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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夢遊 二

第十章 夢遊

他走出了房間。
這是懷特黑德謀殺案以來的第一個夢,而不是噩夢,為此他感到愉快。夜幕來臨時,他和凱茜在森林里迷了路,幾英里範圍內沒有一個人。凱茜首先驚慌起來,但這是一個罕見的、氣候溫和的荒野,一個王爾德·迪斯尼森林,僅有的動物是伶俐的小松鼠和喜歡擁抱的小兔子,植物都是軟軟的、勻稱的,沒有任何威脅性。甚至黑暗也是那麼美好:黑色天空上點級著幾百萬顆閃爍著光輝的小星星。既然如此年輕、如此窘迫,既然他接受這一切,凱茜在夢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裸體的。怎樣會這樣或為什麼會這樣,他並不清楚,因為細節有點模糊;但是她被強制地脫掉了衣服,他們偎依在一起,因為這樣可以暖和一些。她的裸體非常美好——白種女人中一個淺黑色的博蒂塞莉·維納斯,甚至現在他也可以想起來,她潔白的皮膚光滑而又柔軟,她的體型很勻稱。她的胸脯不大,但很堅挺,奶頭很大;她兩腿之間那稀疏的陰|毛形成了一個漂亮的黑三角。
托馬遜咧嘴而笑:「今天你不就像一束陽光嗎?」
「沒有發生什麼事,」警察的聲音顯得有點疲倦,「我只是報個到。」
平科恩坐在桌子的另一頭,清了清嗓子,高聲地咳嗽了一下。「我認為,艾倫說到點子上了。『菲尼克斯惡魔』這幫社會渣滓先放一放,單個犯罪畢竟不可能幹了這一切而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除非他是犯罪的阿博特·愛因斯坦。即使他是,在某個地方也會有他的記錄。這樣的事情不會不引起注意的。」
「我什麼也不知道,即使只是與此有一點點相似的事情,」艾倫說,「像這樣的多發案件通常都會自己結束的,形式變換得很快,殺人犯犯了錯誤read.99csw.com,也許就該抓到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們改變我們假定的時候了。直到現在,我們行動的依據一直是這些殺人案都是由單個人乾的。但是,殺人方式的不同,結合每種方式所需的專門技巧,啟發我們也許應該考慮這些案件是由團伙所為。我認為,每個人都不會對這些殺人案之間的關係提出問題,但是,這裏可能有一個殺人犯集團,每個成員都有專門技術。」
「局長去撒尿了。」
「輕鬆一點?」
「沒有什麼關鍵,」平科恩回答,「混賬的瘋狂。」
「很對,」平科恩說。
艾倫嘆了口氣,睜開了眼睛。當他要關注重要的業務時,他經常想起個人的瑣事;這是一種習慣——或者性格上的特點——煩擾著他。在他看來,他不能像他所預計的那樣把注意力集中在這類工作上。他發現,在他上班時他不能只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而當他在家時也不能把工作完全置於腦後。這兩方面的事情總是重疊在一起。事實不應如此。特別是在這類事情上,他應該能把個人事情放在一邊至少八到十個小時,把這些時間完全用於工作。
「你還真的跟我一樣。你見到鮑勃的屍體了嗎?你見到他們是怎麼乾的嗎?」
電話響了,艾倫驚跳起來。他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壞事——而他卻放縱地坐在這裏,他馬上抓起話筒,希望他能夠聽到耳膜里血液持續流動的聲音。我的天哪,他想,但願不是又一起案件。「我是格蘭特中尉。」他說。
而且,他也了解了。
然而,他看出來了。
然而,昨天晚上他夢見了凱茜。
「那麼,一定有瘋狂的理由。從另一方面說,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努read•99csw.com力?為什麼不只是殺死受害者而到此為止?在我看來,如果我們能了解這個傢伙怎樣想,如果我們能搞到他的目標——」
「你不注意你周圍發生的事嗎?」
艾倫閉上了眼睛,背靠在椅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到很愉快。「好。」他說,他感到的寬慰幾乎是肉體上的,「好。」
當他正在集中考慮殺人案的時候,為什麼他會想起了凱茜?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兇手為什麼要找這種麻煩?」里德說,「關鍵是什麼?」
「沒有人說到古怪腦袋或街道團伙,」艾倫低頭看了看他面前的文件,「這些殺人案到底是個人犯罪還是團伙犯罪,在這裏我們要對某些事情進行特殊處理。我想,我們不應該讓那些通常的判斷方法或知覺過程來影響我們,我們不是在照本本辦事。因此,我們越是保持機警,越是少依賴標準操作規範,我們就越是能夠打開我們的思路,我們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取得突破。」
艾倫在那裡站了一會兒,然後,朝下看了看調度員:「你是不是認為我對這件事太帶個人情緒了?」
「那麼,我們所說的是哪一種團伙呢?」從坦姆浦借調來的替探漢克·里德問,「月光外科醫生?來吧,我的意思是說,街道團伙通常都不會去干這類複雜的殺人案。這種本領通常出自腦袋有點古怪的那種人。」
當艾倫朝他的辦公室走去時,可以覺察到溫度上升了。一台空調機——為大樓整個東半側服務的——昨天壞了,儘管一個維修隊花了一上午時間,趴在幾個不便使用的梯子上,把上半身埋在天花板里的管道里,但是,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但是,我們也沒有什麼進展啊。」里德說。
艾倫在開門時擦了擦額頭九*九*藏*書上的汗。「堅持著好好乾。」他嘲笑地對從大廳天花板方孔里伸出來的兩條大腿說。
托馬遜的微笑轉換成了皺眉:「好,並不是我們大家都有機會去拯救西方文明。耶穌,艾倫,輕鬆一點。」
局長哼了一聲。「你是在按正常人那樣去想。這裏沒有理由,精神錯亂的人沒有理由可講。在這些人的腦袋裡,甚至連扭曲了的邏輯都沒有,根本沒有邏輯。」
他坐了起來。這種局面已經讓他們付出了代價。在過去的幾周里,他從來也沒有覺得緊張、危險和處於壓力之下。一般來說,他是一個隨和的人,相當放得下的人,但是近來他對同事們暴躁,對陌生人不耐心,幾乎到處都當刺頭。
「我是杜勃里寧。」
他按照這種方式來排列照片是因為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殺人兇手是一個發狂的審美家,他把殺人當做某種反常的純粹藝術,而把受害者當做他的作品。這是一種荒謬的想法,B級電影的劣貨,但是它卻一直都在產生回聲,沒有銷聲匿跡;在他看來,似乎就是一種不合邏輯的感覺。盡譽他認為謀殺案是由團伙所干這種論點合理並且可信,但是,在他心裏他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他認為只有一個兇手,一個孤獨的、瘋狂的殺人惡魔。
在辦公室裏面,午飯吃剩的不新鮮味道——德式辣乳酪熱狗和油煎食品——在關著門的房間里瀰漫著。他走過時,仍然可以看見放在金屬垃圾箱里廢紙上面的吃剩食品。他做了一個要嘔吐的怪相,從架子上盒子里拿了幾張紙蓋在熱狗和麵包上。他可以聞到食品的味道,但是,他肯定不會再去看它一眼。
至少他在同事們面前,對這種杜撰的合理性表現出非凡的精明。
「別胡扯啦,舍洛克。」艾倫啪的一聲取九_九_藏_書了一粒阿司匹林,並在呷一口咖啡之前,把瓶子遞迴給伊馮。
會議也因此而休會。
究竟他錯在什麼地方?
他在椅子上坐下,掃了一眼他前面的桌子。桌面上放著幾起謀殺案的照片,有些局部放大到8X10。照片是按照年月順序一批一批排列的,但是,他卻按不同的順序擺放,從審美關係給它們分組。在黑白照片里,血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真實,幾乎看不清。許多鏡頭被放大和修剪得與原來的主題完全沒有關係,看起來幾乎和藝術照一樣。他甚至不了解,其中有些照片被處理得根本看不出它們實際生活的原貌。
「是的,但是,你能不這樣嗎?」
「你到底想幹什麼呀?你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把時間花在街角上找妓|女的。」
他發覺自己正在想像她那裸體的樣子。
八名偵探圍在長會議桌旁,懶散地坐在椅子里,攪拌著或喝著他們杯中的咖啡,看著放在他們面前的列印資料,面朝坐在桌子頭上的艾倫。
維修工沒有回答。
伊馮微笑了一下:「不要客氣。」
「至少有人站在我一邊,」艾倫拿起一紮文稿,「謝謝你的阿司匹林。」
「我們在這裏已經聊夠啦,我們已經說了需要說的一切,我們也不打算仔細推敲詞義學來學習更多的東西。正像艾倫所說的。我們正在一五一十地詳細討論。我想要你們動一動屁股。我希望下一次討論思路時,大家不要那麼拘謹。讓我們在他們再次襲擊以前,努力抓住這個——」他看了看艾倫,「——或這些該死的傢伙。」
「是的,但我並不把它當做個人的事。你是真的把它攬在自己身上了。」
「如果兇手已經瘋狂得毫無條理,他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某一點上把事情搞糟。我們應該已經把他抓住了。」
九*九*藏*書「是的,輕鬆一點。」
他背靠在椅子上,朝上望了望天花板上的方孔。他仍然要生活、睡覺、吃飯、呼吸,但是這些謀殺案拖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就不足為奇地開始在腦海里把整個事情都轉換成一部電影。
艾倫下巴的傷痛以及頸部背後肌肉顫動得很痛。阿司匹林還沒有發揮效果。他閉上眼睛,試圖放鬆一會兒,試圖理一理他的思路,但是,他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夢。他的夢幾乎總是沒有實際意義的,涉及的地方是實際上不存在的,牽涉的人也是不曾相識的。在少數幾個夢中,他總是超現實宇宙里慌亂的旁觀者,夢見他周圍發生的事情,甚至他自己還會參加進去,但從來都不明白夢裡的事。據他所知,他還沒有夢見過他認識的人。
「什麼事?」他間,「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得對,艾倫。你說得對。」托馬遜把手舉起來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他把眼睛轉到伊馮身上,搖著頭走開了。
「很明顯,沒有抓住。」平科恩冷冰冰地說。他站了起來。
「是的,」艾倫承認道,「沒有進展。這會兒,街區居民委託我們追查那些傳聞,仔細研究那些勘察報告,做背景調查,寫出詳細的情況報告,因此大家都知道我們出來工作了。已經證明,犯罪現場的詳細調查幾乎是不可取的,就像計算機相互參照一樣。」
看來,不受這種態度影響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凱茜。他覺得和她在一起感到放鬆、愜意。也許這還因為是她不屬於這個圈子裡的人,不是警察,甚至不是一個實施法律的人。他沒有感到她曾經對他做過評價,事後對他進行過勸告或批評,對他所辦的案件進行評說。還有,在情感狀態方面,看來她要比他差。他感到總是要保護她,而不是欺負她。這樣也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