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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晴心陰沉

第二十三章 天晴心陰沉

「一天一封。」霍比勉強笑著說。「或者說一晚上一封。信都是半夜送到的。」
更新的畫面是,斯托克利的屍體被蓋著放在一輛推車上,有人把車推進銀行的停車場,那裡有一輛救護車。現場解說員說,在這位編輯的桌子上有一大堆信件,警方相信這有可能幫他們找到揭開他突然行兇殺人的謎底。
杜戈點著頭說,「我給他們回了一封信,發了發牢騷。」
「沒有,」杜戈冷冷地微笑著說。「恐怕他們的回信在路上丟了。」
又是信件。
包括比利。
這中間的聯繫真是再清楚不過了,就連那個木頭腦瓜的警長也能看出來了。不,不是這樣。他記得曾經看過類似的新聞報道,朋友、鄰居眾口一詞地說,他們不相信他們所認識的這個善良、體貼別人的正常人竟會做出這種駭人的事情。那個人突然發了瘋,殘殺了好幾個無辜的旁觀者,於是他就成了晚間新聞常常提到的人物,現在這條新聞已經沒什麼特別的了。
許多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斯托克利怎麼會幹出這種可怕的事情,而杜戈自然也屬於這種人。他一點也不懷疑這件事情的背後是郵差在做手腳,但無論他怎麼想,也想象不出信紙上寫的東西會使人發瘋,會使一個精神絕對正常的人濫殺無辜。儘管他非常討厭承認這個,儘管承認這個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傷害,但斯托克利在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出了問題,他的忍耐到了最大限度。關鍵的一點是,郵read.99csw.com差知道怎樣因勢利導,採取行動。
「是這樣,」杜戈回答道。「不過……」
他覺得情感這東西是能夠傳染的,因為此刻他也覺得手臂和脖子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出什麼事兒了?」他問話時盡量使聲音平靜,讓對方聽不出什麼來。
「鎮子里又出事了,」最後霍比開口了。他的聲音很低,語氣很嚴肅,與平時一說話就大喊大叫截然不同。杜戈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這位朋友的聲音里發現了恐懼的成分。
「你太清楚了,」霍比望著杜戈,「那個郵差。」
「太好了。」
「他19歲在越南打仗時戰死了。」霍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再開口說話時聲音里充滿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他當時才19歲。理查德·尼克鬆得為這個下地獄。」他又看了看杜戈,「問題是這些信是他在越南寫的。他去越南后我們從沒收到過他的信,他寫的信都丟了。」
杜戈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他清了清嗓子,「沒準兒不是他的信。我們收到了不少假信,好像是朋友寫的,其實是郵差偽造的。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乾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干……」
特麗絲來到門廊里,站在杜戈身旁,用一塊擦餐具布擦著手。霍比倒了一下車,他倆向他揮揮手。
「你還是沒說對,我就管他叫狗蛋。」
杜戈坐在霍比對面,發現自己這位朋友的黑泳衣上粘著已經變硬的飯渣,離得這麼近他九_九_藏_書還看到霍比的白色T恤衫已經不白了,皺皺巴巴的,好像多日不洗了,而且睡覺也不脫。
吃完午飯,特麗絲回到屋裡,門廊里只剩下杜戈和霍比。霍比嘴裏打著響嗝兒問杜戈,「你的書的事解決得怎麼樣了?收到區里的正式拒絕了嗎?」
「就是不能于傻事,好不好?我們得抓住他,但不能幹出危險的事。要小心。」
霍比舔了舔嘴唇,用一隻手梳了梳亂蓬蓬的頭髮,說道,「我收到我哥哥的信了。」
快到吃午飯的時候,霍比來了。雖然今天是星期三,游泳池要清洗暫停開放,但他仍穿著救護衣服。他來到門廊,從杜戈手裡接過遞上的冰茶。他似乎心煩意亂,神情不安,精神怎麼也集中不起來。杜戈同他談起了那起謀殺案,霍比雖然會適時地點頭,甚至偶爾也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和評論,但他似乎並沒有在聽,談話的內容便左耳進右耳出了。
嚴格地說,他和斯托克利不算朋友,但也不是一般的認識,他的死對杜戈震動很大。他尊重這位編輯,而且也喜歡他。從電視里看到了全部過程,看到了熟悉的地方,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但這些地方又是那麼遙遠,那張面孔喪失了人性。
「我們得想點辦法對付那個傻瓜,知道嗎?」
「我得承認這件事讓我有點兒緊張,但我做好了準備,不能讓什麼寄來的信把我弄得要死要活的。」
杜戈關上了電視,穿過廳堂進了卧室。特麗絲已經睡著九*九*藏*書了,而且還在打著呼嚕。
杜戈微笑了。「這樣就好。」
「真是,」霍比晃了晃腦袋,走下門廊台階。「最近我盡忘事。」
杜戈點點頭。「你收到了多少封信?」
「我不敢說伯尼·羅傑斯就是自殺,但我知道如果他真是自殺了,那一定是被逼的。朗達也是這樣。」他探過身把手搭在霍比的肩上。這種做法讓人覺得奇怪,覺得不舒服,但並不是不自然。杜戈也意識到了這點,兩人交往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把手搭在這位朋友的肩上。「我很為你擔心,」杜戈說道,「我要你小心一點兒,我不知道這兒還會出什麼事,但好像郵差因為什麼原因注意上你了,而且……」
想到這些時他更沮喪了。
「你從來也沒說過你還有個哥哥。」
霍比站起身。「我得走了。我得回遊泳池。」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特麗絲正在屋裡洗餐具,不時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
第二天,天比平時要熱,天上萬里無雲,地面上沒有丁點兒遮擋驕陽的蔭涼。
也許在這事發生之前他就出了問題。可能朗達和伯尼·羅傑斯也不是郵差殺害的,而是自殺的,因為郵差非常清楚應當怎樣煽風點火,怎樣把他們推到爆發的邊緣。也許郵差知道所有人的爆發點,威利斯鎮上每個人的爆發點。包括他。
「不過什麼?」
「游泳池今天關了。」杜戈提醒他說。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是真信,是丹寫的,」霍比說完這話便一言不發地望https://read.99csw.com著窗外的樹叢,好像看見了什麼。杜戈隨著他的目光望出去,可什麼也沒看見。他轉過臉來時發現霍比的眼睛里噙滿了眼淚。「我不知道郵差是在哪兒找到這些信的,是丹的筆跡,信里說的事情也只有他才知道。關鍵是……我是說,我不是個教徒,這你知道。可我一直在想這些信就該收不到,因為……」他又搖了搖頭,擦了擦眼睛。「從信里我了解了這位哥哥的情況,那是我不想知道的事情。他和我以前想象的完全是兩個人,也跟我父母想象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也可能是在越南變的,也可能……」他看了看杜戈。「要是沒看到這些信那該多好啊,可我收到了,我還會收到的,我就得讀下去。這就是說,我不想知道,可還是非知道不可。你看這合理嗎?」
霍比什麼也沒說。
又是信件。
「威廉·揚那個混蛋,他什麼也不是,就是個雜種。」
特麗絲看到霍比后也不像以前那樣一臉的不高興了,這說明她一定也發現了他身上的奇怪之處。當他們三個人坐在門廊里吃三明治的時候,特麗絲顯得對霍比特別同情,想盡辦法跟他聊天。從早晨到現在霍比第一次稍稍放鬆了下來,雖然還不像以前那樣滔滔不絕,傲慢專橫。
「郵差得為斯托克利的死負責,」杜戈平靜地說。「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也不知道原因,不知道怎麼乾的,但他是幹了。他逼他去殺人,把他弄到銀行里開槍殺人。聽起來我這麼說是神經不正常https://read.99csw.com。但這是事實。」
「他們說什麼了?」
杜戈的身體向後一靠。「我就想聽聽你親口說出來。」
這起謀殺成了舉國上下的重要新聞。三大新聞網設在鳳凰城的分支機構派出了廣播車和新聞記者來到威利斯,他們采編的新聞成了全國晚間新聞節目,12頻道似乎報道得最詳細。杜戈在上床前又看了一遍那條新聞,攝影記者的鏡頭透過銀行冒著煙霧的窗戶拍到了斯托克利開槍自殺時從槍管里冒出的白煙。自殺被5點鐘的現場轉播報道了,槍聲響起,一切都結束了,連現場解說的記者也說不出話來。杜戈已經知道斯托克利死了,當他看到那些人質從銀行里跑出來,警察蜂擁而入時,他的視線模糊了。
「我成了下一個目標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呢?」他使勁哼了一聲,好像又恢復了自我。「你以為我也會自殺嗎?狗屁。」
午夜早就過去了,杜戈終於睡著了,睡夢中他看到的沒有別的,只有蒼白的臉,紅色的頭髮,還有郵件。
霍比沒做回應。
包括特利斯。
「要小心哪,」霍比上車時他又叮囑了一句。
霍比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緊張,而且很嚴肅。他直直地望著杜戈的雙眼,杜戈的神情使他感到害怕,他把目光移開了。
開始播電視廣告時,他失聲痛哭起來。
還有比這更嚇人的呢,就像人們說的那樣,每個人都能被金錢收買,每個人都有能容忍的限度。
「在這點上你和我是站在一起的,對嗎?我是說,你是第一個發現他不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