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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徹底解脫

第五十五章 徹底解脫

「他走了,你感覺不到嗎?我不知道是我們把他攆跑了,還是他在這兒幹完他要乾的事,還是死了,總之他走了,他不在了,不會再來了。」
「我們不……」
郵差不在了。
「回不來了,」杜戈說道。
「也許你是對的,」邁克緩緩地說道。「今天早晨我們收到一份報告,說在通向維達的路上出了一起車禍,詳情不清,只知道車和司機被撞得一塌糊塗,已經無法辨認了,說不定司機就是郵差。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很快就能搞清,就是找不到牙齒紀錄,檢查檢查車子,搞清型號和牌子就能找到切人點。用不了幾天就水落石出了。」
特麗絲進廚房做午飯去了。她要做通心麵和熱狗,這是他們非常愛吃的東西,而且很有營養,另外今天也是個不尋常的日子,應該慶祝慶祝。
都過去了,統統結束了。
這時,他已不像剛才那樣清醒了,他要坐起來,走進客廳趴在窗戶上看個究竟,但也許是腦子太累了,也許是沒有氣力,總之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呆在床上聽著那個聲音。
是郵差的車發出的聲音。
汽車那低沉的聲音實際上起到的是催眠的作用,那始終如一的低鳴把他帶回夢鄉,想頂住也做不到。雙眼閉上了,夢境里那個聲音還在耳邊口盪。
他解脫了。
read.99csw.com燒得很快,留下的只是一堆冒著煙的灰燼。杜戈踢了一腳,燒黑的紙屑攤在了路上,一陣風過後,又飛了起來,最後落在溝渠里,灌木叢下,過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這無所謂,」杜戈說道。
在給他的那個信封里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著。
現在是夏末時節,前兩個月的酷熱消散了,氣溫雖然還不低,但並無不適的感覺。樹間的藍知更鳥歡快地鳴叫著,頭上的天空碧藍碧藍的,萬里無雲,清風徐來,臉上備感舒適。他走到郵箱前停下了腳步。箱門打開了,他走上一步探頭向里張望。
「還在呢。」
箱口處整整齊齊地摞著三封信,信封都是墨黑色。
「行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特麗絲和比利在等著他回去吃午飯呢,熱狗、通心粉和乳酪的香味隨風飄來,他還聽到妻子和兒子的呼喚。
杜戈掛上了電話。他心裏一直在琢磨郵差到這兒來究竟目的何在,他的目的達到了嗎?他的事情干成了嗎?他的追求到手了嗎?他是兩個月以前到威利斯的,他把這兒攪得一塌糊塗,這就是他的目的?也許他還沒有最後得逞就被收拾了,也許他這麼做根本沒有什麼目的,但也許他的目的也就是這麼簡單。
他又跑回去,小心翼翼地把read.99csw.com寫著特麗絲和比利名字的那兩封信放在寫給他的那封之上,然後划著火柴,一陣風吹來,火柴滅了。他又划著一根,雙手護著,火苗大了。他彎下身把火柴湊了過去,信封著了。
「爸爸?」沙發上的比利開口了。
「他走了。」
他朝兒子點點頭,「沒錯兒,終於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比利深深吸了一口氣,頭一低,躺在了枕頭上,臉上露出了謝天謝地的神情。
但毫無疑問這是汽車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他聽到輪胎輾在砂土路上發出的吱吱聲,聽到了停在車道上時的低鳴。
杜戈醒了,頭腦異常清醒,剛才做的什麼夢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起初他以為是什麼聲音驚醒了他的美夢——電話聲、敲門聲一一但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那蟋蟀的鳴叫一刻不停。他看了一眼鍾錶,藍色的指針在黑暗中閃爍著。3點鐘。「靈魂的黑暗時刻」,他記得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個說法,凌晨3點鐘是人離死亡最接近的時刻,身體的一切器官都處在最低潮。
不過,這也沒什麼。
杜戈把電視調到5頻道,這樣比利就能看他喜歡看的那個節目了。他陪他看了幾分鐘,在插播廣告時,他腦子一熱就走出去,來到了門廊里。他站了一會兒,就下了門廊,朝郵箱九*九*藏*書走去。
杜戈轉過身,「嗯?」
「你還在嗎?」
「今天早晨我開車去檢查,他那輛車不在郵局的停車場里,我和賈菲還有特加登進去察看,裏面什麼也沒有,但說不定他還會回來……」
「好了,你忙你的吧,以後我去找你好好談談。」
威利斯鎮解脫了。
他低頭看著。
「剛才賈菲給了我一個條子,上面說郵政監察來電話了,星期四前後要到這兒來。」
杜戈覺得他們自己永遠也不會搞清楚,永遠也不知道郵差的目的何在,不知道他最後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邁克也格格笑了起來。「是有點兒晚了。」
杜戈笑了,「有點兒晚了吧,是不是?」
這聲音已經不會使他膽戰心驚了,但他還是在仔細地聽著。
特麗絲給比利倒了一杯飲料。
「都過去了,是吧?」
這不可能。昨天郵差虛弱得動也動不了,站也站不起來,不可能開車。即使後來他送出去了幾封信,也不會恢復得這麼快。
10點多鍾的時候他和特麗絲把比利接回家,杜戈把電視打開了,特麗絲把長沙發收拾了一下,讓比利躺下。將近半個月了,杜戈第一次覺得這裏不再是受到侵犯的城堡,不再是能夠躺倒睡覺的臨時避難所,而是自己的家了。
「但願像你說的這樣。」
他有事情要做,他要建個https://read.99csw.com貯藏室。想到這個,他笑了,他感到心滿意足,感到很快樂,他關上了郵箱門,轉身朝家裡走去。
「你等一下。」電話那頭邁克用手捂住話筒在和什麼人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對著話筒說道。
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刻醒過來?還這樣清醒,這樣機敏?
他拿起話筒給邁克掛了個電話。邁克不在家,又打到警察局,電話就是邁克接的。「威利斯警察局,我是邁克·特倫頓警官。」
他站在那裡呆了一會兒,眼睛盯著剛才放信件的地方,接著他又抬起頭看著立在那邊的郵箱,郵箱的門開著,裏面空空的,從夏初到現在他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東西而不感到害怕。
外面的蟋蟀停止了鳴叫,這時他聽到了低低的震動聲,是什麼聲音他一時說不清楚。那聲音近了,比剛才大了,聽出來了那是汽車的引擎聲。
「就到這兒吧,邁克。」
他看著那奇妙的火焰,一會兒是藍色的,一會兒又變紅了,最後那粘乎乎的信封被火舌吞沒了。他很想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麼,但還是把頭轉了過去。
「他回不來了。」
他想起昨天夜裡聽到了汽車引擎聲,這時他又覺得身上打起冷戰來。他伸手把信掏了出來。信封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很厚不用說,還粘乎乎,彷彿是用什麼有生命的東西做成的,裏面的東西很沉,九九藏書形狀也很怪。他不由得一陣噁心。他真想把這三封信扔在地上,用腳跺,再用砂石埋起來。他並沒看裏面到底有什麼,心裏很清楚不管是什麼,這信本身就是魔鬼。
他不知道鎮上是否也有人收到了這樣的郵件,甚至每個人都收到了這種東西。
「無所謂?你好像不太關心似的。」
他把每封信都看了一下。信封上用紅墨水寫著舊體字,是他、特麗絲和比利的名字,但沒有地址。
再次醒來時,他意識到郵差已經走了。雖然沒有親耳聽到郵差離開的聲音,也沒有親眼看到郵差是怎麼走的,但他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變化,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他講他也講不清楚。壓抑感沒有了,每天早晨醒來時就襲上心頭的恐懼已經蕩然無存了。
「就是這麼回事。」
「是邁克嗎?我是杜戈。」
兩人沉默了,一個多月來杜戈第一次感到他和邁克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他把三封信往地上一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正要抬腳碾死裏面的東西,腦子一轉,又有了個更好的注意。他飛快地朝自己的汽車跑去,拉開車門,探頭進去打開儀錶板上的小櫃,翻來找去,最後摸出一盒火柴。
杜戈好一會兒沒說話,他閉上雙眼,現在真是徹底解脫了,在邁克這兒得到了證實,他走了。「我就知道他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