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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儘管如此,事件還是發生了

第九章 儘管如此,事件還是發生了

我不知道媽媽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了琉奈姐姐的話。她或許會對此一笑了之——「我那個笨兒子才不會自殺呢,這種形而上學的複雜思考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不過我的生死畢竟和繼承人的問題有關聯,出於這個原因,媽媽覺得還是應該向我傳達一下她的旨意,順便再看看我的情況。或許,媽媽正是懷著這種輕鬆的心情朝主屋走去的。
「如果你成為我的養女,你的那位先生會不會同意入贅淵上家,和你一起繼承淵上家的事業呢?」
「嗯……」友理小姐一開始像是在思考如何岔開話題,但後來她發現胡留乃二姨其實是在繞著圈子問繼承人的問題。於是,她恢復了往日的那種毫不猶豫的冷靜口氣和表情,答道:「是的。實際上前些天他向我求婚了。」
「吵死人了!你這個傢伙,你是怎麼教育你女兒的啊!他們兩個人能睡到一起,絕對是被你那個笨蛋女兒勾引了!腦袋裡空空如也,就靠著賣弄自己的屁股和胸部,和你簡直是一模一樣!和你真是一模一樣!你這個淫|盪胚子!醜八怪!蠢貨!」
被留在餐廳里的四個人,頓時變得無話可說。友理小姐站了起來,點頭行禮之後便走了出去。槌矢先生彷彿要追過去似的,也匆忙站了起來。
「說實話,我也是想要錢的。爸爸現在變成那個樣子,這讓我十分擔心自己的未來。我也想好好地去上大學,所以……」
「不行!」友理小姐一把攔住想要站起來的我,「你現在去勸架,只會讓自己受傷的。」
「哎?可是,二姨不是吩咐過要把花拿到樓上房間的嗎?」
「嗚!」
當然了,每次「反覆」的時候,我都會排隊等候警方的問訊,因此也在會客廳待過。不過,在命案發生以後,作為兇器的花瓶早已被移到了作為案發現場的閣樓間里,所以我也不可能注意到。當然了,舞姐姐作案的那一回又另當別論了。不過,我或許真的因為事件的緣故導致心情煩躁,所以才沒有注意到放在會客廳的花瓶。
本來想說「那當然是因為她能力出眾了」,但話到嘴邊,我慌忙改口這麼說道。因為如果要那麼回答的話,那等於在諷刺坐在一旁的槌矢先生「無能」。
她在看到我之後,不禁大吃一驚。「哎呀,啊,你起得好早啊。沒關係吧?你的身體狀況沒什麼事吧?」
大廳里像被龍捲風襲擊過一樣。所有的隔扇都無一例外地被打破了,拉門也沒有一個是完好無缺的。走廊那邊的窗戶,一大半的玻璃都被打碎了。從天花板垂下來的電燈也被飛來飛去的坐墊打得來回搖晃。視野所及之處,無不是一片塵埃飛舞的景象。
我準備過一會兒就把花瓶拿到主屋的儲藏室去。當然了,我並不是覺得只要這麼做就可以成功阻止殺人事件的發生。處理兇器最多只能算是第一個步驟而已。不過,胡留乃二姨答應得如此爽快,確實出乎我的意料。第一個步驟的順利實施,讓我多少鬆了一口氣。
「不。我想他多半不願意這麼做。」
不知過了多久,大家全都表情獃滯地癱坐在地板上,一個個氣喘吁吁、狼狽不堪。有的人不但頭髮凌亂,鼻子還流出了血。屋子裡鴉雀無聲,眾人只是獃獃地凝視著空中。不管怎麼樣,這場騷亂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反省了一下,想開個玩笑把這事敷衍過去,但是富士高哥哥卻把她的玩笑當成了真話。「說到對金錢的慾望,我們兩個其實彼此彼此。」
「居然說為了我們好,別開玩笑了!」不知道哪裡刺痛了她,葉流名三姨十分少見地「哈哈哈」狂笑起來。「你們還不是為了你們自己!你們是怕自己的那份遺產拿不到,才絞盡腦汁想出這招苦肉計的吧。少騙人了!收起你們那套假仁假義吧!居然說什麼,說什麼是為了我們好,少以恩人自居在那裡說大話了!」
就這樣,整個大廳里,只有我和友理小姐兩個人置身於坐墊大戰之外。在地板上的狹小空間里,我們依偎在一起,彷彿在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一股香氣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讓我頓時精神恍惚,如在夢中。
我和爸媽的世界觀不盡相同,在很多事情上也確實和他們持有不一樣的看法。他們的很多做法的確很難贏得我的尊重,我也曾經在某些時候徹底放棄過,認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愛上這樣的父母。不過,我並不認為爸爸媽媽已經壞到了那種程度,壞到了應該用盡一切手段將其逼入絕境的地步。
「你這傢伙?你,你居然對我的女兒……」葉流名三姨臉上的那種挖苦似的微笑完全消失了。她的眼睛吊成了不輸給媽媽的那種三角眼。「你居然用『你這傢伙』來稱呼我的女兒?你以為你是誰啊?!嗯?!你以為你是誰啊?!快道歉!現在就道歉!雙手伏地,跪下來謝罪!」
我有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這次或許又會從半路殺出什麼「伏兵」來。
「這麼說來,老爺他現在在幹什麼呢?」貴代子夫人面帶愧色地擺弄著身上那件已經被弄破了的圍裙,「這裏明明發生了這麼大的騷亂……難道說他現在還在休息,所以完全沒有聽見?是這樣的嗎?」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看來最終還是會談到這個話題。冥冥之中,一種抑制力在發揮著作用,它讓事情盡量朝著忠實于「日程」的路線發展。雖然情況和上一個「循環」多少有些不同。
「當然了,槌矢先生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按照「日程」的順序,琉奈姐姐走進了餐廳。「早上好!」她熱情洋溢、滿臉微笑地和大家打過招呼之後,便在槌矢先生的身邊坐了下來。或許因為自己在友理小姐和琉奈姐姐之間搖擺不定的緣故,槌矢先生向琉奈姐姐回了一個微笑之後,便露出了一種內疚的神情。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就是這個意思。」
「夠了!別說那種丟人的話了!」情緒激動地站起來的是富士高哥哥。只見他滿臉通紅,緊握的雙拳不斷地顫抖著。情緒如此激動的富士高哥哥,我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Q太郎!你,你這傢伙,你這傢伙被人侮辱了,你難道沒聽出來嗎?你被人家侮辱了啊!你難道不知道嗎?不許你再說那麼諂媚的話了!」
最近,我總是會碰巧遇到琉奈姐姐哭泣的場面。在這之前,她給我的印象一直是一個快樂的現代女孩,可能是我沒有發覺吧,或許琉奈姐姐只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孩罷了。
他身後的琉奈姐姐小聲咕噥了一句「人家也想過這個法子,真是的……」世史夫哥哥回過頭來,馬上對她說道:「那就讓我和小琉奈趕緊結婚吧!」
媽媽到了閣樓間以後,並沒有看到我,卻發現了正在一個人喝酒的外公。他們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對話,以至於媽媽竟然會親手將外公殺死呢?事情的來龍去脈實在難以推斷。
「這是我的寒假作業。」其實我在學校上的藝術選修課不是美術而是書法,不過無所謂,反正也不會露餡兒的。「我今天早上才想起來。其實,我九-九-藏-書本來打算在這幾天里畫點東西的。我連寫生簿都帶來了。」
「實際上我有事想和大家商量。」琉奈姐姐的表情好像在問「你到底想問什麼」。我無視她的眼神,直接切入主題。「我希望一會兒大家在大廳里集合。你能幫我叫一下葉流名三姨和舞姐姐嗎?」
「吵死了!我不是叫你閉嘴了嘛!真煩人!」
葉流名三姨微微揚起嘴角,好像在說「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單細胞生物,真是讓人發愁啊」。
不過,在他們的角度來看,一月二號這一天根本就不可能重新來過。因此,他們自然也會將自己犯下的罪行作為「一生的秘密」永遠地深埋於心。
「說到合作,你到底想怎麼個合作法呢?」葉流名三姨像往常一樣對周圍宣告著自己的倦怠感。
媽媽似乎想問,你剛才說要做麵條,是要做烏冬面嗎?
「只要外公還活著,」或許因為腦袋裡還惦記著和琉奈姐姐幽會的緣故,富士高哥哥十分少見地鄭重說道,「只要外公還活著,他就會不斷改寫遺囑。有權力決定哪份遺囑才是最終決定版的人也是外公。因此,Q太郎的提議是,為了讓他改變主意,我們應該利用『重孫』來對他使用懷柔政策。」
「Q太郎你呢?」
「啊,可以這樣說吧。」
琉奈姐姐見狀,也抄起坐墊過來幫忙。在接連不斷的坐墊打擊下,富士高哥哥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踹破拉門逃跑。
大廳里一時間充滿了悲鳴和哀號,幾乎將天花板掀開。
「嗯,我覺得她很漂亮。」
「我畢竟是個男孩嘛,所以對女性更加青睞一點。」
琉奈姐姐應該沒有把我們在別館開會的事情告訴媽媽,因此,媽媽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在主屋的閣樓間。這才是媽媽去主屋找我的原因。
看來不能小看「抑制力」這個東西啊。果然又提到了這個話題。我偷偷地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克服了打擊,剛要打起精神繼續前進,卻又碰上這種話題。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友理小姐拿來急救箱開始給受傷的人包紮。大家總算都恢復理智了。或許因為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儘管自己歲數不小了,卻依然像小孩一樣大吵大鬧打群架——大家都十分不好意思地躲避著別人的目光。
儘管同為候選人的槌矢先生也在場,但是胡留乃二姨卻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種話來,而且看起來絲毫沒有不安的感覺。
胡留乃二姨忽然換上一種責難的眼神,死死地瞪著友理小姐。平時工作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嗎?
「嗯……嗯。那個……」友理小姐這種結結巴巴的樣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那個,到底做什麼麵條啊?」
大庭家和鍾之江家全員都聚集到了大廳里。
「稍等一下!」
在「日程」里,我本來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張餐桌上的。按照「日程」,胡留乃二姨和貴代子夫人本來是要在這裏交換自己對繼承人問題的看法。可是,如今我這個第三者突然加了進來,她們兩個就不會再討論那個話題了,估計最多也就是聊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家長里短我倒是無所謂,不過,「日程」要是因此而變得混亂起來,引發奇怪的因果變化的話,那就不好了。
「不適合的並不止舞姐姐一個人。其實我們大家都在各種意義上不太適合成為繼承人。富士高哥哥是大家說的那種學者類型。世史夫哥哥是那種企業從屬型的人,作為一個下屬他會幹得很好,但是要成為一個領導者的話,就很難說了。而且他和爸爸一樣,面對逆境的時候,會出現軟弱的一面。」
我幾乎被自己的粗心大意氣得昏厥過去,沒有發狂地大叫起來已經算是一個奇迹了。沒錯,我本來想把蝴蝶蘭花瓶藏到儲藏室里,但卻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怎麼會這樣呢。或許因為所有親戚都集中到了大廳的緣故,我才疏忽大意了。
「不過我相信他以後會成為這種人的。」友理小姐說道。
恐怕槌矢先生待會兒便會對友理小姐說——「你不是那種滿足於平凡婚姻的人」,隨後對她提議,「讓我們一起來守護EDGE-UP餐飲連鎖集團吧」,然後再和上一個「循環」一樣,被嚴詞拒絕。
「你,你,你說什麼呢?!」我並不是一個利欲熏心的人,出這個主意也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對於目前的狀態,確實連我都感到不安,因此我決定保持沉默。不過媽媽卻無法保持沉默。
算上這個「循環」,我還剩下四次機會去挽救外公的性命。不過,一月二號的最後一個「循環」——也就是「第九個循環」——將成為「最終決定版」,那之後就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了。所以,實際上,在第九個循環之前,我必須找出一個最終的挽救方法。在「第八個循環」里,我會試驗一下那個方法的最終效果,因此「第八個循環」便成了事先的綵排。換言之,確切地說,只有這個「循環」和下一個「循環」——也就是「第七個循環」——還能夠讓我試驗新的方法。
唉,他真是太能惹麻煩了。
「總之,大家請冷靜一下!」我決定趁這個機會擔起責任,不再繼續冷眼旁觀。我想果敢地挑戰一下,結果立即被兩枚飛過來的坐墊打了回來。我在地板上翻滾的時候,不小心用腳將掛在牆上的字畫扯了下來。
看起來,槌矢先生正在心裏盤算應對緊急情況的「落選對策」——如何拆散友理小姐和她的戀人,然後讓她成為自己的「老婆候選人」。
我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我仔細想了想,自從一月二號開始「反覆」以來,我只是在上一個「循環」的深夜,偷偷進過外公的書齋。那個時候,似乎因為屋裡過於昏暗,我才沒有注意到。
到最後,連聽到騷亂聲過來察看的貴代子夫人都加入了戰局。事情居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看來,被坐墊打到臉上的人都會從心裏爆發出一種獨特的復讎慾望。這就是所謂睚眥必報吧。大家完全進入了一種「不分敵我」的狀態。其實一開始還可以勉強算是「大庭家」和「鍾之江家」之間的對決,但是到了後來完全就亂成一鍋粥了。大家也不管對方是誰了,拿起坐墊就「啪嗒啪嗒」地一通亂扔。所有人都殺紅了眼,真是讓人受不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你不用勉強了。那種男人……確實有點不太好啊。你們兩個其實不太合適。」
「然,然後呢?槌矢先生他後來……」
可以說,外公的死應該是一場「人禍」。這其實是說得通的。一般的「人禍」是無法挽救的,但幸運的是,我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只要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就應該盡一切努力去挽救,這才是人道的做法。我打定了主意:拯救外公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做麵條?」
「你白痴啊。男人對女人溫柔還九九藏書不是為了干那種事情啊。這明顯只是為了乾著方便嘛!你裝什麼傻啊。」
和往常一樣,我們在排隊等待警方問訊的時候,時間到了凌晨零點。被「重置」的我在閣樓間的被窩裡醒來。一月二號的「第六個循環」開始了。和上一個循環的情況一樣,口渴和困意依然在激烈地交戰。我強打精神在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終於醒了過來。
「啊,那個……」琉奈姐姐幾乎哭了出來,「非得今天商量嗎?」
「算了算了,三姨,請你冷靜一點吧。」
胡留乃二姨邀請我和她以及貴代子阿姨一起共進早餐。我一不小心,居然滿口答應了下來。因為在答應之後,我突然想起一件煩人的事情。
「沒……沒,沒事吧?」世史夫哥哥痛苦地倒在地上,琉奈姐姐則是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而夾在兩人中間的舞姐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哎,我說,那,那個,這個,喂,現在該怎麼辦啊?喂,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啊!」
「不,並不是不可能。如果父親去世的話,一切就都會由我來決定了。就我個人來說,我希望友理小姐成為淵上家的繼承人。」
友理小姐現在一定很為難吧。如果承認自己有男友,堅決拒絕的話,只會讓事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但如果抓著社長的外甥不放,又有點不太好,所以她又不能實話實說。
「我可以把它拿到主屋去嗎?」
「貴代子夫人,要不要來一杯咖啡?」
「和富士高哥哥幽會那種事情,什麼時候都可以吧。」儘管琉奈姐姐的嗓子里發出「咯」的一聲,但我還是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還有,不管我在大家面前說什麼,你都不要透露你和富士高哥哥之間的關係。至少在今天,請姐姐一定保守住這個秘密。富士高哥哥那邊也請姐姐反覆叮囑一下。」
「不管怎麼說,我畢竟是個連暢銷書都會比別人晚讀好幾年、完全跟不上社會節拍的人。」
「我也,那個……我也很喜歡那種類型的男孩。嗯,很喜歡。」
「我準備接受他的請求。」
「別為那種事情生氣了嘛,小富。」面對富士高哥哥的暴怒,琉奈姐姐有些束手無措,一不小心竟然叫出了對哥哥的愛稱。不過其他人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媽媽她也沒有惡意的啊。只不過有點……」
「該下跪道歉的是你這傢伙吧!」看來富士高哥哥是那種平時不怎麼生氣,但只要一生起氣來就一發不可收拾的類型。他唾沫橫飛地咆哮著:「快下跪給我弟弟道歉!你這個造孽的死老太婆!」
「我覺得舞姐姐很適合當二姨的養女。」
「其實我正好想說一下這個事情。我想請求董事長,將我的名字從社長的養子候選名單中去掉。」
「二姨您好,那個,她們在感情上產生了點誤會……」
「哎呀哎呀,是這樣的啊。真是讓人大吃一驚。當然可以了!」胡留乃二姨雖然嘴上說可以,但並沒有要回房取花瓶的打算。我感到有點奇怪,這時,胡留乃二姨接著說道,「對了,花不在這裏,在樓下呢。」
「商,商量?商量什麼呢?」
「舉個具體的例子來說,就是讓兩家的孩子結婚。」我無視假裝打嗝兒來掩飾驚訝的琉奈姐姐,接著說道,「比如富士高哥哥和舞姐姐,舞姐姐和世史夫哥哥,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琉奈姐姐和世史夫哥哥。不管怎麼組合都行,總之結婚就可以。雖然這麼說讓我十分過意不去,不過,如果兩人之間有感情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這種聯姻有點像政治婚姻。不過,我覺得就目前的態勢來說,我們已經被逼到不得不這麼做的地步了。如果哥哥姐姐們之間能夠出現一對夫婦的話,外公的想法或許會改變。不,僅靠這個方法,外公或許不會改變主意。請大家想象一下,如果那對夫婦生下一個孩子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這對外公來說,那可是很可愛很可愛的重孫啊。有了這個重孫,外公便很有可能考慮給他留下點什麼東西,而這個孩子還將成為媽媽和葉流名三姨共同的孫子。這個孩子便會成為連接大庭家和鍾之江家的紐帶,兩家從此便會永遠共同發展下去。」
但願別引發出什麼「奇怪」的結果來。
「沒,沒事吧?」友理小姐跑到我的身邊,將我扶起來。一股幸福感頓時沁入我的心脾。不過我冷靜想了一下,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你振作一點!」
「是和淵上家繼承人問題相關的事情。大家難道不覺得嗎,大庭家和鍾之江家都想讓自己家的孩子成為繼承人,可是我們兩家除了相互競爭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如果外公指定槌矢先生或者友理小姐當繼承人的話,我們兩家可就兩敗俱傷了。既然是這樣,我們為什麼不通力合作,達成一個雙贏的局面呢?」
「你快道歉啊!」琉奈姐姐哭了出來。
「哎呀?」胡留乃二姨的眼睛一亮。因為被人說出自己心裏中意的人選,她顯得既高興又驚訝。胡留乃二姨探出身來,說道:「你能說說為什麼要選她嗎?」
琉奈姐姐剛一出去,世史夫哥哥便走了進來。我對他和舞姐姐說,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們說,請一會兒在大廳里集合。
之前,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兇手們會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特地潛入胡留乃二姨的房間去拿那個插滿蝴蝶蘭的花瓶呢?現在看來,花瓶擺放的位置並不是特定的某個房間,而是誰都可以輕易進入的會客廳。這麼說的話,事情就變得完全不同了。兇手可能在琢磨著「拿什麼當兇器好呢」的時候,偶然想到了放在會客廳的花瓶。而舞姐姐使用殺人現場的那個酒瓶,或許是因為她的情緒當場失控吧。當然了,我們還可能得出一個正好相反的結論,舞姐姐之所以這麼做,也可能是她比其他人都更冷靜。
發現外公屍體的人是葉流名三姨。和往常一樣,她想找外公談談。四處尋找外公的葉流名三姨在從媽媽口中得知外公在主屋之後,便成了屍體的第一發現人。
「道歉,我叫你道歉啦!你要不道歉我就不原諒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媽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後問道:「合作,到底指的是什麼?」
「哎呀哎呀。」這次被人猜中自己心意的胡留乃二姨,看起來喜笑顏開,但過了一會兒又換上了一副警惕的神情。她盯著我問道:「這又是因為什麼呢?」
「Q太郎,你們兄弟幾個不行嗎?」胡留乃二姨瞥了一眼一臉困惑的友理小姐和得意揚揚的槌矢先生,繼續追問道。這讓我很是意外,真沒想到二姨居然是這種愛刨根問底的性格。「或者,小舞姐妹倆呢?」
「除了繼承人的問題之外不會有別的事情了吧。我媽媽和兩個哥哥也都過來。啊,不過,富士高哥哥那邊,拜託琉奈姐姐跟他說一下吧。」
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可能中途離席了。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將錯就錯地吃起飯來。這時候,友理小姐也按照「日程」走了進來。和上一個「循環」幾乎一樣,九_九_藏_書友理小姐說了同樣的話。她表示儘管自己留宿在社長家裡,卻厚顏無恥地睡過了頭。胡留乃二姨的回答也是和上個「循環」如出一轍。
儘管槌矢先生竭力裝出一副鎮靜的表情,但他看上去卻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儘管他知道現在擁有決定權的人還是外公,而胡留乃二姨並沒有這個權力,但他還是顯得十分不安。
這回的兇器又是那個插滿蝴蝶蘭的花瓶。這到底又是為什麼呢?媽媽根本不可能去參考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那對情侶,還有世史夫哥哥的作案手法,可為什麼他們的作案手法又出奇一致呢?這裏面一定存在著什麼必然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目前我還不太清楚,這仍然是一個未解之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胡留乃二姨變得亢奮起來。看來,對胡留乃二姨來說,大家聚到一起,氣氛十分融洽,這讓她不禁有了想聊天的慾望。這可真是大事不妙啊。
「啊——」不知道被誰把臉撓出了一道口子,胡留乃二姨一邊往臉上貼著創可貼,一邊嘆了口氣,說道,「父親要是看到了這幅場面,還不知道會怎麼說呢。」
「還差一點。」
「哎呀,你居然連這話都說得出來,真是不害臊啊。」胡留乃二姨笑著,伸出胳膊,敲了敲友理小姐的手背,「友理小姐你意下如何啊?你喜歡Q太郎那種類型的男孩嗎?」
「因為我覺得舞姐姐和二姨最像啊。我總有一種印象,比起葉流名三姨來,舞姐姐其實和您最為相像。當然了,話雖然這麼說,如果舞姐姐真的成為您的養女,兩個人到底能不能如親生母女般相處,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似乎是個願意為男人徹底改變自己價值觀的人。要說『人不可貌相』可能不太恰當,琉奈姐姐其實是個十分守舊的人。我覺得這樣的人並不適合當企業經營者。」
「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普通地結婚了而已。只是普通地結婚而已!難道不行嗎?普通地結婚難道也不行嗎?我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嗎?!」媽媽流著眼淚,「啪啪啪」地打著葉流名三姨。「長女怎麼了?長女又怎麼了?就因為是長女,就因為是長女,就必須犧牲掉一切嗎?憑什麼啊?憑什麼啊?!我也要追求幸福!沒錯,我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樣,變得幸福!這有什麼過分的嗎?你說,這哪裡過分了?!」
「啊,這就讓我為難了。」
和我相比,槌矢先生顯得更為震驚。對我來說,這畢竟是「第二次」了,因此多少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對他來說,這卻是「第一次」聽到。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樣子,槌矢先生的表情簡直僵硬到了滑稽的地步。他嘴裏咬著筷子,眼睛瞪得圓圓的。
「槌矢先生嗎?」貴代子夫人答道,「我剛才看見槌矢先生了。怎麼了?他剛才去主屋那邊了。真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我還看見他把小姐的蝴蝶蘭拿走了。」
「我確實只會發獃。不管怎麼說,我的一天過得要比別人慢——」
「那個,我的請求可能有點奇怪。不過,我想向您借一下蝴蝶蘭,可以嗎?只借今天一天就夠了。」
「你是怎麼教育你兒子的!你怎麼補償我們啊!你到底怎麼補償我們!人家女兒還沒嫁人呢!」
「算了算了,大哥,別生氣嘛!三姨對Q太郎也沒有惡意啊,沒錯吧,是這樣的吧,嗯?」
「我想寫生。」
「想必……」胡留乃二姨看起來有點泄氣,她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用一種外交辭令似的口氣說道,「想必對方一定是儀錶堂堂、風度非凡吧。不管怎麼說,不管怎麼說,他能夠讓你這樣的女孩為之傾心,肯定十分出色。」
「作為養子來說沒有問題,但是如果作為EDGE-UP餐飲連鎖集團的繼承人就不太適合了。Q太郎你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對吧?」
「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胡留乃二姨一臉愉快地喝了一口咖啡,「Q太郎,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一個有眼光的旁觀者。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光會發獃的小孩呢。」
「我那是談戀愛!我可是堂堂正正地談過戀愛。平凡的戀愛!纏著男人不放的是你吧!」媽媽拿著坐墊「啪啪啪啪」地打著葉流名三姨。「明明才十六歲,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就學會勾引學校的老師了,死皮賴臉地非要搬到人家公寓去的,這又是誰啊?!你這個,你這個淫盪|女人,你這個盪|婦!」
「哎呀哎呀,好好好,你說得很好,難道說……」胡留乃二姨眯起眼睛,彷彿一個幼兒園園長,正在嘲笑從女孩手裡搶巧克力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Q太郎是不是喜歡友理小姐這種類型的女孩啊?」
「那個……這麼說來……」我率先注意到了這一點。一種不祥的預感像火災現場的黑煙一樣在我的心中升騰起來,「槌矢先生好像也不在場啊……他有什麼事嗎?」
「她們兩個在幹什麼呢?!」
「當然可以啦。不過你要小心哦。」
「啊……」或許胡留乃二姨也沒有想到友理小姐會這麼直截了當地回答她。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問道:「然,然後呢?」
「可我有事啊!」
現在是凌晨三點。檢查樓梯或許已經成為我的一種習慣,我撿起耳環之後,一邊在手裡把玩著,一邊邁步走回閣樓間,在腦袋裡思考著對策。
「怎麼?你們都在這裏啊?」隨著外公的出現,餐廳里的空氣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我趕忙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早上八點零一分。「胡留乃,貴代子夫人,你們倆過來一下。」
「寫生?啊,原來Q太郎你會畫畫啊?!」
「我想大家彼此之間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我來回看了看媽媽和葉流名三姨,然後決定直奔主題,「現在不正是我們兩家握手言和的時候嗎?」
「我們家孩子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想出一個主意來,為了我們大家著想,也為了你和你的女兒們著想。可你……可你卻,你這是,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哪裡哪裡。Q太郎不用道歉。你明明還沒有成年,那些人就灌你喝那麼多,該責罵的是他們。」
「我不能放棄養子候選人的資格嗎?」
「我才不想被你這種人說呢!你這種傢伙,你才是淫|盪胚子呢!因為不想繼承那個破餐廳,就特地跑去念大學,然後纏著男人不放的人到底是誰啊?」
「哦,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新年聚會的時候,一直灌我喝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胡留乃二姨。「實際上我有一事想求二姨。」
「哇,住手!我叫你住手!」葉流名三姨衝著富士高哥哥氣勢洶洶地殺了過去。世史夫哥哥想要攔住她,卻被她漂亮地揮肘,噗的一下打在胸口。
「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身體剛能動彈的槌矢先生立刻插嘴說道,「凡是董事長定下的事情,雖然不是絕對的,但幾乎不會被更改。」
「那都怪姐姐你不好!」葉流名三姨也不服輸地拿起坐墊反擊。或許是經年累月的憤怒和屈辱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的聲音聽起來撕心裂肺,九-九-藏-書眼角也滲出了淚水。「都怪姐姐你不好!你把我們,你把我們幾個扔下不管逃了出去。明明是長女。明,明明你是長女,卻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我也想逃出去啊。姐姐你難道沒有錯嗎?全都是姐姐你的錯!一切都是姐姐你的錯!」
「沒錯。她沒有惡意,只有對金錢的慾望。」
「你這傢伙給我閉嘴!」
「總而言之,親戚裏面的各位都不太適合了。」胡留乃二姨打斷了我的話,她並沒有仔細探究我剛才的抱怨,「友理小姐或者槌矢先生,是吧?總之,你的主張就是從家族外部注入新鮮血液了?」
「那麼,友理小姐和槌矢先生,他們兩個人里你覺得哪個比較適合呢?」
因此,作案過程和殺人動機就都只能靠我的想象力來推斷了。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那對情侶,還有舞姐姐的情況還算好說,世史夫哥哥以及媽媽的作案動機就很難推斷出來了。他們的殺人動機或許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在發生「重置」的時候,兇手的記憶會隨著殺人事件本身一起消失,事件的真相也會隨之而去。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我來說,最為重要的事情並不是弄清楚他們作案的過程和殺人的動機,而是阻止外公慘遭殺害。
「沒有愛情的婚姻,拿重孫當活人供品——連這些都出來了。縱使你們貪圖金錢,但也不能想出這種不人道的法子吧。」葉流名三姨冷笑道。她露出了一種讓人厭惡的表情。「現在還只是個高中生便這麼心狠手辣,長大以後那還了得啊。真是和某人一個德行。」
推斷到這裏,條理大致上還算比較清晰。問題是在這以後發生的事情,我就有點看不懂了。
在排隊等待警方問訊的時候,我和琉奈姐姐、舞姐姐她們相互交換了一下各自掌握的情報。最終,我明白了媽媽為什麼會做出脫離「日程」的行動。原因果然在我這裏。
「這個問題要早一點解決就好了。」胡留乃二姨似乎直接無視了槌矢先生,她接著說道,「如果你早一點嫁給那位先生的話,父親還有時間修改遺囑。可如果父親過早去世的話,你就必須做出選擇了,要麼放棄和那位先生的婚約,要麼讓那位先生入贅繼承淵上家。」
轉瞬之間,大廳忽然變成了小學畢業旅行團投宿的旅館,在這裏,一場坐墊大戰正在進行。
「你,你,我殺了你!」
胡留乃阿姨和貴代子夫人站了起來,跟在外公的身後走出了餐廳。我知道他們要去哪裡。肯定是主屋的廚房。然後在他們之間肯定會發生一系列的對話,先是外公說昨天晚上沒有紅色摺紙了,因此沒法折了,隨後,他會讓貴代子夫人去文具店買,然後貴代子夫人會說文具店這三天都不開門,等等。這些對話的內容確實不太適合被別人聽到。外公大概是因為這個才特意去主屋的吧。
「我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可看那花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就想,還是讓大家一起欣賞吧。所以那花就一直留在會客廳里。難道你沒注意到嗎?」
「到底出什麼事了?」胡留乃二姨突然在我身邊說道,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她望著大廳里嗷嗷亂叫、拿著坐墊相互廝打的媽媽和葉流名三姨。友理小姐站在她的身邊,用一種啞然的表情看著眼前的這場亂斗。
那麼,在這個「循環」里應該如何是好呢?
「是的,就是那個蝴蝶蘭。友理小姐買的那些。」
「啊,什麼事呢?」
「Q太郎,你真是太聰明了!」世史夫哥哥喜上眉梢,「為什麼別人都沒想到這個辦法呢?不不不,你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住,住手啊!老媽!」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世史夫哥哥衝到她們兩人中間,不過卻被雙方的坐墊同時擊中,再一次被打飛。他後背撞到拉門上面,從拉門中間穿了出去,摔倒在拉門另外一側的走廊上面。
「蝴蝶蘭?」胡留乃二姨瞪圓了眼睛,「你說的蝴蝶蘭,就是那個蝴蝶蘭嗎?」
我的話音剛落,舞姐姐便走進了餐廳。真是千鈞一髮啊。
不過現在還不是恍惚的時候。我看著我眼前的這幅光景:親戚們混戰在一起,相互丟擲著坐墊,嘴裏大叫著「吃我一記」「看招」。該怎麼形容這幅畫面呢?真是宛如地獄受難圖一般。再加上大家身上都穿著運動衫和長棉馬甲,更給這幅光景平添了一絲滑稽。在外人看來,或許會以為這是一種新興的運動呢。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不不,現在還不是笑的時候。
「借倒是沒有問題。不過你為什麼要借蝴蝶蘭呢?」
「我為什麼非要你來原諒啊!別開玩笑了好不好!話說你這傢伙怎麼老是哭哭啼啼的啊,你以為哭就能哭贏了嗎?」
「你過分!過,過分!我本來以為你挺溫柔的……本來,本來以為你是個溫柔的人的。你這是怎麼了?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啊?我喜歡的那個既知性又溫柔的小富到底去哪裡了啊?!」
我在六點之前離開了主屋,來到了胡留乃二姨位於本館的房間。和我預想的一樣,胡留乃二姨正要下樓去餐廳。
「過了一會兒,槌矢先生才從主屋回來。不過他並沒有把花瓶拿回來。所以我就湊過去問他那些花哪裡去了。他聽了以後,表情立刻變得驚恐萬分,就好像看到了幽靈一樣。然後他就跑到外面去了。他什麼話都沒說,害得我在原地愣了半天。」
「我覺得友理小姐是最合適的人選。」
「讓孩子們政治聯姻並不是不可以。不過,就算兩個孩子結了婚,但最後被指定為繼承人的卻是槌矢或者友理的話,到時候該怎麼辦呢?這豈不被人恥笑嗎?」
那種男人?是說我嗎?雖然我覺得沒有必要妄自菲薄。
「我說,Q太郎啊……」我一個人早走點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拿著茶碗,剛想站起來的時候,被胡留乃二姨抓了個正著。「你覺得選誰當我的養子好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用顧忌,大胆地把你的想法說出來。沒關係,只是閑聊而已,我不會對其他人說的。當然了,也不會對你媽媽說的。」
我和胡留乃二姨一起下樓。原來如此,那個插滿了蝴蝶蘭的花瓶果然擺在會客廳裏面。
「嗯,沒什麼事。」大家只要一開口,就是在擔心我宿醉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我在新年聚會上也沒有喝多少啊。不過在他人看來,我喝得似乎不少,以至於都為我擔心起來了。「真不好意思,讓您擔心了。」
友理小姐雖然有些猶豫,但是臉上卻露出了微笑。或許她也感覺到了,這確實不是一個應該板著臉談論的話題。但對我這個剛剛失戀的人來說,這個時候感到的卻是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我偷偷地看了一眼槌矢先生,他露出一副幾乎暈倒的樣子,已經翻起了白眼。
「對了,友理小姐,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問一下,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難道我必須千辛萬苦、費盡心機地去救外公嗎?我有這個義務嗎?
不過,從那之後,情況略微起了一點變化。按照「日程」,在友理小姐過來之後,read.99csw.com胡留乃二姨和貴代子夫人應該馬上離開餐廳才是。可事實上,儘管吃完了飯,洗完了盤子,兩人卻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當友理小姐在我身邊坐下開始吃飯以後,也是如此。這個時候,按照「順序」,槌矢先生走了進來。
「必須今天商量。」
誠然,媽媽和葉流名三姨曾經十分冷淡地對待過外公,外公對她們懷恨至今的心情我也並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毀掉她們丈夫的社會地位以及她們全家在社會上的立足之地,毀掉她們的生活和未來,這樣的復讎方式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住手!你這個傢伙!」媽媽朝著葉流名三姨猛撲過去,她胡亂地揮舞著雙手,去抓對方的臉。「住手!住……你給我,住手!你這個……我讓你住手你聽見了沒有!你這個,你這個!」
不過最終我還是改變了主意——這事情我不能不管。因為我忽然想起來,外公被殺一事和原本的「命運」是不太一樣的。就像我之前曾經好幾次提到過的,在一月二號「最初的循環」裏面,外公身上並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事件。外公只是從第二周期開始才被拖入了被殺的命運。換句話說,這本來就是一件不應該在一月二號發生的事情。如果我不打亂原來的日程,就不會導致奇怪的因果反覆,事件也就不會發生。也就是說,外公的死並不是他「命中注定」的事情。
「看這個!」胡留乃二姨抄起坐墊,照著媽媽和葉流名三姨抬手就打。在走廊倒著的世史夫哥哥又爬了起來,再一次投入到坐墊大戰之中,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知為何,世史夫哥哥彷彿一個沒有責任感的淘氣包似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湊熱鬧的神情,那表情好像在說:「真有意思,我也要來和你們一起玩。」
「況且連Q太郎都看上你了呢。」胡留乃二姨居然還順便利用了我一下,真是麻煩啊。
這麼說的話,我只能去問媽媽本人了。我想是這麼想的,可是這種問題不管問誰,對方都不會輕易回答吧。我甚至覺得要是兇手們也和我一樣知道一月二號這天會被「重置」就好了。這樣一來,因為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他們就會樂呵呵地把犯罪的詳細過程和動機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只要有「重置」這一功能,作為直接罪證的屍體可以起死回生,犯罪行為本身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要讓他們明白了這一點,那麼不僅是媽媽,我還可以讓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舞姐姐,還有世史夫哥哥老老實實地交代自己的犯罪心路歷程。
聚眾生事的心理真是可怕。
「和你們這些人一起吃飯,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記得應該還剩下一些點心。啊,對了!還有一些橘子。我們拿出來吃吧。」
「如果父親指定你來繼承淵上家的話,你打算怎麼做呢?」
富士高哥哥抱住葉流名三姨。雖然葉流名三姨被摔到地上,但是手裡的坐墊卻依然猶如飛盤一般飛了出去,一下子正中媽媽的面門。媽媽仰面倒下,朝著舞姐姐和琉奈姐姐壓了過去。一直驚恐不安的舞姐姐被媽媽的身體一壓,頓時火冒三丈。她抓起坐墊朝富士高哥哥扔了過去。
我不想管了。我真不想管了。他死不死跟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
「啊!」飯粒好像跑到氣管里去了,琉奈姐姐「咳咳咳」地咳嗽了起來,「啊,啊……謝……謝謝你。」
胡留乃二姨用刺耳的聲音大喊著:「你們快給我住手!到此為止吧!不要太過分了!」但在被一個坐墊打中臉部之後,胡留乃二姨立刻改變了態度,彎腰開始收集坐墊。看來,儘管過了這麼多年,她的心裏還是存有芥蒂。
我本來就沒想要大家都接受我這個提議,因為那並不是我的目的,所以就算交涉失敗了也無所謂。只要把大家一直困在這裏,並一直待到傍晚就可以了。不過如果過早引起大規模的衝突,讓某個人過早離開這裏就不好了。因此,我只好過來調解一下。
這些疑問頓時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會這麼想自然和我在那些日記里發現了外公的陰謀有關。外公在背後施展的那些手段,不僅讓爸爸被迫賦閑,還讓鍾之江姨夫丟了飯碗。這些事實都帶給我巨大的精神衝擊。
這麼說的話,在案發當天,我就不可能從兇手本人的嘴裏問出任何東西了。而且,就算是我,也沒有當面質問自己家人的信心。我總不能這麼問吧——「你今天殺了一個人吧?快點把你的作案過程和殺人動機從實招來!」所以,儘管我知道不管做了什麼最後都會被「重置」,但從感情上,我還是對這種做法有所排斥的。
「正好,舞姐姐那邊我去通知。那就拜託姐姐了。」我剛囑咐完,就見琉奈姐姐臉色蒼白地像從鬼屋逃出去似的飛奔出餐廳。她連盤子都沒顧上洗。
事態陷入了泥沼,進展十分緩慢,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之,我只能用我這個不太夠用的腦袋來考慮對策了。既然媽媽有可能殺死外公,那麼葉流名三姨就也有可能。既然如此,乾脆想個辦法把所有人的行動都限制住好了。媽媽和葉流名阿姨會不會接受我這種小屁孩的召集呢?我對此十分不安,因此便說是和繼承人問題相關。這樣一來,他們要麼會在意起來,要麼會熱血沸騰。
「總而言之,我覺得要選一個有能力的人來繼承淵上家的事業。」
「什,什,什麼!」葉流名三姨神色恐怖地打了富士高哥哥一巴掌,「你,你這個,你居然,居然……把人家的姑娘,你居然傷傷傷,傷害人家的女兒!」
據說,琉奈姐姐在叫富士高哥哥去別館之前,曾經去過一趟媽媽的房間。她對媽媽說,我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不但完全沒有了平時那種悠然自得的感覺,而且眼睛裏面還充滿了血絲。琉奈姐姐聽我對她說「我失戀了」,雖然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她覺得我肯定出了什麼事情,因此很是擔心。她對媽媽說,我的樣子看起來不太正常,很有可能因為想不開去尋短見。
「那個,這個……」我湊到默默拿著筷子吃飯的琉奈姐姐面前,把耳環拿了出來,「這個掉在地上了。」
「那琉奈呢?」
「老,老太婆?你居然叫媽媽……」彷彿發生共鳴的音叉一樣,琉奈姐姐也跟著咆哮起來,「你居然管別人的媽媽叫老太婆!居然敢叫什麼老太婆……你這個野蠻人!」
「你說話給我小心點。」對葉流名三姨而言,碰上這種外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種只知道給別人惹麻煩的老頭,我才不想管他是死是活呢!事實上,我也確實準備撒手不管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不管怎麼做,他都無法擺脫被殺的命運。嗯,看來這是他命中注定的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完全不在「日程」里的一句話從胡留乃二姨的嘴裏說了出來。真是讓人頭疼啊。完了,這下完了。「日程」到底還是出現了大幅度的變化。
「你傻啊你?要是她過了二十歲還是處|女,那個時候丟人的是你們。我給了她正常的性生活,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