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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這天保安隊長的痔瘡犯了,沒有帶隊去跟隨六十九旅,正在木桶里點了艾香坐上去薰,突然見進來了陌生人,抓住凳子上的槍就打,沖在前頭的米家成一下子窩在地上。井宗丞連開七槍,保安隊長當下斃命,噴過來的血卻濺了自己一身一臉,把眼睛都糊了。井宗丞抹了一把臉,罵道:陣腥的!又到內間屋,保安隊長的女人才擦洗了澡披衣服,衣服就溜脫了,嚇得跪在地上磕頭,白胖得像一堆雪。井宗丞舉槍再要打,而跟進來的李得旺阻止了,說:蔡隊長沒說讓殺她。用腳把地上的衣服踢到她身上。女人忙裹了衣服就從床下拉出一個提兜,說:裡邊有金條和大洋,饒了我。李得旺拿了提兜吆喝大夥撤走,米家成還坐在那裡,睜著眼睛。井宗丞說:撒!撤!米隊長你還看啥哩?米家成眼睛仍晏著,一動不動。井宗丞去拉他,一拉卻倒了,屁股下是一攤血,這才發現人已經死了。井宗丞吼叫了一聲,忙叫人背了米家成快走,他回頭朝保安隊長的頭上又補了一槍。
游擊隊由井宗丞的排在前邊開路,到了縣城門口,站崗的在那裡燒火,正扒出烤熟的紅薯吃,見一夥保安進來,問:咋又回來了?井宗丞說:不去了。話未落扇過去一個耳光,那哨兵還以為要吃紅薯,把紅薯遞過來,井宗丞一下子奪了槍,使勁一推,那哨兵就倒在火堆上,另外三個哨兵灰迷了眼,跟上來的隊員拿槍要打,井宗丞說:不要開槍!一陣手榴彈便在頭上砸,砸得腦漿出來,後邊的部隊衝進城裡,直奔了保安隊部。
林豹說:你叫什麼名字?蔡一風說:蔡一風。林豹說:一股子風?好!就親手拔了牛文治嘴裏的狗毛。牛文治能說話了,不罵林豹,罵蔡一風。蔡一風說:你別罵我,是你犯了地名,你姓牛不該到卧牛溝。林豹說:豹子是吃牛的,你就是九_九_藏_書不犯地名,遲早也是我的肉。又是嘎嘎地笑,手下的兵就讓牛文治跪在了地上,端槍要打時卻沒有打,用槍托敲腦袋,掏出腦漿,把一截麻繩塞進去,點了天燈。
保安隊部設在城西北的德福街,原先是一家古董店,蔡一風曾在店裡當過兩年夥計,而保安隊長在那時還僅僅是個兵,盜墓拿了幾件陶器來,店掌柜說是贗品把價壓得很低,從此懷恨在心,等到當了隊長,以店掌柜給逛山走私文物籌備經費的罪名,拉到城外斃了,宅院充公就做了隊部。
連著兩個仗是游擊隊創建以來取得的最大勝利,共繳獲各種槍支九十八支,子彈一百零三箱,手榴彈三百顆。沒收商號布匹十二馱子,現大洋五干塊,一起運回山中,基本解決了部隊的冬裝問題。不幸的是犧牲了米家成和四個隊員,受傷的有九人,都是皮肉傷。井宗丞截了小拇指算為斷骨,氣得他說:往後掏不成左耳朵了。但他英勇,從此當了二分隊的隊長。
上了樓搜查,政府職員全隊在地板上,蔡一風用槍指著一個,說:起來!那人說:不敢。蔡一風猛地瞧見前邊站起了一個人,一槍又打過去,原來是樓過道頭放置著的插屏鏡里照出了他自己,玻璃嘩啦碎了一地。
他再說:起來!那人站起來,稀屎從褲襠里往出流。蔡一風說:給我說老實話,誰是當官的!那人就指一個說他是厘金局長,厘金局長就被抓起來。再指著一個說他是一科科長,一科科長也被抓起來。連著又指了二科科長三科科長,全抓了。蔡一風問:縣長呢?就聽到另一個房間里有響動,忙衝進去,有人已經站在窗外了要往下跳,蔡一風的警衛員來不及開槍便把手榴彈沒拉弦砸過去,那人腿斷了,沒有掉出窗外仍掉進屋裡。蔡一風問:他是誰?指證的人說:縣長,縣長,read•99csw.com我不說不行啊,你不要怪我!
四人把牛文治獻給了林豹,林豹就嘎嘎大笑。林豹向來是一笑殺人,他手下的兵就喀當喀當地拉槍栓,槍頭全指著蔡一風他們。蔡一風說:我有些熱。把襖脫了,扔給井宗丞。林豹問:你是誰?蔡一鳳說:我是牛文治的保鏢。林豹說:你是保鏢你殺主子?藩一風說:他反叛你,我就反叛他。
那時期,正是政府軍的六十九旅聯合著逛山頭領林豹打刀客,而林豹趁機擴張,接收了刀客的一些舊部,又降服了三合縣黑水溝的土匪鞏東才和方塌縣黃柏岔的牛文治。林豹的勢力比以前大了三倍后,就和六十九旅又翻臉對抗起來。六十九旅很惱火,派人策反牛文治,牛文治果然反水,林豹便反收拾牛文治,二百人把牛文治的三十人包圍在卧牛溝的小山村。但是,雙方還沒有交火,牛文治就被嘴裏塞了一把狗毛綁起來了。綁牛文治的是蔡一風、李得旺、米家成和井宗丞。那天這四人一商量,由井宗丞、李得旺去報告牛文治:得到消息村裡的王財主家有槍,並在家裡發現了暗室。牛文治說:那就取來呀!井宗丞說:我們取不來,你去能鎮住。牛文治就去了,王財主矢口否認,李得旺就揭開牆上一幅畫,後面有一個小洞,牛文治說:有夾牆啊?!王財主說:蓋房子時是做了夾牆,但裏面什麼也沒藏,不信你看看。牛文治把頭伸進去,裡邊蹴著的米家成就給牛文治的下巴下支磚頭,一支磚頭牛文治頭收不回來,吱哇著叫,外邊的蔡一鳳、井宗丞、李得旺趁勢拿繩綁了牛文治,裡邊再取了磚頭,拉出來把狗毛塞在嘴裏。
蔡一風是帶著其餘隊員去的縣政府,縣政府在一座兩層的木樓上。剛到樓門口,縣參議長出來,一邊用牙籤剔牙,一邊回頭和門裡的一個人說話,門裡的人九*九*藏*書見一伙人端著槍沖了來,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蔡一風一槍將他撂倒,那參議長回頭看了,撲沓就坐在了地上。
井宗丞是和杜鵬舉的女兒杜英一塊逃脫的,杜英知道她爹以前曾在方塌縣的同濟藥房待過,兩人去了后,才曉得那同濟藥房是共產黨秦嶺特委在方塌縣的一個秘密聯絡點。掌柜姓葉,留下了杜英做店員,而介紹井宗丞就去投靠了牛文治。牛文治是方塌縣的土匪,手下有幾十號人,十三桿長槍,其中卻有葉掌柜早介紹去的共產黨人蔡一風,蔡一風在給牛文治做保鏢。
秦嶺游擊隊在方塌,三合,桑木三縣一帶活動,自然就成了六十九旅和各縣保安隊的新對頭,六十九旅和各縣保安隊圍剿過幾次,他們卻從不正面交鋒,敵來我撒,敵走我擾,在游擊中倒一天天發展壯大起來。過了一年,六十九旅和逛山打了一次惡仗,逛山死傷過半,林豹帶著殘部就往西逃竄了。這天清早,游擊隊在桑木縣的老君殿鄉殺了一戶富豪,正給窮人分糧,得到情報:六十九旅開拔去追剿逛山,桑本縣保安隊也派人去配合,幾十人剛剛出發了半晌。游擊隊就決定,趁機滅了這股保安。當時天下大雨,游擊隊急途追到石家嶺,老遠見前邊溝里一伙人,察看溝口泥腳窩子,其中有膠鞋印,二分隊就斜插溝畔上的苞谷地到前邊攔截,約定前邊一打響,一分隊就堵住往後邊打。苞谷已一人多高,地里的土又黏,人一進去腳上便有了兩個大泥坨子,米家成要求隊員既要快又不能弄出響聲,沒想地里的小道上就過來了一個老婆婆。老婆婆背著一個小孩,把小孩雙腿緊緊地拉在前面,嘟嚷著說:把婆的脖子摟緊,別讓狼從後邊抓了你!二分隊的人一跑過去,老婆婆就嚇得跌坐在地上,小孩就哭,井宗丞撲上去先捂住小孩嘴,老婆婆說:孫子病了,我背娃去九-九-藏-書山上廟裡求了香灰葯,我沒錢,就手上這個戒指你拿去。井宗丞說:不說話!一個隊員也跑過來,井宗丞讓那隊員來操琴嘴,他就跑前去了。溝里終於響了槍聲,游擊隊一前一後壓縮著打,一頓飯時間就結束了戰鬥。
桑木縣有個教會醫院,去了,井宗丞的左手已腫得像棉花包,醫生說如果不行就得把左手截了。那班長就打醫生,說:你這成心要毀他是不是,當兵的沒了手當什麼當?醫生說:這我沒辦法治。井宗丞說:左手不握槍,咋都行,只要不讓我疼!治療時,醫生又說手沒有發黑,還是別截,結果左手保住了,只把小拇指剁了。
隨後,林豹認定蔡一風是條漢子,兩人結拜了兄弟,任命蔡一風為團長,增撥了十桿槍和十箱子彈,仍讓帶著原班人留在方塌,騷擾牽制六十九旅。蔡一風有了自己的一支武裝,就接到秦嶺特委的指示起義,而後更名秦嶺游擊隊。他任隊長,下設兩個分隊,一分隊長是李得旺,二分隊長是米家成。井宗丞原是個班長,提升成二分隊的排長。
那隊員去了苞谷地又跑回來,說:人死了。井宗丞說:你把他們掐死的?那隊員說:我沒掐,是我把他們臉朝下按在稀泥里,按了一會我就走了,誰知道不經按。井宗丞罵道:把臉按在稀泥里人能不死?!在身上摸了幾遍,摸出個大洋,讓那隊員放到老婆婆那兒去。
跑到縣政府門口,蔡一風已經釋放了別的職員,也才將縣長、參議長、厘金局長和三個科的科長槍決,屍體就整齊地擺在木樓門口,地上是一攤一攤血,血是黑的,腥氣難聞。井宗秀後悔著沒把保安隊長的屍體也擺在這裏,就看見了那兩個搶劫的,又罵道:你倆肯定看見我指頭斷了,故意不說?!蔡一風過來問:你受傷了?井宗丞說:可能是保安隊長那一槍射穿了米分隊長又打在我手上的。蔡一風說九_九_藏_書:唉。米家成命這麼短。井宗丞說:誰死都不該是他死啊!蔡一風說:所以我把三個科長也槍決了。就咕叫:誰是桑木縣城人?一分隊的一個班長應聲:我是。蔡一風說:你知道醫院在哪兒,派人陪井排長去包紮手!
這次追擊,保安被打死了十五人,俘虜了二十三人,蔡一風估摸桑木縣城的防守該空了,於是又下令進攻縣城,並讓井宗丞帶他的一排人在前邊打先鋒。井宗丞就讓隊員換上保安的服裝,卻問那個隊員:咋沒見那婆婆和小孩出來?那隊員說:是不是從苞谷地跑了。井宗丞說:你去看看。
井宗丞從保安隊部出來后往縣政府跑,身後一個隊員說:排長排長,你咋流血哩!井宗丞以為是保安隊長啥在他身上的血,說:那不是我的!街兩邊的店鋪哐里哐當上門板,有人把門口的東西往家裡抱,撞倒了一個桶,泔水像蛇一樣就流過來。經過一個拐角,那裡有兩個當鋪,門裡卻跑出了兩個隊員,好像還在爭著什麼,井宗丞就喊:嗨,到當鋪幹啥去了?兩人跑了幾步又站住,一個說:啊蔡隊長眼睛不好,我看見那裡有眼鏡,拿了一副。他攤開右手,果然是一副硬腿子大石頭鏡。井宗丞說:左手!左手攤開了,是一塊銀元。他說:這手裡咋還有銀元?竟然就把銀元扔到房頂上去了。井宗丞問另一個:你呢?那個眼睜著,不說話。井宗丞說:張嘴!嘴一張掉下來一塊銀元。井宗丞用左手指著他們,罵道:你兩個狗日的,啥時候了還敢搶劫?為一塊銀元就不怕店裡人把你們拉進去剁了?!兩個隊員趕忙回話:我們錯了,不敢了,再拿人家一針一線你槍崩了我們。說完也往縣政府方向跑,又回頭說:這事你千萬別給李隊長說啊。井宗丞指著那兩個隊員說:滾!卻發現指著的左手小拇指怎麼短了?再看,半截吊下去,只連著皮,一下子就覺得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