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突然抬起了頭。「你說什麼？」

但是在這片汪洋大海中，貝克一無所有——在他附近只有一條基本上泡在海中、幾乎翻了的船，以及一片到處都是飢餓鯊魚的海域。

貝克詢問救援一事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鯊魚。鯊魚一般喜歡在夜晚實行攻擊。

貝克歪過頭，仔細地看著「路莫斯」的字樣。這是貝克第一次看到路莫斯名字中的字母中間有標點。這意味著路莫斯不僅僅是個名字，它應該還是個縮寫。貝克很想知道路莫斯到底代表哪些詞。

很快，詹姆斯待在船上的時間到了，該輪到貝克上船了。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船尾露在海面上的部分乾燥而溫暖。詹姆斯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水中，因為水裡要涼爽許多。

「太好了。」這是貝克實際上說出來的話，「我還帶著信號彈。」貝克拍了拍口袋以確認信號彈還在那裡。「你也帶著你那顆信號彈嗎？」貝克問艾比。艾比點了點頭。「好，我們要仔細觀察四周，一旦有需要，我們就可以發射信號彈。但前提是他們必須離我們足夠近。」

「路莫斯……」貝克小聲說。

詹姆斯快速地轉了一圈，看了看附近的海面。「沒看到有鰭——至少現在沒有。」

「對！」詹姆斯喊道，「路莫斯。一切都和路莫斯有關。不，正確的答案是，一切都和你有關，貝克·格蘭傑。發生的一切都和你有關。」

「有。」法瑞爾說，「當救援服務中心發現我們偏離航線后，他們會擴大搜索的範圍。如果我們走運的話，他們會找到我們。但這取決於他們會出動多少只船和多少架飛機。他們動用的資源越多，就越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我們。」

「太讓人放心了。那壞消息呢？」

貝克決定一探究竟。他用力地摳著油漆——現在他比之前要用力多了，而且把整個指甲都摳在救生艇表層油漆下以扒掉油漆。

貝克花了幾分鐘，把包紮帶穿過了每個人救生衣的帶子。

聽到這句話，詹姆斯也笑了，就連法瑞爾看上去也在竭力地忍住不笑。艾比的臉色則變得很難看。

「這樣一來，」貝克把包紮帶在法瑞爾的救生衣上打了個結，「我們就沒有人會漂走了。」

貝克read.9９ｃsｗ.cｏm用手指摳著救生艇上的油漆。這樣做雖毫無意義，但能夠幫他找點事做。那片被貝克漫不經心摳掉的油漆下面露出了字母「O」。

「媽媽！」詹姆斯抗議，「聽他的吩咐吧！還是說你更希望一直舉著手？」

「好。」貝克大聲說道。他開始快速思考著。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盡量讓身體離開海水。另外，他們還需要提防鯊魚。最後，他們要盡量節約食物和水。

「好了！」法瑞爾用命令的口氣說，「我們按現在的位置以順時針方向排序。從詹姆斯開始，然後是貝克、艾比，最後是我。詹姆斯，讓我們來幫你一把……」

當貝克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他曾因為摔倒在地上而弄痛了膝蓋。他記得自己當時立刻就哭出聲來。「不要輕言放棄。」當身處達特姆爾，渾身濕透幾乎要被凍死的時候，貝克唯一想做的就是放棄一切努力、躺下睡倒。「不要輕言放棄。」這是貝克家的家訓。

過了一會兒，貝克又抬頭看了一眼。這一次，貝克眯起了眼睛。天空中飛機的痕迹還在。一般來說，痕迹會在飛機經過後幾分鐘內慢慢淡化。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內，痕迹會完全消失，或只留下淡淡的白色。但現在痕迹還是很顯眼。

不論如何，對貝克這一行人來說這都是壞消息。但暴風雨應該會趕跑鯊魚……

艾比怒視了詹姆斯一眼。

「看不到鰭不意味著鯊魚不會攻擊。如果鯊魚只是在緩慢、優雅地遊動，那麼這意味著鯊魚只不過是在徘徊。也許它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鯊魚開始加速，並開始左右改變方向——這意味著鯊魚已經有些被激怒了。如果鯊魚弓起了背，抬起了頭，然後以『之』字形的路線全速向你推進——這意味著鯊魚已經準備攻擊了。如果鯊魚做出了這樣的動作，船上的人必須做好再次打它的準備。知道了嗎，詹姆斯？」

但就在此時，貝克彷彿在腦海中聽到了一個聲音。

他從未遭遇過如此嚴峻的考驗。

「你需要摘下你的戒指，我也要摘下我的手錶。」貝克把手錶摘了下來，「首飾和手錶會有反光，九_九_藏_書鯊魚會誤以為這是魚鱗。」

貝克拉開了自己褲兜的拉鎖，拿出了詹姆斯的戒指。他側過臉來，仔細看著裏面刻著的幾個詞：

「好的。接下來……」貝克看了眼艾比，他無法忍住笑意，「你是想聽好消息還是想聽壞消息？」

貝克沒有質疑法瑞爾。沒有人想聽貝克指出這一點：「你只是在安慰我們，對吧？」

「也拿住這個……」一個船槳在附近浮了起來。貝克把它拿了過來並遞給了詹姆斯。船上的人還要負責防備鯊魚——他將擔任鯊魚防備者。「你能看到些什麼嗎？」

貝克沒有把這個信息告訴其他人。他不想他們承受無謂的擔心。他們還需要支撐一整個白天。貝克決定，和他們分享有關鯊魚信息的最好時機，是等他們確實能撐到夜裡的時候。

「那鯊魚呢？」艾比還是不忘提醒貝克。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水中的人躲在詹姆斯的影子下。他們三個都盡量不移動、不說話。除了確實無話可說之外，他們還需要盡一切可能保存體力。

貝克知道這次真是遇到大麻煩了。

讓貝克意想不到的是，這番話並沒有打消艾比的疑慮。又過了很久，她才終於做出決定，把戒指摘了下來。

貝克把手伸入水中，摸了摸放著詹姆斯戒指的褲兜。他拉開拉鎖，把自己的手錶也放了進去。

艾比舉起手，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她的臉上充滿了疑惑。「我不知道，貝克。這個戒指非常寶貴，我可不想它從褲兜里掉到海里。」

「你……你說你的外祖父創立了家族企業……」貝克磕磕巴巴地說，「你說的家族企業……是路莫斯？」

「好。」貝克繼續說，「海上的陽光會很強烈。船上的人必須把救生衣摘下來，把它蓋在頭上。我們其他在水中的人要躲到船上人的影子中去。船長，我們又需要你的背心了——我們需要再弄點水。我們會把過濾器放在船上，和詹姆斯在一起。」

「嘿，」詹姆斯說，「我們可以和在陸地上時一ｈｔｔｐs://rｅaｄ.９9csw•cｏｍ樣，在這裏也製作些水！」詹姆斯似乎對自己的主意十分滿意，這讓貝克不由得暗暗笑了。除了他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也永遠不會說放棄。

很快，油漆下的字樣顯現了：「L.U.M.O.S」。

「貝克……？」法瑞爾聽起來很擔心。

貝克應該是驚呼了一聲。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來。他是怎麼想到的呢？或許，這是因為貝克最先看到的三個字母是「M.O.S」。

「那你會是第二個，而我會是最後一個！」詹姆斯抗議。

熟練，服從，成功，邏輯，理解。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數秒鐘之內。

「失敗者聯合……」貝克嘟囔著，但他不知道接下來的三個字母分別代表什麼詞。

貝克第一次就是按這個順序看到這幾個詞的，但這幾個詞在戒指內側繞了一圈。貝克可以從任何一個詞開始按順序讀它們，比如從「邏輯」開始……

在潛水時，有一個嚮導帶了一把捕魚槍，不過那隻不過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嚮導會監視鯊魚，以防鯊魚突然產生攻擊人類的念頭。這個嚮導曾告訴過貝克要小心些什麼——現在貝克打算把這些信息分享給其他人。

突然，貝克像被潑了一臉冰水一樣。

詹姆斯臉色灰白，但他還是用雙手抓緊了船槳並挺直了腰。「知道了，謝謝。」

「不用了。」艾比把戒指放到救生衣的一個兜里並拉上了拉鎖，「高興了嗎？」

「我的褲兜上有拉鎖。」貝克安慰艾比，「我可以好好地保管你的戒指。」

「好，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幹些什麼？」艾比問。

「不要輕言放棄，貝克……」

貝克陰沉著臉，看了看四周。他們周圍只有海水。貝克沒有看到鰭——這是個好消息；但他也沒有看到船隻——這是個壞消息。貝殼抬頭看了看天空。

貝克閉著眼睛，彷彿在各種紛繁複雜的景象中看到兩個人走了過來。貝克立即認出了他們。

貝克本不該吃驚。史蒂文是路莫斯雇來的。史蒂文帶他上了船。發現這條船也屬於路莫斯公司本該是意料之中的事。

貝克下意識地看了看水面。他刻意讓自己不去想天上的雲彩。對於天氣的變化，貝克實在是無能為力。如果暴風雨要來，那它早晚都會九_九_藏_書來。他們能做的，只有盡量去克服這個問題而已。

貝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拿住這些東西。」法瑞爾把箱子和水袋都遞給了詹姆斯。

「對，我們只有在必須移動時再移動。另外，我們必須盡量緩慢地移動。盡量不濺起水花。千萬不要蹬腿。」說這句話的時候，貝克側頭看了看詹姆斯。在詹姆斯努力爬上船尾時，他踢出了不少水花。「不要讓鯊魚覺得我們是受傷的動物。」

詹姆斯迅速地行動了起來。他踢了幾下水，然後在眾人的推扶下，在嘩嘩的水聲中爬到了船尾浮起的狹窄空間上。

貝克思考了片刻，然後還是把手臂上的包紮帶解下來。「鯊魚不喜歡一群獵物聚集在一起——它們更喜歡選擇那些落單的目標。所以我們必須聚集在一起。我會來負責此事……」

貝克的手指還在摳油漆。在「O」之後，船上又露出了「S」的一部分。在「S」之前，貝克還發現了半個「M」。

貝克沒有回答她。他很難想象一個人在得知摘下銀戒指能夠幫助他們活下來時，會猶豫半天才把戒指摘下。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和貝克無關了。

「鯊魚只能看到黑白色，這能夠幫助它們分辨形狀。一種毒性很大的海蛇就是黑白色，它們以此來警告鯊魚。實際上，海洋中還有很多生物也是黑白色的，它們也希望用顏色來誤導鯊魚。你身上的黑白色很有可能會讓鯊魚覺得你是一條有毒的海蛇，或是其他應該避開的動物。」

應該會。

貝克繼續思考著。他和鯊魚的經歷不全是不愉快的。他曾在紅海和鯊魚一起潛水。當鯊魚沒有把你當作食物時，你會發現鯊魚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它們身體輕柔、動作優雅，就像慵懶的水雷一樣，只靠鰭的輕微擺動就能全速前進。沒有被打擾，沒有感到飢餓的鯊魚是沒有攻擊性的。

貝克停頓了片刻，然後嘆了口氣。「沒什麼。只不過這條船是路莫斯的。」

他們離陸地還很遠。他們沒有地方可以休息。太陽還在上升。即使他們沒有被鯊魚吃掉，也會被太陽曬死的。貝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貝克曾遭遇過困境——很多困境——但那都是在陸地上，可以隨時在手邊找到能夠幫助自己九-九-藏-書活下去的東西。貝克可以找到食物，即使那只是昆蟲；貝克可以找到水，即使只能喝自己的尿。而且，貝克總有可能會被人救起或自己走出困境的希望。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是貝克一直不想直接問的，但他們每個人都有聽到這個問題答案的權利，「有人會來找我們嗎？」

貝克驚訝得張大了嘴。詹姆斯看了貝克一眼。突然間，詹姆斯的臉色變得異常慘白。他把頭轉了過去。

詹姆斯的腳離水面只有2厘米左右的距離。他只能搖搖晃晃地站著。貝克覺得，如果鯊魚游過來撞到船上的話，詹姆斯肯定會再次跌入水中。但離開水意味著不再寒冷。浸泡在水中的三個人抓住了船一側浮起的救生索。

艾比眯起了眼睛。很明顯，她無法理解為什麼貝克現在會笑。「先聽好消息。」

法瑞爾的話聽上去充滿希望，但貝克看到他講完這段話時咬了咬嘴唇。法瑞爾真的對救援服務中心這麼有信心嗎？還是說作為一名職業船長，他只不過是在為其他人打氣而已？

貝克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人影不見了，但對他們的記憶還深深地印刻在貝克的腦海中。「我不會放棄的，媽媽……我不會放棄的，爸爸。」貝克低聲說。

法瑞爾幽默地翻了個白眼，然後點了點頭。

在貝克待在船上的一小時內，痕迹基本上一直都在。貝克每次抬頭都能看到它。這隻有一種可能性。只有低壓空氣中才會出現這種現象——這意味著暴風雨就要來了。這場暴風雨到底是貝克在「海雲」號上看到的颶風呢，還是只是一場普通的暴風雨呢？普通的暴風雨也很可怕。

第一個任務並不困難。「我們要輪流站到船上去。每個人站一小時。嗯——按名字字母的順序吧？這樣的話，你應該是第一個。」貝克對艾比說。

貝克看了他一眼。「好吧。」他用冷淡的語氣說，「那按年齡怎麼樣？我會是最後一個，因為我年齡最小！」

一架飛機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純白色的痕迹。貝克嘲諷地笑了笑。現在他們的處境和二十四小時之前「海雲」號剛剛沉沒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如果有一架飛機能夠飛得低一些——比如把飛行高度降低四五千米——那麼他們就有可能被飛機上的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