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皺了皺眉，「可是你明明去了呀。我還跟你說過話呢。我還告訴你我的女兒遇到了一場災難。」

我看著支票上的印刷體數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轉身看著德里克，「你的支票有什麼問題嗎？」我問道。

我看著他，「我沒有帶記事本。」我承認了。

錢數比平常少了60元。

我試著忘掉這個想法，儘可能不讓它影響我的情緒。可是它卻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我。每一個工作日，在辦公室里跟德里克度過的每一天，每一次穿過大廳，每當消磨休息時間和午餐時間，都會令我想起它。

他在暗自發笑。我真想一步跨到他的桌旁，用大嘴巴扇他的臉，直到打腫那張男孩兒般漂亮的臉蛋兒為止。

一小時后，他打來了電話。

在我的現實中，這個問題確實很重要。

概述是一種很難寫的文章。這篇文稿需要說明文本創立系統能夠完成哪些工作，在不必掌握詳細技術的情況下怎樣進行操作等等。我花了將近一個星期才寫完。寫完以後我又複印了一份，交給了斯圖爾。他讓我放在辦公桌上。

咔啦一聲，電話已經被他掛掉了。

10分鐘之後，我的電話鈴響了。我拿起了話筒。是班克斯。他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自從第一天起我就再也沒有進過他的辦公室，因此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可能被解僱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估計班克斯和斯圖爾最終達成了一種默契，對我被解僱一事做一個似是而非的解釋。

「我不知道這件事。」斯圖爾說。

「你是什麼意思？」

我坐在座位上，聽著電話機的聲音。你這畜生，我想。我把話筒放進電話機座，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份概述。真是莫名其妙。他居然用電話跟我說這種事情。這簡直無法解釋。他想要修改我寫的東西，那就直接修改好了，他可以讓我把修改稿再打一遍，為什麼要花言巧語地打電話呢？其中必然另有原因，只是找無法知道罷了。

我眨了眨眼睛，「我真的沒有去。我一直都在這裏。」

我不安地改變了話題，「哦，我以為你說過在交給班克斯先生之前，必須經過你的批准。」

我想，假如我被解僱的話，我寧願他們用書信的方式通知我。我當面應酬和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始終很差。

他的目光又回到他的雜誌上。

他聳了聳肩，「不知道，九九藏書還沒看。」

班克斯停住了談話，看著我，「你不想記錄一下嗎？」

「不對，我沒有說過。」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應該對你一生中遇到的一切事情負責嗎？」

「我有一個問題，」我說，「我需要跟你談談。」

「好極了。」我站起身，拿著我的支票，穿過走廊去了斯圖爾的辦公室。跟往常一樣，他坐在桌旁讀著一份計算機雜誌。

「沒問題。我會……」我剛開始說。

弗吉尼亞看著我，「你說什麼？」

我從這個老傢伙的語氣中一點也聽不出來，他究竟是在恐嚇我還是警告找。我想問問他，但是他顯然已經把我忘在了一邊，埋頭在一張列印紙上亂寫一氣。

我神經質地清了清嗓子，「請問，哦，你看完我寫的概述了嗎？」

回家后，我把整個故事都告訴了簡。但是我無法將我的憤怒情緒、我在斯圖爾臉上看到的那種無可奈何、對我不信任的神情以及他對整個體系完全信任的態度完全傳遞給她，無論我怎樣努力也無法使她理解我的感受，最後我終於因為她對我不表示理解而失去了耐心。我們兩人各自怒氣沖沖地去睡覺了。

我感謝了他，之後便離開了。

「你肯定嗎？」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心神不寧。我一點兒也沒有想到他能如此徹底地否認了他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不起，」我嘟噥著，「我一定是誤解了你的意思。我想我該回辦公室了。」

我盯著他。這是一個奧威爾式的由於嚴酷統治而失去了人性的噩夢，一個真實生活中的第22條軍現（即無法逾越的障礙和無法擺脫的困境）。我不敢相信它正在發生著。我迫使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多年來，我已經對這種類型的理論產生了免疫力。我生活中所遇到的許多挫折教會了我要適應自己身處的現代社會。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我仍然感到懊惱萬分。

「瞧，這下你該明白了。這就是你的薪水被減少的原因。問題總算解決了。」

德里克看著我，「當心你的屁|眼兒。」他說。

那天是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之後，轉眼到了星期一，接著是星期二，然後又是一個星期三。我仍然沒有收到斯圖爾、修改好的概述，我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我知道。不過你是我的上司。」

「你到底想九九藏書幹什麼？每完成一項任務之後都想聽到我的表揚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瓊斯，我們這裏不是這樣做事。如果你認為我會允許你在這裏沒事找事、等待某種獎勵的話，你已經得到了另外的評價。這裏從來沒有人僅僅因為完成了自己應該完成的工作而得到過一隻獎盃的。」

我點點頭。我當然肯定。我知道我在哪兒吃的午餐，我也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不過我仍然感到一陣陣發冷，覺得很不舒服。我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一定是我的幽靈替我參加了聚餐，結果她們錯以為是我去了。

一小時后，當我回到辦公室時已經門點半鍾了。德里克已經離開了。我把我做的記錄和班克斯交給我的材料放在辦公桌上，去了霍普的工作站。她也走了。

上班以後，我的工作變得更加繁重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我以前的任務完成得十分出色，足以證明我能夠承擔更加艱巨的工作，或者高層的人物決定讓我增加一些工作分量，通過工作獲取報酬。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我第一次得到了一個起草新聞發布稿的工作，然後又是一次，接著便是為文本系統指令寫一份概述。

當我向斯圖爾交上第一份兩頁稿紙的新聞發布稿時，他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在第二份新聞發布稿中，我試圖盡量減少廣告式的表達方式，通過更加積極的、新聞報道式的風格加強了對產品的正面描述。這一次他又沒有做出任何評價。

「怎麼樣？」我問得太直截了當了。我想讓她們因為沒有等我而感到羞愧。

我把賀卡遞給德里克，「午餐幾點開始？」我問道。

我開車回到了公司，心情越發沮喪了。

他惱怒地看了我一眼，「地質庫是地質科學資料庫的簡稱。它可以使用戶……」

「別指望我每一分鐘都注意著部門中每個人的表現。實話對你說，瓊斯，財務部門從來沒有犯過這種錯誤。如果他們說你上個星期工作了4天，我只能相信他們的說法。」

「不要想。我對你那個不足掛齒的支票問題一無所知，而且實話對你說，瓊斯，我對此事一點兒也不關心。」他又拿起了雜誌，開始閱讀，「如果還有問題的話，去找財務處好了。」我低下頭又看了一眼支票，注意到在票根位置有一些我原先沒有看到的東西。我清了清嗓子，「在時間一欄中寫著，https://ｒｅａd.９９ｃｓｗ•cｏｍ我上個星期只工作了4天。」

斯圖爾繼續對我視而不見，嘩啦嘩啦地翻動著雜誌。

我遭到了所有人的冷落。

「你不也在那裡嗎？」

我從兜里掏出筆來，開始做記錄。

他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我，簽過名之後，便把賀卡裝進了信封里。他無視我的存在，拿著賀卡大步流行地走出了辦公室。

「我這兒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從寫字檯最上面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本黃色公文紙，遞給了我。

「你的確該回去了。」

我不會被解僱了。我得到重用了。

我在等候電梯時心情很緊張。儘管我不喜歡我的工作，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它。我目不轉睛地盯住金屬門上面的光電數字，手心滿是汗水。假如班克斯沒有叫我去他的辦公室就好了。

當她把信封遞給我時，我向她表示了感謝，然後打開信封，取出了那張支票。

我想對他說點兒什麼，讓他知道他是一個多麼不懂得體諒人的蠢貨，但是跟以往一樣，我什麼也沒有說。

開始我還沒有注意到它的範圍，因為公司並不是一個快樂的大家庭。它是一個非私人性質的辦公處所，即使是朋友之間，除了在走廊上簡短地互道一聲「嗨！」之外，沒有多少機會在一起談話。

「不，我只是想……」

他從我手裡接過賀卡，「什麼午餐？」

我回去后，看到一張霍普放在我桌上的留言條，是用她那個私人記事本上的粉色紙寫的。我拿起紙條，讀著上面的留言：「今天是斯泰西的生日。請在生日賀卡上簽名，並轉交給德里克。午餐見！」留言條上有一張生日賀卡，封面是一群手舞足蹈的叢林動物卡通。賀卡的落款寫著：「全體同人敬賀！」

「那是一種地質庫系統，我們打算將它開發到城市、鄉村以及地方政府。你了解地質庫系統是什麼東西嗎？」

我在門框上敲了一下，他沒有抬頭。我走了進去。

他對我皺皺眉，「你來這兒幹嗎？」

他注視著我，「什麼？」

「好的。」我說。

電梯門打開了，一位身穿鮮亮印花裙的中年女人從電梯中走出來之後，我立刻走了進去，按亮了五樓的按鈕。

我拿起了話筒，「你好。軟體處。我是鮑勃·瓊斯。」

我眨了眨眼睛，獃獃地看著他，「哦……沒有。」我說。

可是每一個人都面對著不同的現實問題。

「瓊斯，有些ｒｅａd.99ｃｓｗ•cｏｍ東西我想讓你加進文本創立系統概述之中。我在你交來的文稿上做出了標記，你拿去列印一下。」

他坐在桌旁。門是開著的，我看見他正在閱讀一份《計算機世界》。我輕輕地敲了敲門框，他抬起了頭。他一看見我便皺了皺眉頭，「你有事嗎？」

「我只是覺得好奇罷了。」

「我想是斯泰西的生日聚會。」

「請你看一眼好嗎？」

「那麼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像往常那樣一直等到12點一刻，直到大樓里所有的人都離開之後，開車去了麥當勞餐館。我讓他們把飯送到車上，開車去了附近的街區公園，在那兒吃完了午餐。他們沒有等我一起走，這傷害了我的感情。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生氣。我並沒有期望得到太多，但是他們確實讓我在賀卡上籤了名，霍普給我的留言條上還寫著「午餐見」幾個字。我猜想我不該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受歡迎的人物。我取掉乳酪包里的泡菜，看著車窗外一對對少男少女在草坪上擁抱接吻，一邊吃乳酪包一邊欣賞著收音機里的音樂。

「可是我確實工作了5天。」

我沒有揍他，而是轉身離開了他，直接向電梯走去。財務部在3樓，緊挨著人事部，當我從3樓走廊里穿過時，我看見莉莎坐在櫃檯後面。我沒有理睬她，直接往會議室相反方向的主廳走去。

「這不關你的事。」他告訴我說。

我搖了搖頭，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不，我沒有。」

有一把椅子是空著的，但是他並沒有招呼我坐下，所以我仍然站著，「找的支票上少了60元。」

星期五下午四點，霍普照例用她習慣的方式為我們發薪。

「事情不是這樣。」

可是我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會失去這份工作了。我正在接受一項重要的任務，要為新的計算機系統寫一本用戶指令。我不再需要對過時的說明書進行改頭換面的工作，而是完整地寫出一本用戶手冊。

他們都去了斯泰西的生日聚會。

「你打好後送來，我再檢查一遍。在交給班克斯之前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聚餐怎麼樣？」

這不可能是我的想象，當我離開時我聽到他格格地笑出了聲。

但是人們的舉止使我感到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吃多了。」路易斯說。

班克斯正坐在那九九藏書把巨大的皮椅上等候我的到來，我過去時他既沒有向我問好，也沒有站起來，只是示意我在椅子上就座。

他們因為聚餐而推遲工作半小時。正當我從一個辦公桌到另一個辦公桌，逐個分發內部電話本時，弗吉尼亞和路易斯從我身旁經過，往速記中心方向走去。她們走得很慢，雙手放在顯然由於吃得過多而鼓脹的胃部。

我打開賀卡，看到了簽名。除了斯泰西之外，所有的程序員都簽了名，有霍普、弗吉尼亞和路易斯。每個簽名下面都有一句簡短的問候。我一點兒也不認識斯泰西，但我還是拿出筆，寫下了「祝你生日快樂！」幾個字，並簽上了我的名字。

他放下了手裡的報紙，「你能證明嗎？」

程序員們全都不在了。

「我上個星期寫的那篇關於文本創立系統的概述。你說你會交給找的。你說需要加進去一些新的內容。」

「證明？你親眼看到我來了5天。星期一我幫你完成了IBM備忘錄，並將有關新型鍵盤的一頁內容重新列印了一遍；星期二你和班克斯先生都跟我談了地質商務軟體的工作；星期三和星期四我將地質商務軟體的處理功能拉了一個清單；星期五我把完成的工作交給了你，並開始著手半月匯總系統的升級換代工作。」

我想在褲子上擦一擦手心的汗水，但是他的目光正在直視著我，那樣做太明顯了。

弗吉尼亞和路易斯也離開了。

「哦，」路易斯搖搖頭說，「這太離譜了。現在我不敢發誓說你去了。」

「是什麼樣的問題？」

弗吉尼亞點了點頭，「我也是。」

我只抱著一半兒希望，眼出納、會計，以及財務部主任分別談了話。他們要我找到斯圖爾，讓他在我的工作記錄修改說明上簽字，主任為這一錯誤向我道了歉，向我保證在星期一為我補發那張支票的差額部分。

過多地考慮這些問題似乎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似乎有些過度自我專註的傾向。我的意思是說，第三世界國家裡每天都有許多人死於一些現代科學完全能夠治愈的疾病，在我們自己的國家裡每天都有許多人無家可歸、飢腸轆轆，我卻在這兒為自己和同事們之間的不和諧關係而愁眉不展。

班克斯挺直了腰桿，「羅恩跟你談過有關地質庫商務軟體的事情嗎？」

我考慮過跟簡談一談。我的確想跟她談，甚至連怎樣談都計劃好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付諸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