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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隱形人的畫像 五

一個隱形人的畫像

在演講和遊行時,奧斯特看起來對兄弟之死相當憤恨。他清楚地表明了他不相信自殺理論,並發表了對遺孀充滿指責意味的評論……
當儀式結束時,奧斯特夫人平靜地把狐皮衣領在喉嚨處拉緊,隨後向警方表示她已準備好離開……
「警方承認奧斯特夫人因為周五針對她生命的攻擊正處於『不良精神狀態』中,但警方同時宣布她將能夠出席下周一晚上對於她的審訊。」
「格羅斯曼夫人故事里沒能講清的小小空白,由前郡警察局局長阿奇·穆爾和亞伯拉罕·洛補充,兩人均來自加拿大彼得博羅郡。這些男人說起奧斯特離開彼得博羅的事以及他妻子的悲傷。奧斯特,他們說道,1909年7月14日離開彼得博羅,第二天夜晚,穆爾發現奧斯特夫人在他們破爛家中的一個房間里,遭受著煤氣中毒的危險,她和孩子們躺在地板上的一張床墊上,而煤氣正從四個開著的噴嘴裏逸出。穆爾繼而說起,他在房間里發現一瓶石炭酸,而這種酸的痕迹曾在奧斯特夫人的唇上找到。她被送去醫院,目擊者說,她病了好多天。這些男人都聲稱,他們認為奧斯特夫人在加拿大企圖自殺的嘗試無疑顯示出瘋狂的跡象。」
「山姆·奧斯特,哈里·奧斯特的弟弟……企圖為他兄弟的死復讎但未遂,今晨十時許,他朝奧斯特夫人開槍……槍擊事件就發生在米勒雜貨店門外……
在程式化的簡短葬禮后,出喪儀式在威斯康星街進行。奧斯特夫人要求她亦被允許前往墓地,即刻獲得了警方的批准。因為沒有人為她提供馬車,她看起來很生氣,或許她記起了那段短暫的富人時光,那時候在基諾沙可以看見奧斯特的豪華轎車……
沒掉眼淚,也沒有一絲悲傷或動情的跡象,因與其丈夫哈里·奧斯特的離奇死亡有關而被拘留的安娜·奧斯特女士,周日早晨在監護下出席了這個男人的葬禮,由於該男人之死她暫被拘留。
「『她應該被判十年,』當鐵門無情地哐啷一聲關上時,她說道,『就是她那種人使我被關在這兒。』」
「奧斯特不會馬上接受傳訊,以便此案進行更徹底的調查。警方承認其兄弟之死及隨後的事件或許同樣令他擔憂,所以他並不完全對他的行為負責。奧斯特數次表達了他也想死的願望,警方正採取一切措施防止他自殺……」九*九*藏*書
法官給了陪審團兩種判決選擇:有罪或者謀殺罪名不成立。不到兩小時之後,他們做出了決定。一如4月12日的公告牌所示:「今天下午四點三十分,陪審團就安娜·奧斯特女士一案做出如下判決:被告無罪。」
自殺發生在1910年安大略省的彼得伯勒——她先吞食了石碳酸,然後打開煤氣。律師把這條消息帶到法庭,以使審訊延期進行,那樣他才會有足夠時間取得口供。「貝克律師認為這個女人自殺的同時也使兩名孩子的生命遭受威脅,這次企圖自殺的行為事關重大,因為它可能證明奧斯特夫人的精神狀況。」
無論是在克羅辛教堂,她自周四那晚之後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丈夫的遺容,還是在墓地,她都沒有顯示出一絲軟弱。在審判的巨大壓力下崩潰的唯一徵兆是在葬禮上,儀式結束后,她要求下午和M.哈特曼大人見面,他是比耐扎台克教堂的牧師……

貝克律師的開場白有意要從陪審團那兒獲取每一絲可能的同情。「他講述了奧斯特夫人如何艱難地與丈夫構建家庭和快樂,那時候他們度過了數年的困難時期,曾一度在基諾沙享受快樂……『然後,當他們一起辛勞地撐起這個家之後,』貝克律師繼續道,『從城裡傳來了警報,安娜·奧斯特像塊破布一樣被拋在一邊。她的丈夫不為家人提供食品,反而在芝加哥的一間公寓里包養了范妮·考普蘭。她幫忙積攢的錢被一個更美麗的女人揮霍一空,在遭受這樣的虐待后,她的精神崩潰有什麼奇怪呢,而有一瞬間,她失去了自我控制。』」
此後幾天里,在一些有詳細報道的有關保釋的複雜法律討論后,她被釋放。「『你是否注意到任何跡象表明這女人會缺席審判?』法官問律師們。是貝克律師做出了回答:『一個像這樣有五個孩子的女人能到哪兒去?她依賴他們,法官也能看出他們依賴她。』」
第一位辯護證人是伊麗莎白·格羅斯曼,她是我祖母唯一的姐妹,住在新澤西州靠近布倫瑞克的一個農場上。「她的證詞相當出色。她以一種簡單的方式講述了奧斯特夫人整個一生的故事;在奧九-九-藏-書地利出生;年僅六歲時其母親過世;八年後與她妹妹一起來到這個國家;在紐約女帽店裡長時間製作帽子和無邊女帽;以及這個移民女孩如何靠著這份工作積攢起幾百美元的故事。她說起這位女子剛過二十三歲生日就嫁給了奧斯特;講起他們的商業投機;講起他們小糖果店的失敗,以及去堪薩斯州勞倫斯的遠行,在那兒他們試圖從頭再來,在那兒——第一個孩子出生了;講起他們返回紐約以及第二次生意以破產告終,講起奧斯特逃到加拿大的事。她說起了奧斯特夫人跟隨奧斯特到了加拿大;講起奧斯特拋下妻兒,說他『將要走自己的路』[原文如此];講起他如何告訴妻子他將帶走五十美元,那樣如果他死了錢就會被找到,可以用作一次體面的葬禮……她說他們住在加拿大的時候,他們被稱為哈里·鮑爾夫婦……
安娜·奧斯特企圖自殺
第二天,1月26日的報紙上,有供認的新聞。在和拉比會面之後,她要求與警長會晤。「走進房間的時候她微微顫抖著,警長給她一張椅子時,她明顯非常緊張。『你知道你的小孩告訴了我們些什麼。』後者這麼說道,他意識到這個心理最佳時期到來了。『你不願我們認為他在說謊,對吧?』然後這位母親,數日來一直面無表情以避免顯露藏在後面的恐懼,此刻放下了偽裝,突然變得溫柔,隨後嗚咽著說出了她那可怕的秘密。『他完全沒有對你們撒謊;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殺了他,我要懺悔。』」
「人們估計,奧斯特夫人的審判將是基諾沙市巡迴法庭審判過的最有意思的謀殺案之一,按現在的情況預計,這也是一個為女性辯護的人情味新聞故事,它將在法庭上全面展開。」
我祖母的證詞持續了三小時。「在被壓抑的嗚咽聲和淚水間,她講述了她與奧斯特一同生活直至『事故』發生的故事……奧斯特夫人在交https://read.99csw•com叉問訊的嚴酷考驗下表現良好,她的故事以幾乎相同的方式講了不止三遍。」
反正也沒什麼兩樣。不管事實如何,辯護律師機敏地把一切都變得對自己有利。他的策略是在兩個領域提供壓倒一切的證據:一方面,證明我祖父不忠;另一方面,證明我祖母有精神不穩定的病史——兩者相結合來製造一個可理解的殺人事件,或者說「因為精神錯亂」而導致的殺人事件。哪一種都行。
「她的要求——在短暫的瞬間她幾乎又成了王者——獲得了遵從,她確認好籤名,然後要求被送回牢房……」
「『那個女人,』他說,『殺了我四個兄弟和我母親。我曾試圖幫忙但她不讓我幫。』然後,當他被帶進牢房時,他啜泣道,『上帝會一直站在我這邊,我知道。』

「奧斯特跟隨奧斯特夫人到了外面,就向她開了一槍。奧斯特夫人,儘管未被射中,倒在了人行道上,奧斯特回到雜貨店宣布,照目擊者的說法,『好,我很高興做了這個。』在那兒,他平靜地等待著被捕……
然後一整個月,什麼都沒發生。3月10日的頭條是這樣的:
有一星期的時間,媒體很平靜。然後,在2月8日,有一篇報道說,「芝加哥一些猶太報紙積極支持進行訴訟。一些這樣的報紙上有些專欄文章討論奧斯特夫人的案子,這些文章極力主張她進行辯護……
三天之後,政府開始審理此案。地方檢察官聲稱謀殺是有預謀的,他非常依賴某個馬修斯夫人的證詞,她是米勒雜貨店的僱員,她聲稱「在槍擊事件當天,奧斯特夫人來過店裡三次用電話。其中一次,這位目擊者說,奧斯特夫人打電話給她丈夫,要他回家修理一個燈。她說奧斯特曾承諾會在六點鐘到」。
「貝克律師今天早上宣布,對奧斯特夫人的辯護將會是精神失常……
基諾沙的官員們仍然懷疑奧斯特是被他的妻子所殺……
葬禮上一個顯眼的人是塞繆爾·奧斯特,他來自底特律,是哈里·奧斯特的兄弟。他給予了年幼的孩子們特殊的照料,並試圖安慰悲痛中的他們。
其他證人包括兩個最年長的孩子,每一個都將家裡那本難念的經娓娓道來。說了很多關於范妮的事,還有家裡經常發生的爭吵。「他說奧斯特read•99csw•com有扔碗碟器皿的習慣,有一次,他母親的手臂被嚴重割傷,以至於需要打電話找醫生來處理。他聲稱在那些時候,他的父親對母親使用粗俗下流的語言……」
周日,安娜·奧斯特女士在監護下出席了其丈夫哈里·奧斯特的葬禮。
M.哈特曼牧師……在葬禮上進行了生動的佈道。他對在新墓地落葬的第一人是因暴力而死、並正處於他的黃金時期這一事實表示哀悼。他稱讚了哈里·奧斯特的事業,痛惜他的早逝。
根據記者自己的說法,審訊「波瀾不驚」。但仍然,他忍不住做出這個評論:「當奧斯特夫人回到擺放著她精神狀況報告的牢房時,發生了一件事。
「在牢房裡,奧斯特宣稱他已竭盡所能幫助已故兄弟的孩子們。法庭拒絕任命他為房產管理人的舉動近來令他不安,法庭宣稱此案中的遺孀擁有部分權利……『她絕對不是遺孀,』今天早晨他如是評論,『她是個兇手,她不應該有權利……』」
文章總結道:「貝克律師聲情並茂地要求釋放奧斯特夫人。在持續一個半小時的發言中,他以雄辯的口吻把奧斯特夫人的故事重新又講了一遍……好幾次,奧斯特夫人被律師的發言感動得流下眼淚,而當這位律師描繪著一幅掙扎中的移民女性努力維持家庭的圖景時,觀眾席上的好多女人也在啜泣。」
記者繼續寫道:「在奧斯特夫人面前的桌上放著那把左輪手槍,她就是用這把槍殺死她丈夫的。當她說到它的時候,她遲疑地碰了一下那槍,然後把手收回,帶著一種明顯的恐懼的戰慄。警長一言不發地把槍放在一側,並詢問奧斯特夫人是否還有什麼話要說。

「在相鄰的囚室里,一個因為與已婚男人有染而被指控並拘留的女人被帶進牢房關禁閉。一看見她,奧斯特夫人就打聽這新來的人並了解案件細節。
……磨難變得特別長,因為準備墓地有些耽擱;而當她在等待時,她把最年輕的孩子山姆叫了過來,把他的大衣領在頸邊更緊地圍好。她輕輕地對他說話,但這是僅有的例外,直到儀式結束,她一直沉默著……
「『暫時就這些,』她鎮靜地答道,『你為我簽好之後,我會簽。』
3月27日。審判被安排在4月7日。在此之後,又是一星期的沉默。然後,在4月https://read.99csw.com4日,彷彿事情正變得有點太過無趣的時候,又有了新進展。
但是就算她請他到家裡,也並不意味著她打算一等他回來就殺死他。
「在警察局……精神完全崩潰了的奧斯特解釋了槍擊事件。
奧斯特向兄弟遺孀開槍
這位遺孀看起來並不為這些對她已故丈夫的讚辭所動。她冷漠地打開外套,允許教長從她的針織毛衣上切下一個口子,這在希伯來信仰里表示悲痛。
奧斯特葬禮上遺孀滴淚未流
第二天的報紙有些補充:「奧斯特在城市牢房裡度過了一個相當糟糕的夜晚。好幾次,官員們發現他在牢房裡啜泣,看起來非常歇斯底里……
然後是葬禮。這位匿名記者便有機會仿效維多利亞時代的通俗情節劇里最精挑細選的措辭。到如今謀殺已不再只是個醜聞。它已經轉變為一種激動人心的娛樂。
在次日的傳訊中,她的律師提交了一份無罪抗辯。「裹著絨毛大衣和狐皮長圍巾,奧斯特夫人走進法庭……在桌前入座時,她向人群中的一位朋友微笑。」
另一個來自芝加哥的證人做證說,她經常看見我祖母在間歇性精神焦慮的時候以頭撞牆。一個來自基諾沙的警官「有一次看見奧斯特夫人在街上狂奔。他陳述說她的頭髮『或多或少』地凌亂不堪,他補充說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瘋子」。一位醫生也被召出庭,他聲稱她患有「急性狂躁症」。
「星期五下午,奧斯特夫人和她的一個孩子坐在律師辦公室里,讀了一部分這樣的文章。當翻譯向律師讀著這些報紙的內容時,她如孩子般啜泣……
這是她的正式聲明:「我叫安娜·奧斯特。公元1919年1月23日我在威斯康星州基諾沙市殺害了哈里·奧斯特。我聽見人們說射出了三發子彈,但我不記得那天開了幾槍。我要射殺上述的哈里·奧斯特的原因是,他,上述的哈里·奧斯特,虐待我。我向上述的哈里·奧斯特射擊的時候,我幾乎就像瘋了。在我向他開槍的那一刻之前,我從未想過射殺他,上述的哈里·奧斯特。我想這就是我用來射殺上述的哈里·奧斯特的槍。我自願做此聲明,並非受逼迫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