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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章 納帕的呼喚

第一部

第二章 納帕的呼喚

「是真的,你我都明白。」她傷感地笑笑,「我告訴你,我第二次失業時,沒有什麼比你眼中的失望更讓我傷心了。我恨自己,每次發誓說不要再那樣做時,就會有點改變。但是……唉,其實並沒什麼變化。我也不知為什麼,只是好像不能……」
「不太高興。」
「真的?」
他轉過另一個平台,看見在最高的台階上坐著一位和他年齡相仿的美麗金髮女孩,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誘人地朝他微笑。
狄恩想了一秒鐘,決定先下手為強,「你媽昨晚就是這樣叫我的。」
她全身赤|裸。
「好的。」他望著車窗外掠過的灌木叢。她說得很好聽,顯然她是認真的,她自己也相信,但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而且還很造作,不知是不是從電影里拈來的。
好在一切都已結束,這次會完全不同,她不會再重蹈覆轍。在她的生命里,這是第一次,她下決心要去做狄恩需要的那種母親,他應該擁有的那種母親。
她笑了。那段日子里有很多男人,包括固定的情人和一夜風流。她從沒採取過任何避孕措施,她不喜歡避孕套和避孕膜,討厭任何阻礙接觸的工具,也從未有規律地吃過避孕藥,所以只得相信運氣或命運,並且接受一切後果。
「狄恩,」她說,「閉嘴上車。」
然後,一個女孩走進了教室,正是狄恩夢中坐在樓梯上的那位。
狄恩點點頭,「好的,你帶路。」
「我們在這兒會很幸福的,是不是?」
此刻他開始感到沮喪了。
狄恩點點頭坐下吃早餐。桌上擺著一杯桔子汁、兩片塗了花生醬的烤麵包和兩種麥片粥。母親站在水池邊給自己倒咖啡,顯然她很緊張。
她也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
「好,我們走吧。」她發動引擎上路了。
他盛了一碗麥片粥,「好吧,你送我一段路。」
在那兒不會惹人注意。
狄恩點頭說:「太棒了。」
一個其貌不揚的金髮男孩把書扔在旁邊桌上坐下,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狄恩鼓足勇氣笑了笑,決心在第一天結識新朋友。
他們搬家快一周了,卻好像已在這兒住了幾年似的。對她而言,納帕比麥沙更像家鄉。
狄恩環視教室,打量著他的同學,凱文隨著他的目光逐個評論,透露背後嚼舌的信息和他們的怪癖,老師進來時他趕緊閉上了嘴。霍布魯克先生高高瘦瘦,長著一張輪廓分明、像鳥一樣的臉。他將包放在桌上,直接走向黑板,用清晰的印刷體寫出自己的名字。
「別人搬家通常都有個理由,」他望著母親,臉脹紅了,「我是說搬到某個特別的地方,」他快速補充道,「他們都是在那兒有家,或者在那兒長大,或者他們真的喜歡那個地方,或者是公司派去工作,或者……我們真的沒有什麼理由搬到那兒去。」
凱文聳聳肩說:「眼見為實。」
母親大步走過草坪來到路邊。她穿著一件薄薄的背心,幾乎罩不住豐|滿的胸脯,還有一條對於她這種年齡來說太緊的短褲。她看上去一點兒不像這個年紀的女人,遠遠不像。好幾年以來不止一個朋友對他這樣說,她是他們見過的最性感的尤|物。
「可以出發了?」
走進教室,他覺得自己直冒汗,很快掃https://read.99csw•com了一眼教室后,他發現中間的座位全坐滿了,前排和後面仍空著。
凱文隨意地抓住路過的一名同學的衣袖,這是個壯實的小夥子,只拿了個文件夾,「漢克,」他說,「說說佩妮羅是什麼人。」
「有一點兒。」她承認道,然後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他注意到她穿了件緊身衣,清晰的輪廓表明她沒有戴胸罩,「剛開始緊張是正常的,要不了十分鐘你就會如魚得水了。」
她想,如果他不是她兒子的話,她可能會設法勾引他。他已長成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小夥子了。
校舍是舊紅磚結構,這種建築除了在電影裡外,平常難得一見。兩層的主樓有一個門廳,教室和辦公室都在裏面,一直延伸到操場。附近的禮堂頂端是高聳的鐘樓,灰色混凝土的體操房離這兩座建築稍遠,像是新建的,可一點也不好看。
「到。」狄恩回答。他盯著桌子,膽怯、難堪,不敢看她,也不敢正視她的目光。霍布魯克先生叫下一個名字時,狄恩才抬起頭,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移到了下一個同學。
「我叫凱文。」他誇張地用手指著教室說,「這裡是地獄。」
「是的。」
「沒事兒,我走路去。」
納帕谷的第一印象讓人失望。他原以為能看到綠油油的莊稼環繞小城,古雅的圍牆,公園裡的音樂台,以及俯瞰小城中心的尖頂教堂。然而,透過白色、朦朧的天空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擁擠的快餐店,旁邊是一座廢棄的車站,擁擠的建築物群讓人消沉,沒有農莊和葡萄園的蹤影,只有典型的城市普通建築。他看了看母親,她仍然高興、激動,但他自己原本滿懷期待的心情已經消失。車穿過城裡時,他越來越沮喪,不知什麼原因,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他的夢。
簡短的自我介紹后,霍布魯克先生開始點名。狄恩發現她的名字是佩妮羅,佩妮羅·丹尼蒙,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保守而古典,他很喜歡。
他們一路沉默著來到下一個該停車休息的地方。狄恩下車伸展伸展筋骨,走到駕駛座旁。他倚著車身說:「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搬到納帕?」
她看著他說,「現在一切都會改變的,我們會在加利福尼亞開始新的生活,我會成為另一個人,你會明白的。我知道對你說不清,但我會向你證明的,一定會的。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已成過去,這對我們倆是個新開始,我會努力的,好嗎?」
對這種評價他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他們談論的是陌生人或者某個人的表姐或姑姑,那就是另一回事,可輪到自己的母親時……
母親笑道:「你覺得怎樣?我請辦公室的同事幫忙挑選的,我想他們很有點路子。喜歡嗎?」
母親打開車門,他鑽進車裡,越過座椅將她那邊的門鎖打開。她朝他笑笑,坐在方向盤前,汗水沿著臉頰淌下,在化妝品上留下了細薄的印跡,但她卻不把汗擦去。「我們把東西都帶齊了?」她高興地問。
他們打算出發離開麥沙鎮時,天氣已經很熱了,太陽還未升起,氣溫就高達華氏八十度。這是一個典型的八月清晨,狄恩知道,到正https://read.99csw.com午時分,瓦利國家銀行旁邊的溫度顯示牌就會閃爍三位數。
車駛過大學和他昨晚與朋友話別的地方。他扭轉頭去,感到非常難堪。昨晚的告別顯得尷尬,不是由於離別的愁緒,而是由於缺乏這種情感。他本想和朋友們擁抱話別,說他們對他是何等重要,自己會如何想念他們,但是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對你可能是這樣,狄恩想,但他什麼也沒說。他希望自己在社交場合能更像母親一點兒。
她受到了召喚。
他討厭自己竟會有這種想法。母親以前曾給過他同樣的保證,但是當她酗酒狂歡,遇見某個男人時,所有的保證便都拋到了腦後。
他交了在納帕的第一個朋友。
他想起他們在克利夫蘭,在阿爾布克時的日子。
有時他希望母親身材臃腫長相平平,穿著和別人的母親一樣邋遢守舊。
也許他會喜歡在加州生活。
「狄恩。」他說。
漢克裂嘴一笑:「舔嘴貓。」
旅途中狄恩問她為什麼要搬到納帕,她不知如何回答。為什麼要到這兒來?正如狄恩所說的那樣,沒有任何不得已的原因迫使他們到這個地方重新開始,她在這兒沒有朋友、親戚,她也可以在其他中等城市或是大城市裡找到同樣的工作,她曾告訴他這裏和其他地方一樣好,在這裏她不會被別人認出來,但是真正的原因是……
母親整理了一下背心領口,皺了皺眉,「你是說你不明白為什麼?我在那兒找了工作,這就是為什麼。」
他希望她也能像他一些。
台階的中央有一條細細的血流緩慢流淌。
他在一排三人空座的中間坐下,正好在一個穿著髒兮兮的T恤衫、悶悶不樂的男孩和一個化濃妝的西班牙女孩後面。他環視了一下教室,本以為這兒的學生會比麥沙的更酷,畢竟,這裡是加利福尼亞,但周圍的學生看上去有點落伍,男孩們頭髮太長,女孩們又相貌平平,顯然,最新時髦的潮流來自南加州,潮流的浪尖只是微微掠過這個黃金之州的北部而已。
「可是你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工作。」
午飯前他醒了,一小時后他們到達舊金山。離納帕越近,母親顯然越興奮、健談。她的熱情很具感染力,狄恩發現自己也在焦急地等待著駛臨新家的時刻。
狄恩傻乎乎地站在那兒,顯然他還不太明白這所學校的特殊規矩,說錯了話,惹惱了他的新朋友。整節數學課他都在擔心,但在一小時后的神話課中,凱文走到窗前坐到了他的身邊,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不好意思讓媽媽開車送你上學,是嗎?」她笑了,「我明白。你得快點吃,要走十五到二十分鐘的路呢。」
「你選了什麼課?」
他感到臉在發燒,於是轉過頭去。
但是母親先開了口。
他拾級而上,望著腳下,跟著血流找尋源頭。他來到一個平台,轉彎,又繼續向上,血流現在更粗,流速也更快了。
男孩看看他,哼了一聲說:「你叫什麼,淫棍?」
凱文注意到他在看什麼,搖著頭說:「她是同性戀。」
狄恩吃驚地望著他,「什麼?你撒謊。」
「有點害怕。」他倒了杯桔子汁。
他點點頭。
他報以心不在焉的笑容。read.99csw.com
也許明天他會設法和她坐得近些。
不知他是不是長得像他父親。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出發了。聖巴巴拉往北四十英里是小城索爾萬,他們在那兒停下來吃早飯。索爾萬是個聞名的旅遊點,有著丹麥情調的村莊、荷蘭的風車和瑞典的花圃,建築頗有斯堪的納維亞的遺風。他們在露天餐廳用餐,狄恩要的是一種比利時的威化餅,上面點綴著新鮮草莓和奶油。儘管仍被昨晚的惡夢所困擾,可今天,對於作別亞利桑那,他感覺好了許多。他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和四周連綿青翠的群山。到納帕還有八小時的車程,他想象它會和索爾萬一樣,小巧、可愛,美麗得虛幻。他第一次認為自己理解了為什麼母親想搬到北加州的葡萄酒之鄉。
他點點頭。
他喝了口估計,「你不緊張嗎?」
「好了,」她說,「快點吃,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嗨。」他說。
他的目光滑過她的身體,滑過她潔白如玉的乳|房和張開的雙腿。大腿間長毛的隱秘處正在不停地流著血,順著台階往下淌。他慢慢走向她,她迎過來,示意他把頭放在她的腿上,等他再次看她的臉時,他發現她變成了母親。
狄恩點點頭。
男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大笑起來。
「是的,」他承認道,「只是……我也說不清。」
「好嗎?」她又問。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幸虧體育不是這所學校的必修課,他感到有些慶幸。他不擅長運動,而且在別人面前更衣會使他非常難堪。
他選擇了後排。
「說實話。」
「英語、古典神話、體育、搖擺舞歷史和經濟學。」
她記不起他父親的模樣了。
「我們還有兩門課要一起上,」狄恩說,「神話和搖擺舞歷史。」
這就足夠讓他喪氣的了。
「你去哪兒?」凱文在門廳里問道。
凱文放開漢克的袖子,轉過來說:「懂了嗎?」
傢具已運抵納帕鎮,但他們還有兩天的旅程。他們不想一天之內奔波十八個小時,而是要在聖巴巴拉停留,第二天再繼續前往納帕。他們需要一周的時間安頓下來,然後他上學,母親上班。
狄恩站在學校馬路對面,等著打上課鈴,但同時又害怕鈴響。他感到口乾舌燥,手心汗濕,他甚至希望自己沒有離開亞利桑那。他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在麥沙上學時他連同學都認不全,現在到了新學校,從零開始,肯定會不自在。
狄恩眨眨眼,屏住呼吸。簡直太像了。女孩穿著流行的秋季校服,捲曲的頭髮散在肩上,而不是夢中紮起的長發,但兩個人相像得令人吃驚。狄恩的目光追隨著女孩坐到了第二排的空位上,她很美,幾乎是讓人難以置信的美麗,有一種端莊、害羞的氣質,使得她更加迷人,讓夢裡的那個她黯然失色。
下課鈴響了,狄恩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望著佩妮羅收拾書本。她穿的褲子並不太緊,但由於坐的緣故,站起時,褲子無意間勾勒出了雙|臀間的峰溝。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她自己也在想。為什麼這些事總是一再發生?她不是不想過正常的生活,只是有一種瘋狂在不斷地侵擾著她,每每在她想要走上正道時,總會有什麼人或事讓她偏離正軌。
「好了,」https://read•99csw.com凱文說,「去吃飯吧。」
「你高興嗎?」母親問。
「這不是真的——」他說。
狄恩把鋤草機調過頭,看見她在窗子旁,於是朝她揮揮手。
第一天的校園生活還不算太壞。課很無聊,但老師似乎不錯,由於是第一天,他提前下了課,好讓大家去找下節課的教室。
「你不喜歡納帕?」
和別人一樣,點名的時候佩妮羅也在四處張望,把名字和主人的臉對號。名字點到接近字母S時,狄恩緊張起來。
她站在廚房窗戶旁,喝著咖啡,看著狄恩在後院除草。他沒穿襯衫,汗流浹背。
他看了看課程表:美國政府、幾何二、古典神話、世界經濟。搖擺舞歷史和英語。他選的課都是大學的預備課程,惟一看起來比較有趣的選修課是搖擺舞歷史,其餘的課程均是嚴格參照書本的學術課。古典神話是他討厭卻不得不選的兩門課程之一,另一門課是外語。
「一切都會不一樣,」她瞥了他一眼說,「對我們倆都有好處,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是我可以重新開始。」
「我覺得你有點怪。」凱文轉過身去,搖搖頭說,「我走了。」他穿過門廳,消失在鈴響後魚貫而入的學生中。
他們輪換著開車,偶爾停下來歇歇。兩人在頭一個小時里都很沉默,聽聽收音機,然後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車裡的沉悶最終壓過了音樂的節奏,於是秋恩關掉了收音機。之前看似正常、自然的沉默突然顯得緊張起來,狄恩清清嗓子,試圖找話和母親說。
他幫媽媽把最後剩下的行李拿進車——裝浴室用品的提箱、路上零食的紙袋、咖啡壺——然後站在車門邊,媽媽最後一次鎖上房門,把鑰匙扔進郵筒。離家的感覺很奇特,但他奇怪地發現對即將到來的別離他並不傷感,他希望自己會覺得失落、遺憾,或者是沮喪、孤獨,可是他毫無感覺。
同性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相信這樣的話,但也不是完全不信。他看著她走出教室,消失在擁擠的大廳里。同性戀。這個想法很讓人興奮。他明白靠他蹩腳的與異性|交往的技巧,想獲得像她那麼美麗的女孩的青睞,幾乎是毫無機會,但至少這給他的想象增添了額外的刺|激,想象她的裸體,她和另一個女孩在床上,做著色情的、被禁止的、只能部分想象得出的事。
召喚。這是她的感受。邏輯上看並不成立,但感情上確實如此。她在《亞利桑那共和雜誌》周日增刊上讀到一篇關於葡萄園的文章后,就感到被這個地方所吸引。
他得記住這個。
「上幾何課。」
他朝她笑笑,「好吧,」他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狄恩慌忙聲辯。
晚上他們住在聖巴巴拉的汽車旅館,一間有兩張床的單人房。
駛過商業中心,駛過小店和那些讓遊客駐足購物的地方時,這種感覺愈加強烈。
過了大學,他們駛向騰普和高速路。望著熟悉的街道、商店及路標掠過,他不敢相信真的就要離開亞利桑那州了。
「塞墨勒,」老師喊道,「狄恩?」
「你的真名叫什麼?」男孩問道。
實際上,凱文隨意的道別在這裏司空見慣。
「我們得談談。我知道這很難,但彼此交流非常重要。」她試圖微九*九*藏*書笑,幾乎還真笑了,「再說,我把你困在了車上,你得聽我的。」
十分鐘后他們到了。
「你用不著害怕,不會有事兒的。」
愛普爾感覺不錯。
「哇。」
儘管如此,懷孕時她仍很高興,有了秋思她覺得很幸福。假如沒有他,她不知道她的今天會是怎樣,可能已經死了,或者濫用藥物,酗酒成性。
「只是什麼?」
他們曾猶豫、徒勞地想喚起心中的愁緒,可最終不得不放棄,然後像平時一樣分手,似乎第二天又會再見。
凱文皺了皺眉說:「一起?你覺得我們是什麼?是同性戀?」
兩周以來搬家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使她感到緊張和焦慮,這個想法在心裏從願望變成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打亂了她的日常思維,她甚至感到自己快要發瘋,就像身體裏面有種東西在不斷告訴她,她必須搬到納帕去。她曾試圖和這種想法抗爭,可最後不得不屈服。她從來都相信自己的本能。
他想起他們中甚至沒有一個人說要寫信。
再往北行駛,城鎮越來越具鄉村情調,也越來越不發達,不僅僅是周圍景色讓狄恩感到沮喪,他感到心頭就像壓了個沉重的情感包袱,在臨近新家的路途中,這種感覺愈加沉重而不可抗拒。
他想問凱文她是誰,但此刻教室一片寂靜,正在板書的老師後背挺得筆直,現在說話不合時宜。
他慢慢點點頭,「我想會的。」他說。他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相信這話。
「她不是同性戀。」
「我知道我讓你失望,很多次了,我也讓自己失望。我從來都不是你希望中的母親,也不是我想成為的那種母親。」
就那麼簡單。
當然,不管他們是否搬到這兒或是其他地方,他們都得搬家,別無選擇。她並不是像告訴狄恩的那樣是自己從銀行辭職的,她是被開除的,並且面臨受到起訴的威脅,如果不是銀行經理也捲入進去,可能現在她已進了監獄或者受到了審判。
她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進水池,然後走進卧室更衣。
狄恩慢慢下了車。房子比他們在表沙的要好得多,有一個漂亮的紅木車庫,不像在亞利桑那時的小停車棚和儲藏棚;院子長滿了灌木和綠樹,以前的家只有沙礫和仙人掌;取代原來舊房的是一幢小巧、使人驚嘆的木頭加玻璃結構的房屋,就像《建築文摘》里設計的那樣。房子位於山間的一塊平地,這些山環繞著一個峽谷,其實是大峽谷的分支,遠離主路,周圍是灌木叢,平添了一派清新的鄉村情調。
晚飯後狄恩早早上了床,很快入睡。他夢見一條高速路,一條長長的、黑暗的高速路,路的盡頭有扇紅門。他慢慢朝前走,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嗒嗒聲,他感到腳下的地柔軟、泥濘。而且凹凸不平。他繼續向前走,盯著正前方。不敢朝左右兩邊看。來到了門口,他並不想開門,可他還是將門推開,看見門後有一個通往高處的台階。
帶著一袋丹麥甜餅,他們又上路了。道路逐漸平緩,更具鄉村特色。一開始覺得風景很美,但雷同的景色很快變得單調。在車子輕微晃動的催眠下,狄恩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笑道:「可以。」
時間慢慢過去,他發現自己並不在聽老師單調沉悶的講解,而是專註于佩妮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