣,那個手帕對小由來說就像寶貝一樣,怎麼說也是崇拜的學姐送的。手帕這一丟,又引得小宮山家一陣騷動。」
「你是說……」高千猜到了千曉要說的話,嘆了口氣,也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是內賊?」
「嗯?」
「哇——哇——」
「好吃極了!」看著似乎馬上就要流出口水的千曉,高千滿足地壞笑起來,「沒什麼油脂,愛吃魚的人可能覺得不夠味,但是很有咬頭,我很喜歡。真的,不能招待匠仔,在下感到萬分遺憾!」
「嗯……總覺得腦袋運轉得不太靈。」千曉的語尾緊連著又一個哈欠,看來熬夜連看十一個小時《尤利西斯》還是相當有影響的。千曉坐上長椅的動作看上去疲憊萬分,簡直像一個老人。「腦袋裡面一團爛泥一樣……」
「小熊布偶,藍灰色的。」高千用雙手比劃出一個和自己的頭大小差不多的圓,「有這麼大,抱著一個紅色的心形坐墊,非常可愛。」
「似乎沒鎖。所以才想到可能是有人闖入家中。」
「沒錯。手帕似乎被洗過,但真是血的話,不會被輕易洗掉吧。但小由說怎麼看那都是血痕。然後,她不經意間發現,衝著院子的窗戶開著……」
於是千曉也點了清湯烏冬面,兩人https://read.99csw.com在角落裡的桌子落座,先把高千帶來的小豆飯當菜吃起來。
「抱著心形坐墊的左臂被連根弄斷了。我前天沒去小宮山家,是從小由那裡聽來的。小熊倒在浴室和廁所之間的走廊上,旁邊放著剪刀。」
「為什麼?」高千連忙追上千曉。
「但是換做在日本,就會被賦予一些奇怪的意義吧。明明就是單純的墮落,卻要自詡為『污穢的美學』啊、『思想哲學的升華』啊、『愛與信賴的挫折』啊、『理想的敗北』啊之類的。相較而言,貝里曼沉迷於酒精,普拉斯投入自殺的深淵那種無意義——」
「還有?」
「中午吃的小豆飯,你說這是小宮山媽媽給你的,那是什麼時候?」
「不,」思考問題時的習慣促使千曉在公園裡走了起來,同時也是為了驅趕艷陽天下不斷襲來的睡意,「不是沙沙。」
「是啊。」匠千曉像招財貓那樣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真遺憾。」
「他說話還是那麼有意思。」
「今天的詩學概論停課。」高瀨千帆認出正湊近公告牌的朋友,向他打招呼道。
「手臂被……」剛才還滔滔不絕的高千突然像吃了發霉的東西一樣表情扭曲,「弄斷了。」
「那血痕呢?怎麼解釋?」
「你是覺得詩人的落魄沉淪有意思吧?同性戀、酒精中毒、自殺癖。那個老師自己也好這口吧?總是跑題講這些。」
「對。那手帕緊緊地纏著,像要把被剪斷的左臂和身體連在一起似的。我說過小熊抱著一個心形的坐墊吧,小熊的手和身體也是通過坐墊連著的,所以被從肩部剪斷的手臂還連在身上。手帕就纏在肩部,感覺就像繃帶。而且更讓小由吃驚的是,手帕上沾滿黑色的污漬,而且是帶深紅色的黑,簡直就像……」
「喜事?」
「那個小熊怎麼了?」
「變得有意義……」
「不知道。」高千用下巴指了指食堂,示意一同前往。千曉點頭表示同意。「不過匠仔,你知道嗎?」
「呃——」
「手帕本身倒是普普通通,並不是什麼名牌,但是對小由來說很有紀念意義。在她所上的初高中一體的女校里,有一個社團里的高中前輩,非常帥。」
「對不起。」千曉看了一眼表,發現自己睡了五個多小時,在夜晚的寒風中,他卻羞愧得幾乎流下了一加侖的汗水,「你叫醒我就好了啊。」
「對小孩來說,玩偶也是有生命的,就像朋友受了傷一樣。聽著心裏真是不舒服。」
「呃……」
「那個籃子放在哪兒?」
「好、好。明白了、明白了。我明白了,請停止你的戶外教學好嗎?」高千——也就是高瀨千帆,拉著千曉的胳膊離開公告牌,「停課的喜悅都被你弄沒了。白井老師聽見你那些高談闊論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吧。『這年頭像這樣值得教的學生再也沒有了!』」
「笨蛋!」高千一氣之下一把奪過菜單自己點了起來,「是魚。怕你不知道,我先說好,這可不是鯖魚的幼崽,而是鮪魚的。」
「就是金槍魚。」平心而論,千曉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至少高千這麼認為。可是他為何會無知到這種程度呢?越是人們共知的事他知道得越少,這一點總是讓高千吃驚不已。「虧你還是本地人,連這都不知道?這個季節的新子最好吃。你加上腌黃瓜,蘸著酸橘和醬油吃著試試,好吃得能讓人落淚。」
「這倒可以理解……然後呢?」
「來點生魚片吧?新子很好吃哦!」
「我還以為他的活動範圍僅限東南亞呢。」
「我想起來了。」一睜開眼睛千曉就跳了起來,「我明白了,高千,明白了……咦?」
「雖然他本人並沒說過,但我覺得小波還是想去東京上大學,但最後被雙親說服,來到了這兒,所以——」
「剪斷小熊時沙沙可能不小心受傷了……」
「哎?特意去市裡嗎?」
「丟之前放在哪兒了?」
「接著,剪斷了小熊的手臂。他的想法是:這條手帕上的血跡是小熊受傷弄上去的,這樣說的話,小由就不會生氣了吧。」
「小由也送了巧克力,而學姐也回贈了禮物。」
「不是,是雜七雜八的傳言。大概都是他喝多了,自己說出去的吧,或者是泡妞的時候。」
「她常做給你吃嗎?」
「越來越混亂了!」
「前天晚上,小宮山媽媽出去買東西后,家裡只剩下沙沙和小典吧?小由猜測他們倆可能大吵了一架。平時他們倆好得讓小由直羡慕,但是關係再怎麼要好也有吵架的時候。沒準兒正因為關係太好了九_九_藏_書,吵起架來才更無所顧忌。那天沙沙樣子奇怪,也許並不是像小宮山夫婦想象的那樣,是因為家裡有外人闖入而害怕,很有可能是因為她剪斷了小典玩偶的手臂,小由是這麼想的。」
「對,不是說小熊,而是在擔心沙沙。但是這時,發生了與小典的想法背道而馳的事情。對小典來說,小熊也會出血,因為它是有生命的朋友,所以會流血。可沙沙並未理解他的行為。對沙沙而言,玩偶就是普通的物體,沒有生命,當然也不會流血。她一時無法理解弟弟為了包庇她而犧牲珍視的友人的行為。總之,不想被小由罵的她,將帶著血的手帕在其他家人回來之前扔掉了……」
「昨天是我去做家教的日子。我晚上六點到了小宮山家。」
「一起想一件事?」
「可是我還沒幫你解決問題呢。」
「你好像曾經說過一個很重要的信息……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你就開始解謎吧。」看到千曉真心實意的佩服之情,高千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喝啤酒乾杯時,她的一肚子憤懣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拿一些毫無說服力的胡謅來搪塞我,那這頓飯就AA制。」
「就是呢。」高千用足以用來殺人的兇狠語氣說,「小典真是可憐,哭個不停,摸著小熊的手臂反反覆復地問媽媽:『還出血嗎?還出血嗎?』」
「和平常一樣被小典帶在身邊。似乎是上廁所時才放在了別處一小會兒。至於放在哪兒了,小典本人也記不清了。小由說大概是廚房的餐桌上或者客廳的沙發上吧。小典從廁所出來時,小熊的手臂就已經被剪斷了。」
「其實我有這個。」高千打開包,拿出一個大保鮮盒,掀開蓋子給千曉看,「小豆飯。一起吃吧,你不會介意吧?」
「可惡!」或許是食慾受到了刺|激,轉眼間千曉就風捲殘雲般掃光了烏冬面和小豆飯,「今晚要弄點好吃的吃。」
「對。那個學姐不可能給所有人都回贈禮物,畢竟有一百多人,簡直像偶像一樣。」高千見千曉一副打心眼裡羡慕的表情,不禁莞爾一笑,「但是小由和她是同一個社團的,而且她們的父親不僅是同一個保險公司的同事,還在同一個部門。因為這層關係,那個學姐才回贈了小由禮物。小由以為只有自己收到了回禮,樂翻了天。」
「小宮山爸爸回來后,全家商量了一下,最後沒有報。因為警方大概不會因為玩偶壞了而出動吧。」
「廢話,因為我還沒展開說明。」
「聽說實際上還有一個弟弟,但是因為一些原因過繼給了親戚。」
「小熊是指那個玩偶吧?」
「手帕?擦手的那個手帕?」
「今晚不是要請你吃飯嘛,你先想好吃什麼。」
「我們暫且把剪斷小熊手臂的目的放在一邊。兇器才是重點。你說平常這把剪刀放在小宮山媽媽的針線盒裡。我不知道那個針線盒放在哪裡,但是放玩偶的地方也好,放手帕的地方也好,你不覺得這個人對小宮山家的情況很熟悉嗎?熟悉得有點反常。」
「這樣啊。」高千鬆了一口氣,在走在前面的千曉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掌,「就是呢,說得沒錯,匠仔。」
「真的?」千曉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於積極,有點不好意思,又戰戰兢兢地說,「可是……好嗎?」
「沒錯,就是因為月經初潮。小典雖然還是孩子,但也知道姐姐遇到了麻煩,肯定想要為姐姐做些什麼。雖然他並不懂得是怎麼回事,但畢竟見到了血,就以為一定很嚴重。而且那血還弄髒了大姐的寶貝。小由有多麼愛惜那條手帕,小典也一清二楚。他一想到沙沙要被小由責罵,就從媽媽的針線盒裡拿出了剪刀。」
「啊!」千曉急忙看向她外衣的肩部。在夜晚的街燈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裡有一塊水漬。千曉感到血液直衝頭頂,像倒流的瀑布一般。
「應該知道吧。小由說她曾經高興地在全家面前展示過。」
「廢話。虧你還好意思說。」高千坐在吧台前,迅速點好了自己想吃的菜,「但是看你似乎解開了謎題,我還是請你吧。想吃什麼就點吧。」
「沒有,小典看到小熊的慘狀只顧著哭了,沙沙想到可能有陌生人潛入家中,嚇得不行吧。聽說她的樣子很反常,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可是……」千曉和高千並排坐著,又一次像查看傷勢一樣畏畏縮縮地說,「真有人下得了這種狠手啊。」
「不、不好意思。」只能賠禮道歉了。好像高千說過這件外衣她很喜歡……千曉感到後read.99csw•com腦勺像是放了冰塊一般寒冷,只能一個勁兒地道歉。「等我這次打工的錢發了,就給你付清洗費……」
「所以為了泄憤才到處放浪?」
高千用腳尖逗著搖搖晃晃湊過來的鴿子,但鴿子們毫不理睬,只顧著啄食石路上的餌。
「保持距離,喂!」高千粗暴地把千曉的頭推回去,然而絲毫不起作用。
「小熊那時放在哪兒?」
「哎?」高千目瞪口呆,「然後結果呢?」
「那就是用剪刀剪的了?」
「但是沙沙後來後悔了。就算再怎麼生氣,那也是弟弟最心愛的小熊,於是她就偷用了小由的手帕來修復小熊。」
「哎呀?你以為我沒有叫你嗎?虧我又打又踹,不知道是誰,還在那裡呼呼呼地鼾聲大作。」
「沙沙她……」
「小偷?」突然轉變到如此危險的話題上,千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昨天和前天?連著兩天?小偷偷了什麼?」
「你知道的可真多啊。」千曉不由得佩服起來,「你直接從學長那裡聽來的?」
「知道這是什麼嗎?」坐在長椅上的高千用冷靜得出奇的聲音說,並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如果是被偷了的話,犯人應該就是和剪斷玩偶的是同一人吧。」
「哇……」
「大門的鑰匙之類的呢?」
「大概有。只要能想起來應該就都明白了……」
「你的口水!」
「呃——」千曉從長椅上站起身,眺望著馬路對面的大樓前的天橋,「昨天小典上幼兒園時,小熊玩偶放在哪兒了?」
「誠惶誠恐。」千曉看著菜單,眼睛瞧向價格便宜的。
「就算玄關和起居室的窗戶都開著,也不可能像空氣一樣自由進出於別人家,這種事太不自然了。與其說是神秘人物,不如說是家裡的某個人做的更妥當。」
小漂——也就是邊見祐輔,是和匠仔、高千同一所大學的學生,是一個常年反覆留學、休學,將放浪海外、尤其是東南亞地區作為生存意義的人,自稱「波西米亞」。匠仔和其他學弟學妹們將他的自稱和名字結合,稱他為:漂邊米亞,簡稱漂撇。高千更是進一步將之簡化為小漂。
「對。前天沙沙月經初潮了。可能事先小宮山媽媽教了她許多應對方法,而且雖然是第一次,但也應該有些前兆吧,不過她還是因為事發突然而亂了手腳。這時她想去廁所,要是她去了廁所,就會使用衛生紙吧。可是月經突然來臨時她人正在浴室前,眼前就是裝著待洗衣物的籃子,最上面的是小由的手帕。為了不弄髒衣服或地板,情急之下,沙沙便使用了那條手帕。小學五年級就月經初潮應該算早的吧?而且第一次的話量也不會太多,其實當時完全沒必要手忙腳亂。可能是性格問題吧——這都是我的想象。用完之後,她才發現那是姐姐最心愛的手帕,不知如何是好。當然,她想到了去洗,但是當時她正因為自己身上的異變,身子卻手足無措,滿腦子想著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而無法動彈。如果小宮山媽媽在,應該就沒事了,但偏巧她不在。在家的只有弟弟小典……」
「什麼?」千曉也吃了一驚,彷彿在窺視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一道傷痕,「弄斷了?怎麼弄的?」
「還有,有關前天的情況。」高千的身體隨著電車晃動,就像跳舞一樣,重新開始說明,「據小由說,那時家裡只有沙沙和小典。大概是傍晚五點多,媽媽去買東西了。」
「可你的表情一點都不遺憾。」
「也沒什麼謎值得解,答案就在高千你的包里。」
「小宮山爸爸看了切口認為很有可能。那把剪刀是小宮山媽媽的,平常應該是放在針線盒裡的。」
「什麼?」
「很多很多啊!」面對千曉那毫不掩飾的羡慕,高千覺得十分好笑,「有煮的,有炒的,他們家有三個小孩,有時還會做漢堡,豆腐的。對了對了,前不久還做過飛魚刺身呢!上面塗了一層蒜末。」
「喂,我說匠仔——」高千剛下,千曉的身體就倒了過來,高千連忙躲開。「喂!」
「喬伊斯那個?有什麼課把它當教材了嗎?」
「再說,」千曉疼得直聳肩,而剛剛散去的睡意又襲來,他拚命地眨眼,「用手帕來纏小熊,這做法不是很奇怪嗎?如果真想修復小熊的話,沒有必要非用手帕不可,用繃帶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偷走放在待洗衣物籃子里的手帕呢?而且沙沙肯定知道那手帕是姐姐的寶貝吧?」
「嗯。斷了一隻手臂的。小由看了大吃一驚,因為小熊斷了的左臂上竟然纏著她的手帕……」
「不止這些。」高千換了一下坐姿,「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