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身穿黑甲，斗篷的顏色如鮮血一般。他蒼白的頭上是黑暗戰盔，散發出絕對恐怖的王冠。我正看著，它改變了形狀——從龍頭變成一圈燃燒的黑色火焰，再變成人骨花環。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部分。頭盔侵入了我的內心，點燃我最可怕的噩夢與最隱秘的恐懼。我真想鑽進一個地洞藏起來，然而我知道敵人的感受也一定與我相同。只是克洛諾斯的能量與權威阻止著他們立刻四散奔逃。

「我可沒時間跟你胡鬧。」克洛諾斯怒吼。

「攻擊！」他大叫。

我不知道它明白了多少，可它立刻跳到瓦礫堆上開始刨起來。我、安娜貝絲、塔莉亞和格洛弗向電梯奔去。

我想移動，可我的腳彷彿灌了鉛一樣。安娜貝絲、格洛弗和塔莉亞也全身緊繃繃的，他們與我一樣動彈不得。

「嗷——」歐拉芮夫人向我跳了過來，不理會兩旁吼聲如雷的怪獸。尼克大步向前走來，敵人紛紛後退，彷彿他散布的是死亡，當然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望向屏障外。尼克奮力向我媽媽和保羅一路殺去，但他們並沒有停下來等待幫助。保羅從一個陣亡的英雄手中抓過一把劍，令一個德西納手忙腳亂。他刺中她的肚皮，讓她化成了灰燼。

「波西，這也是我的戰鬥！」

他用鐮刀向地上砍去，一條裂縫向兩面延伸開來，將帝國大廈圍在其中。一堵力量的高牆沿裂縫微微發光，將克洛諾斯的前鋒、我的朋友們和我與兩支大軍分割開來。

「你是個老師，」克洛諾斯冷笑道，「不是個英雄。」

我感到自己更喜歡他了。這時，一個萊斯特律戈涅人向我媽媽撲了上來，她在一輛廢棄的警車裡摸索著，也許是在找緊急無線電，她正背對著巨人。

「哈迪斯，」克洛諾斯咆哮，「我希望九*九*藏*書你和女士們是來向我表示你們忠誠的。」

營員們和狩獵者們一個個受傷倒地。克拉麗絲一定是不敵海帕波瑞恩巨人，因為她和她的戰車被凍在了一大塊冰里。到處見不到人馬的蹤影，他們要不是慌亂而逃，要不就是已經灰飛煙滅了。

第一個海帕波瑞恩巨人用棍子向我猛敲過來，我從他兩腿間翻滾到他身後，將激流劍插|進他的屁股。他化做了一堆冰。第二個巨人對安娜貝絲呼出一團冰霜，她差一點倒下，格洛弗忙將她拽到一旁，塔莉亞接管了剩下的事情。她如同一隻羚羊跳上巨人的後背，她的獵刀在巨人的藍色脖子上劃過，創造出世界上最大的無頭冰雕。

泰坦的軍隊包圍了帝國大廈，逼近到距大門約二十英尺的地方。克洛諾斯的先鋒伊桑·中村沖在最前面，身披綠盔的德西納女王，還有兩個海帕波瑞恩巨人。我沒有看見普羅米修斯，這隻狡猾的黃鼠狼也許躲在他們的總部了。可是克洛諾斯卻親自站在了隊伍前面，手舉鐮刀。

「沒錯，」尼克說，「我們來對付敵人的軍隊，你去抓克洛諾斯！」

「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霰彈槍的？」我問她。

「不，」我說，「別……」

她向克洛諾斯攻去，他得意的微笑漸漸消失了。也許盧克的部分存在還記得，那是他曾經喜愛的女孩，在她還小的時候，自己曾照顧過她。她的匕首刺向他盔甲間的束帶，那兒正是鎖骨的位置。刀尖本應刺進他的胸膛，但卻被彈開了。安娜貝絲一彎腰，胳膊收回到腹部的位置。這樣大的力量也許足以讓她受傷的胳膊脫臼。

好在哈迪斯吸引了克洛諾斯的注意。他向能量牆衝去，但他的戰車撞在牆上翻了。他爬起身，嘴裏叫罵著，用黑色能量向能量牆射出，屏九_九_藏_書障巋然不動。

我媽媽吹了吹面前的頭髮：「兩秒鐘以前。波西，我們沒事的，你快去！」

他舉起鐮刀，我準備應戰，然而還沒等克洛諾斯發動進攻，從泰坦軍隊身後傳來一陣狗叫：「嗷——」

「你的死亡，」尼克說，「對我來說棒極了。」

尼克拔出了劍——三英尺長，透露著殺機的冥鐵劍，如噩夢般黑暗：「我可不這麼認為。」

克洛諾斯露出迷惑的神色，趁著這時候，喀戎發動了攻擊。他虛晃一招，劍鋒向他的臉刺去。這一招非常巧妙，連我自己也不過如此。然而克洛諾斯卻更快，他擁有了盧克的所有戰鬥技能。他將喀戎的劍鋒向旁邊一擋，大叫一聲：「回去！」

「保羅？」我感到很驚訝。

一道炫目的白光在克洛諾斯和喀戎之間炸開了。喀戎向大廈的牆上飛去。強大的力量震碎了一面牆，坍塌在他身上。

克洛諾斯哈哈大笑。他向前走了一步，喀戎的馬身緊張地抬起前腿，尾巴掃來掃去。

「好樣的。」保羅說。

「快走，海藻腦袋！」安娜貝絲說。我點點頭，這時我看到街邊的一堆瓦礫，我的心扭到了一起。我差點兒把喀戎忘了。我怎麼會這樣呢？

「中村，」克洛諾斯說，「跟我來，巨人，繼續對付他們。」

哈迪斯拔出劍來，那是一把雙刃冥鐵劍，中間帶有銀色蝕刻。「出手吧！從今天起，哈迪斯一家將成為奧林匹斯的拯救者。」

很快，第五大道中間出現了一條通道，站在街區盡頭的是我的大狗和一個身穿黑色盔甲的瘦小身影。

「安娜貝絲，別這樣。」我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可她把我推開了。

天空變得冰冷而陰暗。影子越來越厚重。一陣凄厲的戰鬥號角吹響了，死亡士兵組成了方陣，手握步槍、劍、矛rｅaｄ.９９ｃｓw.ｃom，一輛巨大的戰車在第五大道上隆隆駛來，在尼克身邊停下了。戰車前面的馬是活動的影子，源自於黑暗。戰車上鑲嵌有黑曜石與黃金，裝飾的畫面是痛苦的死亡。手握韁繩的正是死亡之神哈迪斯，得墨忒耳與珀爾塞福涅佇立在他身後。

「他在幹什麼？」我嘀咕。

「喀戎！」安娜貝絲喊，「當心！」

我不能叫喊，因為我不能讓克洛諾斯注意到她。

「我，」喀戎說，「你剛才說的是『我』。」

骷髏形狀的頭盔護罩下，他臉上帶著微笑：「收到了你的信息，現在參加派對會不會太晚？」

如果喀戎聽見了我們在叫他，他也沒有回答。他箭在弦上，瞄準了克洛諾斯的臉。

克洛諾斯一看到我，金色的眼睛便熊熊燃燒起來。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僵硬了。泰坦魔王的目光又回到喀戎身上：「讓開，小兒子。」

死亡軍團與泰坦怪獸廝殺在一起。第五大道上爆炸成一片混亂。凡人們尖叫著到處躲藏。得墨忒耳用手一揮，一整隊巨人變成了一片麥田。珀爾塞福涅將德西納的長矛變成了向日葵。尼克在敵軍中來回廝殺，全力保護著行人。我的父母向我跑來，躲避著怪獸與殭屍，可我一點兒也幫不上他們。

德西納女王不耐煩了，往前撲了上來。喀戎的箭射中了她兩眼之間，她蒸發了，空空的盔甲叮叮噹噹地散落在瀝青路面上。

「我是不死之身，你這個傻瓜！我從地獄逃了出來，那兒沒事可做，也沒有活的機會。」

「歐拉芮夫人，」我說，「快——喀戎被壓在那下面。只有你能把他挖出來，找到他！幫助他！」

大地震撼起來。街道、人行道、建築上現出了一條條裂縫。死者爬向生的世界，骷髏手在空中亂抓。它們有好幾千個，從地下冒出來httｐｓ://rｅａd.99ｃsｗ•coｍ，泰坦的怪獸們心驚肉跳，紛紛向後退去。

「母親！」珀爾塞福涅抱怨。

他轉身沖我一笑：「我希望殺死的是個怪獸。在大學里，我可是莎士比亞劇演員！學過一些劍術！」

聽見盧克把喀戎叫做兒子已經夠怪異的了，可是克洛諾斯的話里還帶著輕蔑，彷彿「兒子」是他能想到的最壞的詞了。

克洛諾斯笑了：「鬥志十足。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盧克要我放過你了。可惜這不可能。」

「尼克？」我喊。

「喀戎。」安娜貝絲的聲音在顫抖。

「守住陣地！」克洛諾斯命令，「這些死者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這一刻，我驚呆了。我本期待著一場惡戰，但克洛諾斯卻完全沒有理會我，彷彿我不值得他費這麼多勁。這使我惱怒至極。

喀戎把手伸到背後，但箭囊已經空了。他把弓往地上一扔，拔出他的劍。我知道他不喜歡用劍，這從來就不是他喜歡的武器。

巨人撲到身邊的時候她剛好回身。我開始以為在她手裡拿著的是一把雨傘。她拉開槍栓，霰彈槍將巨人轟出了二十英尺開外，剛好落在尼克的劍下。

的確，屏障外，汽車的引擎開始轟鳴。行人蘇醒過來，不解地盯著他們身邊的怪獸與殭屍。不知道他們透過迷霧看到了什麼，不過我敢肯定一定可怕極了。汽車門打開了。街區盡頭，保羅和我媽媽走下了普銳斯。

我不能企望太多，可我還是大喊：「歐拉芮夫人！」

「恐怕不是，」哈迪斯嘆息道，「我的兒子說服了我，也許我應該將敵人的名單分清先後，」他遠遠地望了我一眼，「雖然我並不喜歡某些傲慢自負的混血者，但我也不願意見到奧林匹斯陷落。我會懷念與我的同胞們爭吵的時光。如果說我們能在一件事上面取得共識的話，那就是，你是個可https://read.99csw.com怕的父親。」

擋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身影……

「蠢貨！」克洛諾斯的聲音震撼著城市，「你給他的腦袋裡填滿了空洞的許諾，你說過眾神會在乎我！」

「媽媽！」我大叫。

「盧克曾經是個英雄，」喀戎說，「他以前很好，直到你害他墮落。」

「我必須與他戰鬥。」我告訴她。

敵軍不安地騷動起來。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向兩旁分開，讓出一條路來，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迫使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我們回到大街上時，一切都太遲了。

克洛諾斯揮起鐮刀，我把她拽了回來。鐮刀砍到了她剛才所在的地方。

「的確如此，」得墨忒耳喃喃道，「不尊重農業。」

「你！」安娜貝絲對盧克說，「一想到我……還以為……」

「哈迪斯的兒子。」克洛諾斯往地上啐了一口，「你這麼喜歡死亡，是不是也想自己親身體驗一下？」

他指了指我和我的朋友們，然後一彎腰走進了大廳。

「不！」安娜貝絲失聲痛哭。我們身上冰凍的魔咒解除了。我們向老師奔去，但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我和塔莉亞無助地扒開一塊塊瓦礫，泰坦的軍隊傳來一陣難聽的笑聲。

「恐怕我不能。」喀戎的聲音冷酷而鎮定，他非常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

她掙扎著大叫：「我恨你！」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誰，我、盧克還是克洛諾斯。她滿是塵土的臉上流下道道淚珠。

「把我們封鎖起來，」塔莉亞說，「他正在移除曼哈頓周圍的魔力屏障，只隔斷帝國大廈，還有我們。」

她拔出了匕首。

我媽媽能看穿迷霧。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我希望她能想到逃跑，可她卻緊盯著我，跟保羅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徑直向我跑來。

哈迪斯冷冷地笑了：「你好，父親，你顯得那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