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更像是某種發生在我身上的閃回。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生過了，而我也從沒嘗試過主動讓它發生。但我曾經和弗蘭克一起經歷了一次，所以我在想……」

「召喚那場風暴真把你們的力量都耗光了。」小笛對兩個男孩說，「你們倆得休息一下。」

雷奧疲倦地點點頭。他蹣跚著穿過甲板，走到朋友們身邊。

他記得他們與復讎女神涅墨西斯的會面。放在他魔法工具腰帶里的幸運餅乾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前一天晚上，當他們一路從亞特蘭大飛過來的時候，雷奧躺在他那間艙室里，思考著他之前把黑茲爾氣到怎樣的程度，也思考著如何才能讓事情回到正軌。

「真有他的！」雷奧喊了回去。

安娜貝絲飛快地報出一串數字。雷奧一隻手握著船舵的輪盤，只用另一隻手就把它們都輸了進去。一個紅點出現在青銅顯示器上。

雷奧之前也曾把那塊幸運餅乾從魔法工具腰帶里掏出來，放在手指間翻弄著，思索著如果把餅乾打開，到底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啊——」她傾下身子抱住雙臂。她有著很美的頭髮——金棕色的捲髮，就像肉桂卷一樣。她的頭髮讓雷奧想起了休斯敦一家能做出很棒西班牙油炸面圈的店。而這想法讓他感覺到飢腸轆轆。

波西抬起頭來。他那雙綠色的眼睛無精打採的，眼球充血。「海中仙女說喀戎的兄弟們就在那裡，他們會很想聽聽有關亞特蘭大水族館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頓了頓，彷彿剛才那段話已經耗盡了他的所有能量，「她也警告我要小心。凱托，水族館里的那個女神，她是海洋魔獸之母。她也許被困在亞特蘭大，但她仍然可以派她的孩子們來追趕我們。海中仙女說我們得做好準備迎接攻擊。」

「別替我們做主。」黑茲爾瞥了一眼已經快要降落到地平線之後的太陽，「我們必須趕快。一天就這樣被耗掉了，而尼克只剩下三天的時間了。」

現在，雖然阿爾戈二號在海中乘風破浪，雷奧也不得不運起全身本事，好讓戰船保持完好無損的狀態。波西和伊阿宋有一點點太擅長製造颶風大浪了。

「不知道。」她承認道，「波西？」

安娜貝絲無助地聳聳肩：「咱們先讓船體保持完整，別出問題，等我們離查爾斯頓更遠些再說吧。伊阿宋和波西會一直控制著海風的https://read.99csw.com！」

波西活動了一下肩膀，酸痛得臉上抽搐：「對我來說沒關係。海洋挺好的。」

「好吧。」他的心情緩和下來，「帶我看看。」

之前風暴還似乎無窮無盡，但最後，海洋平靜下來，狂風也止息了。

「好一點了嗎？」他問道。

「我們能做到的。」雷奧保證。他希望黑茲爾能夠原諒他之前不信任她弟弟的表現（嘿，對雷奧來說，那可是個合情合理的懷疑），但他也不想重新揭開那個傷口，「我們能在三天之內抵達羅馬的——假設，你們知道的，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

「我知道，很奇怪吧？」雷奧聳聳肩，「我在這方面是比較特殊。看那邊，讓你的眼睛盯在地平線上。那是一個固定點。這樣會有所幫助的。」

在襲擊了整整一座博物館的南方邦聯靈魂之後，雷奧認為他這一天不會變得更糟了。但是他錯了。

「我們當時很著急，」安娜貝絲說，「急著去救你。」

「雷奧·瓦爾迪茲，」海治教練以令人驚奇的溫和口氣說道，「讓我來掌舵吧。你已經駕駛兩個小時了。」

「不是暈船。但汽車會讓我感覺想吐，還有……」

弗蘭克陰沉著臉，就好像他正努力嘗試變成一隻鬥牛犬。「沒有被追趕的跡象。」他說。

雖然臉色十分蒼白，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雷奧不禁在想，她在薩姆特堡壘時到底見到了什麼，讓她整個人被這麼嚴重地動搖了。

這是千真萬確的。雷奧的手指彷彿已經變成了石頭。他的雙眼因為一直盯著海岸線而乾澀疼痛。雙膝就像棉花糖一樣軟。海治教練成功地把他從舵輪上撬了下來。

歌聲似乎也沒有減輕黑茲爾的暈船狀態。

黑茲爾將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他身上。雷奧開始感覺到戰戰兢兢、緊張不安，就像被注射進了嗎啡一樣。如果這種閃回是弗蘭克曾經和黑茲爾分享過的話……好吧，要麼雷奧一點也不想摻和，要麼他就是完全很想嘗試。他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是！」她迅速地否認了，又做起了慌張時就會做出的用手給臉頰扇風的可愛動作，「不，我只是在想你欺騙了那耳喀索斯的方法，還有那些寧芙……」

「身體別往前傾，也別閉上眼睛，那隻會讓噁心的感覺更嚴重。」

「汽車？」黑茲爾艱難地站直了身體，「你可以九-九-藏-書駕駛戰船，騎乘巨龍，但是汽車讓你想吐？」

隨後——噢，天哪！——雷奧抓著友善的老鷹——弗蘭克搭了個便車，這樣他們就能和羅馬人戰鬥了。流言肯定已經四處傳開，說雷奧就是那個朝著他們那座小城市開火的傢伙，因為那些羅馬人看上去似乎尤其渴望把他宰了。

「你永遠是個局外人。」女神的聲音仍然在他的腦海里迴響，「第七個車輪。」

「忘記她吧，」雷奧對自己說，「把精力集中在你可以修理好的事情上。」

等其他人全都下到船艙內部之後，黑茲爾和雷奧尷尬地面面相對。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還有海治教練，他正在後甲板上哼唱著《寵物小精靈》的主題曲。教練把歌詞改成了「把他們全殺光」，雷奧絕對不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我們可以讓戰船浮空嗎？」他問道，「如果我們能飛起來的話……」

與此同時，安娜貝絲站在他身邊，努力壓過狂風的咆哮，大喊著：「波西說他和查爾斯頓港口的一位海中仙女交談過！」

雷奧環視著地平線。四面八方除了一片汪洋再無其他。這本不應該令他驚訝。他花了六個月的時間，造出一艘大船，他知道橫穿大西洋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如今，他們登船歷險，即將航向遠古之地，這一切還是顯得不大真實。雷奧以前從來沒離開過美國本土——除了那次去魁北克的短暫騎龍飛行。現在他們在一片空曠的海洋中央，完全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航向古羅馬人的「我們的海」，那個全是可怕魔獸和骯髒巨人們的地方。羅馬人也許不會跟著他們過來，但他們同樣也沒法指望任何來自混血營的幫助。

「是嗎？你也暈船嗎？」

「我必須還得研究一下。」她的口氣彷彿想要結束這個話題，「我們離那個坐標還有多遠？」

「山米，」雷奧猜測道，「我真希望你能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雷奧最後瞥了一眼控制台，聽著范斯塔正呼呼作響，咔嗒咔嗒地進行著狀態報告。雷奧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他盯著控制台，努力想要回想，但是想不起來。他的雙眼已經很難聚焦了。「當心魔獸。」他對教練說，「還有要留意那個壞掉的穩定器。還有……」

當黑茲爾看到雷奧時，爭論忽然就停止了。每個人都聚攏在桅杆周圍。

「教練？」

雖然雷奧知道她說的是對的，但幾乎不認rｅaｄ.９9csw•ｃｏm識對方的說法還是讓他感到受傷。

「你真是太讓人吃驚了。」黑茲爾說，「我一直在仔細考慮，你到底多像我認識的……」

「你是說照片之類的？」

伊阿宋把雙手壓在額頭上：「是啊，還在不停旋轉。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黃色。那是黃色嗎？」

「你提到的這個閃回……」他吞了吞口水，「我們討論的到底是什麼？安全嗎？」

「我可以輸入星圖，還能為你做點鮮果奶昔，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當然可以輸入經度和緯度了！」

「弗蘭克不是故意要扔下你的。」她說，「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有時候笨手笨腳的。」

黑茲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盯著遠方。她的眼睛泛著金色的光芒，就像范斯塔的機械腦袋裡塞著的那些青銅和紅銅的磁碟一樣。

「真見鬼！」弗蘭克咆哮起來，雷奧意識到這種咒罵的侮辱很可能是針對他的。

他轉向安娜貝絲：「你找到想要的那份地圖了嗎？」

「那個傢伙可以變成一頭大象，我會讓他感覺緊張？」

毫無疑問弗蘭克本打算還要咒罵更多——更多的「可惡至極」「糟糕透頂」之類——但波西以加倍的咒罵和呻|吟打斷了他。

他停了下來。他剛才想要說的是「和女生們說話也會」，但他覺得這一點還是只有自己知道比較好。

「救我真是一個非常高尚的借口。」雷奧表示贊同，「我只是說說。要修好它得花上一段時間。在那之前，我們無論去哪兒都不能飛著去。」

還是來了，雷奧心想。

「全速划槳的話，大概一小時。」雷奧說，「知道我們到底在找什麼嗎？」

波西和伊阿宋正斜靠著桅杆坐在地上，他們的腦袋也筋疲力盡地歪了下來。安娜貝絲和小笛正想讓他們喝點水。

但是等等！還有下文！海治教練把他們從天上打了下來；弗蘭克把他丟了下去（那可不是什麼意外）；然後他們一路墜落，撞進了薩姆特堡壘。

本來說的是弗蘭克應該能控制住這些靈魂，好吧……那可真是失敗透頂。當小笛發送彩虹女神訊息，告訴他們羅馬人已經襲擊時，他們早已在趕回戰船的半路上了，只不過一路上被一整群憤怒的南方邦聯死人追逐著跑過了整個查爾斯頓市區。

「可能吧。」她的聲音聽上去只是因為禮貌在硬撐著。她的眼睛仍然看向地平線那邊，但雷奧有種感覺，她正在揣摩他的情九*九*藏*書緒，考慮著要說點什麼。

弗蘭克咕噥著。他看上去就像是仍然在努力把自己變成鬥牛犬的形態。「有什麼好消息嗎？」

再說了，閃回聽上去像是一件很簡短的事情。讓教練再多掌控幾分鐘船舵又不會有什麼問題，不是嗎？

「我的手沒法鬆開了。」

「那個地點位於亞特蘭大的中部。」他說，「宴會小馬們還有一艘遊艇嗎？」

「海中仙女說我們應當向喀戎的兄弟們尋求幫助。」

他們在內戰潛艇里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博物館的其他地方也沒有，只有幾位上了年紀的旅客、一位昏昏欲睡的保安，還有，在他們打算檢查一下史前古物時，發現了整整一個營的穿著灰色制服的閃光殭屍。

「是啊，把船舵交給我吧。」

「我是心甘情願的，」他對黑茲爾說，「我可以用這塊幸運餅乾來找到你的弟弟。」

弗蘭克瞥了一眼雷奧，明顯是很不願意讓他與黑茲爾獨處。

「那是什麼意思？找那些宴會小馬們？」雷奧從來沒有見過喀戎那些瘋狂的半人馬親戚，不過他聽說過各種傳言，比如衝撞性的斗劍比賽，喝根汁汽水看誰打嗝更響的競賽，還有裝滿了奶油的塑料水槍大戰。

「怎麼了，孩子？」

「雷奧，」她說，「關於在大鹽湖發生的事情……」

或許現在是時候了。

「哎呀！」雷奧儘可能模仿著弗蘭克的語氣，「把雷奧扔到一堆敵方士兵里去了。真該死！」

「很快你就會面臨一個你無法解決的問題，」涅墨西斯說過，「雖然我可以幫助你……但那是有代價的。」

雷奧向身後的船舵瞥了一眼。他內心仍然有種些微的懷疑，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但是海治教練似乎做得很好。頭頂上的天空很晴朗，也沒有任何麻煩到來的跡象。

「妙得很。」弗蘭克嘟囔著。

「沒關係的，哥們兒。」雷奧說，「只是不要在下樓的半路上把他們扔下去就好。」

「實際上，真的有，」雷奧說，「根據范斯塔傳來的信息，我們那個會飛的桌子布福德，在我們停留在查爾斯頓的時候，已經安全返回，所以說那些老鷹並沒有抓走它。不幸的是，它弄丟了你那條褲子。」

安娜貝絲贊同地點點頭：「弗蘭克，你能幫我們把這兩個傢伙扶到船艙里嗎？」

「那可真棒啊。」雷奧說，「只不過范斯塔告訴我，左舷的航空穩定器在戰船傾斜著撞上薩姆特堡壘的碼ｒｅａｄ•９9ｃｓｗ•coｍ頭時被壓成了粉末。」

「他曾經是誰。」黑茲爾糾正道，晚上的空氣很溫暖，但她卻打了個寒戰，「我一直在想……我也許能展示給你看。」

黑茲爾的眼睛仍然盯著地平線。她看上去沒那麼想吐了。船舵那邊，海治教練仍然還在唱著他那首《寵物小精靈》主題曲。

伊阿宋想要站起身來，但看來這不是個好主意。小笛一把抓住了他，他才沒有摔在地上。結果他只好倚著桅杆又滑坐在地上。

雷奧拍拍自己的腰，確認他的魔法工具腰帶還在那裡。不過不湊巧的是，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了復讎女神涅墨西斯的幸運餅乾，餅乾被他塞在其中一個小包里。

「那麼……這不是你打算說的事情？」他問道，「呃，你想要說的是手拉手站在大石頭上那件事嗎？因為……」

「這個世界是完全倒了個兒嗎？」他問道。

他握住了黑茲爾的手，隨後，整個世界融化了。

「我會搞定的。」海治教練承諾道，「現在，快去休息吧！」

黑茲爾壓抑住臉上的笑容。雷奧覺得比起吐出來，還是笑出來比較好。

「對他寬容點，」黑茲爾說，「你和你的火球讓弗蘭克感到很緊張。」

安娜貝絲和小笛互相交換了一個關切的眼光。

「不大確定，」安娜貝絲說，「不過我已經拿到了坐標。你能輸入下經緯度嗎？」

「也沒有見到陸地。」黑茲爾說道。她看上去臉色有點綠，不過雷奧不能確定，這是因為戰船的搖晃顛簸，還是因為剛才的爭吵。

「哦，是啊。」雷奧不自然地瞥瞥自己的胳膊，那個「性感奇才」的假文身還沒有完全消退，「在那時候似乎是一個好主意嘛。」

黑茲爾看上去不知所措：「什麼？不！我是說……我從沒要求過你做那些事。更不要說在涅墨西斯提到那可怕的代價之後了。我們幾乎不認識對方！」

「兩個小時？」

「真是幸福的歡樂時光啊！」

黑茲爾伸出了她的手：「我不會要求你這麼做的，但我確定這很重要。我們兩個人能遇見絕對不是巧合。如果真的奏效了，或許最終咱倆就能理解彼此是如何關聯的了。」

黑茲爾和弗蘭克正站在他的聽力所及範圍之外，好像正在爭論著什麼事情，他倆都加入了大量的肢體動作：揮舞手臂，頻頻搖頭。雷奧本不應該為這幅場景感到高興，但他內心的一部分的確在竊喜。而另外一部分則因為自己的高興而感到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