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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家庭樂園

第三十一章 家庭樂園

到現在為止,遊樂場里的普通遊客幾乎已經全部退場了。身著灰色西裝的工作人員和看上去像是警察的人一道,在人行道上像過篩子一樣仔細地巡視一遍,甚至連每個遊覽車、商店和所有吸引遊客的去處都不放過。
「這些人渣,」瑪利說,「他們把整件事情完全掩蓋起來了。」
「哦,那麼我們大家現在應該很高興地把自己獻身給所謂的『事業』嘍。我們應該把它當成是一種生意場上必須付出的代價。我想,這件事對於我們的意義就在於它使我們得到了解放,我們不用再成為機器的奴隸,而是一個大機構中的一小部分。我想我們應該為個人的權力而鬥爭。現在我們只是假設把自己的個性隱藏在一個大的團體,也就是說,你的團體里。」我的目光眼他相遇了,「作為我自己來說,我決不願意死。我不願意為任何人而死。我想活。」我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巴斯也想活。」
我眨了眨眼,頓時警覺起來,「你說什麼?」
菲利普的妄想症和過度緊張以驚人的速度減退下去,到那天為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一點兒痕迹也沒有留下。
我向四面望去,看見人行道上和大街裏面有許多剃著短短的頭髮、穿著灰色西裝的傢伙。其中一些人的皮帶上似乎佩帶著對講機,因為他們正在對著發射器說話。他們在我沒注意的時候消失在人群中了。
大家點了點頭。
「我們每個人都要過別人的命,」菲利普冷冰冰地說,「你們似乎很容易就忘記了這些。我們大家都不是聖人。誰都不是。」
菲利普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們看見湯米和巴斯從公園大門口走過去,向早已廢棄的老城火車站方向急行。
「你認為他死了嗎?」
我們兩人四目相對地注視著。
也許因為他不再信任我,需要對我進行監視。
我們全都聲嘶力竭地大聲嚷嚷起來,讓他們趕緊逃離危險。
我搖了搖頭,「我不能殺害無辜的老百姓。」
事情很嚴重。眼前是活生生的生活現實。我從來沒有像他這樣跟自己的父母討價還價過。我想我們中間沒有任何人做過這樣的事情。也許菲利普例外。
「那麼我們現在去哪裡?」朱尼亞問,「去好萊塢?還是去比弗利山莊?」
當我們正在大喊大叫的時候,有兩名灰西裝的目標轉向了我們所在的方向,我們悄悄地蹲在走廊里藏起來,半天沒有出聲,那些人終於忘掉了我們。
我們把時間定在感恩節過後的那個星期六,那一天家庭樂園肯定熱鬧非凡。這事一定會成為重大新聞。我們會被各種媒體炒得沸沸揚揚。
湯米正在梅塞迪斯車旁等候我們。朱尼亞和吉姆也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他們三個顯出十分焦慮和害怕的神情,菲利普向他們大聲喊了起來,要他們儘快把車開過來,注意別讓人從後面跟來。我跟菲利普上了梅塞迪斯,向主路飛奔而去。菲利普轉了個彎,穿過高速公路,左一下右一下地開著,沿著林肯大道疾駛下去,直奔洛斯阿拉莫斯,然後又掉轉車頭返回來,回到了查普曼,一路回家了。我們後邊沒有被跟蹤。
「我不想幹了。」我告訴菲利普。
我們周圍的各種遊樂設施都被關閉了。人們被身穿紅外套的快活的年輕人驅使著,迅速而有效地向公園的出口處疏散。
史蒂夫也點了點頭,「行,咱們動手干吧。」
「快走,」菲利普說,「他們已經追上來了。沒有人群作掩護的話,我們肯定會被發現。」我們發現皮和約翰正在「非洲公主」旁邊等候,唐和詹姆斯則等在「遠洋冒險」號遊覽車的前面。
「站在原地別動!」有人在用話筒喊話。
「不,我不想。」可是在我內心深處的那種東西又一次同意了菲利普的理由,認為這將會是一次正義的行動。
「他們是『家庭樂園』的工作人員嗎?」比爾問道,「沒準兒是警察?」
「什麼意思?」
「正是這一點最令人擔憂。」
「往大門外跑!」我尖叫著。
「放下你的武器!」話筒中傳來了喊聲。
「我們難道不能找個地方把炸藥引爆,而不用真正傷害到任何人嗎?我們仍然可以發布聲九-九-藏-書明,我們依舊能夠得到我們所希望得到的關注。但是我們用不著非殺人不可。」
「現在巴斯死了,我們就來到這個該死的海洋世界里快活地玩它一場!」
四面八方都是灰西裝,但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們。我甚至無法確定他們是否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麼人,在尋找什麼東西。我們跟史蒂夫和瑪利一道,剛剛準備爬上一座「魔力山」,忽然,藏在公園四處的喇叭里傳來了既平靜又嚴肅卻而不失友好的聲音,宣布:「由於存在著不可知事件,『家庭樂園』將在5分鐘以後關閉。請各位遊客從主門順序退場。」
後來我走出了辦公室,回到了我的房間。
「如果我們真的殺了人,他們會更加認真地對待我們。」
菲利普搖了搖頭,「那些地方是旅遊點。名人只有在有重大活動時才在那裡露面,而且那時那裡也過於擁擠,有眾多的保安人員。我倒有個主意,我們可以去棕櫚泉。那些名人住在那裡。他們在那裡更容易接觸,經常不帶保鏢。」
「名人,」菲利普深惡痛絕地說,「那是一種我們必須與之鬥爭的觀念。它是我們不滿情緒的起源。為什麼這些人要比其他人得到更多的承認?為什麼大家不能得到同樣多的關注?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這個病態的社會中,殺死一個名人,你就變成了一個名人。記得馬克。戴維。查普曼嗎?我們都知道這個名字,那是因為他謀殺了約翰·列農。還記得約翰·辛克利嗎?他曾經試圖謀殺羅納德·里根總統,因為朱迪·福斯使他心神不寧。詹姆斯·厄爾·雷又怎麼樣?還有李·哈威·奧斯瓦德呢?假如我們殺死一個名人,一個聲名顯赫的大人物,我們就給敵人的營壘以重大的打擊,我們就會因此而名聲大震,我們就能讓大家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的確在此。」
星期四,瑪利做了一頓感恩節大餐,我們在菲利普的房間里吃了飯,整整一天時間都被消耗在電視機前,在橄欖球賽和分界地馬拉松大賽這兩個節目之間不停地換來換去。菲利普跟我們一起吃了晚餐,但是其他時間他都一個人在樓上工作。
在他的極力慫恿下我們大家去了海洋世界。他和其他人的表現跟往日沒什麼區別,好像這仍然是一個普通的日子,我們在正常地參加郊遊那樣,到了那裡以後,他以飽滿的熱情閱讀著海豚和殺人鯨的表演時間表,在鯊魚箱前爭先恐後地搶著觀看。我簡直難以相信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記了巴斯,他們對他的死竟會如此無動於衷,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沮喪極了。儘管巴斯之死不會引起整個世界的注意,但是我至少希望它會對這些被冷落的夥伴們發生影響。難道我們的生命如此一文不值、無關緊要,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地犧牲掉嗎?
我在前面領路,一直開進了汽車旅館業最集中的一條街道。
我以前殺過人。不過那種情形跟眼前即將發生的事情很不相同。我的事純粹屬於私人恩怨。而今天將要發生的一切卻無異於一場謀殺無辜的殘酷暴行。這裏只有母親,家庭,以及孩子們。
菲利普冷靜地看著我,「我覺得我們需要殺一個有名望的人」
「跑!」菲利普大喊。
他搖搖頭,「我還不知道,」他說,「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大家齊聲地答應著:「同意,」「沒問題。」多數人都點了點頭。
「對,還有我們的名片。昨天寄走的。寄給了遊樂場的總經理室。還寄給了阿納海姆警察局,以及本地所有的報紙和電視台。」
「我正在考慮這件事。正如你所說過的一樣,我們把家庭樂園的生意給搞砸了,作為恐怖主義者,我們沒有完成原來既定的目標。但是我正在考慮,如果我們能殺一個名人,就會使我們得到公開報道的機會,我們的案子就會公之於眾。」
我們到家時,其他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菲利普把車停在銷售辦公室門口,告訴大家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我們剛開過塔斯廷大街,就看見一長列警車和消防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向相反的方向飛駛。
「我也不想殺九-九-藏-書人,」吉姆說,「我們為什麼不去找一個有名望的女人,把她強|奸了?」
但是他們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似乎不知不覺中家庭樂園裡只剩下了灰西裝、穿警服的人和我們自己。
「甚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死,新聞除了輕描淡寫地談到家庭樂園遣散所有的遊客並臨時關閉的情形以外,別的什麼也沒有報道,」菲利普說,「也許娛樂公司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媒體在報道時迴避這條新聞……或者其他什麼人提出了這樣要求。」
「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死毫無意義。」
「他很可能還活著!」
滿眼皆是穿灰西裝的人。
他們距離大街還有幾碼遠的時候被人盯上了。灰西裝們正在發狂般地對著發射機和對講機說話,幾個穿警服的傢伙掏出手槍,蹲在地上,擺出了一副準備射擊的姿勢。
「不!」我大叫起來。
在觀看殺人鯨「沙姆」的表演時,我終於被迫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們坐在大看台最前排座位上,水花濺了一身,殺人鯨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來了個鷂子翻身,端直地落在了我們前方的水面上,所有的恐怖主義者都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妙極了!」保羅說,「我真高興咱們能來洛杉磯玩兒。」
我們匆匆趕往老城,向「未來世界」方向走去,比爾和保羅這會兒正坐在「朱庇之旅」的椅子上策劃著爆炸行動,「那些傢伙是什麼人?」我問道。
「什麼?」
我神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已經喪失了意志。
我們躲在家庭樂園後面的假門後邊,那裡看上去像是一個停車場,位於辦公大樓之間,我們向大型公共停車場跑去。跑了很久以後,發現我們已經來到了家庭樂園的大門口,我們以為距離自己的汽車已經太遠了。但是令人驚訝而又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們的汽車就停在停車場的外邊。我們立即馬不停蹄地向停車場跑去。
菲利普看了看手錶,「就這樣,」他說,「其他幾個人還在外面。我們得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們可以給他錄像,」我建議道,「我們把錄像帶寄給警察。」
菲利普看了看全組人員,「大家都同意了嗎?」
「巴斯已經不在了,」菲利普說,「我們無法使他再回到我們中間來。」他的目光固定在我的臉上,「此外,我們為什麼就該感到很糟糕呢?我們為什麼應該為自己感到內疚呢?當他活著的時候我們總是跟他在一起。我們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我們為他提供了一個屬於他的地方,他也知道這點。他跟我們在一起時很快樂。」
「總會找到一個地方的。」
「他已經獻身我們的事業了。」
我想大哭一場。
星期五晚上,也就是襲擊行動的前夜,我們大家又去營銷辦公室——或者按照菲利普的說法是戰爭指揮部——集合開會。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誰會注意或關心他的死活呢?」詹姆斯說。
我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能綁架一個名人,用他當人質呢?」瑪利建議道,「這樣就會有大量的新聞媒體爭相報道。而且我們也用不著非得要他的命。」
「我們冒不起這個險,」他說完,目光將所有人迅速地掃視了一遍,「你們是不是還帶著炸彈和引爆器?」
「你究竟想幹什麼?什麼都不幹嗎?你想要發生重大的變化就需要採取重大的行動——」
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找到其他人,撤出這鬼地方。」
這條信息被重複了很多遍。
「他會設法回來的,」菲利普說,「他別聰明。」
菲利普讓每個人重複一遍自己的時間安排,其時我一直在觀察著他,我很奇怪,為什麼他要挑我做他的合作夥伴。並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左右手;這件事早已盡人皆知。
什麼也沒有。
「你已經把信件寄出去了,是嗎?」
「你能幹好,而且你也想干。」
我們十個人穿過「瘋狂西部大世界」,路過商店和娛樂中心,匆匆向門外跑去。
「我們到哪兒去?」瑪利問道。
「這主意聽上去不錯。」我說。
我公開了我的反對意見,試著把我的觀點傳達給其他那些被冷落的人。但是我再也沒有向菲利普低頭,其他人沒有read.99csw.com勇氣跟他作對。
「為什麼你對那些人這麼關心?他們關心過你嗎?他們曾經注意過你嗎?」
之後大家沉默了一會兒,想念著巴斯。我想起了過去我們曾經有過的快樂,他曾經對我說過他感到跟我們大家在一起又年輕了許多。
「儘管做就是了。」
菲利普轉過來看著我,笑容逐漸在臉上擴展開來,「這是個好主意。」他對我咧嘴笑了,我也回敬了他一副笑臉。老魔法開始靈驗了。我們兩人又成為了兄弟。
顯然他在開車時一直在考慮問題,這時他走到每個人的車前,讓大家給車加滿油。他說,我們要去聖地亞哥呆上幾天,住進一家汽車旅店,然後一直保持低調。他仍然有些發抖和驚慌不安,他告訴我們用現金付汽油費,而不要像以前那樣加滿之後就偷偷溜走——如果因此而暴露行蹤則得不償失。
我們進入了科斯諾梅薩高速公路,直奔南方而去。
「你知道聖地亞哥,」菲利普告訴我,「你來帶路。找一個沒人注意的汽車旅館。」
我不想相信菲利普,但我還是相信了他。上帝啊,我畢竟相信他了。我試圖告訴自己說,他理解我的思維方式。他能夠操縱我,那是因為他對我了如指掌。但是我無法使我自己相信這一點。菲利普是對的。巴斯生命中的最後幾年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時候都要過得快活,這也是由於有了我們大家的緣故。
「會是怎樣?」
一家人從我們身旁走過,那個男孩問他的父親,他是否能要一些冰淇淋。
我反對菲利普的計劃,我真的認為我們打算乾的那件事情是錯誤的,但是我也喜歡在一個項目中佔有一席之地,跟大家在一起努力。
他詳細地向我們描述了計劃,然後讓每個人大聲複述自己的任務。我的任務是陪菲利普乘坐梅塞迪斯。我們必須在中午到達,然後步行通過入口處的大門,我攜帶炸藥包,菲利普攜帶遙控引爆裝置。我們在那裡呆兩個小時,然後乘車去商店,假裝成普通遊客,在兩點一刻準時參加樂園組織的瘋狂旅程,遊戲將近結束時,我們的車輛已經開來,我迅速從車裡跳出來,將炸彈放在某個傢伙的背後,接著又跳進來。我們留下車,步行去火車站,上火車以後就呆在車裡,直到所有成員都上了火車,然後菲利普引爆我們的炸藥,其他人也引爆他們的炸藥。我們在老城火車站下車,離開公園。
我們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便立即發動了汽車,開出大約一個街區之後,我們引爆了炸彈。我們原來沒打算這樣干,但是公寓終究化為灰燼了,從左至右,無一遺漏。現場一片狼籍,慘不忍睹。顯然我們策劃的這次爆炸具有極大的震撼力。牆壁被連根拔起,源自地下的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突然把房頂炸到了空中,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我們的住宅看上去就像原始森林遭到劫難以後成噸的廢木料正在瘋狂燃燒時的壯觀景象。
「以下是我們的分工,」他說,「史蒂夫和瑪利,比爾和保羅,朱尼亞和吉姆,托米和巴斯,唐和詹姆斯,皮和約翰,鮑勃和我。我們乘坐的汽車在這裏停放,這是我們要走的路線,這是要搭乘的火車……」
我們走出了藏身之處,看見湯米飛快地跑回入口處,他似乎已經發現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巴斯看上去卻有些迷惑。他從自己站的地方向場米那裡跑去,然後又向灰西裝跑去,最後乾脆站在那裡不動了。
後來的兩個星期里,我跟其他幾位恐怖分子忙忙碌碌地為襲擊家庭樂園而做準備。我並不想幹這種事,我認為這樣做是錯的,但是我只是一隻怪人擺布的羔羊,我只好什麼也不說,服從菲利普的指示,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夜晚,我孤獨一人躺在床上,我對自己說,我想離開,我想脫離恐怖主義者,我只想恢復到過去的生活方式中,過原來那種平淡而不引人注目的生活。
「很好。現在我們就把這裏解決掉。我不想給他們留下任何一點兒痕迹。」
「沒有,」我承認,「但是他們也沒有傷害過我。」
「如果我們被抓住,我們頂多隻能得到一次專題報道。那是能夠使媒體注意到我們的惟九*九*藏*書一方式。否則,我們就會跟以前一樣永遠不為人知。警察會接到大量為此次行動承擔責任的信件和電話。即使我們發了信,或者打電話,它們只能很快消失在文件櫃里。」
顯然菲利普還沒有認真考慮這個問題,這使他愣了幾秒鐘,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上來了,「瑪利說得對。我們應該綁架一個名人。可以讓警察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還活著。然後他們就會對我們備加關注。我們可以恐嚇他們,說我們要殺了這位名人,除非我們的要求得到滿足。這樣我們便會有所收穫。」
「你告訴我之前我壓根兒就沒有看見他們。他們就跟我們一樣,很難被人發現。」
第二天我們整整一天都呆在旅館里,收看新聞報道,或者看報紙。
我們周圍擠滿了人群,他們看到鯨魚從一連串的圓環中飛躍過去時瘋狂地歡呼雀躍起來。
「如果他還活著,他們會把他弄走的。走吧。」
驚慌的感覺在我心中迅速擴展起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是的。」
鯨魚的表演結束了,歡呼聲仍然持續了一陣之後,人們紛紛從大看台上站起來,提著禮品袋和隨身物品,在我們周圍魚貫而出,準備離去。我們仍在座位上沒有動。
「我們能到這裏來都是由於我們準備製造家庭樂園爆炸案時被那些人渣給搞砸了,巴斯一命嗚呼了,那些打死他的人渣又跟上了我們,想把我們也擺平了。別忘了,我們可不是為了他媽的度假才到這兒來的!」
菲利普點了點頭。
我們抄近路來到一家餐館,從側門走出接待室,穿過一個上面寫著「內部專用,遊客止步」的房門。
「——作為補償,所有的遊客都會收到為期兩天的『家庭樂園』入場券,歡迎各位回到歡樂之家來!」
「如果我真的不想,你能把我怎麼樣?」
推銷員們相互招呼著,倉皇地逃出了辦公室,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我知道他們中間肯定早已有人通知了警察局和消防隊。於是我按了一下汽車喇叭,用手向前方的公路指了指。菲利普會意地點點頭,把腦袋伸出車窗,向後大喊一聲:「跟我來!」
我們發現比爾和保羅正在排隊等候乘坐「朱庇之旅」。我們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四個人匆匆來到「潛水艇之旅」,找到了史蒂夫和瑪利。
「冷靜?兩天以前,你讓我們炸掉那些該死的公寓,因為你覺得那些灰西裝跟上了我們——」
我們把車停在一個懸挂著「停」字的路燈旁,穿過停車場,走進了入口處的大門。
「我不知道。」菲利普又說了一遍。他的聲音聽上去緊張得要命。
我們分別收看了5點整、5點叨分力點整的新聞,電視頻道被我們不停地換來換去。
「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
「你是怎麼啦?」菲利普說,「能不能冷靜點兒?」
他正想說些什麼,忽然愣住了,形狀詭秘地四下里看了看。
「巴斯究竟怎麼樣了?」朱尼亞問。自打我們離開家庭樂園至今,他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很小,而且極不自然地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
「你為什麼希望事情會是這樣?」菲利普問道。
我們馬不停蹄地從55號公路轉入了405號公路,最後菲利普開進一個汽車加油站門前。
他一邊疊地圖一邊低著頭對我說話,始終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意識到,他正在試圖以他自己的方式跟我和解。他希望向我道歉。我斜靠在門旁的牆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點兒變化。你沒有感覺到嗎?」
我不想再當平民恐怖主義者了。只要我離開這裏,我就可以不當了。
在我們剛剛踏進遊樂場的一剎那,計劃將要進行的襲擊事件似乎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磨盤,在它的重擊之下我喘不上氣來,我的腦袋直發暈。我不得不停下腳步,閉上眼睛,重新調整呼吸。當我重新睜開眼睛時,我看到大批的人流從老城車站蜂擁而來,穿過魔術商店,走過了歷史博物館。一匹馬拉著一輛四輪車開了過去,馬身上的鈴檔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在我的前方,在大街的盡頭,我能夠看到優美動人的童話故事中的城堡。
沒有提到任何有關家庭樂園一案的消息。
九_九_藏_書這真是好極了。他們會收到這些信件的;我們將放置那些炸藥;他們將搜尋炸藥;我們用不著非得毀掉一切。我們仍然能夠得到公眾的注意。」
而且我仍舊喜歡當一名恐怖主義者。
「光天化日之下,」吉姆說,「樣板公寓現在正是對外開放時間。」
我只是這樣對自己說說罷了。
「什麼事?」
「湯米怎麼辦?」瑪利問道。
「也許他們不會發現我們住在這裏。」
「我不知道。」菲利普承認。
「那些信肯定早就寄到了。郵局真它媽的該死。」他往大街上掃了一圈兒,注意觀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媽的,我看見他們了。」
「我會殺了你。我會按一下這個遙控引爆器,你背在身上的那些炸藥會把你的屁|眼兒炸到地球的另一邊去。」
「難道必須涉及到你的私人感情你才幹嗎?」
第三天,我們去了海洋世界。
這一次他鋪開了一張家庭樂園的平面圖,用紅筆點出了遊樂場里那些具體的地點。
「你會那樣做嗎?」
他飛快地駛離現場,拐上了查普曼公路,其他人緊隨其後。
「如果我們被抓住怎麼辦?」皮膽怯地問。
菲利普從地圖上拿下了紅色圖釘,收起桌上的地圖,把它疊起來,「我知道你對這事兒的看法,」他說,「但是我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去。」
「那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
「試試看。」
緊接著槍聲響了。
「他們正在找我們。」
「什麼樣的變化?我們究竟在這裏愚弄誰?你以為殺死一個名人就會改變我們的地位和屬性嗎?我們是被冷落的一群,而且將會永遠遭受冷落。這就是我們的現實,老兄,你必須逐漸習慣這個現實。」
「那麼咱們就定在明天,」他說,「明天我們收拾行李,向棕櫚泉出發。」他微笑了,「我們去給自己抓個電影明星回來。」
「誰?」史蒂夫問。
「其實你想。」
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詹姆斯、約翰和我迅速將所有的垃圾——廢舊罐頭盒、飲料罐、舊報紙——統統放在廚房的地板上。我在所有的垃圾上澆滿了汽油,把剩餘的汽油澆在了樓下的地毯上。
「可是我們中間已經有人從錯誤中吸取了教訓。」我說。
巴斯倒下了。
「可是我再也不想殺人了,」我說,「我不想殺任何人。」
我們在寂靜中開車來到了家庭樂園,寂靜中充斥著緊張的空氣。菲利普打開了收音機。那是個我不喜歡的波段。但是我讓它繼續響著,因為有聊勝於無。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圖釘,玩弄著它們,「當一名恐怖主義者沒那麼容易。從來沒有一定之規,也沒有現成的傳統可以依據。一切全靠我們自己一邊摸索一邊建立。有時我們也犯錯誤。有時我們無法判斷究竟是對是錯,直到一切變為事實。」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我,「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我點了點頭。我不能肯定他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樣的回答。我甚至不敢肯定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說實話,我非常討厭你這一點,」他說。他看著大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嘆了一聲,「不過有時我自己也這樣想。」
我們選擇了海厄,一個比較大一些的、相對來說沒有點的地方,從女招待的服務台上偷來房間鑰匙,在靠中間的一層里佔用了幾間住房。個人在自己的房間里放下行李之後,我們在菲利普的套間里集合起來觀看有線台的新聞。
散會以後,我們正要離開,他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讓我呆一會兒再走。其他人走回了他們各自的住處,只有我留了下來。
「什麼——?」
我打算跑過去,但菲利普抓住了我的衣領,把我一把拽了回來,「忘了這事兒,」他壓低嗓門說,「對他來說一切都已經太晚了。現在我們必須救出我們自己。」
「你真的想把這事幹完嗎?」我向大家站的地方做了一個手勢,「我的意思是,這地方是個家庭樂園。你真的想把那件事幹完,毀掉這個家庭樂園嗎?」
瞬時,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就像啞劇的一幕場景。巴斯大惑不解地站在那裡,掃視著周圍,似乎想發現話筒是在跟別的什麼人說話,接著像猜謎般地用手指著自己,好像在說:「說誰?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