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走吧，」她對伊阿宋說，「去計劃下一次的冒險。」

「多謝你，喜洋洋。」小笛說，「謝謝你做的這一切事情。」

「你害得我們早餐遲到了，」珠兒說，「罰你清掃整個房間。」

珠兒和幾個要好的營員正叉腰站在旁邊瞪著小笛。

「人家本來就是個危險的女孩兒嘛。」

小笛點了點頭，卻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只把手放在屏幕上，和父親手指相連。

喀戎笑了笑，推著輪子離開辦公室。小笛並沒有急於點擊通話的按鍵，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喀戎的辦公室里物品擺放得比較雜亂。一面牆上掛滿了各種會議T恤衫——有二○○九年拉斯韋加斯馬會，二○一○年夏威夷火奴魯魯馬會等等。小笛不知道馬會是什麼，但那些T恤衫不是被火燒得焦黑，就是被武器戳得都是窟窿，顯然這個什麼馬會開得還是挺激烈的。喀戎辦公桌上的一個小架子上擺了許多磁帶，上面標著「馬丁主任」、「弗蘭克」和「四十年代最偉大的事件」。鑒於喀戎活了好幾千年，小笛也不知道「四十年代」指的是十八世紀四十年代呢，還是十七世紀四十年代，又或者是公元初四十年代？

「嗨，」他說，「怎麼樣？」

「你——」珠兒激動地說，「你這個醜陋的小巫婆！我是這裏資格最老的。你不能——」

「好的。」小笛拽了把腳邊的野草。在和巨人族的這一場戰爭中，能活下來的概率很小。不過現在既然還活著，就要充分享受眼前的時光。

「向你發出挑戰，」小笛說，「中午在擊劍場怎麼樣？用什麼武器任你選。」

「哼，希望你別忘。」小笛說，「現在，我命令你跑步去餐廳，把我們遲到的原因解釋給喀戎聽，告訴他阿芙洛狄忒族的領導權已經更替了。」

珠兒的眼珠向中間聚攏成鬥雞眼，往下覷著小笛的匕首。

只聽美麗說了幾句話后，父親嘆了口氣說：「我有電話打來了，對不起，親愛的。」

坐在輪椅上的喀戎見到她說：「進來吧，親愛的。視頻已經接通了。」

四十五秒嗎？或許有整一分鐘了。

「他知道你是……呃……一個精靈嗎？」

伊阿宋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自己心裏所想瞞不過她。「沒怎麼睡。不停做夢。」

「別在好萊塢待得樂不思蜀，喜洋洋。」小笛說。

他開心地笑道：「小笛！」

「等一下。」小笛說。

然而，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阿芙洛狄忒族的營員們忽然爆發出歡呼聲。大家把小笛抬起來，簇擁著她向九-九-藏-書餐廳走去。雖然她仍然穿著睡衣，頭髮亂蓬蓬的，但她並不在乎，因為內心的喜悅並不來自於外表。

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她感到渾身又充滿了活力。溫暖的陽光照進屋內，柔和的輕風撫過面頰，令人懷疑是不是春天提前來到了。鳥兒在歡唱，魔獸們在叢林中號叫。早餐的香味遠遠從餐廳飄來——臘肉、煎餅以及所有讓人流口水的好吃的。

那晚餘下的時間里是怎麼過的，小笛也記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們把這次探險行動的經過完整敘述了一遍，然後不停回答大家七嘴八舌的問題。最後還是喀戎見幾個人神色委頓，於是命令他們上床睡覺。

他面色紅潤，臉上的微笑充滿自信，彷彿準備上鏡頭似的將頭髮梳得很整齊。看到父親恢復正常，小笛鬆了一口氣，但心裏又感到有些悲哀，因為過去的生活對於她來說並不幸福。

「半神和現代科技格格不入。」喀戎解釋說，「電話、傳真，甚至網際網路瀏覽——這些活動都能引起魔獸的注意。今年秋天的時候，辛辛那提州的一所學校里，有一個少年英雄便用谷歌搜索了關於蛇髮女妖的事，結果發生了點意外。不過別擔心，混血營還是比較安全的。不過……小心謹慎總不會錯。你只能聊幾分鐘。」

這位前任區長不情願地轉過身。

小笛拉住他的手站起說：「有熱鬧當然要湊嘍。」

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小笛根本不在乎，她現在感到充滿自信而且心情舒暢，這些從她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得出來。

小笛聳了聳肩膀，忽然從枕頭下抽出克陶普垂斯匕首，寒光一閃后，匕首已經抵在珠兒的喉頭處。所有人都嚇得往後退，有個孩子甚至還撞翻了梳妝台，把粉紅色的香粉撒得到處都是。

「一切順利，」海治保證說，「別擔心。我們下個月就不再讓他在公眾前露面了，等避過這陣風頭再說。因為你爸爸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說放鬆休息，和女兒煲電話粥之類的。」

「當然不是啊。」他說。

伊阿宋吃了一驚，然後臉上緩緩露出笑容：「你這句話可是很危險喲。」

兩個人的手並沒有立即鬆開。伊阿宋側著頭，說：「我們該走了。」

喜洋洋·海治一臉笑容的圖像從他父親的辦公室傳來：「看新聞了嗎？」

「明白，」小笛說，「謝謝你，喀戎。」

「請稍等。」美麗在喜洋洋的脖子上親了一口，「拜託，老山羊。別霸佔著屏幕了。」

「我記得我很愛你。」他說，「而https://read.99csw.com且我還記得我為你感到驕傲。你在新學校里住得習慣嗎？」

睡在床墊上的滋味真的很美妙，回到阿芙洛狄忒族區的小笛頭剛沾枕頭便睡著了。

「難以置信啊。」小笛喃喃說。

「他把你新學校的情況都告訴我了。」特里斯坦說，「很遺憾你沒能留在荒野學校。不過你是對的，珍妮是錯的。我真笨，不該聽她的話。」

「嗨，」她軟弱無力地說，「你感覺好嗎？」

她從床上一躍而下，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后環視一圈，看見曾為她收拾過行李的米切爾和蕾茜也在場。他們沖小笛笑了笑，目光在她和珠兒身上飄來飄去，彷彿在觀看一場有趣的乒乓球比賽。

沒到中午的時候，小笛已經換上了舒適的混血營的營服，帶領阿芙洛狄忒族的營員們開始進行各項晨練活動。

小笛沒有繼續問。伊阿宋不想說的事，她不會逼他。雖然他們之間過去三個月的交往經歷都是幻影迷霧造成的假象，但小笛依然覺得自己很了解伊阿宋。母親曾告訴她：「你能感覺到可能發生的事。」她決心要把那種可能變成現實。

珠兒本來沾沾自喜地來找茬兒，見到小笛忽然發笑，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但隨即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於是板起臉來呵斥道：「你想——」

「夢見過去的事了？」

伊阿宋猶豫地看著她，似乎也很想相信這句話。「安娜貝絲和芮秋今晚回來。我或許應該等到那時再解釋……」

她想知道是否有一天自己的照片也會掛上去。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自己也是這個團體的一員。半神已經存在了數千年，而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為了全體半神。

海治讓開屏幕，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出現了。

「我……自動下台。」珠兒恨恨地說，「但如果你以為我會忘掉今天的事，麥克林——」

珠兒轉身就跑，倉皇中甚至撞在門框上。

小笛知道他所說的「我們」其實僅指他們兩人。她懷疑伊阿宋是不是回憶起自己過去的女朋友了。但她隨即決定不讓這件事困擾自己，寒冷的冬季里難得有這麼晴朗的天氣，而且還有伊阿宋陪伴在身旁，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什麼？」海治不解地問。美麗把他拉開，並且喊道：「麥克林先生，她在線上！」

從勝利的眩暈中漸漸清醒后，小笛應喀戎的召喚來到大堂。

若是一個星期前，小笛聽見這句話后要麼跳起來一拳打在珠兒的臉上，要麼乾脆把被子往臉上一蒙，對其不加理睬。但現在她想起底九_九_藏_書特律的獨眼巨人，芝加哥的美狄亞，在奧馬巴把她變成金人的邁達斯，當她再看總找她麻煩的珠兒的時候，不由得放聲大笑。

「那就進行決鬥吧。」小笛面帶春風般的微笑說，「如果你等不及中午，現在開始也可以。珠兒，自你當上區長后便獨斷專行。阿芙洛狄忒是象徵愛和美的女神。什麼是愛？關愛他人；什麼是美？散播美麗。我們追求的是美好的友誼，美好的時光，美好的行為，而不單單追求美好的容貌。賽勒娜對愛和美的理解比你深刻。雖然她犯過錯誤，但最後朋友們卻依然支持她。所以我們說她是一個英雄。我要在本族中糾正你的錯誤，我相信媽媽也會站在我這一邊。不信試試看！」

伊阿宋點點頭。

父親沖她擠了擠眼睛，掛斷了電話。

海治不服氣地說：「開什麼玩笑？埃俄羅斯夠瘋狂吧，跟這裏的人一比，還算正常呢。我會儘快返回，但得等到你父親能站起來行走才行。呃，順便說一下，我還處理了另外一件小事。海灣地區的公園管理處最近收到匿名者贈送的一架直升機。還記得幫助我們的那個女飛行員嗎？她也因為曾護送過麥克林先生而獲得了一筆不菲的報酬。」

她坐在伊阿宋身邊，兩個人看著來來往往的營員。兩個得墨忒耳族的女孩兒正對兩個阿波羅族的男孩兒使詐——趁他們投籃的時候使地上長出草來纏住他們的腳踝。營地商店門前，赫爾墨斯族的孩子們掛了一個醒目的大牌子，上面寫著：九成新飛靴，今日五折大甩賣！阿瑞斯族的營員們忙著用帶倒鉤的鐵絲網將他們的族區圍起來。許普諾斯族的營舍則鼾聲陣陣。這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不一會兒，小笛的爸爸出現在屏幕上。

「當然不知道啦。不過我喜歡這份新工作。它就像——怎麼說來著——一陣清風。」

小笛見大家都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心裏直打鼓。她並不願像珠兒那樣依靠大家的敬畏來管理族群。

「非常對，小笛。」米切爾咧嘴笑道。蕾茜高興得直跳腳。

不過小笛並不心急，未來還有的是機會嘛。

特里斯坦伸手觸摸著屏幕，似乎想穿透屏幕從千裡外接觸到小笛一般。「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看到你，我就想起你母親。而且湯姆爺爺——」他笑了笑，「他總說你是我們家族中聲音最美的人。我相信終有一天你的名氣會在我之上。當人們想起我時會說我是小笛·麥克林的父親。」

「嗯，好吧。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可惜就是人品天生的好。說到https://read.99csw.com埃俄羅斯，我讓你見見你父親的新任助理吧。」

不過四周牆壁的大部分地方貼的還都是半神的相片。其中一張較新的相片是一個黑頭髮綠眼睛的十幾歲男孩子挽著安娜貝絲照的，小笛估摸著他就是波西·傑克遜。在其他老照片上，她還認出了不少名人：商業家、運動員，甚至還有和她父親相識的演員。

伊阿宋憂慮地打量著她，小臂上的刺花在陽光下發出淡藍色。「你的心情不錯啊。你就那麼肯定事情能順利進行？」

混血營里唯一的一台電腦就在喀戎的辦公室里，而且整個房間都貼了一層銅板。

自開始打電話的那一刻起，小笛便習慣性地在心裏暗暗數著時間。依照往日的規律，父親和她打電話絕對不會超過三十秒。

小笛鼻子酸酸的，強忍著沒哭出來：「還行吧，爸爸。這裏更像一個夏令營，而不是學校。不過……是啊，我住得很習慣。」

「早上好。」小笛從床上坐起，微笑著打招呼，「天氣真好啊。」

「我想念你們！」小笛大聲說，「我當上區長后，一定讓大家過上安生日子。」

「沒事的，爸爸。」小笛說，「我愛你。」

喀戎今天給她看了一張報紙。她父親的神秘歸來成了頭版頭條。他的助手珍妮因為向公眾隱瞞他失蹤的事實並且沒有向警方報案而被解僱。新員工的聘用一律要經過特里斯坦的「生活教練」喜洋洋·海治的嚴格審查。據報道，麥克林先生宣稱對上周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記憶。於是各大媒體對此事大做文章，有的猜測他是在為新電影造噱頭——或許麥克林將在裏面扮演一個失憶症患者。有的猜測他被恐怖分子或者影迷綁架了，甚至認為他運用斯巴達王的特種技能從綁架者的手中死裡逃生。不管真相如何，特里斯坦·麥克林一時名聲大振。

她放開伊阿宋的手，從口袋裡取出塔莉亞交給她的銀色卡片丟在火盆里，看著卡片被火焰完全吞噬。作為阿芙洛狄忒族的成員，她不需要這張成為阿耳忒彌斯狩獵者的通行卡。

伊阿宋在手裡把玩著籃球。「我的記憶對我們任何一方來說都不會是好事。」他警告說。

小笛忍不住笑了：「那就好。不過——」

「我們會處理好的。」她鄭重承諾說。

小笛笑了。雖然只延長了那麼一點點時間，但畢竟進步了啊。

「自動下台？」珠兒尖叫道，「你發瘋了！」

小笛心裏一驚，問：「你真的記得？」

「親愛的，很抱歉讓你為我的失蹤擔心。我不知道……」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九*九*藏*書了，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小笛知道他在努力去捕捉那些本該存在然而卻消失了的記憶，「實話說，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不過我很好。海治教練就是天賜的禮物。」

小笛呆了一呆，這才回過神來：「嗯？呃，還行吧。」

「因為你將會領導我們呀。」小笛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

「挑戰你嗎？」小笛說，「哼，我當然可以。根據營地規定，我已經被阿芙洛狄忒認領，而且又完成了探險任務，而且這次的探險任務比你完成的難度更大，如果我想要一個高級點的職位，就能向你發出挑戰。不過你也可以自動下台。我說得對嗎，米切爾？」

「這個我倒相信。」

阿芙洛狄忒族的孩子們都往小笛這邊瞅，卻偏偏裝出左右四顧的樣子。但小笛看見一張張的鈔票在他們的手裡傳來傳去，似乎是在打賭她是否會和伊阿宋接吻。

小笛說：「如果你以後再敢勾引伊阿宋·格雷斯，我就把你塞進炮筒里射出長島灣。」

小笛聽出父親的語氣里確實充滿了懊悔，於是小心問道：「爸爸，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睡覺了嗎？」她問。

「很棒是吧？」

「美麗？」小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個女人的確是曾幫助他們從埃俄羅斯城堡逃出來的奧拉美麗，「你現在為我父親工作？」

小笛深吸了口氣，接通電話。

有幾個孩子也笑了起來，似乎是被珠兒氣得發青的臉色給逗的。

珠兒走到門口時，那幾位副區長都沒有跟過去。就在她將要踏出門的時候，小笛說：「對了，珠兒，我還有話要說。」

「沒事就給我打打電話。」父親說，「聖誕節時回家裡過。還有，小笛……」

回到公共區，小笛看見伊阿宋斜靠在長凳上，兩足之間放著籃球。剛運動完的他大汗淋漓，把橘紅色的背心和短褲都濕透了。多虧阿波羅族的精心治療，他在探險行動中受的傷已經全好了，連傷疤都沒有留。他的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線條分明，晒成了古銅色——像往常一樣迷人。

「想不看也不行啊。」小笛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遠處的草坪上，她的同胞們因為沒有見到接吻場景而大失所望，賭輸的人紛紛付錢清賬。

他站起身，撣了撣背心，伸出手說：「雷奧讓我們去叢林里，說有東西給我們看。你來嗎？」

「什麼事？」

「天賜的禮物。」小笛撲哧樂了。爸爸想的這個詞可真逗。

珠兒氣得滿臉通紅，就連和她平日里關係最近的幾個副區長都有些不自然了。顯然小笛的表現是她們事先沒有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