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我知道——他的人品很好，」她微笑了一下，「我感謝你的關心，但是我也不是那麼令人絕望。」她停頓了一下，「還不是這樣。」

安嘆了口氣：「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安神經質地清了清嗓子：「我去給你安排一次蒙眼的約會，怎麼樣？」

「吧吧吧吧吧吧！」

安微笑了：「不管你是否相信，這是結識人的好地方。比學校里好得多。如果我和班上夥伴出去，而事情又沒有結果，可我每周還得見他三次。如果與這個人沒有結果，他可以到B·道爾頓去買書，我再也不會見到他。」

安用手摸了一下頭髮。「有的時候你真是令人氣惱。」她看著凱茜的眼睛，「我說這個只是因為你在下半輩子有能力從事比書店職員更好的工作。」

凱茜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這隻是——」

「你說得對。」

前面幾個小時，她用來整頓昨天晚上留下來的混亂局面，把平裝本重新排列好，補充到書架上的空缺位置里。工作時，她瞥了一眼平裝書封面上的簡介，尋找有興趣閱讀的東西。她剛剛讀完了上一期的約翰·巴思雜誌，正在尋找準備下一周閱讀的東西，要輕鬆一點，裝入她的腦袋。找了一會兒以後，她找到了一本好萊塢垃圾小說，從她自己那裡給自己買下了這本書，按響了購物鈴，把錢放入現金出納機。

在她看的時候，房子的前門開了，卡特莉娜走了出來。她穿了一件寬鬆的藍色晨衣，但領圈那裡收得很緊，她的鼠色頭髮蓬亂。「不！」她說，「不許再這樣！」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十五分鐘后，安走了進來，當她把背包放到櫃檯後面時，微笑著揮手向凱茜問好。「難熬的一夭。」她搖搖頭說。她走到經典書通九九藏書道，站在雜七雜八的平裝書前面，當她無聲地讀出標題時，她的手指沿著書架向前點著書。她的頭在書櫥周圍看著，把她的眼鏡推到鼻樑上。「你去過ASU，是嗎？」她問。

「你從來也沒有聽過瓦爾頓博士的英語課嗎？」

「我只是想——」

「你知道，你的確應該認識更多的人。」安的語調親切，但又嚴肅關心。

「這也不是那麼難。」

「一個新人。」

凱茜聳了聳肩：「我想，太懶了，我習慣於這裏工作。這裏也不算太壞。」

他仍然在注視著。

不，那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智障孩子。對於蘭迪·韋斯特，沒有什麼東西使她不喜歡。

她關掉了軟管，強迫自己向街道對面看。

凱茜找到了價格，把它寫在一張紙上，作為僱員購物憑證，放在現金出納機旁邊。安走到書店後部的庫房裡去簽了字。過了一會兒，她出來喝從冰箱里拿來的雪碧。她在櫃檯後面走動，而凱茜正無所事事地在一張廢紙上心不在焉地亂寫亂畫。

凱茜大笑：「是啊，我的確想多掙錢。就我的工資和我父親傷殘來說，我們只能勉強對付著過。」

「讓我們談一會兒你。」

她繞著汽車走，把軟管打開，在她離家去上班前，很快地給房前的花澆了水。這將是很熱的一天，它們需要額外的保護。當她在給植物噴水時，她有一種使人不安的感覺，蘭迪的眼睛正在研究她的每一個動作。她幾乎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就在她背上，她立刻感到發熱和發癢。在花已經潮濕以後很久，她還在那裡澆水，同時意識到她怕轉過身去。她在腦海里看到了他那寬大臉上明亮而又警覺的杏眼。她告訴自己，那是愚蠢的。孩子智力遲鈍。他不可能對她進行研究九九藏書。而且，他的眼睛呆笨，不能集中注意力，不管怎樣，是一雙沒有覺察力的眼睛。

「你怎麼出來了？」她查問道，「我不讓你出來！」

「我還不知道。老實說，我已經厭倦上學。即使我決定去上碩士，我想休息一年，好好地玩一玩。或者，我將看一看，學士學位能找到什麼工作。」她停了一會兒，凱茜知道她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她最後問，「你可以找一份比這好的工作。」

凱茜感到驚奇：「這裏？」

「不，我需要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再讀它。」她在櫃檯後面走著，拉開她的背包，把書放了進去。「記在我的賬上。」她說。

「我不想教書。」

「明智的舉動。」

中午是高峰時期，附近商店和辦公室的僱員們利用午飯時間匆匆來瀏覽，這樣凱茜就很忙。大多數人都到期刊部，閱讀最新的雜誌，但是也有許多要回答的問題。斯蒂芬·金的一本新書平裝本缺貨，而許多人都想買。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一點鐘時，擁擠的人群減成少數幾個人，到一點三十分時，人群幾乎全消失了。

凱茜臉紅了。「這是什麼意思？」她輕輕地說，試圖把它轉為玩笑，「哪一天給凱茜也找一個？」

「來吧，」凱茜說，換了一個題目，「昨天我們進了一大批書，我需要你幫我用手推車把箱子運到店外面去。」

「你聽過他的什麼課？美國文學？」

「沒有。除了關於他自己的事情外，我什麼也沒有聽過，因此我沒有聽過他的課。我聽的是史密斯的課。」

接著，尖叫聲突然停止。

凱茜大笑：「拿上《克利弗筆記》。」

「是，」安搖搖頭，「星期三我們計劃閱讀和分析《聲音和暴怒》。他將考我們這個。https://read.99csw.com上帝，我討厭那堂課。」

凱茜微微一笑。「你現在就可以開始閱讀，」她說，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書店，「這個地方相當寂靜。」

「你為什麼不在周圍找一找？」

「我不知道，看來要我去結識人實在太難。我從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們兩人都大笑起來。

「你在找理由，」安說，「你在找借口。」

凱茜暢笑：「謝謝。」

「吧！」蘭迪尖叫道，「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他指向街對面的凱茜。

聲音在大清早傳得很遠，即使在街對面，凱茜也能從女人的聲音里聽出恐懼的口氣。

她回想起了在他房間里不舒服的感覺，回憶起了不可思議的情景以及男孩對吉米所表現的幾乎是暴力的方式。

「我們可以把它搞成雙重約會，那可能挺好玩的。」

「我是作為朋友告訴你的。」

那麼，為什麼她會感覺到好像他的眼睛故意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呢？

夢遊和頭疼。

「我喜歡在書店工作。」凱茜爭辯地說，「那——」

凱茜抬起頭來。「這樣，你已經決定了畢業以後幹什麼嗎？」她問，「你還打算繼續念書攻讀碩士嗎？」

「那倒是真的。」凱茜承認道。

「只有文科學位，不是什麼工作都能幹的。」

她靠在櫃檯上，等待阿司匹林發揮效果，發現自己正在考慮精神病醫生的問題。毫無疑問，他是她所遇到過的人中最能理解別人、最富有同情心的人；雖然她知道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她感覺到他對於人的親近性比他所受的訓練深得多，實際上他也是真誠地關心她和她的問題。有時候，甚至就在現在她也能想起與他談話的情況。他說過，她沒有什麼問題，事實上，也使她認識到了這一點，在事故后，https://read.99csw.com他幫助她調整到正常的生活。不過，他也告訴過她，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她感到有壓力，只要她需要有人談話，他都會為她到這裏來；她任何時候都可以去拜訪他。她從來也沒有再去過，寧可把自己的那部分過去置於腦後，但是她也有幾次想回去。她想問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有些沒有結論的事情，她也想搞清楚。然而，不管怎樣，她再也沒有回到他的辦公室。現在已經很長時間了，對上述的承諾是否仍然有效，她沒有把握。甚至對於他是否還記得她都沒有把握；從那時到現在，他大概又有了幾百個病人。

卡特莉娜第一次看見凱茜，凱茜臉紅了，為被發現窺探而感到窘迫。她揮手問好，試圖挽回面子，但是老婦人沒有理她。卡特莉娜把雙手放在她兒子的胳肢窩下面，把他提起來到站立的位置。顯然，他挺重，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拉起來站好。蘭迪根本不和她配合。他的身體仍然是一晃一晃的，拖著雙腳，當她把他拉進房子的前門時，他還在尖叫。

「我會的，」安伸手從書架上抓了一本書，她嘆了口氣，「我在高中時讀過，但我只記得主要情節。諾溫·瓦爾頓，他將考我們第三章第四部分第五段講話，或者間我們小說創作的精確時間。」

頭疼來得快，消失得也快，沒有任何痕迹，頭腦既清醒又清楚，這樣發生的不規則性對她的擾亂就和它存在時的劇烈程度一樣。

買好書後，她在櫃檯後面站了一會兒，在她頭部劇烈疼痛的情況下，閉上了眼睛。在過去的一小時里，她頭疼的程度仍然沒有變化，但是現在正在以不能忍受的比例向上攀升。雖然她沒有打算再服一片阿司匹林來多堅持兩小時，但是，她伸到櫃檯下面去找小塑料瓶，把兩片葯放人read.99csw.com口中，沒有喝水，很快就把它們咽了下去。從……哎，從停止去看馬格奴森博士以來，她的頭疼從來沒有這麼厲害過。

「誰？」

「讓你說很容易。」

上午過得很慢。傑夫今天沒有按時來上班，而安一點以前有課，因此兩點以前不會來。書店裡就只有凱茜一個人，雖然她經常對一個人上班表示不滿，但今天她卻很高興。她的周期性偏頭痛很厲害，甚至吃兩片阿司匹林似乎也不能減輕一點，而她高興的是不需要說話，書店裡的事情也不多。

「你可以教書。」

他坐在房子的門廊台階上，凝視著她。

她從柜子下面取出一個小鈴鐺，當他們兩人走到書店後部去時，把它放在「有事搖鈴」牌子旁邊。

「但是工資太可憐。」

「真的？你在什麼地方遇見他的？你們班同學？」

「我？行啊。」安從櫃檯里拿出一張書籤，檢查了一下。「明天我有一個約會。」她說。

凱茜搖搖頭，上了汽車。她對剛才目睹的事情沒有把握但是她根本不喜歡這樣。

「就在這裏，」安說，「書店裡。」

「讓我們談點別的什麼，好嗎？」

凱茜點點頭。

凱茜把她的午餐放到汽車裡，望了望街對面的蘭迪·韋斯特。甚至從這麼遠的地方，她也能看見他那鬆弛的嘴巴和矮胖笨拙疲倦消沉的身體。她揮了揮手，徽笑了一下，但是他沒有理她，繼續凝視著，因此她也就轉身離開。她明白，他使她感到緊張，不過她立即為這種想法而覺得內疚。她一直認為自己富有同情心，能夠理解別人，不是一個僅從外表來做出判斷的人，但是現在她不知道是否在愚弄自己。她可能只是因為男孩智障而不喜歡他嗎？她真的那樣淺薄嗎？

她把這種想法推出腦海，回去把書放到架子上。

「『只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