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附錄 《酒徒》的意義和技巧(節錄)

附錄

《酒徒》的意義和技巧(節錄)

姚啟榮 黃維樑 陳錫麟
陳錫麟:劉以鬯的《酒徒》《看樹看林》,我讀過,很有親切感。當他追溯一些事時,當時他在那地區,我也在那地區,他當編輯,我從事的工作也和文化事業有關係。《酒徒》裏面寫的很多都是事實,兩個人談起來,很多人物呼之欲出。
姚啟榮:當時評《酒徒》的文章有兩篇,都是討論作品意識流技巧。一篇是李英豪寫的,一篇是吳振明寫的。這麼大部作品用意識流手法,在六十年代是相當轟動的一回事。《酒徒》是香港六十年代重要的作品,它反映了整個社會和個人在社會文化的橫切面、縱切面的關係。
姚啟榮:他絕對不飲。
葉娓娜:《酒徒》的意識流寫法和詩化的語句充滿魅力,不過以巨著的眼光看《酒https://read.99csw•com徒》,輻射面仍不夠廣。
鍾玲:請大家談談《酒徒》的技巧。
王曉堤:我是四五年前看《酒徒》的,其實我沒有資格評價這本書。印象中我很喜歡它,很喜歡作品中的文學觀點、理論,介紹沈從文的《蕭蕭》《黑夜》《丈夫》《生》,喬也斯、湯馬士·曼《魔山》……現在再讀,有個疑問:這樣寫小說是否是優點呢?我看過杜斯退益夫斯基的《賭徒》,相較之下,覺得劉以鬯先生似乎過分激|情,似乎失節制的地方不少。
黃維樑:中國才子佳人的小說,千篇一律——曹雪芹也提出這樣的批評。
(錄自《香港小說初探——「文藝座談會」記錄》,原載香港《文藝雜誌》季刊第六期,一九八三年六月)
黃維樑:劉以鬯先生飲酒嗎?(眾笑)九_九_藏_書

《酒徒》的技巧

黃維樑:我認為《酒徒》可歸入「文人小說」。作家借作品說出一些對文化現象的看法。李汝珍借《鏡花緣》講出他對中國傳統思想(儒、釋、道)及文藝的看法。《鏡花緣》的故事當然吸引讀者,但讀者可能把故事、情節視為次要,不過作為表達作者意念的橋樑。錢鍾書的《圍城》也屬這類小說。夏志清指出《鏡花緣》是Scholar Novel(文人小說)。《酒徒》出版至今,剛好二十年,當時文化界的不少現象,目前仍存在。——嚴肅的文學得不到大力推廣,色情之類的仍然流行。在《酒徒》中,作者重新評價了「五四」以來的小說。他提出被遺忘、不受重視的作品,要扭轉批評的風氣。
鍾玲 葉娓娜 王仁芸 王曉堤
鍾玲:劉以鬯先生寫《酒徒》時的心情,不過為了「娛樂自己」,並沒有想到要寫什麼「傳世之作」。九-九-藏-書
黃維樑:作者對當時身處的社會種種毛病有感於懷,甚至縈繞於懷,因此寫了這一部小說,他最痛心疾首的就是這些問題。(作者寫的都是他感受最深、最尖銳的問題,如杜斯退益夫斯基之對宗教,艾略脫之對現代文化,劉以鬯在小說里批評文化界的怪現象:例如,筆會的代表連喬也斯是誰都不曉得。作者寫這些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文壇的恩怨,往往就是這樣形成的。)《酒徒》是對香港文化透視有真知灼見的一部作品,很有代表性。作品的意識流表現反而是其次的。
王曉堤:這些描述和反映商業社會腐敗的主題有關嗎?
陳錫麟:傳統小說里作者借作品中人物的口批評書、批評歷史的情形比比皆是,《紅樓夢》里,曹雪芹就read•99csw•com常借賈寶玉、林黛玉批評歷史事件、某種文人、某種文體。
姚啟榮:很多人都說劉以鬯先生的《酒徒》是意識流的小說。這點我同意。但《酒徒》的重要意義不單在這點上(因為很多小說家都用過意識流的手法),而在內容。《酒徒》的主角是個賣文為生的人,為了生計而寫武俠小說、黃色|小|說。作者寫六十年代流落香港的一個中國大陸作家,對現實、社會問題的批判。小說中有很多對「五四」以來作家的看法,某些方面似乎破壞了小說的結構,我卻很喜歡這些有關「五四」源流的見解。如果當年這本小說有人重視的話,我們不必等到今天才知道「五四」的傳統在哪裡。《酒徒》基本上是表達「五四傳統」的新見解和香港文化的問題,探討範圍很廣泛。相較之下,意識流的表現手法不是那麼重要了。作者在六十年代讓讀者看到「五四文學」的源流及其對我們的重要性。讓我們不但看到作者對社會的批判,也讓我們看到整個歷史的聯九-九-藏-書繫。
葉娓娜:我覺得用意識流手法寫他的感覺一點不過火,他要表現他強烈的感覺,用意識流的寫法是很聰明的。他寫得有組織、計劃。舒巷城同樣在自己作品里介紹書、作品,就不及劉以鬯的讓讀者信服。
王仁芸:他在《酒徒》里寫他最關心的事物——在香港商業社會裡,任何嚴肅一點的藝術都沒有什麼市場價值,有市場價值的,就是劉先生所謂「文字垃圾」。一個職業作家具有藝術良心的話,面對這種現實的確很痛苦。《酒徒》有作者的影子,他對「五四傳統」和外國文學一直很關心。書中人物麥荷門想搞雜誌,又無眼光,這都是作者親身經歷過的事。他關心的事是嚴肅的文學處於商業社會所受的壓迫,我一點不覺得《酒徒》的輻射面不夠。一些小說不能以它時空的幅度來評價它的高低。香港很少有像《酒徒》用意識流手法寫長篇作品的。

《酒徒》的重要意義

文人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