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林斯利給他倒著咖啡，沖他得意地笑著。「我想你昨晚一定睡得很好？」

角落裡傳來一陣嚓嚓聲。

第二天早上，比林斯利看上去有些不同。精神更好，更健康，彷彿長時間的獨居生活后，他又再次煥發了精神。

丹尼爾報以甜蜜的一笑。「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嘗了一口滾燙的咖啡。味道不錯。「你為什麼不找些別的人住在這房子里？我想你以前就是這樣做的。我知道我家並不是世代住在這裏。」

丹尼爾又瞥了眼角落裡晃動的身形，然後迅速出擊了。他跑過地毯、彎腰握住了那熟悉的球棒。

「我兒子看見了她，」丹尼爾提醒道。「而且我想我也看見了她。在我開車來的時候，我還在窗戶里看見了……一個娃娃。我肯定，她還在附近。」

比林斯利點點頭。

「很好。晚飯是六點整。午飯吃不吃由你來定，但晚飯時你一定要來。」他的目光嚴厲。「準時到。」

在這之後，他回到房間，鎖上了門。整整一夜，他都在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管家的聲音仍很平靜。「我當時不知道這些。」

正在朝他招手。

那娃娃仍然大笑著，沿著走廊跑去，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不，不是。但他們知道自己住在這裏的原因。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們是被以前住在這裏的人選中的，以維持兩個世界的邊界線。他們這樣做了，也遵守了read.99csw.com前人為他們制訂的儀式和規則。」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丹尼爾嚇得險些潑出手裡的咖啡。「你一定還記得，丹尼爾，早飯是每天早上六點。不要遲到。今天就算了，但明天……」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已充分傳遞了威脅的意味。

他抬起頭。在遠處的牆上，在那似乎是被月光照亮的圓圈裡，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

他環視四周，想找個武器。在床下，他看見了自己過去的那根棒球球棒。他敢嗎？它離他足有五步之遙。他得穿過半個屋子、彎下腰才能夠到它。而在這段時間內，那娃娃能幹什麼呢？

門在他身後喀噠一聲開了。他猛地轉過身，看見那娃娃跑出了卧室，那嘶嘶的笑聲使他想起了笤帚掃在光地板上的聲音。

比林斯利將咖啡放在托盤上，掃視著餐桌。「我們是不是已經吃完了早飯？」

多妮。

管家開始收拾桌子。「隨便。現在這是你的家，四處看看。了解一下情況。」

後來他雖然睡著了，但也是斷斷續續、半夢半醒。所以當他起來時，仍和頭天晚上一樣疲憊不堪。

比林斯利放聲大笑。這次他似乎真的很高興。「恐怕不行。」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而你對她一無所知？這些事你都是第一次聽到？」

「就像我和你說的那樣，這房子需要有人住。」

管家搖搖九_九_藏_書頭。「沒有。」

一個女孩的影子。

而他自己的樣子卻糟得很。

他的聲音和語調似乎都沒有惡意，但丹尼爾還是感到了一陣涼意。

丹尼爾走進餐廳。比林斯利興緻頗高地沖他笑著，舉起了一個銀制小鍋。「來點兒咖啡？」

幸運的是，球棒的把手已伸出了床外，最大限度地縮短了它與門口的距離。抓起它並不容易，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即使在他拿起武器時，那娃娃開始向外跑，它也沒時間把門打開。這樣他就有機會在它逃跑前抓住它。

他猛地翻身坐起，眼睛圓睜，心臟狂跳不已。他聽出了那個聲音。他向發出聲音的角落望去。光線太暗，他什麼也看不見。

那個娃娃。

那可怕的東西動了動，但用羽毛做成的眼睛仍緊緊盯著丹尼爾的眼睛。它想幹什麼？趁他睡覺的時候鑽進他的喉嚨、像殺死他母親那樣殺死他？好險哪。如果他睡熟了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的。等到他被驚醒的時候，一切就已經太晚了。

這是真的，丹尼爾想道。他從未見過這兩個人在一起。他只是猜測多妮是比林斯利的女兒。

不。更可能的情況是，管家的健康狀況是和這房子聯繫在一起的。現在，房子正在重新充電，老比林斯利同時也補充了能量。

「那我今天做什麼？我能離開，去買東西嗎？」

可如果它主動襲擊他怎麼辦？

昨天，九*九*藏*書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那個娃娃來了。旅途的勞頓和後來的神經緊張，使他疲憊不堪。他上了床，只想休息片刻，然後想辦法逃出這個瘋人院。可隨著睡意的漸漸變濃，他想他完全可以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再收拾。那時，他的頭腦會變得更清醒，體力也已恢復，成功的把握也就會更大些。於是他脫掉衣服，鑽進被窩，閉上了眼睛。

也許比林斯利是個吸血鬼。也許他是在餵養著他，以吸食他的鮮血。

他那樣子彷彿一切正常，他們既沒看到、也沒討論過什麼反常的事情。丹尼爾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顯然，她在設法阻止你回來。她在提醒你過去發生的可怕事情，把你嚇跑。」

「你女兒，」他聽見自己說道。「她預言了我母親的死亡。而且她和這件事有關係。」

丹尼爾的心一陣狂跳。但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努力控制著雙手的顫抖。

他咒罵著，揮舞球棒向下砸去。他希望那娃娃還沒有跑遠，這一棒能擊中它。

或者是她這樣告訴他的。

「我在設法叫你回來。」

昨晚他睡得很不好。

「沒有。」丹尼爾堅定地說。「她想讓我做，但我拒絕了。我說過，這就是我離開的原因。」

可惜運氣沒有這麼好。

並且要復讎。

他連想都不願去想。

比林斯利笑了。「我想你會吃驚的。」

比林斯利點點頭。「我不知道這女孩九九藏書是誰或是什麼東西，但我向你保證，我從未見過她，而且也從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我並不想吃驚，」他輕聲道。

他追在它後面跑進了走廊。他仍然光著身子，可現在根本不是難為情的時候。

它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娃娃並不完全一樣，也不完全是托尼做的那個樣子，而是兩者的混合體。他被驚呆了，手放在開關上動也沒動。即使穿著衣服、帶著全套的防護面具，他在看到這小東西時仍會感到毫無防備；而現在，光著身子、赤著腳，他更感到了自己的無助。它帶著那種仇恨、怨懟的神情瞪視著他。他忽然覺得，它知道他毀了它的兄弟——托尼做的那個娃娃。

「那我幹什麼呢？」

丹尼爾看看精神煥發的比林斯利，再看看鏡子中蒼白憔悴的自己。這強烈的反差使人不得不注意。

他打開床頭燈，然後衝到門邊，打開了房間的大燈。

「我確實很熟悉它，」丹尼爾說。「我在這兒過了半輩子。」

正是它。就在廢紙簍和他裝玩具的箱子中間。

「顯然，她很成功地把你從房子里趕了出去，」比林斯利說道。「這確實削弱了這道防線。我想這就是她的目的，打開這道邊界線。」管家向他保證道：「但是即使她當時在這兒，現在也已不見了——至少不再是當時那副樣子。你已經回來了，房子又恢復了原來的狀態。那些試圖阻止房子發揮作用的努力都read.99csw.com失敗了。」

「那麼你為什麼要強迫我們留下，我和我父親？」

「你不知道我也在做一個那樣的娃娃？你不知道她還教會了我兒子、我兒子也在做一個娃娃？」

「那麼你呢？托尼說他也看見了你。」

他的感覺糟透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林斯利卻狀態極佳。如果說昨天他那蒼白、殭屍般的臉色加重了這房子的陰森，那麼現在，他的強壯又為它做了最好的註腳。

「可你知道她死了嗎？」

他望著比林斯利的眼睛。「我以前認為你也和這件事有關係。」

「一個玩具娃娃，用廢紙、破布條做成的娃娃，鑽進了她的喉嚨憋死了她。」

他一臉清白地問道。

比林斯利又笑了。這次那笑容里透著殘忍、堅定和某種肉食動物的貪婪。這已完全不是人類的表情。丹尼爾想道，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管家的真面目。他的目光無法在那表情上停留。他不得不轉開了頭。

「我想是的，」他說。

丹尼爾生氣地抓過盤子，低頭吃著裏面的雞蛋和香腸。直到他吃完早餐，比林斯利才問道：「你和那個東西……她……發生性關係了嗎？」

無所謂。除非他想光著身子跑出屋子，並且放走這娃娃，否則球棒是他惟一的希望。

管家已準備了一桌極其精緻、豐盛的早餐。丹尼爾在桌邊坐下，向他點頭表示感謝。

但管家已走進了廚房，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媽的！」他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