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並不信任他。」

「知情只會給你帶來傷害，記住我說過的話：心存怨恨是哈迪斯的子嗣致命的弱點。」

「克拉里恩女子學校。我答應你秋天去那裡上學，並不再抱怨，可你得讓我馬上回紐約去。」

塔莉亞搖搖頭：「我知道如果可能的話，阿耳忒彌斯女神會趕來，還有雅典娜女神。不過宙斯命令她們留在他身邊。我聽說的最新消息是，堤豐正在毀滅俄亥俄山谷。他應該會在正午到達阿巴拉契亞山脈。」

「為什麼？」他追問，「我們的父親究竟在隱藏什麼？」

芮秋閉上眼，彷彿是在鼓起勇氣：「爸爸……讓我走，我跟你做個交易。」

「啊，神啊，」她說，「那就是它的含義。」

她用力閉上眼睛：「盧克說，克洛諾斯會利用他作為墊腳石。這就是他的原話。克洛諾斯利用了盧克，變得更加強大。」

「那是什麼意思？」尼克說，「我必須知道！」

「安娜貝絲……」我說不出話來。她為我擋住了這一刀。我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那麼你就不能走。」

我在路邊加大油門，一個拐彎停在酒店外面的噴泉邊。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的呼吸中有一股葡萄的味道，也許是來自瓊漿的味兒。「我不知道，波西。我只是預感到你有危險。哪兒……你的弱點在哪兒？」

「待會兒再說，」我說，「安娜貝絲在什麼地方？」

「不！」哈迪斯說。然而就連他的神力也太慢了，他剛來得及在孩子們周圍豎起一道黑色的能量牆，酒店就爆炸了。

「那麼，先知，讓你聽聽哈迪斯的話語吧，」他怒吼道，「也許我不能讓瑪麗亞起死回生，也不能讓你提前死去，不過你的靈魂卻是會死的，而我能夠詛咒你。」

「不，我的愛人，」她帶著義大利口音，「在死亡之地養育我們的孩子？我可不會這麼做。」

白色的煙霧開始聚集。一個人形出現了，但那人卻不是尼克的媽媽。那是一個黑頭髮、橄欖色皮膚，身穿狩獵者銀色服裝的女孩。

還沒等我鼓足勇氣開口，露台門被推開了，康納·斯偷爾走了進來。

我不該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可這是安娜貝絲，如果我連她都信不過，那我還能信任誰呢？

一陣黑色的爆炸充盈了我的夢境，圖像隨之改變。

「都是因為你所謂的『偉大的預言』。你強迫我發誓不再生別的孩子，讓我什麼也沒有留下！」

她用手指輕輕碰觸著他的嘴唇：「你不會失去我。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取我的錢包。看好孩子們。」

「知道什麼？」

瑪麗亞露出了微笑，她與女兒長得如此相像，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你殺了我心愛的女人！」哈迪斯怒吼，「你的預言帶來了這樣的結果！」

「他給你打電話了嗎？」

混血者們紛紛回到屋內。離開之前，傑克抓住我的肩膀：「我們晚點兒再說，不過事態都控制住了。我在用安娜貝絲的盾牌留意著戰事的發展。不知道為什麼，黎明的時候敵人撤退了，可我們還是在每座橋樑和隧道都設了警戒。」

「波西，你也是，」塔莉亞說，「我們會保持警戒的。去躺下，我們今晚需要你保持良好的狀態。」

「紐約出事了，波西有危險。」

「哇，希蓮娜。即便你能離開曼哈頓島，克拉麗絲太固執了，一旦她生起氣來……」

「也帶上她，」他痛苦地說，「用古老的儀式埋葬她。」

得墨忒耳營員從酒店廚房裡搜羅出一頓豐盛的自助餐，從比薩餅到菠蘿冰激凌應有盡有。可惜格洛弗卻在啃傢具。他已經將一把高檔椅子里的泡沫咬了下來，現在正在津津有味地啃著椅子扶手。

「謝謝了，夥計。」我說。

「可是如果盧克的身體只是一個過渡呢？如果克洛諾斯打算變得更加強大呢？我本來可以阻止他的，這場戰爭是我的錯誤。」

格洛弗正講著，塔莉亞帶著她的兩個副官走了進來。她神色嚴峻地沖我點點頭，走到露台上看了安娜貝絲的傷勢，然後又回到屋裡。她聽格洛弗講完了他的經歷，細節變得越來越慘烈了。

「比安卡，」尼克說，「可是……」

「什麼內奸？」塔莉亞問。

「我的主啊，你不能，」阿勒克圖提醒他，「永生的神祇必須遵守死亡的規則。」

「把他們帶走，」他告訴阿勒克圖，說著抽泣了一下，「在勒忒河中洗去他們的記憶，再把他們帶到蓮花賭場。在那個地方宙斯不會傷害他們。」

「你還敢到這兒來？」哈迪斯咆哮，「我早該把你炸為塵土！」九-九-藏-書

一個銅蘋果飄到我頭頂。

「兄弟，」我說，「我們可只是暫借這地方。」

遠處，我能聽到一輛汽車的警笛聲在街道間回蕩。一縷黑煙在哈萊姆地區上空裊裊升起。不知道摩耳甫斯的咒語襲來的時候有多少爐子被點燃著，又有多少人在做晚飯的時候悄然入睡。很快，城市裡就將燃起更多的火。紐約的每一個人都處在危險之中，而他們的生死全靠我們了。

他跺了跺蹄子：「我聽說安娜貝絲的事情了，她……」

「好的，芮秋，」他說，「你一定會。」

她的額頭又冒出一股冷汗，講述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

「來吧，夥計們，」特拉維斯說，「讓我們給安娜貝絲騰點兒地方，我們要去洗劫一家藥店……我是說，光顧。」

「你救了我的命，」我說，「謝謝你。」

芮秋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她爸爸顯得有些驚訝，彷彿她以前從來沒擁抱過他似的。

「這麼說最好的情況下，」我說，「在他到來之前我們還有兩天時間。」

「換做是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告訴他克洛諾斯給我看的銀色飾物，他的通信裝置。

我和威爾從一堆雅典娜營員中擠到前面。威爾揭開安娜貝絲的繃帶，檢查傷勢，我差點兒暈了過去。血已經止住，但傷口卻很深。傷口周圍的皮膚露出可怕的綠色。

「不要召喚我們的母親，尼克，她是你禁止見面的靈魂之一。」

「他做到了，」我說，「他佔有了盧克的身體。」

「你擔心的樣子很可愛，」她低聲道，「眉毛都擰到一塊兒去了。」

「她會好起來的，正在休息呢。」

畫面漸漸消失了。我在夢中囈語：「芮秋，不要！」

「你不能，」女孩說，「特爾菲的神力會保護我。」

我不由得佩服她的勇氣，可是哈迪斯緊張地望著天花板：「瑪麗亞，求你了，我告訴過你了，宙斯給了我最後一個星期的期限，讓我交出孩子們。他發怒的時候會很可怕，我也不可能永遠把你藏起來。只要你跟孩子們在一起，你就有危險。」

她的手摸到我的脊樑上，我的皮膚感到一陣刺痛。我把她的手指挪到將我與世界相連的那一點。彷彿一千伏的電流穿過了我的身體。

我坐起身，暈頭轉向。床太舒適了，我痛恨在大白天里睡覺。

「在你緊張的時候，」我說，「是的，我知道，那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女人坐在近旁的沙發上。她身穿黑衣，戴著手套，帽子上垂下黑色面紗，如同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老電影中的明星。她有著比安卡的笑容、尼克的眼睛。

「求你，」希蓮娜說，「我能騎天馬去。我一定能回到營地，讓我試試吧。」

她把手挪開，我卻沒有鬆手。

我很想問她赫斯提亞讓我看到的那些畫面，關於她從前與盧克和塔莉亞在一起的日子。我知道這一定與我的預言有關，而我一直沒有弄明白。

「波西，」她說，「快來，已經快到傍晚了，我們有些訪客。」

我和威爾跳下車。噴泉頂上的雕像對我們喊：「哦，好吧，我想你也需要我替你們看車子！」

我記起了夢中的那個金色巨人，在俄特律斯山上變成火焰的巨人。

那不可能，夢境一定是假的。

「你不了解我的家人，」哈迪斯陰沉地說，「求你了，瑪麗亞，我不能失去你。」

她爸爸皺皺眉：「沒有……不過現在是周末，時值盛夏。」「平常你總有電話，」芮秋說，「你得承認，這很奇怪。」

「你是個神，我親愛的。你會保護我們，我不會讓尼克和比安卡到冥界去。」

「我只是預見未來，」女孩說，「我無法將它改變。」

他隨手關上露台門，把希蓮娜、安娜貝絲和我留在了露台上。

戴爾先生往前坐了坐，交易是他最擅長的東西：「我在聽。」

「我背後的這個小地方。」

「求你了，親愛的，」他說，「你一定得跟我到冥界去。我可不管珀耳塞福涅怎麼想！在那兒我能保證你的安全。」

這是一尊真人般大小的青銅雕像，立在一個花崗岩石盆中央。她腿上裹著青銅衣物，手裡舉著一籃金屬水果。以前我從未注意過她，再說以前她也從沒跟我說過話。

我不喜歡這個主意。我並不認為希蓮娜能夠說服克拉麗絲加入戰鬥。另一方面，希蓮娜現在心神不寧，很可能會在戰鬥中傷到自己。也許派她回營地能讓她分散一些注意力。

一個不同的身形出現了。與其說是一個靈魂，不如說是一幅畫面。迷霧中，我看到尼克·德·安吉洛還很小九*九*藏*書的時候，在一間雅緻的酒店大堂里玩耍，在大理石柱子間追逐嬉戲。

瑪麗亞·德·安吉洛輕聲笑了：「你是個好人，親愛的，一個慷慨的男人。其他的神都應該像我這樣看待你，他們不該對你如此懼怕。可尼克和比安卡需要他們的媽媽，再說他們還只是孩子，神祇並不會真正傷害他們。」

「你是一個偉大的成員，」我告訴希蓮娜，「你是我們最棒的天馬騎手，你和大家相處得很好。相信我，任何能與克拉麗絲做朋友的人都有天賦。」

阿勒克圖、兩個孩子，還有瑪麗亞的屍體消失在了影子里，留下廢墟上形單影隻的哈迪斯。

「可你已經有了尼克和比安卡，當然……」

所有人都看著我，等我作出決定。我不能顯露出我心中的惶恐，無論一切是多麼絕望。

「不，」安娜貝絲虛弱地說，「希蓮娜，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

「波西！」傑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得到報告……」

她抬起手：「哪兒？在這兒嗎？」

爆炸的衝擊波太過猛烈，畫面消失了。當圖像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時，我看到哈迪斯跪倒在廢墟間，懷抱著瑪麗亞·德·安吉洛殘缺的身體。他身邊的火還在燃燒，閃電劃過天空，雷聲轟鳴。

黑色的火焰點燃了哈迪斯的眼睛，我知道不幸就要發生。我希望大聲叫喊，讓女孩藏起來或是逃走。

「他有內部消息，」我說，「來自內奸。」

「那你欠我一個情，」她虛弱地說，「還有什麼消息？」

他跟我講了路上見到的一些小範圍的戰鬥。它們大多集中在上城，那兒沒有足夠的混血者。地獄犬出現在各個地方，在我們的防線內作影子旅行，而得里雅德仙女和半羊人將它們擊退了。一頭小龍出現在哈萊姆，十幾個樹仙女在怪獸被打退之前犧牲了。

「看好摩托車。」我告訴她。

她親吻了死亡之神，從沙發上站起身。哈迪斯目送她走上樓梯，彷彿每一步都讓他痛苦不堪。

她爸爸的嘴扭曲了，像是在努力回憶如何去微笑：「回去？我們才剛到這兒。」

她咚咚咚地跑上門廊的階梯，上氣不接下氣。她爸爸從《華爾街日報》上抬起頭。

他的身子向女孩逼近，但她絲毫沒有退縮。

小尼克和比安卡不解地望著他們的媽媽。憤怒的阿勒克圖出現在他們身後，扇動著她皮革般的翅膀。孩子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

「你不明白，波西。赫爾墨斯沒錯，如果我跟他一起走的話，我也許能改變他的想法。也許……我有刀，而盧克身無寸鐵，我本可以……」

「不！預言提到了一個年滿十六周歲的孩子。宙斯命令我現在的孩子必須到混血營接受適當的訓練，可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們最好的情況是被看管起來，囚禁起來，讓他們和自己的父親作對。更可能的結果是，他不會冒這個險，不會讓我的混血孩子活到十六歲。他會想辦法殺了他們，我不能冒險！」

他抓過一張酒店的信箋，草草寫了幾行字，把它遞給雅典娜營房的一個人：「第五大道上有家杜安·里德藥店。通常我決不偷……」

「嘿，你現在需要休息……」

塔莉亞提了提她的弓：「波西，克洛諾斯的軍隊仍然在每一座橋樑和隧道邊集結。克洛諾斯不是唯一的泰坦。我的一個手下發現一個身穿金甲的巨人在澤西海岸集合軍隊。我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散發的能量像是泰坦或者神。」

「我去。」特拉維斯自告奮勇地說。

希蓮娜擁抱了我一下，然後笨拙地退到一邊，看著安娜貝絲：「嗯……對不起。謝謝你，波西！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換做別的時候，我一定會很喜歡陽台上的景緻。它正對中央公園，而這個早晨也格外晴朗清澈，對野餐或是遠足來說再好不過。只要不是與怪獸戰鬥，別的什麼都行。

「可我們能怎麼辦呢？」格洛弗問，「搜查每一個混血者，直到我們找到鐮刀飾物嗎？」

我沒有爭辯什麼。我走到最近的卧室，倒在床上。我本以為自己會興奮得無法入睡，可我的眼立刻就合上了。

「宙斯下令炸死兩個孩子，」她說，「因為你公然藐視他的命令。此事與我無關，而且我提醒過你，讓你儘快把他們藏起來。」

在夢裡，我看見尼克獨自待在哈迪斯的花園裡。他在珀耳塞福涅的花床上挖了一個洞，我認為女王會為此很不高興。

我打了個冷戰，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特爾菲的先知，在她活著，依然年輕的時候。見到她這般模樣，read.9９ｃｓｗ•ｃｏｍ比見到她的木乃伊更嚇人。

她爸爸嘆了一口氣：「要是那樣，我們應該在新聞里聽到點兒什麼。」

她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坐著一位身材高大，皮膚油膩，身穿黑色細條紋西服的男人。我吃驚地發現，那人竟是哈迪斯。他向女人彎著腰，說話的時候揮舞著雙手，顯得很激動的樣子。

芮秋走在一片白色的沙灘上。她一身泳裝，腰間圍了件T恤衫，肩膀和臉都有被太陽晒傷的痕迹。

威爾鬆了一口氣：「還不壞，安娜貝絲。只要再多幾分鐘，我們就難辦了。毒液還沒有浸入肩膀，躺著別動，什麼人幫我取一點瓊漿來。」

她一出門，我就跪倒在安娜貝絲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她還在發燒。

「總有一天，」瑪麗亞說，「我們會待在一起，宙斯是個蠢貨。」

營員們低聲表示贊同。他們分別去睡覺，吃東西或者修理武器去了。

她看著我的目光彷彿是我剛剛提醒了她什麼：「對了！我們需要阿瑞斯營房。我可以去跟克拉麗絲談談。我相信能說服她來幫助我們。」

「我警告過你。」另外一個聲音說。

「殺了他嗎？」我說，「你知道那樣是不對的。」

「我不能！瑪麗亞不讓我這麼做！再說，孩子是無辜的。」

這是事實，我想我們倆都清楚這一點。可我依然覺得好像有人在用一把冰冷的鐵棍戳我的心那麼難受。「你怎麼知道？」

我四下望了望，確信只有我們倆在這裏。然後我湊到她近前，低聲對她說：「我的阿喀琉斯弱點。要不是你替我受了這一刀，我死定了。」

格洛弗正在客廳里吃東西。他身穿樹皮和金屬絲做成的盔甲，木棍和蘆笛掛在腰間。

我推開他。

「可他們是你的孩子，這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危險。即使你把他們藏到蓮花堵場，你也只能拖延問題的發生。只要他們年滿十六歲，尼克和比安卡就再也不能重返這個世界。」

「我知道，」尼克說，「可我跟從前不同了，比安卡。別再試圖保護我了！」

「在露台上，她還活著，夥計，不過……」

哈迪斯握緊了雙手：「那麼，還有另外一個辦法。我知道沙漠里有一個地方，那裡的時間是靜止的。我可以把孩子們送到那兒，就那麼一陣子，為了他們的安全，而且我們還能夠在一起。我會在冥河邊為你建一座金色的宮殿。」

哈迪斯眼中充滿了怒火。我以為他會現出原形，蒸發掉自己的孩子，可在最後時刻他控制住了自己。

「什麼信息？你在說什麼啊？」「我不能告訴你。」

「哎喲，」她叫，「哎喲哎喲！」我的手指被她捏成了紫色，但她乖乖按照威爾的吩咐一動不動地躺著。希蓮娜在一旁輕聲說著鼓勵的話。威爾在傷口處敷上一塊銀色的藥膏，又用古希臘語念了幾句話——獻給阿波羅的讚美詩。接著，他給安娜貝絲纏上新繃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我努力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好吧，神祇們有沒有帶什麼話過來？」

希蓮娜把一塊冷毛巾敷在安娜貝絲的額頭：「這都是我的錯。」

「不，你們沒有！你們倆都不喜歡海灘，你們只是頑固不肯承認罷了。」

其實我還從未走進過廣場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燈和暈過去的有錢人蔚為壯觀，不過這些並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兩個狩獵者為我們指引了電梯的方向，我們來到頂樓的套間。

混血者佔滿了頂上的幾層。營員和狩獵者疲憊地在沙發上睡覺，在浴室里清洗，撕下真絲窗帘包裹傷口，或者是從客房的小酒吧里補充食物和蘇打水。兩頭雪狼正從馬桶里喝水。看到這麼多朋友經過一夜激戰倖存下來，我感到一些寬慰，不過每個人都顯得筋疲力盡。

他點點頭：「你別著急。」

「遵照您的吩咐，我的大人，」阿勒克圖說，「這個女人的屍體呢？」

從戰術上講，廣場酒店是作為指揮部的最佳地點。它不是城裡最高的建築，也不在市中心。多年以來，它老式學校的風格吸引了很多著名的混血者來到這裏，比如甲殼蟲樂隊、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等等，所以我想這地方應該不錯。

「波西，」他看了看安娜貝絲，彷彿不願當著她的面提到糟糕的事情，可我看得出來，他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歐拉芮夫人剛剛和格洛弗回來了。我想你應該跟他談談。」

我們凝望著太陽照亮的整座城市。此刻的紐約本來應該是車水馬龍，然而今天卻沒有了汽車喇叭的鳴叫，人行道上也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親自？」九*九*藏*書我感覺彷彿被她用鎚子鑿了一下，「他到你家去了？」

「瞧，」芮秋說，「爸爸……波西需要我。我必須傳達一個信息，這事關生死。」

她的嘴唇在發抖。自從貝肯道夫死後，她的情況變得更糟了。每一次我只要看見她，我總會為貝肯道夫的死感到憤怒。她的表情讓我想到了玻璃，她會在任何時候碎裂。我對自己發誓，要是找到那個害死她男朋友的內奸，我一定把他交給歐拉芮夫人，當做它的狗骨頭玩具。

「每個人都認為我是得墨忒耳！」她抱怨道，「我是彭彭娜，羅馬的富裕女神，不過你們怎麼會關心呢？沒人在意我們這些小神。如果你們在意小神的話，你們就不會輸掉戰爭了！為摩耳甫斯和赫卡忒高呼三聲！」

「這是在我們去迷宮之前，在……」她猶豫了，可我知道她的意思——在他變成克洛諾斯之前，「他是帶著停戰的旗子來的，還說只需要五分鐘跟我談談。他看起來很害怕，波西。他說克洛諾斯會利用他來征服世界，他想逃走，像舊日里一樣。他想讓我跟他一起走。」

「好吧，」我告訴她，「我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哈迪斯回過頭。一個身穿綵衣的女孩站在冒煙的沙發旁。她一頭黑色短髮，眼神中充滿了哀傷。她看起來不到十二歲。我不認識她，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模樣卻讓我感到熟悉。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緊張起來。孩子們也停止了玩耍，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

「這應該就好了，」他說，「不過我們還需要一些凡人的東西。」

治療一定讓他耗費了很多能量，他的臉色幾乎與安娜貝絲一樣煞白。

他笑了，可表情卻顯得有些冷漠。他打量著她，彷彿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只是一個他希望塑造的年輕女士，在完成克拉里恩女子學校的學業之後。

她的故事讓我感覺好像回到了冥河中，漸漸溶化在河水裡。我記得去年夏天，雙面神傑納斯警告安娜貝絲必須作出一個重要的選擇，而那發生在她見到盧克之後。潘神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你將責任重大，雖然這將並非你所想象的責任。

「我們繼續戰鬥，」我說，「不能被這個內奸困擾。如果我們互相猜疑，只會讓我們內部分裂。你們昨晚幹得非常好，我找不到比你們更勇猛的戰士了。讓我們輪流當警衛，盡量抓緊時間休息。還有一個漫漫長夜在等待我們。」

「我會補償你的，爸爸！」

「瑪麗亞，聽我說。歐洲的戰爭讓其他諸神與我為敵。已經有了一個預言，我的孩子們不再安全。波塞冬和宙斯逼迫我達成協議，我們再也不能生下混血的孩子。」

芮秋忽然站起身，從海浪邊退開了。

戴爾先生把報紙疊起來：「我和你媽媽為這次假期盼望了很長時間。」

「宙斯！」哈迪斯的拳頭向空中揮去，「我要把你粉身碎骨！我要讓她起死回生！」

傑克·梅森清了清嗓子。他一直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我幾乎忘記了他的存在。

「爸爸，」芮秋走到他跟前，「我們得回去。」

「不，我想告訴你，這長久以來一直是我的心結，」她挪了挪肩膀，往後縮了縮，「去年，盧克到舊金山來看我。」

「這很糟糕，」她說，「太糟糕了。」

塔莉亞嚴肅地點點頭：「一個泰坦想見你，帶著停戰旗。他帶來了克洛諾斯的口信。」

格洛弗深吸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已經調動了城裡的大部分自然精靈……嗯，當然是那些聽我話的，」他撓了撓額頭，「我真不知道被橡子砸中這麼疼。不管怎麼樣，我們會盡最大可能幫助你們。」

她爸爸猶豫了一下：「我們不能就這麼離開，我們為此花了不少的錢。」

彭彭娜用拉丁文罵了句什麼，扔過來更多的水果，我和威爾向酒店裡跑去。

他往洞里倒了一杯葡萄酒，開始吟唱起來：「讓死者再次品嘗，讓他們起身接受這供奉，瑪麗亞·德·安吉洛，請你現身！」

一路上，我注意到很多空空如也的雕像底座。二十三號計劃看來奏效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太好了，」我說，「難道就沒有什麼好消息嗎？」

芮秋寫完了幾個字，自言自語道：「在這個世界上？」

威爾瞪了他一眼：「無論你拿了什麼，留點兒現金或者德拉克馬算做是付的錢。不過現在事情緊急，我有種預感，我們可能有更多的傷員。」

「當然不，我以為那是個詭計，再說……嗯，自從那些日子以來，很多事情都變了。我告訴盧克這不可能，rｅａd•９9cｓw.ｃom他很生氣。他說……他說我還不如就在那兒同他打一仗，因為那是我最後的機會。」

格洛弗點點頭：「他的大部分軍隊在夜裡更加強大，他們會在日落後回來。」

「我發誓，」哈迪斯說，「只要我的孩子們被放逐，只要我還在你『偉大的預言』下煎熬，特爾菲的先知就不會再有另一個凡人宿主。你將永不得安息，沒人能代替你的位置，你的身體將枯萎死去，而先知的靈魂將被禁錮在你的身體里。你將繼續講述你惡毒的預言，直到你化為灰燼。先知將與你一同死去！」

「不，」芮秋堅持，「不是這樣的攻擊，自從到了這兒，你接到過任何電話嗎？」

「在華盛頓堡抵抗巨人的戰鬥中，我們損失了二十個半羊人，」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差不多一半是我的家人。河流精靈最後淹死了巨人，可是……」

我抓過一個水壺。我握住安娜貝絲的手，威爾用神酒替她清洗傷口。

「你問過我，為什麼赫爾墨斯對我那麼大的怒氣。」安娜貝絲說。

「痛苦，」比安卡說，「仇恨，一個可以追溯到偉大預言的詛咒。」

「尼克，你不明白……」

「咩——」他臉上到處是泡沫，「對不起，波西。這可是……路易十六時代的傢具，太美味了。再說我總是想吃傢具，在我……」

「我還欠你一個情，所以你不能死，」我說，「你為什麼要替我挨那一刀？」

尼克向迷霧中抓去，然而比安卡的身影消散了。

安娜貝絲躺在一張安樂椅上，臉色蒼白，頭上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雖然她裹在毯子里，卻還在發抖。希蓮娜正用一條冷毛巾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

「道格拉斯嗎？準備好飛機。我們要去紐約，是的……馬上。」

她跪下來，用手指在浪花間書寫著。我努力辨認著一個個字母。我覺得我的閱讀障礙症在困擾著我，卻發現她寫的原來是古希臘文。

「沒有……他沒有打，可是我知道，我有感覺。」

「沒關係，」我說，「你先休息一下。」

「訪客？」我說。

「我告訴你，紐約出事了！整座城市……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可那兒受到了攻擊。」

「任何人都有可能，」傑克說，「波西發令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在場。」

「你究竟，」他問尼克，「覺得自己在幹什麼？」

我拉起阿波羅營房的威爾·索雷斯，告訴他的兄弟姐妹們繼續尋找邁克爾。我們向一個熟睡的騎手借了一輛雅馬哈FZ1摩托車，用足以讓我媽媽突發心臟病的速度向廣場酒店飛馳。我以前從未騎過摩托車，可這並不比騎天馬難到哪裡去。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

我在床上滾來滾去，這時候塔莉亞搖醒了我。

「瑪麗亞·德·安吉洛，」他又說，「對我開口吧！」

「波西，還有一些情況，」他說，「從克洛諾斯出現在威廉斯伯格大橋的方式來看，他似乎知道你會到那兒。他把軍隊轉移到了我們最薄弱的地方。我們剛剛部署完，他就改變了戰術。他幾乎沒有去碰林肯隧道，那兒的狩獵者們最強。他選擇了我們最薄弱的環節，他似乎對此了如指掌。」

「匕首上有毒，」她喃喃道，「我真傻，是嗎？」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不會……」

沒人對此表示異議。幾乎找不到毫髮未損的營員，除了我。

五分鐘后，我們趕到了廣場酒店。這是一座老式白色石頭酒店，藍色三角形屋頂，坐落在中央公園東南角。

我和安娜貝絲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能讀懂希臘文，可我剛剛認出一個字來，海水就把剩下的沖刷得無影無蹤：Περσεζ，也就是我的名字波西。

「你應該是得墨忒耳吧？」我問。

女孩尖叫起來，朦朧的身形被炸成了碎片。尼克跪倒在珀耳塞福涅的花園裡，他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震驚。站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哈迪斯，身穿黑袍，高大無比，對他的兒子愁容滿面。

「我在營地什麼用也沒有，」她咕噥道，「不像你和波西。要是我是個更好的戰士……」

她轉身跑了起來，踢起數不清的沙粒，一股腦兒地跑回了她家的別墅。

塔莉亞聳聳肩：「我們封鎖了進入曼哈頓的地鐵隧道，由我最好的陷阱狩獵者親自行動。還有，敵人似乎在等待今夜發動進攻。我想盧克……」她說到一半改了口，「我的意思是說克洛諾斯，每一次戰鬥過後，他都需要時間再生。他還不大適應他的新外形，所以需要很多能量來減慢整個城市的時間。」

「現在，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