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場新的仇恨開始了
燃燒著的貓頭鷹記號消失了。營房大門猛地打開。安娜貝絲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間中央，不確定她剛才所見的有哪些是真實的，又有哪些只是想象。
她衝到了迫擊炮跟前，把手放在了炮口上面。炮口被塞子堵住了，在塞子上面，雅典娜之印開始閃耀——那是一隻貓頭鷹的紅色外輪廓。
一場新的內戰開始了。
「如果我成功了就不會這樣。」安娜貝絲說。
那些咬痕在她起床穿好衣裳之前就會消退，所以除了留下的蜘蛛網，她什麼東西也沒法展示給她的繼母看。而那些蛛網，則被繼母當作某種聰明的小把戲。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點嗎？」蕾娜的聲音像鋼鐵一樣堅韌，「可你給我留下了什麼樣的選擇？屋大維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他煽動軍團陷入一種狂怒的氣氛，而我無法阻止。向我投降吧。我會帶你回到新羅馬進行審訊。那談不上什麼公平。你將會被痛苦地處決。但這也許足夠阻止進一步的暴力行為。當然，屋大維不會滿意的，但我覺得我可以說服其他人讓步。」
一個充滿睡意的聲音在她的頭腦中喃喃低語：「很快，我親愛的。你很快就會遇到那位紡織女。」
她使勁想用手指撬開塞子，但是沒有成功。她一邊咒罵著一邊抽出了匕首。仙銅製成的武器剛剛碰到塞子表面，塞子就變小收縮，鬆動開來。安娜貝絲把它拔了出來，手伸進大炮的炮膛里。
「不要低估混血營的力量。」安娜貝絲警告說。
導遊仍然在叫喊著：「這隻是一場原景重現！」不過他們自己聽上去也不確定。幻影迷霧對凡人所見之物的影響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
一直在猛烈打擊羅馬人的狂風驟雨貌似對她沒什麼影響。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蕾娜打斷了她，「必須有人為已經發生的事情付出代價。就是你。這是最佳選擇。」
安娜貝絲真希望自己能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能給蕾娜看看某張3D設計圖或者一個直觀的概要，但她做不到。她只是知道自己必須去努力嘗試。她還記得媽媽臉上那副迷失的表情：我必須回家。
看來屋大維在海港的那場游泳中倖存了下來。他蜷縮在他的衛兵身後，尖叫著鼓勵其他羅馬混血半神向前沖，他們掙扎著擁向戰船，高舉起盾牌，彷彿這樣就能令朝他們憤怒著呼嘯而來的風暴轉向似的。
執政官搖了搖頭：「你完全不清楚等待著你們的會是什麼。
reａｄ.99ｃsw.ｃｏm」
「我們的積怨已經有好幾千年的歷史了。僅僅一個人怎麼能化解得掉？」
在阿爾戈二號的甲板上，波西和伊阿宋站在一起，手中寶劍相交在一起。安娜貝絲感覺自己的脊柱傳來一陣激動的刺痛，她意識到兩個男孩正並肩合作，召喚著天空和海洋服從他們的命令。海水和狂風攪動在一起。起伏的波浪拍打著堡壘，空中電閃雷鳴。巨鷹們被震得從天上落了下來。飛翔戰車的殘骸泡在水裡燃燒著，海治教練揮舞著一張上好箭矢的十字弓，隨意亂射著從他頭頂上飛過的羅馬鳥兒。
兩隻獵狗抽著鼻子，慢慢向前移動過來。這一次，安娜貝絲講不講真話，對它們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她努力想要思考出一個逃跑計劃。她懷疑自己在一對一的戰鬥中能否戰勝蕾娜。對這些金屬獵狗，她自己似乎毫無勝算。
「你將如何使用你的獎賞呢？」阿芙洛狄忒問過她，「用於戰爭，還是用於和平？」
安娜貝絲害怕這是某種詭計，但她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了。她跑向戰船。
「蓋婭？」安娜貝絲低聲說道。她很害怕會知道答案，但還是問了出來，「是誰……那個紡織女是誰？」
「那不是我乾的！」
雷奧不知以何種方法，居然毫髮無傷地從墜落中倖存下來。安娜貝絲看著他從一座柱廊潛行到另一座柱廊，朝著向他撲過來的巨鷹釋放出火球。羅馬的混血半神們努力想要抓住他，他們在成堆的大炮炮彈之間絆來絆去，還要躲避著一邊尖叫一邊四散奔逃的遊客們。
「運用你的智慧想一想。」蕾娜說，「如果你今天逃脫了，我們不會再追過去。我告訴你——即使是瘋子，也不會跨越海洋去遠古之地。如果屋大維不能對你的戰船進行報復，他就會把注意力轉向混血營。軍團將會朝著你們的領土進軍。我們會將它夷為平地然後在土地里撒鹽。」
執政官就站在十英尺開外，身穿全套戰鬥鎧甲，舉著一支金質的標槍。她的兩隻金屬獵狗在她身側咆哮著。
我不介意扮演那個黑臉角色。繼母曾經對安娜貝絲的爸爸這麼說過，她以為那個時候安娜貝絲聽不到。
「你看到了嗎？」蕾娜苦澀地說，「戰矛已經投出。我們的人已經開戰了。」
第三天晚上，安娜貝絲離家出走了。
「不，我知道。」安娜貝絲說，「我們兩個營地之間的多年積怨……我可以化解掉。」
然而，蕾娜卻打了個響指。金屬狗狗退開了。「安娜貝絲，」她說道，「當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是戰場上的敵人了。」
羅馬的混血半神已經整理好隊伍，朝著阿爾戈二號前進，但一場小規模的風暴已經在他們的頭頂上聚集起來。儘管他們周圍的天空非常晴朗，但在羅馬人的頭頂上卻是雷聲交加，閃電飛馳。狂風驟雨逼得他們連連後退。
「顯而易見，在這座大炮里。」她說。
「如果你放任蓋婭將我們兩座營地挑撥開來，」安娜貝絲說，「巨人們現在就已經贏了。他們會毀滅羅馬人、希臘人、諸神、整個凡人的世界。」
一陣爆炸震顫著建築物。安娜貝絲記起來，她的朋友現在還身處危險之中。她停留在這裏的時間太久了。
「去吧，」一個新的聲音出現了——那是安娜貝絲的媽媽，「為我復讎。跟隨著印記。」
恐懼感使她陷入了回憶。她再一次回到了七歲時，獨自一人待在弗吉尼亞州的卧室里。在夜晚會有蜘蛛出現。它們從她的壁櫥里一波波地爬出來，在陰影中等待著。她叫喊著想要找到父親，但父親卻出門工作去了。他好像總是出門工作。
最後，在混血營，她了解到，所有雅典娜的孩子都害怕蜘蛛。很久很久以前，雅典娜曾經給了一位凡人紡織女阿拉克涅一個沉痛的教訓——她因為阿拉克涅的獲勝而詛咒她，將她變成了第一隻蜘蛛。自從那時起，蜘蛛們就對雅典娜的孩子們心懷恨意。
蓋婭的聲音消失了。在牆壁的遠端，密密麻麻的蜘蛛群中央，閃現出一個燃燒著的紅色記號：那是一隻貓頭鷹的圖像，就像那枚古希臘銀幣上印的一樣，那貓頭鷹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安娜貝絲。隨後，和她在噩夢中見到過的一樣，雅典娜之印沿著整個牆壁燃燒，把那些蜘蛛焚燒成灰，直到整個房間空空如也，只剩下令人作嘔的散發著煳味的灰燼。
他環顧整個戰場，直到看到了她。
她的手指觸到了某種冰冷而光滑的金屬物品。她掏出來一看，是一張小小的青銅圓盤，有茶杯托那麼大，表面蝕刻著精美的文字和插圖。她決定隨後再仔細檢查，把它塞進了背包里，轉過身去。
如果我能找到那條路線，她的媽媽說過，回家的路……
但知道這些並不九九藏書會讓她的恐懼變得更輕。曾經有一次，她差點因為床鋪上被放了一隻狼蛛而把康納·斯偷爾殺掉。幾年之後，她在丹佛的水上公園經歷了一場令人恐慌的襲擊，波西和她被一群機械蜘蛛圍攻。而這過去的幾周以來，安娜貝絲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蜘蛛——它們爬在她身上，使她窒息，把她裹進蛛網。
「著急離開？」蕾娜問道。
她很艱難地在一群群遊客之中左突右闖。為什麼這麼多人想要在這種悶熱難受的夏天去看薩姆特堡壘呢？安娜貝絲很快意識到，正是這些擁擠的人群能夠救他們的命。如果沒有這些恐慌的凡人們搞出來的混亂，羅馬人早就已經以成倍的兵力把他們包圍了。
「現在睡覺吧，」她的繼母堅持道，「不要再尖叫了。」
安娜貝絲衝過他們的封鎖線。屋大維大叫著：「攔住她！」
「那你呢？」他喊著。
安娜貝絲想要哭泣。混血營是她這輩子唯一真正的家園，而她之前出於友誼的表示，已經把如何找到混血營的方法告訴了蕾娜。她不能任由它被羅馬人踐踏，而自己毫無牽挂地繞著半個世界去旅行。
安娜貝絲在他能抗議之前就沖了出去。
「不要再說蜘蛛的事了，」她的繼母堅決地說，「你現在是個大姑娘了。」
安娜貝絲沒有停下來思考這些事情。
執政官轉過身，穿過堡壘走了出去，她的獵狗們跟在她身後。
她的繼母一離開房間，那些蜘蛛馬上就都回來了。安娜貝絲想要藏在被子底下，但是毫無用處。最終她總是要等到完全精疲力竭了才會睡著。她在早上醒來的時候，身上布滿被咬過的瘢痕，蜘蛛網覆蓋在她的眼睛、嘴巴和鼻子上。
「我希望你能倖存下來，孩子。」女人的聲音繼續說道，「我願意讓你成為我的祭品。但我們必須讓那位紡織女復讎……」
那也許是安娜貝絲的想象，不過那架古老的大炮似乎正在慢慢變紅。她朝著它猛衝過去。一隻巨鷹朝她撲了過來，她沉下身子，繼續往前跑。除了那些蜘蛛，沒有什麼東西能把她嚇成剛才那樣。
那只是你的想象，你會嚇到你的小弟弟們。關於蜘蛛，她的繼母是如此回應的。
「我會去的。」她對蕾娜說，「我會跟隨雅典娜之印去羅馬。」
蜘蛛們變得更加激動，它們聚滿了整個牆壁，在安娜貝絲的腳旁打著旋兒，就像一隻反射著光芒的黑色旋渦。安娜貝絲抱著「這也許只是一場幻象」九*九*藏*書的希望，支撐著自己不因恐懼而昏過去。
「別等我了！」
在碼頭那邊，風中回蕩著一個熟悉的尖叫聲：「殺了他們！把他們全殺光！」
在庭院的中央，一隻完全是棕色的大象——那會是弗蘭克嗎？——暴怒地繞著旗杆橫衝直撞，把羅馬戰士衝散。伊阿宋站在大概五十碼遠的地方，揮舞著劍與一位矮壯結實的百夫長戰鬥著，後者嘴唇上沾著櫻桃的顏色，就像是鮮血。這到底是個吸血鬼崇拜者呢，還是個苦艾酒成癮的瘋子？
安娜貝絲環視了一下周圍。她們基本上是單獨的。絕大多數戰鬥都朝著碼頭船塢那邊移過去了。希望她的朋友們全都成功登船，但他們必須立即起航，不然風險將越來越大。安娜貝絲必須趕緊行動了。
一柄長矛從她耳邊飛過。阿爾戈二號已經從碼頭起航離開。小笛正站在踏板上，向外伸出雙手。
「你從沒見過軍團在戰爭中的樣子。」蕾娜回敬道。
「省省你的解釋吧。」蕾娜說，「等你到了被審訊時會用得著的。」
蕾娜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和她之前發現伊阿宋已經心有所屬時一樣。這位執政官已經獨自支撐太久，太過辛苦，已經不再相信會有任何正確的事情能順利發生在她身上了。安娜貝絲等待著她展開攻擊。
來到屋裡的是她的繼母。
現在，站在薩姆特堡壘的營房之中，她又被包圍了。她的噩夢成真了。
他們才不是我的兄弟呢，安娜貝絲爭辯著，這隻會讓她的繼母表情變得更難看。她的雙眼似乎和那些蜘蛛一樣讓人感到害怕。
她強迫自己向前移動。雖然身體還發著抖，她還是跌跌撞撞走了出去。海上傳來的空氣幫她理清了思緒。她環顧整個庭院——除了那些受驚恐慌的觀光客和正在戰鬥著的混血半神們，在防衛牆的邊緣，還有一架大型迫擊炮直指海面。
但他們現在的任務，還有每一件為了讓波西歸來而承擔的事情……如果她不去遠古之地的話，這些就全都沒有意義了。而且，雅典娜之印也不一定非要引向復讎。
第二天晚上，蜘蛛們又會出現。她的繼母繼續扮演黑臉。她不允許安娜貝絲叫他的父親過來，用這種無稽之談去煩擾他。而且，他也不會早早回家的。
突然之間牆壁開始閃光。空氣也變得溫暖起來。安娜貝絲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她正跑向出口，房門卻猛地關上。石壁之間的大炮全都鼓脹起來，冒出氣泡，那些氣泡爆開，成九-九-藏-書千上萬隻黑色的小蜘蛛一擁而出。
安娜貝絲閃進一個小房間，這裏應該是要塞的一部分。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她想象著這種感受，想象1861年在這座島上的一些北方聯邦士兵。周圍全都是敵人。食物和攻擊越來越少，也不會有援軍到來。這些北方聯邦的防禦者們正是雅典娜的孩子們。他們把一張重要的地圖藏在了這裏——不想讓它落入敵人之手。如果安娜貝絲是其中一位混血半神，那她會把地圖放在哪裡呢？
在安娜貝絲眺望的時候，伊阿宋大喊著：「對不住了啊，達科塔！」他一躍而起，像個雜技演員一樣從百夫長的腦袋上一躍而過，用羅馬劍的劍柄狠狠地砸向這位羅馬人的後腦勺。達科塔跌倒在地。
在羅馬，答案就會揭曉。雅典娜之印將把她引向那裡，如果她還能活下來的話。
她指著阿爾戈二號停泊的方向：「帶其他人上船！撤退！」
「殺死那些羅馬人。」她聽到母親在催促著她，「他們永遠也不會成為你的盟友。」
蕾娜眯起了眼睛：「你我都是戰爭女神的女兒，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尊重你的大胆和勇敢。但如果你現在離開，你就給你的營地做出了毀滅的判決。」
「這次的任務必須成功。」她說，「你可以試試來阻攔我，那樣的話我們只能決一死戰。或者你也可以讓我走，而我會竭盡全力拯救我們這兩個營地。如果你們必須要向混血營進軍，請至少努力推遲一下時間，拖慢屋大維的速度。」
安娜貝絲一躍而起抓住小笛的手。踏板跌落到了海里，兩個女孩滾到了甲板上。
引擎在她的下方隆隆作響。船槳攪動起來。伊阿宋改變了風向，波西召喚起了一朵巨浪，將戰船托起來，高過堡壘的圍牆，隨後將船推進了海里。等阿爾戈二號運轉到最大速度的時候，薩姆特堡壘已經變成了遠方的一個小污跡。他們乘風破浪，開往遠古之地。
「快走！」安娜貝絲大喊起來，「走！走！走！」
「伊阿宋！」安娜貝絲叫著。
安娜貝絲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最佳什麼？」
安娜貝絲挪不動步子。她的心臟似乎已經停跳了。那些蜘蛛布滿了整個牆壁，一隻只摞著往前爬，在地板上蔓延開來，逐漸將她包圍。這種事不可能發生。這肯定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