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查看著整個房子，尋找著那個女孩。

他聳聳肩。

她試圖跑開，但動作不夠快。她沒有料到他會有這種舉動。他抓住她的身體，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她比他還要強壯，他能感覺到她肌肉中的力量。但她的驚訝和恐懼給了他機會。他用膝頭猛頂她的胯部，用胳膊因住了她的脖子。

「她仍在這裏。」

沒等馬克再說什麼，他就不見了。

「我的身體很疼。但一旦出來，我就感覺不到痛苦了。」

馬克強迫自己忘掉這些，努力將精力集中在這房子和他將面臨的考驗上。他不能讓自己分心。走錯一步，就可能使他優勢全失。他必須集中注意力。

「那以後呢？」

「你馬上就會見到他們。」

「你好，馬克。」

他握住門把手，轉動它，推開了門。

站在床邊的是丹尼爾。也就是那道閃光的來源。「腦子很快，」他說。

但卻她不見了。

使它們湊在一起的那種力量完全消失了。

「而我也不會理解？」

「想象她是個犧牲。獻給這房子的犧牲。」

「克里斯廷，」他說。

「這一切都結束了嗎？」

「是她殺了你嗎？」

克里斯廷笑了。「不。」

但她並不是個孩子。不完全是。

馬克真希望自己有件武器。但他也知道即使有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傳統的觀念在這裏根本不適用。儘管手裡有件武器會使他稍稍感覺安全些，但他知道那只是心理作用。

「是的。」丹尼爾講述了過去發生的事。他回到家見到了妻子和兒子，她騙他不再接近他的兒子而把他引進了圈套。他見到了母親，她告訴他可以將那女孩帶回房子。他這樣做了，但她不知怎麼逃脫了，可又出現在另一幢房子里，他便把她帶了回來。

但當他低頭望著她的臉，感覺到她小小的身子，他仍不忍心親手殺死她。

聲音是從走廊前方傳來的。

「是的，」鬼魂笑了。

但是，究竟是什麼、或是誰計劃的，他不知道，也沒有時間去猜測。那些娃娃正向他撲來，動作很快。丹尼爾和女孩仍在床上爭鬥著。馬克鼓起勇氣，準備搏擊朝他衝來的大群怪物。

「你認為她殺不了我？」

「我沒看見她。」

「我知道，」丹尼爾憂心仲忡地說。

馬克以前不會相信自己居然希望有管家陪伴身邊，但自從知道克里斯廷的死訊並回到家裡后，他的想法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以前一直相信的東西結果卻是錯誤的，他的世界被顛倒了。他不能不想，如https://read.99csw.com果他和父母、他和比林斯能好好談談，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斯托米認為也許他是上帝，而她則是撒旦。」

「你說沒有看到是什麼意思？你已經死了！」

馬克再次意識到，這不是什麼巧合，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在天地一片混沌時就計劃好的。

它們也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可怕。

他相信到時候自己肯定會有辦法。

「你不需要。」

但為何他又失去了它呢？

而且微笑著。

不管她是多麼邪惡，不管許多年以來，她造成了多少麻煩，他還是不能下手殺她。拋開一切不談，她仍是個孩子。不管她有多壞，她還不是個成年人。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有些城市黑幫專門利用孩子為他們犯罪。因為不管他們犯下的罪行多麼重大，你也不可能宣判一個孩子的死刑。他們的年齡幾乎總是能減輕他們所受的懲罰。

他們又站了一會兒，但已沒有什麼要說的了。經過一陣尷尬的沉默，丹尼爾說道：「我要回家去了，去看看能不能親眼見到瑪戈特和托尼。」

以前也是這樣嗎？

那痴獃的女孩正蹺著二郎腿坐在克里斯廷的床上。她望著他。他第一次發現她長得就像克里斯廷小時候一樣。他以前從未意識到這點。

他感覺到她的肌肉在他手下緊縮，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她身體內升起。

是些紙老虎。

「我不明——」

他真希望克里斯廷能和他在一起。或者是丹尼爾、勞瑞、諾頓和斯托米。

「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馬克問。

「什麼？」

「他們只是代表了其它更高層的力量。他們只是工具。你可以稱他們為善和惡，但善和惡並不是全部。有些事情是超越善和惡的。」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看到。」

他的特異功能。

它們比想象中更容易對付。儘管他受了些輕傷，但它們的傷亡要慘重得多。

馬克朝那房間走去。他幾乎能聞到自己汗液的味道。他攥緊拳頭，手心裏滿是汗水。他仍然沒有任何計劃，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沒有任何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他站在門口，深吸口氣，伸出手。

他不知道，也不記得了。

丹尼爾聳聳肩。「這你可把我問住了。」

馬克扭頭望望女孩的屍體。死後，她看上去的確像是個孩子。沒有任何不尋常，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那不是個孩子。他又看了看丹尼爾。從他的眼睛里，馬克明白丹尼爾理解https://read.99csw.com他的心情。兩個人沉默了好長時間。

但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無法相信自己具有那種超能力完全是巧合。

「她殺死你的時候疼嗎？」馬克最後問道。「在你死的時候？」

也許他是被上帝挑選的。

丹尼爾笑出了聲。那聲音就彷彿是音樂，就像克里斯廷的笑聲一樣。「哦，是的。」

「回家，」丹尼爾說。「如果我能回去的話。」

「你死了，是嗎？」

有幾個娃娃確實是用紙做的。他不由得想到，也許那女孩的其它詭計也一樣，並不那麼可怕，只是他們把她想象得過於強大。也許她控制他們的惟一辦法就是利用他們本身的恐懼。

「房子需要犧牲？」

他來到門前，猶豫片刻。他真以為他能殺死那女孩嗎？克里斯廷似乎相信他能，這給了他僅有的信心。她對他的信任可能僅僅是忠誠或希望，但仍讓他感到安心。

馬克點點頭，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麼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樣的？我是說房子的那邊？」

克里斯廷搖搖頭。「事情只能按原有的樣子發展。」

「祝你好運，」馬克說。

當他們不再笑時，他發現那女孩的屍體不見了。他朝妹妹轉過身去。「她去哪兒了？」

「從來沒有什麼會結束。」

生命漸漸從她臉上消失，但她似乎明白了什麼。馬克想她根本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推開門。

他睜開了眼睛。

「取決於你。」她親了親他的臉頰。一股幸福的暖流穿過他的全身。「如果你想離開，現在就可以。所有的門都開著。」

「你有沒有見到我妹妹克里斯廷？」

如果他仍具有那種超能力，他會感覺好些。他不知道，為什麼在房子里這麼多住戶中，只有他和克里斯廷具有這種能力。這在他看來很奇怪，他在想這是不是個錯誤。

他仍然要小心。他不能低估她。

他在樓梯頂端站了下來，有些猶豫。這裏的氛圍他很熟悉，那種邪惡的味道似乎伸手可觸。當年他一個人在這屋裡見到那女孩時，周圍就是這種味道。他好不容易才設順著樓梯跑下去。他覺得自己似乎又變成了當年的那個男孩，那個怕得要死的孩子。他強壓下這種感覺。他知道這正是她想要的，這會給她製造機會。

屋子裡只剩下他一人，和那脖子被擰斷的女孩的屍體。他不知道現在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他閉上了眼睛。

作為回答，他用腳朝最近的一個九九藏書娃娃踢去。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量，但那娃娃卻沒有絲毫重量，它沒有飛到房子的另一端，只移動了不到一英尺。

她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向他啐來。

他揪掉最後一個娃娃的腦袋，摳出它的眼睛，然後站在一堆垃圾和毛髮間，瞪視著女孩。

房間里沒有人。儘管這裏顯然進行過屠殺，但沒有任何東西在等著他。沒有那女孩的影子，他鬆了口氣，關上了門。

「這取決於你。」

他慢慢爬上樓梯，來到二樓。

他眨眨眼。「那麼……上帝真的死了？」

丹尼爾搖搖頭。「我誰也沒有見到。只看見過我母親。我想以後會的。我真的不知道。」

並伸出手去。

突然一道閃光出現在床邊，她的注意力不禁被吸引過去。

他完全不知道他將如何對抗她，但多年的流浪生活已使他非常善於急中生智。

「我們……」馬克尷尬地咳嗽一聲。「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告訴你妻子？或兒子？」

「那現在會怎樣？」

溫室不見了。門裡是一間四壁。地板浸滿鮮血的房間。屋子裡空空如也，只有大團大團的鮮血，看上去似乎有些大件的傢具剛剛被搬走。房間中充滿腐敗、墮落的氣息，剎那間，馬克以為自己的超能力又恢復了。但他緊接著就明白，如此強烈的邪惡味道，即使最遲鈍、最無想象力的人也可以毫不費力地察覺到。

他一直在等待這一時刻。這是克里斯廷要他做的事，這是丹尼爾和其他人所渴望的。他雙手握住她的脖子，正要用上所有力氣——可他不能。

丹尼爾搖搖頭。「不，不要……」他又沉思片刻。「告訴我妻子……告訴瑪戈特……告訴她……我不知道，告訴她一些她能理解、能相信的事。讓她知道我愛她，讓她知道她和托尼是我最挂念的人。」

他從胳膊上拔下針，看著散落在地板上的娃娃。那已不過是一堆糾集在一起的毛髮和垃圾而已。

「其他人——？」

是克里斯廷。

攥著她脖子的手握緊了。他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要暴露自己。難道她想讓他殺死自己？難道這會讓她更加強壯？還是她在玩弄他，像貓把耗子吞下去之前？

「是什麼感覺？」

馬克點點頭。

她笑著點點頭。「是的，你也不會理解。」

他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她已來到床前，凝視著那女孩的屍體。

他沿著走廊繼續向前走去。

他希望比林斯能在身旁。

「馬克，」女孩開口道。

她身邊全是玩具娃娃。幾十個。是她用ｈttpｓ://ｒead.99ｃｓw•com破布、線頭做成的，床上、桌子上、柜子上，到處都是。這些娃娃各個不同，眼睛和嘴分別用不同的材料製成。但在這些下面有某種東西告訴你，它們都是她的創造物。

他小心翼翼沿走廊前行。突然傳來一陣孩子的笑聲，他基地僵住了。那雖是孩子的笑聲，但那抑揚頓挫卻暗示著一個成年人的經歷。

第二個娃娃撲了上來。他雙臂揮舞，沒等它靠近，就將它也扯得粉碎。

他該問問克里斯廷。

它們都緊緊盯著他。

第一個娃娃撲過來，抓住了他的腿。他想抓住它，但沒有下手之處，它既沒有骨頭也沒有堅實的軀幹。他的手指抓住了一團蓬亂的毛髮。忽然，他的胳膊似乎被針刺了一下。低頭望去，原來那娃娃正在咬他。他右手抓住它的腳，左手抓住它的頭，用力一扯，將它扯得粉碎。所有的零件恢復到它們原有的樣子，滾落到地板上。

他抬頭朝床上望去，丹尼爾已經不見了。女孩在床墊上蹦蹦跳跳指著他，用他聽不懂的某種語言興奮地叫喊著。他不知道是她打敗了丹尼爾，還是丹尼爾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退出了舞台。但他已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更多的娃娃沖了上來。他跳人娃娃群，奮力撕殺著。

「你死了比活著還讓人頭疼。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丹尼爾若有所思地說。

克里斯廷大笑起來，他也笑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開懷大笑。感覺真好。

「一定讓她知道我愛她。」

「希望如此。」

「我為你驕傲，大哥。」

確實是丹尼爾。但他也像克里斯廷一樣是半透明的，並且閃閃發光，彷彿好萊塢電影的特技鏡頭。馬克馬上意識到丹尼爾已經死了。女孩尖叫著，吐著口水，拚命撕咬著抓著她的胳膊。她一定是逃到了另一個世界，卻又被丹尼爾抓住帶了回來。

「我不能告訴你。」

不。是她殺了克里斯廷。而且她可能還殺了丹尼爾。

這使他相信自己至少還有斗一斗的機會。

馬克點點頭。

「你不知道？」

但她只是在床上蹦跳，用那奇怪的語言尖叫著。

「如果回不去呢？」

「什麼是『不完全是』？」

馬克望著丹尼爾的鬼魂。他剛才沒有時間去確定閃光的來源。他本以為那是她製造的什麼東西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之所以迅速行動是因為他認為那是他最後的機會。他沒想到那居然是丹尼爾的鬼魂。他爬下床。女孩的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面對著丹尼爾閃閃發光的身體。

這read.99csw.com一發現讓他驚訝。他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該把這種感覺歸功於何人，但他知道必須在勇氣退卻前抓住時機。他向床邊衝去。

「人們是這樣稱呼他們的。」

從克里斯廷的房間里。

也許是她拿走的。

她抬頭望著他，滿臉的無邪。接著那無邪的表情漸漸淡去。她淫|盪地笑了，陰險和狡詐掠過她的臉頰。他終於明白，她不是個孩子。從來都不是。

丹尼爾把地址告訴馬克。

丹尼爾微笑著，點點頭。

「當時我還以為自己要完了呢。」

這沒有任何道理。在那麼久以前被挑選？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這樣有一天他就能對抗那個女孩？在他看來，這既荒謬也愚蠢。如果房子早已預料到要發生的事情，它為什麼不阻止它，反而要花這麼大精力來訓練他？

「試圖干擾自然進程的人。」

前面就是那扇通往溫室的門。門前的走廊很黑，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幽幽照在門上，其它地方漆黑一片。

「她住在哪兒？」

她笑了。「可我一點兒也不擔心。」

「可你還沒有消失。你還在這裏。」

「很難說。我仍像以前一樣不很清楚。也許更糊塗。因為我以前至少知道活著是怎樣的。我知道我要做什麼，要到哪裡去。我知道我身體的需要和局限。我了解我所生活的世界。但現在……我只是很茫然，好像迷路一樣。沒有手冊、沒有指南，沒有任何人真正向我解釋。我只是……我正在努力了解一切。」

「死嗎？」

「但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丹尼爾？」

「她到底是什麼？」馬克問。

馬克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比林斯和這女孩，」他問，「他們到底是什麼？」

「那你呢？」

她朝他微笑著，漸漸消失……但眨眼間又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掙扎著。抓著她的是……丹尼爾？

女孩搖搖頭。這時，她看上去不再像他的妹妹了。「再見，」她說。

她站在他身邊，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了他的肩膀。他感到一陣陽光般的溫暖。

「我好像……是被困住了。困在了房子里。我只看到了房子里的東西。就是我告訴你的那些。」

「不完全是。」

僅僅是一秒鐘的時間。但就在這一秒鐘內，馬克擰斷了她的脖子。

「不完全。還沒有。」

他消滅了所有的娃娃。在整個過程中，女孩並沒有跳過來試圖阻止他。馬克覺得這很奇怪。她完全可以在他忙於應付那些娃娃時襲擊他。她完全可以把握主動。

「你知道我多麼喜歡這些，」她說。

她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