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警察。我希望我能信賴你。」

在談到殺人案題目之前，是午飯時間。他們開車到斯科特戴爾，在「糖碗」——出售把香蕉切開製成的甜食——餐廳吃午飯，這時一個旁邊桌子上的十幾歲孩子提到了「菲尼克斯惡魔」。凱茜看到艾倫臉上掠過一絲烏雲。

「毀不了的。」凱茜說，這一天沒有被毀掉。事實上，她不能想起可能會毀了這一天的那些事情。上午是很好的，她都記不起曾經有過比這更愉快的時候。她與艾倫過的時間越長，對他就越了解，越喜歡。

「戴維怎麼樣？」

凱茜微笑了一下。

「你兄弟的情況怎麼樣？」艾倫問，「你不是告訴我你有一個兄弟嗎？」

上午他們在赫特博物館，看印度藝術和人工製品。凱茜在三年級遠足時到過這個博物館，此後再也沒有來過。當時這隻是想離開學校一會兒的借口。這一次她從裏面得到了許多東西。艾倫幾乎對他們走過時所看見的一切東西都感興趣，並且表示出真正的熱心，同時證明他不僅對比較現代的作品，而且還對古老的陶器和籃籮都很有見識。當他對陳列品旁邊的說明進行詳細敘述時，居然集合了一小群人在他周圍聽著。他注意到周圍的人群時，他停了下來，感到窘迫。他局促不安地微笑了一下，拉著凱茜的手走開了。

他們又吸在一起了。他感覺到她把其身體壓得非常近，就像他們接吻時一樣，他為他又一次凸了起來而感到窘迫。這樣近，使她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她對此感覺如何。他不想把她嚇跑。

「蜂螂？」

「雷莉小姐？」

他把車停好，計劃走出來替她開門，但是，甚至在他未能鬆開座位安全帶之前，她就鑽進了布朗科車。

「約會沒有它就不會是完整的。」

「那些約會？還是複數。」

「我真的……我喜歡你。」

「告訴我有關這方面的事。」

凱茜大笑起來。「那麼，我們去哪裡呀？」她問，「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這裏某個地方有隱喻，或者說寓意。」

她抬頭望了望門道里的警察。他的臉部很嚴肅，毫無表情，彷彿是花崗岩雕刻出來的。他眼睛里的某種東西讓她感到驚嚇。

「是的，」她慘笑了一下，「我與我父親關係不是很好。」

「行，」他說，沒有等待再催。他把車掛上擋，從路緣石離開，「我要給你看我的公寓，但是我現在正在打蟲。」

她把這種想法推出腦海。

他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捏住它。「走吧，」他說，「我們再也不談這個題目了。不要毀了這一天。」

蘭迪停了下來，轉過身來望著她，彷彿他不知怎麼地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們的目光相遇，凱茜馬上就向遠處一瞥，害怕看見他臉上的樣子，她為從他的眼睛里所輻射出來的反常智慧感到恐懼，因為這雙眼睛與他臉上的其他部分顯然不同。

「你經常見ｒeaｄ.９9csw•cｏｍ她嗎？」

「可就是這樣的。這也不是類似電視劇的情況——她不是戴著可口可樂瓶子製成的眼鏡的海灘流浪者。她相當吸引人，並且相當聰明。我們只是合不來。」

她默默地點點頭。警察的灰白色短髮倒豎著。她想，像箭豬的刺一樣。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的父母嗎？」

她吻了他。

「明天，」她說，「這是否意味著今天晚上我們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事情上？」

凱茜向前走了兩步，這時身影出現在街燈照亮的草地區。

他們在斯科特戴爾度過了下午，逛了一些小商店和畫廊。許多畫廊老闆都知道艾倫的名字。她問他這一點時，他聳了聳肩。「我猜是我在這裏花的時間太多。」他承認道。

艾倫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轉過身來看看他自己，他搖搖頭。「見人是一件費勁的事。」他說。

她搖搖頭，有點臉紅，她的手指緊張地把手提包放在大腿前面鬆開扣住：「也許以後某個時候吧。」

凱茜把手輕輕地放在他肩上。「那是很痛苦的。」她說。

「失蹤的那一個？大概沒有聯繫。我們的兇手殺了人，他沒有誘拐。另外，家裡的情況也很亂。有一場相當激烈的監護權爭奪戰，看來丈夫不像是一個輸得起的人。這不是我的案件，但是我總感到，只要找到了丈夫，他們也就會找到女兒。」

凱茜微笑了。「但是那個小姑娘怎麼樣？」她問。

她回家的時候，她的父親正在等她，坐在廚房裡，他的拐杖平衡地放在身上。從家庭房間里，凱茜聽到了電視機很高的喇叭聲。

「我們走吧。」

「為什麼？」

「怎麼回事？」他往後走，繞過汽車，走到她的一側。

艾倫看著她的眼睛，不喜歡他在那裡看到的東西：「你的哥哥是否企圖……強|奸你？」

一個不大的身影在阿姆斯特朗院子的灌木叢里慢慢移動。

她搖搖頭。

她搖搖頭。「許多事情我從來都不告訴他們。」她舔了舔嘴唇，「你知道，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想過這些殺人案後面就是他。」

凱茜看了看這個女人，開始咯咯地笑，然後回過頭來看看艾倫，他也開始咯咯地笑，接著，他們兩人都大笑起來，再也止不住。在那個女人的瞪視之下，他們走出了房間。

他們又一次開始走。拐過街角，他們從另一對溜達的人那裡經過，這一對十幾歲的年輕人正在黑暗中看櫥窗。他們走到了汽車那裡，但是，艾倫沒有給她開門，而是倚靠在布朗科汽車的一側，把凱茜拉向他。當他溫柔地把她拉過來靠在他身上時，他覺得她很僵硬。「對不起——」他開始說。

「別這樣。我只是開個玩笑。」

凱茜低頭看著鞋。「戴維是個古怪的人，」她最終說，「他一直都很怪，但似乎越大越差勁。在我母親去世之後……咳，車禍后大約一年，他就從家裡出走了。也許九*九*藏*書你們那裡某個地方會有記錄。我想，我父親大概填寫了失蹤人員報告，儘管我不記得是否有警察上門來過。我不敢肯定，如果他回來，我父親或比利會像我那樣在意。」

他們緩慢地沿著第五街朝汽車走去。「從上次殺人案以來已經兩個星期，」艾倫說，「我知道我應該高興，但是，等待幾乎是更糟糕。殺人犯尚未抓到，而你知道得很清楚，他根本沒有放棄犯罪生涯，轉而去幫助無家可歸的孤兒。事實上，我們能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等待，直到新的轉機出現或惡魔再次出擊。」他用手掌拍了一下額頭，「『惡魔。』天哪，現在甚至連我都這樣說。」

「我甚至在盲目的約會中被弄得情緒非常低落。」

凱茜什麼也沒有說。他們拉著手默默地走了一些時候。他們頭頂上的天空已經黑了，沒有月亮，星星群集得非常稠密，看起來就像很小的遊絲白雲。

「為什麼？知識是不必害羞的東西。」

他道歉似的笑了笑：「對不起。」

「我希望你說得對，但是，這是需要探究到底的事。你知道你的兄弟是否殺死過其他別的動物？」

「那是信任。甚至在不知道目的地的情況下，你就瓜意跟我出去。」

她告訴他關於長耳大野兔的事。

不過，這比喜歡的感情更強烈，不是嗎？

艾倫聳了聳肩。「並非真是如此。我們從來沒有親近過，所以他死了以後，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懷念的。可是，我的媽媽仍然活著。她住在加利福尼亞。」

「如果你不想回答，你不必談這方面的事。」他很快補充道。

「對不起，今天早上我沒有邀請你進去，」她說，「因為我的父親在家裡。」

在那裡。

「別笑，我是嚴肅的。」

當他開車到達時，她等候在外面，站在車道的端頭，手裡拿著提包，看起來棒極了。她穿了一件樸素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褲，簡單的全套衣裝使她顯得富有生氣和性感。他停車時，她微笑著，揮著手，而他發現自已也在微笑。

「如果有人不願聽，他們不會站在那裡，」凱茜告訴他，「另外，你也沒有在那裡亂說。你只是與他們共享信息。我認為挺有意思的。」

「兩個。戴維和比利。比利兩年前搬到紐約去了。我們聯繫仍然緊密。戴維……」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只是……就這麼一會兒。」

他們在特拉德·維克飯店吃了晚飯。從他們的小間里，凱茜可以看見酒吧。她聽不見任何談話，但是從那些穿得很體面的男人和穿著緊身裙的女人的臉部表情來看，她可以看到，為了表現得措辭巧妙和饒有興趣，他們做作得多麼艱難。

「你母親的情況怎麼樣？」

他看到她很猶豫。

「我有一些不好的消息。你的父母遇上了一起公共汽車交通事故。我來這裏護送你和你的兄弟去聖·馬修醫院。」

她迅速轉過身來，匆忙回到房ｒeaｄ.99csｗ.coｍ子里，在身後關上門並鎖好。她從前窗望外看，尋找智障男孩，但是已經沒有他的影子。街上一片空寂。

「我也喜歡你。」

「我得把我自己的晚飯弄好，」他說，「至少你可以把你去哪裡告訴我。我等呀，等呀，你沒有回來的時候，我總怕你出了什麼事。我幾乎要給警察打電話。至少你可以留一張條子。」

「你甚至都不想讓我進去看看你的房子？」

「他？那個警察？」

艾倫皺起了眉，停下了腳步：「我不喜歡這樣。我想要你快點告訴我。」

「什麼？」

艾倫的臉部繃緊了：「你為什麼說這個？」

凱茜點點頭。

「今天你休息。」凱茜提醒他。

「別說那個！」

「真的？把它告訴導遊。」他朝一個女人點點頭，她穿著標有姓名的咖啡色上衣，站在門邊。

她冷冷地望了望他：「出去了。」

「我不知道。有些人你喜歡，有些人你不喜歡——」

「我將在明天查清這一點。」

「我有一種誇大其詞的感覺。」他咕噥著說。

「別跟我說這些。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要用這種腔調與我說話，小姐！」他企圖使自己站起來，把手放在椅子和桌子上，但是他的拐杖咔噠一響掉在地上，他無力地向後倒下。

凱茜朝下看了看自己的餐巾：「我想是這樣。」

艾倫聳了聳肩。「誰的責任？我最後一次看見我爸爸是在我高中畢業的時候。他在電視機前面坐在椅子里，而我和我媽媽去參加典禮。天哪，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葬在什麼地方。」

她搖搖頭。「沒有，真的不是這樣。雖然他喜歡做一些噁心的事情。有一次，他掏錢給他的朋友要挖一個孔偷看我……你知道，到浴室那裡。」凱茜有點臉紅，但繼續說下去。「我們家浴室門上的鎖從來沒有用過，而戴維和他的朋友一直在他房間里等著，等到我進去。然後，他突然打開門說，『她在這裏！』他們都注視著我大笑。在那以後兩年中，直到他離開之前，我都害怕進浴室。我總是試圖塞一條毛巾在門縫裡，讓它緊關著。在我能夠的時候，我就用父母的浴室，因為那裡有鎖。我甚至還去過外面，在灌木叢里。」她搖搖頭，「上帝呀，我恨透他了。」

油？她想，覺得有點迷惑。

「那麼，我想我們找到對方是很運幸的，對不對？」

聲音不大，低沉，接近含含糊糊，但是凱茜立即抬頭朝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空氣似乎立即變冷，她擦擦手臂取暖。聽起來聲音彷彿來自街對面，雖然她掃了一眼人行道和草坪，但是什麼也沒有看見。她眯著眼睛看，試圖看清影子里的形狀。

「對不起。」

他咧嘴大笑：「我們看吧。」

她哆嗦著，讓兩半窗帘都放下，沿大廳走向自己的卧室。

「這不是你。」她說。

「我應該帶傳呼機來。」他說。

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想，那麼，蘭read.99csw.com迪的心靈是要打入地獄的。

他臉上的表情純粹是一副邪惡的樣子。

「她已經去世，她死於一次車禍。」

凱茜把掉在地上的拐杖撿起來。

「我說。她是把我扔在羅海德的人。」

他點點頭。「是的。」他微笑了，但是，他的微笑不像先前那樣放鬆，不是那樣坦率，她能夠在其臉部肌肉里看到他的緊張。

「我想你們兩人不是相處得最好。」

晚飯以後，他們走過了現在已經關了門的商店，回到汽車裡，他們是街上僅有的人，另一邊的人行道空無一人。她能感覺到他的手緊拉著她的手，他的手指與自己的手指交錯捏著。這樣的感覺很好，既溫暖又保險，她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手。

她聳了聳肩。

他轉過來看她：「什麼？」

凱茜大笑：「聽起來比我那些盲目的約會還要糟。」

「噠。」

「如果你想說，你也可以談。我在這裏聽你的。」

「雷莉小姐？」

他們兩人立即分開朝別的地方看，把注意力放在無關的東西上。

又一個令人愉快的峽谷星期天，當艾倫沿著寧靜的街道開車向下朝凱茜家的房子行駛時，這樣想：在他周圍，看起來房子有點像六十年代電視劇——幾乎都是一律的簡易房子，既有令人高興的修剪整齊的草坪，又有晨報放在擺得相當不錯的前門台階上；上面的天空一片蔚藍，萬里無雲，街道兩邊排列著最近修剪過的樹木。以前他沒有注意過諾曼·洛克韋爾街道有益於健康的外觀，但是，當他想起凱茜時，覺得挺合適。這正是他想讓她居住的那種鄰居環境。

「我們最好該回去了。」艾倫說，他為她開了門鎖，把門打開，從汽車前面繞過來。「天已經晚了，明天我還必須工作——」

「哎，我的父親和我關係也不是那麼壞。至少還不是。但我們還在一起過。」

凱茜很快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她說，「這是我的過錯。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們互相對望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艾倫看住她的目光，試圖偷偷摸摸地把他的勃起壓下去，但是凱茜看到了這個動作，她的眼睛突然往下瞥了一下他的手。

凱茜立刻感到內疚。他說得對。她應該把要去的地方告訴他。即使他們發生過爭辯，那也是由於自己缺少考慮。她克制著轉向他。「對不起，」她說：「我不知道我們會出去這麼長的時間。他請我出去，但是——」

「在我能見她的時候。你知道，假期、生日，類似這樣的情況。我們還經常通電話。」

凱茜凝視著街對面，看得更近，她看見孩子滑溜溜的發光的蒼白皮膚上增加了幾塊亮度一樣的黑色東西。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怎麼會成這樣？」

「是的，」她承認道，「幾次約會。」

血？

再次走到外面，站在中午最熱的沙漠陽光之下，他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走到付費電話那裡打電話。走出電話亭時，他的https://read.99csw.com眉梢沒有鎖得那麼緊，看來對他的擾亂有所減少，但是還是沒有上午那麼放鬆。

她的父親惡意地咧嘴笑了笑：「你——」

「我明白，」艾倫說，「行吧。」

他點點頭，然而，看來整頓飯剩餘的時間里，他都在想這件事。

她沒有回答。

那是蘭迪。他走得很慢，但目的性很強，彷彿他在朝某個特定的目的地進發，卻並不在意到達的時間。他身上潮潮的，濕透了，他的衣服在滴水，他的短髮緊貼在頭上。在暗淡的淺黃色街燈燈光里，他的身體看來很有光澤，幾乎是泥濘不堪。

她舔了舔嘴唇。「我只是……」她未能把一句話說完。

「我認為，這不是什麼真實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我猜我是害怕了。我不想認為那就是戴維。」

他抬頭瞥了她一眼，這時她正向水池走去。「你這到底到哪裡去了？」他查問道。

她的父親還在咧著嘴笑，他張開嘴巴想回答，然而，在他沒有說出來的時候，凱茜已經大步走出廚房。房子里的空氣突然變得很熱很悶，她沒有回她的房間，而是走到了房子外面。在外面，夜空晴朗美麗。她在車道上站了一會兒，抬頭仰望天空。地球的曲線呈現在星星和星座的彎頂里。仍然沒有月亮，星星後面的夜晚是一片漆黑。

「是啊，可是，誰也不願在那裡站十分鐘聽業餘講解員亂說一通帕噶戈陶器。」

「典型的英語專業學生。」

「蜘蛛。昨天我看見有一隻爬在天花板上。我討厭那些該死的東西，但是，當我殺死它們時，就得硬起心腸。我老是想起小蜘蛛的妻子們和小蜘蛛的孩子們，在我用《時代》雜誌把它拍死以後，它們正在等它們的父親回去。讓殺蟲藥把它們殺死就容易多了，我也不會有那種有罪的感覺。」

「我想過這一點，但是這似乎確實是不可能的。戴維從來不是一個智力上很強的人，還有我認為，他沒有能力去完成這樣一系列完美的殺人案。我估計，這大概是我自己的偏執，我相信是這樣。」她停頓了一下，「這隻是……」

她凝視著他褲子的凸出部分，他站好，離開了汽車，窘迫地把頭轉向一邊。他覺得似乎應該道歉，但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唔…」

但是她沒有被嚇跑。

「哎。」

好像被什麼東西叮了一下，她把身子往後一退，猛地從他的手臂中掙脫出來。

這是一次笨拙的接吻，一次匆忙的吻，只碰到了他嘴唇的一部分，然而這是他有生以來所接到的最性感的吻，這使他立即就勃起在那裡。他看著她的眼，既看到了緊張不安，又看到了有所期待，他把手臂圍在她身上，慢慢地把身體向前靠，用自己的嘴唇去尋找她的嘴唇。他給了她一個充分的機會，讓她停止，讓她拉開，但是她沒有這樣做；他略微張開自己的嘴巴，把舌頭壓在嘴唇之間。她也張大了嘴巴，允許他進去。她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