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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爾·賈諾斯 3

厄爾·賈諾斯 3

「我已經說過,他要麼離開這個國家了,要麼就被殺了,」斯特勞德說,「還有一些其他版本,但都大同小異。他可能獨自殺了德洛斯,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自然不想被人注意到。又或許他知道自己處境危險,知道危險的程度,然後隱身匿跡,就躲在此時藏身的地方,以至於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史蒂夫打斷我,但仍然看著我。「是的,你已經告訴過我了。」
「好吧,那我們立足那些事實吧,」斯特勞德對斯蒂夫說,「你說這個人是政商貿易的關鍵人物。但我們卻還未發現一絲政治聯繫,而任何商業聯繫也不值一提。為什麼?依我看,因為壓根兒就沒有任何聯繫!」
斯特勞德只是微微一笑,一句話也沒說。他們又繼續討論關於稅收清單、廣告公司、報紙行業、手帕上的指紋等其他調查線索,但這些線索也都籠上了厚厚的謎團。最後,我聽到史蒂夫說:「現在說說那些酒吧、畫廊,等等。」
我不得不說:「或許他有自己的車。」
我盯著史蒂夫,相信他能更明智地從這兒入手。
史蒂夫似乎並沒有在聽。他看著我,如一尊沒有人情味的深沉穩重的銅像俯視著眾生。他驚訝地問我:「你一直沒怎麼睡過覺,是嗎?」
我想到了獵人追蹤大獵物的情景。當他們追逐大獵物時,這隻大獵物也在逼近自己的獵物,當這一食物鏈最終形成時,未知的災難也便靠近了獵人。這是必然之事。我說:「你不了解整個情況。最近,董事們非正式地召開了許多次相當隱秘的會議,而且上星期六的晚餐——」
而且,韋恩知道了,卡爾知道了,他們全都知道這件事了,只有公眾還不知情。在市區和第四十二街,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這些天,明顯沒有人給我打電話或者靠近我。那幫警察惡棍把我逼得越緊,我的朋友就越疏遠我。他們越孤立我,就越便於警察調查。我能對付一撥餓狼,卻無法應對兩撥。
「呃,如果這件事處理不當,或者一直拖下去,那麼他們就會公開採取某種措施。我敢確定他們過去四五天一直討論來著。如果真要發生了——呃,後果遠比這要嚴重。」
九_九_藏_書然而,我們卻沒有找到他本人。我們什麼信息也沒得到。
斯特勞德用手帕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不,不取消。為什麼要這樣?我正在想別的事情,關於斯特勞德的。我不喜歡這個混蛋。」
「也許吧。」
「坦白說,我覺得你在隱瞞一些事情。」喬治·斯特勞德對斯蒂夫說。我們再次檢查任務癱瘓的原因,它似乎阻礙了我們的計劃。而此時,我堅持要在場,但不直接參与。「而且,我認為你隱瞞的——不管是什麼——正是我們成功完成整個任務所必需的一個事實。」
斯特勞德起身準備離開,嘴裏叼著煙,並未點燃。他分析道:「首先,我會派一些人去盯防保琳·德洛斯公寓附近街區的所有計程車候車站。她被害的那晚,有人若在案發後不久從那附近搭乘計程車離開,那麼他必然相當引人矚目。」他點燃煙,深吸了一口,然後隨意地吐出。「司機會記得,並告訴我們關於他的一切。」
「非常簡單!我們要找的人帶保琳去了吉爾家,逛了古玩店,去了凡·巴特。為什麼不送她回家呢?顯然他送她回了家。我們掌握的時間與警察掌握的時間吻合。他把她送回家,然後不得不離開。不管在那兒發生了什麼,不管是誰殺了她,不管他看到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他都必須離開。首先要追蹤的線索也是最明顯的線索,那就是他是坐計程車離開的。」
斯特勞德的嗓音聽起來很溫和,而且相當舒服,但是傳遞的重點信息頗多。
「什麼是對的?」
斯特勞德淡淡一笑。「呃,現在有五十三人參與了這項任務,我應該說,每個人都知道。所有人,兩千人。」
這群該死的狼步步緊逼。我每天都要被那些偵探和地方檢察官審問三四次,甚至有時候五次,每天每天!剛開始他們還比較有禮貌,現在才不會白費力氣跟我講什麼禮節了呢!
斯蒂夫開始組織調查五天後,我們手上關於那個該死的幽靈的信息多得足夠為其寫一篇長長的傳記。我們知道他的出生日期、居住地址、背景信息、關於他外貌的完整口頭描述,並仔細地研究了他曾經有過的每一個想法、情感和衝九_九_藏_書動。對於這個浮躁懦弱的笨蛋,我比他親媽還要了解他。我閉上眼睛也能清楚地想象出他站在我面前的樣子:那張太過精緻的臉上掛著一抹愚笨的笑容,甚至能聽到他那刻意的、使人解除戒備的嗓音平靜地說著一些完全不著邊際的陳詞濫調,很顯然他喜歡這種異想天開;我幾乎能夠伸手觸摸到他!這個可怕的幽靈,無意中不知從何處跌撞進我的生活,導致了保琳的死亡,也可能毀掉我。
「是的,但這是個很難辦的差事。上百家酒館呢!」斯特勞德低頭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手帕,又十分謹慎地將它疊起,然後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推開它。「酒館清單已經直接給我了。如果有任何發現,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嗯,」史蒂夫承認道,「我猜也是這樣。」
斯特勞德靜默著,表情冷淡而從容。他只是對這件事太過敏銳了。
我誠惶誠恐地避開史蒂夫的眼睛,也小心翼翼地不去看斯特勞德。斯特勞德的總結很奇怪,但近乎完美。辦公室瞬間變得異常安靜。
「不錯。那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我們要找的人還沒有出現呢?在我看來,這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不是出於什麼特別的原因,沒有人會突然摒棄自己的生活習慣。」
斯特勞德走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完全陷入了沉默。史蒂夫一直盯著他離開時關上的門。我想我明白他在想什麼。「是的,你是對的。」
「我也一樣。我不想斯特勞德去查那輛計程車。」
「就是賈諾斯集團。估計一下,有多少人?」
「立足於已知事實,」史蒂夫說,「你的想象力已如脫韁之馬啦。」
斯特勞德轉過身來,目光敏銳且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他一直被我看作是擁有超強洞察力的一類人,行動力雖有欠缺,但卻有著清晰的邏輯思維能力。打橋牌時,他自始至終都能掃一眼便贏牌,但一項簡單的工作卻可能讓他手足無措。他完全缺少史蒂夫身上那種鬥士和賭徒的膽量,而如果他真的意識到這點,也會認為那只是一種異質或非人性的東西。
「也對。但我們不能忽略一種情況:他並沒有選擇這些方式,而可能搭上計程車。我們就賭他坐read•99csw.com的計程車,希望有好結果。」斯特勞德從來都對自己信心滿滿,此刻,他也是信心百倍的樣子。他走向門口,最後站在那兒,又補充道:「我有預感,我們會發現他的確是坐了計程車,我們會找到那個司機,了解他去了哪裡,任務便能圓滿結束。」
「我不明白,喬治。」他說,聲音單調冰冷。
沒有實質的證據指向我,起碼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但也不能期望警察會放鬆獲取證據的工作。
「不可能,」史蒂夫嚴厲地告訴他,「讓我來告訴你原因。像他這樣的人——性格古怪,人脈圈廣而多變,已經結婚而且可能至少有一個孩子,在某公司身居要職——突然消失了,一定會引起巨大反響的。但是,你一直與失蹤人口事務處保持著密切聯繫——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們自己公司里嗎?」
「他知道有人來真格的了。他怎麼能不擔心呢?」
「自那事情發生后,就沒有。」
史蒂夫嚴厲地告訴他:「當然有。只不過是你挖掘得還不夠深入,所以沒有發現罷了。我毫無隱瞞,除了那些謠言和猜疑。它們對你一點兒幫助也沒有。事實上,它們只會讓你迷失方向。」
我的眼睛轉向史蒂夫,並一直看著他。我知道他感覺到了,因為他沒有向我這邊瞟過一眼,哪怕一秒鐘都不曾有過。
「我會的。既然我們已經認定這起謀殺案和我們的特殊任務如同卵雙胞胎,那我們便有更多的線索可以追蹤。」
「沒什麼。有那麼一刻我以為我想到了什麼。」史蒂夫回過神來,用力地向前傾斜。「好吧,我以為那能揭示一切,卻仍然是一無所獲。」
「我們已全面撒網了。」
「是的,我有個想法,」他告訴我,「我覺得謀害德洛斯的兇手和我們要找的那個人關係密切,他們甚至是同一個人。我完全不贊同史蒂夫關於事物與事物之間只是偶然關聯的那個觀點。」
我點點頭。顯而易見,這是必然的。我們選斯特勞德來領導這次調查,並不是因為他好看的外表、奇特的想象力或者巨大的虛榮心。
史蒂夫體內有股暗火正在肆意蔓延,而且明顯能讓人感覺到那股火氣正越燒越大。
「你看read.99csw.com了《新聞資訊》上關於那個叫帕特森的女人的報道了吧?」史蒂夫問道,斯特勞德回答說看過了。「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但我們的宣傳會讓那個女人出名。有人必定會認出她並通過我們的描述記起《猶大》那幅畫。我們將其評價為『無價之寶』,這肯定會有助於找到它。我有預感,僅憑這幅畫就能揪出我們要找的人。」
「我明白你的推理,喬治,」他說,「而且我覺得你是對的。但你還忽略了一些我們現在不得不考慮的東西。我們知道保琳對這個政商大聯合是有了解的。她幫助提供了些背景信息,雖然只是整件事情的零碎片段。如果可以,她自然會繼續那麼做。如果她真那樣做了呢?如果有人發現她參与其中,先收買了她呢?你想過這些嗎?」
「什麼線索?」
我能夠承受,但必須找到那個該死的幽靈,而且要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他。對我來說,他就是個重要的威脅。警察隨時可能先找到他,而且最終也一定會找到他,我完全知道他會說些什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這樁貿易是為了如此高的利益,而且另一方已經越界了,」他說,然後停頓了更長的時間,「那麼我們便處於不利的境地了。我們找的人要麼在墨西哥,並且還在繼續南行,要麼已經被一併解決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永遠也不可能被找到了。」
我們在史蒂夫的辦公室,史蒂夫坐在辦公桌后,我坐在桌子的一側。斯特勞德面對著史蒂夫。整間辦公室灑滿了陽光,但在我眼裡,它看起來是那麼陰暗,猶如水池的底部。我想我上星期每晚睡眠時間都沒有超過兩個小時吧。
「那你有什麼想法,喬治?」我問他,「我們似乎一直在兜圈子,你又怎麼解釋呢?在一件如此簡單的事情上耽誤了這麼久,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你對整件事情的真實看法是什麼?」
他點點頭,最終客觀地對我說了一番頗具說服力的話:「你應該去醫院看看。你得了膿毒性咽喉炎。忘了所有的事情。賴納醫生會安排你好好卧床休息的。除了我以外,不要讓任何人探視。」
這樣說有些奇怪。我們當然會的。
「你認為他有可能意識九*九*藏*書到自己處於危險中?」過了一會兒,史蒂夫問道。
「你覺得我是否在哪個地方漏了什麼?」斯特勞德詢問道。
「我再怎麼也不可能迷失方向。你知道德洛斯牽扯其中,但你卻不知為何忘了告訴我。」
這說不通!我們掌握了堆積如山的資料,實際上卻仍然停在原地打轉,毫無進展。
「我不覺得。」
「他自己掩藏得很不錯。」史蒂夫似乎在探尋什麼,心不在焉地望著斯特勞德。「至少,他不再去以前總去的所有地方。」史蒂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喬治,公司里有多少人知道這項特殊任務?」
當前的工作在進行了五天之後,斯特勞德變得緊張。這是好事,因為他明白這不單單是條常規新聞。
「怎麼了?」
這毫無意義的爭吵不會讓事情有任何的進展,我不得不出面干預。
「星期二早晨。」
「我們要停止這個任務。我們將取消整項工作。」
「沒事。你不會被它牽連的。我們的員工是很不錯,但還沒那麼優秀。讓我擔憂的是:究竟是什麼在阻擋著我們?為什麼斯特勞德唯一高明的想法恰恰是我們不喜歡的那個?他肯定在什麼地方另闢蹊徑了。但是在哪兒呢?」
「只要全力以赴就好!」
斯特勞德似乎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把他從現在這個工作上撤下來!立刻!在他派出另一隊人尋找那個司機之前撤下他。我討厭他思考問題的方式。」
「星期二。並沒有像我們目標人物那樣的人被報失蹤。他失蹤的信息一定會在某地以某種方式泄露出來的。但是沒有,這就意味著他還活著。」斯特勞德謹慎地點點頭,而史蒂夫迅速轉移到了另一個話題。「現在,讓我們再仔細看看其他一些線索吧。你現在還在同酒牌局核查那些賣酒執照中止或沒有更新的酒館嗎?」
「他也可能走路,」史蒂夫說,「或者坐公交車。」
史蒂夫眼裡閃爍著獸|性般兇狠無情的目光。「我們不能放棄調查,而且換掉斯特勞德也毫無意義。我們要繼續進行到底,而斯特勞德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他得更快速地進行,僅此而已。我們利用自己的內部門道開始,但此時此刻,我們正在逐漸失去優勢,每分每秒都在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