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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巡禮

愛的巡禮

「這也是管理嗎……全都是為了管理外孫嗎,為了不讓寶貝外孫踏上邪路?」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還得一直把這種東西珍而重之地好好收著……你說有多煩?」
「要是從匠仔的口中說出來,我覺得我會瘋掉,因為太沉重了,實在無法承受。唯有這次,我想比匠仔更早地找到真相。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當然也很痛苦,但是會好一點,比起讓匠仔來說要好一點。所以我隱瞞了最關鍵的一張牌。」
「我想要是高千有心解釋的話,總會告訴我的吧。」
——我是想這麼說來著,但其實,還剩下一件事讓我比較在意。不必說,就是高千給今村俊之打的那個電話了。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單純地沒有任何成果嗎?既然跟鴨哥的事情沒有關係,我也只能這麼想了。
「不是自殺啊,華苗小姐。」
「唔……你是說,那個電話?」
「大概吧。」
「沒錯,今村同學也說了。他曾經遇到過一次,就是在上一年的平安夜。她一方面認為久作君還活著,但在腦中的某個地方,還是知道他已經死了,並且也知道是死在哪裡。種田老人也說過吧,她說給外孫買了東西,又把買來的東西放到久作君死掉的地方去,說她多半是把那東西當供品來著。每年的平安夜,伊織子女士都會去御影公寓的最高一層,在那裡為久作君供上生日禮物——用丟下樓去的形式。」
「不是的。」
是有「磁力」……嗎?
鴨哥雖然出了很多血,但傷勢本身沒什麼大礙。接下去要做詳細檢查,不過多半用不著擔心留下後遺症吧。考慮到是從八樓墜落,這可以等同於奇迹了,多虧有那輛帶頂篷的輕型卡車。綜上所述,由一件陌生「禮物」而引發的年末騷亂,到此算是結束了。
「是『禮物』啦。」
「當然是為了送給久作君。」
要說糊塗是真糊塗,要說純情也是夠純情,鴨哥好像完全沒有想過,繪理要是拿到了獎券,馬上就會把自己拋棄。雖然意識到了她的目的,卻沒有看穿她跟大和的分手只是在演戲。
「在伊織子女士已經痴獃的頭腦里,外孫是還活著的。種田老人說過的事情,你還記得吧?她有時會去店裡買東西,說要送給外孫——那天也是這樣,平安夜是久作君的生日。」
證據就是,高千沒打算對此做任何解釋。不做解釋,是因為沒有價值,還是不想說呢?到底是哪種?正當我如此思忖的時候——
禮物——生日禮物。
「來馬先生,他沒有動機。」
「這個嘛——」我停下擦拭器皿的動作,看了看掛鐘。很快就要七點了,今晚我應該在店裡值班到晚上九點。「還有兩小時。」
「來到了平台上的華苗小姐,就從這裏被推了下去。」
「唯一確定的就只有一個事實——華苗小姐去了最頂層的樓梯平台。」
仔細想來是很奇怪的理由,但確實,我又很奇妙地認可了這番道理。
「你在這裏要待到幾點?」
九*九*藏*書不能要求早點兒回去嗎?今天可是平安夜呢,對不對?」
「等一下,鳥越的外婆買那種東西幹嗎?」
「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想法……」
「高千你說過的。」
被舉起的小咖啡杯反射著聖誕樹的閃爍燈光,熠熠生輝。
「不對,不是那樣啊,匠仔。」
「不是的。兇手不是來馬先生。」
「選錯了?」
「不是『就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不要露出那麼奇怪的表情,又不是要送給你。因為啊,這個是我的,可不值什麼錢。是我收到的禮物,所以就不能送給匠仔啦。不過,姑且讓你看一眼好了,當作我送給匠仔的『禮物』,就只是份心意——之前在說什麼來著?對了對了,說到來安槻是個失敗。真的很辛苦啦,麻煩死了。若是從前的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頭暈目眩,我眼前的世界晃動起來。不是因為無法理解高千所說的內容。毋寧說,是因為瞬間就已理解而造成的影響。
「不知道。不過,是覺得只有死亡一條出路了吧。只有先殺了外婆,然後再自殺……」
「我就是為了逃避這類問題才來到安槻的。總之,我是想從父親,從那個『獨裁者』的身邊逃開。我想選一個離得儘可能遠的大學,所以來到了安槻。是出於一種隨隨便便的心態做出的選擇,反正去哪裡都是一樣吧,類似這樣的感覺。可是沒想到……」
「這個,或許是這樣吧……可是……」
「一個老太太會有那樣的力氣嗎?」
「啊?」
「我們走吧。」高千催著我,迅速地乘上了電梯。
今天的她,裝束略微有些奇怪(意思是說跟平常不一樣)。是感覺很正式的西裝,但顏色是柿漆染的紫色。裙子沒有平常的迷你裙那麼短,是略短的緊身裙,穿著背線絲|襪,還有於她而言極為少見的帶跟皮鞋。莫非是原本打算在鴨哥婚禮上穿的衣服嗎——不知怎麼地,我如此想到。
「嗯?」
「好沉重……」
可能因為時間還早,「Smart-In」里還不太擁擠。今天是平安夜,現在開始到半夜,應該會有很多客人吧。我想著諸如此類的事情,但高千並不打算進店。
「或者是,伊織子女士很清楚地明白,久作君帶著色情雜誌跳樓這一行為當中蘊藏著什麼含義,就對此展開反擊——替你管理女人問題的,終究還是我……」
「多半是找了個什麼借口,讓華苗小姐形成了某種彆扭的姿勢吧。比如外套穿不好,請她幫個忙,諸如此類的。從華苗小姐的立場來看,做夢都想不到對方竟然想把自己推下樓,就照她說的做了。這時只要趁機搬起她的腳,就算沒什麼力氣的老婆婆也完全可以把一位成年女性推下樓。伊織子把華苗小姐推下去以後,把外套和鞋子放在原處,又開始徘徊起來,因此得了肺炎,死掉了。」
「也就是說,避孕工具和女人……」
「不知道哎。我覺得是可以啦。」反正店裡空蕩蕩的沒https://read•99csw.com什麼人,除了高千以外,就只有在桌旁看雜誌的一對小情侶了。「等等,我去問一下。」
「鳥越伊織子。」
「我想體會一下華苗小姐當時的心情。去年的平安夜,華苗小姐下了計程車,在這裏買了那個東西,然後去了御影公寓的最高一層——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可是……可是為什麼外套和鞋子要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裡?」
意識恢復以後,鴨哥親口說出的真相,大致就跟高千的假設一樣。
「據說她本人就是這麼說的,『要送給外孫』。今村同學雖然覺得有點驚悚,但還是照她的要求包了起來——然後,緊接著就發生了華苗小姐墜樓的事。」
「所以我就在問,那到底是誰啦?」
眩暈終於停止了。高千也是像這樣,將自己的感情移入到素未謀面的鳥越久作身上了嗎?
「就當已經買好了,去下一個地方吧。」
「那是誰呢?」
「就像失去孩子的父母經常做的那樣,伊織子女士每一年都會數著久作君的年紀,今年已經幾歲了,這種感覺。到了去年,若是久作君還活著的話,就滿二十歲了。」
當然了,最開始應該只是打算把避孕套作為「禮物」吧。可是恰在那時,運氣極其差的,前來探視來馬先生的華苗小姐從此處經過。
「可是,如果說到這一點,把華苗小姐從公寓樓上推下去的行為本身,就已經把嫌疑引到了作為御影公寓住客的自己身上了啊。幸運的是英生先生保持了沉默,來馬先生才得以躲藏起來,直到最後都沒被發現——」
「怎麼了?」
「那……」對於並沒有那麼震驚的自己,我也很困惑,「那,是誰?」
走進屋子,我有一點點吃驚。因為有一株小小的花瓶尺寸的聖誕樹在迎接我,金黃色的燈飾一明一滅。就算外面的世界滿眼都是這種情形,可是居然連高千都有這份興緻在自家房間里裝飾聖誕樹,老實說,我很意外。
小咖啡杯。我在去年平安夜從「Smart-In」買的那一隻。
「華苗小姐看到伊織子女士時應該嚇了一跳:她在這麼冷的天氣里,穿著薄薄的衣服,還光著腳在公寓的樓梯平台上徘徊。她立刻就意識到這是位痴獃老人,打算先把來馬先生的事情放到一邊,把老人交給某個了解情況的人。就是在這個時候……」
「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今村俊之同學記得很清楚呢,去年的平安夜,買了避孕用品,還要求包裝起來的那位客人。當然了,他並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可是卻認識那是五年前——當時還是四年前——由於外孫跳樓自殺而受到打擊變成痴獃的,住在附近的可憐老婆婆。」
「啊?為什麼?」
「她多半應該是乘的電梯。」
「跟去年一樣——去買『禮物』。」
去見來馬先生——這一點確定無疑嗎?我忽然有了這樣的疑問,但並沒有說出口。
「哎?你怎麼知道?」
高千利落地站起身,從廚房的櫥櫃里https://read.99csw.com拿出一樣東西。她用雙手捧著拿來的是——
「啊?」
在離婚禮日期很近的某一天,他在街上非常偶然地看到了繪理跟大和在一起。最開始,他以為只是單純的故人重逢喝個茶什麼,但畢竟還是有點在意,就委託了徵信所進行調查。結果發現,繪理仍然跟大和保持著深度交往。直到此時鴨哥才第一次想到,她是打算在拿到一等獎券之後就拋棄自己。
聖誕樹的裝飾燈一閃一閃。我忽然有種錯覺,那燈光似乎被雨水暈染了。
我也試著做出同樣的動作。其實我並沒有恐高症,可是想到已經有三個人從這裏墜落,其中兩人因此殞命,不知怎麼就覺得好像要被吸到地面上去似的。
其實她是從來馬先生住處的陽台上被推下去的,只要緊接著把她的外套和鞋子在樓梯平台上整整齊齊擺好的話,就可以偽裝成她是自己下決心跳樓的了。
「難道從很早以前開始,伊織子女士就已經從公寓的樓梯間把東西……」
高千的房間里,雖然空調還沒開始發揮作用,我卻全身都冒出了冷汗。另一方面,胃裡卻像裝著冰塊似的變冷,然後痙攣起來。腦海里就只浮現出一個單詞:怪誕……
「這麼說來,華苗小姐進過房間是嗎?她去過來馬先生的房間?」
高千轉向樓梯的方向,站在樓梯平台上,從那裡向下俯視。
「我也不覺得他是壞人啦,就是有點糾纏不清,碰上了大概又會啰唆吧。」
「禮物……」
「等……等下啊。」明明沒有喝酒,卻有酸苦的胃液湧上喉頭,「你……你到底在說什麼……聽上去,就好像是說,伊織子女士就是把華苗小姐推下樓去的兇手一樣。」
老闆今晚也不在,好像是因為我把學長硬塞給我的聖誕彩票送給了他,但是一張也沒中,就跑去喝悶酒了。其實本來就是別人送的彩票,用不著這麼當真吧。
「啊?」
「因為她並沒有意識自己是殺了人。在伊織子的主觀認識里,她只不過是給外孫選了個合適的女人而已。等華苗小姐和久作君辦完『事情』,她應該還是要回來的——為了讓她在回來時不致為難,自己是特別懷著好意把鞋子擺整齊、衣服也疊好放在那裡的。她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
「可是——」
「我說的,不是來馬先生殺死華苗小姐的動機。那種事我當然也是不清楚的。說不定,他的確對她抱有殺意。但是,那不是問題所在。」
發生在過去的兩起個別自殺事件通過「靈氣」把鴨哥吸引了過來——這不由得讓我感覺心裏發毛(若這麼形容太誇張的話,就說是感覺不太舒服好了)。確實,從結果來看三起事件彼此互不相關,可也正是從這層意義來說,御影公寓這個「現場」,的確讓人感到存在著某種可以稱之為靈異的因緣。
滿是嘲諷意味的笑容。那是我所熟知的,平時的「高千」。
電梯向上升去,有一種浮遊的感覺。可以將人類的身體在地面上摔得粉碎的勢能逐漸九*九*藏*書蓄積起來——這樣想著,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從玻璃牆面往店裡看過去,果然,之前跟高千套近乎的那個名叫大庭的學生,正神情悠閑地吹著口哨,動作輕快地擺放著商品。
我們就那樣沉默地走出來,高千朝向自己的公寓邁步。沒辦法,我跟在她的身後。
「為了給久作君送上『禮物』。」
所以鴨哥很早就知道了,突然試圖接近自己的繪理究竟是盯著什麼目標。只是他滿心以為只有繪理一個人盯著那張彩票,理由什麼的不去管,只要她能跟自己在一起就好,因此才一直保持沉默。他也是因為剛剛才和葯部小姐吵架分手,心裏很寂寞吧。說起來正好在心有空隙的那段時間,繪理擠了進來。
「啊?」
「可是,那種事我們又不清楚,他和華苗小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本以為這是起謀殺未遂案而準備大幹一場的宇田川刑警最終白費了力氣,可是當然,這樣很好。說到底,這種事最好是一開始就沒發生。
高千的住處是個一居室,位於一幢白牆建築的二樓。在這裏,我沒有什麼太好的回憶。今年夏天的那次事件,我也是在這個房間向她說出真相的。
「你很在意吧?」高千主動開口了。此刻,她坐在「I·L」的吧台前,用手支著下巴,我剛才端給她的咖啡,一口都沒有碰過。
「你說什麼?」
「她決定把自己的外套和鞋子借給伊織子女士。」
「你說什麼?」
「我們去『Smart-In』吧。」帶著我走出店門,高千立刻邁開步子。
「那其中也包含了對於性|事的管理。大概就是像匠仔你之前對和見所說的那樣,久作生前一直被灌輸所謂『長大成人之前不許想那些骯髒的下流事』的道德理念。事實上,久作君對於外婆擅自處理自己的雜誌感到很憤怒,這件事和見也是承認的。在外婆看來,小孩子對那種事不可以看也不可以想,她甚至打算連外孫的性|事也管起來——等你長大了,我也會好好照看你的——就是這樣。」
進到房間的話,就會脫去外套。當然,鞋子也會脫掉吧。
恰在受到打擊的時候,他從高千和我的口中得知,御影公寓過去曾發生過兩次難以理解的自殺事件,其中發生在去年的那一次,自己還是現場親歷者。或許也有當時印象十分深刻的緣故吧,鴨哥感覺到某種宿命般的東西,好像被魅惑了一樣,開始策劃讓自己成為「第三起事件」的當事人。當然,他也期待著事件會衍生出「是不是被人謀殺」的疑問。
「那什麼才是問題?」
「啊?」
「因為她是去見來馬先生的,應該沒什麼理由非得特意一層層台階走上去吧?」
「啊?」
「我說,匠仔。」
「這裏以前是來馬先生的房間,現在肯定已經住進了其他人。」
突然,來馬先生住過的那間房的房門開了,一位年輕的女性探出頭。從她責難的眼神可以察知,她是嫌我們停在這種地方講話太吵了。
「現場」漂蕩著的「靈氣」—九*九*藏*書—我被這種咒符困住,一時間沒能理解高千在說什麼。
二十一日,在漂撇學長家裡,討論過去兩次事件共同點的時候,他特意提出了海聖學園這一條,還說自己也是畢業於那所學校,這是一個若無其事的伏筆,為了讓人想到他跟事件的關聯。接下去的事情,就跟高千所說的一樣了。
不明所以地,我感到有些不安。就先跟著她吧。
意思也就是說,是熟人做的。
「抱歉,只有這一回,我不能讓匠仔來說出真相——只有這真相……」
「是在樓下的『Smart-In』買下了那份『禮物』的人。」
高千和我走向御影公寓的門廳,乘上電梯,按下八樓的按鍵。
迄今為止,我們一直都相信華苗小姐是從平台上墜落,這一點從未被懷疑過,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能夠作為判斷依據的,是她的外套和鞋子都在樓梯平台上——僅此而已。
我愣住了——她說的是「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沒錯。華苗小姐富於博愛精神,並且很有行動力。她是想到,如果老人家著涼得了肺炎什麼的就嚴重了吧。可是,伊織子卻把這樣的華苗小姐推下了樓。」
「那怎麼辦?」
鴨哥說,其實他在去年的平安夜就意識到自己的書籤裏面混進了一等獎的彩票。那也是因為繪理窺視著他的手邊,他注意到了那道視線,就在跟大家道別之後,又進行了一次核對。結果發現,那是張一等獎的彩票。
今年看來要過一個安靜的平安夜了。若是平常,應該會去什麼地方喝酒,然後痛痛快快玩一場,可是最關鍵的活動發起人漂撇學長因為鴨哥的事,看來完全沒那種心情,根本就沒來召喚。唔,偶爾有個這樣安靜的夜晚也不錯。反正我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是在一起喝酒啦。
「為什麼要讓『禮物』從這裏落下去,來馬先生沒有動機,我要說的是這個。假設那是華苗小姐送給他的禮物,假設是來馬先生把她推下去,那麼理所當然地,必須要消除她曾經在房間裏面待過的痕迹,所以『禮物』也必須處理掉,不應該把它同樣丟到地面,跟她的屍體落在一起。如果這麼做了,不就會被人發現她是帶著禮物來拜訪公寓里的住客嗎?是這樣沒錯吧?」
「她的外套被疊了起來,鞋子也好好地擺在一邊——這就是所有真相的關鍵了。只有可以做到上述這些事情的人,才能夠殺了她還讓事情看起來像是自殺。」
「來馬先生並不是兇手。兇手,是那個有必要讓『禮物』和華苗小姐一起從樓上墜下去的人。」
「之前那個人在啦。」
「你的意思,其實並不是這樣?」
「是啊,你果然還是很在意吧。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問呢?」
「下一個地方?」
我去問內堂的老闆娘可不可以早點回去,她說請回吧,今晚一個人也可以應付。這位太太似乎也是高千的秘密粉絲,所以給我了特別優待。
我們下了電梯。角落裡有個房間,夾在電梯出口和安全梯之間。
原來如此,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