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想過？」

內海停下了做筆記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

「沒問題，呃，什麼時候？」

「我就是。」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覺得他即使被殺也不奇怪，因為我猜想應該有很多人恨他，比方說——」他充分思考之後，繼續說了下去，「如果得知並木家的某個人殺了他，雖然我會很驚訝，但可能並不會覺得意外。」

「關於案情，今天和上次一樣，都是妳一直發問，甚至沒有告訴我蓮沼是不是被人殺害。」

「佐織……並木佐織的家人，正確地說，是她的妹妹夏美。」智也在回答的同時，很納悶刑警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那種人？」

「我去了終點，去向剛參加完遊行的菊野隊的人，像是宮澤小姐他們打招呼。」

「你在得知必須受到懲罰的人獲釋，有沒有想看看他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雖然智也不太想提這件事，但只要去問那兩個同事，馬上就會知道，所以不如坦承說出來比較好。

他們在狹小的會客室面對面坐下后，女刑警雙手放在腿上，坐直了身體。

智也聽了內海口若懸河地說明的內容，忍不住感到混亂。

智也努力回想，發現她始終沒有提過蓮沼這個名字，可能故意不主動提起。

「啊？」內海聽了智也的話，微微偏著頭。

「她是隊長，也是商店街『宮澤書店』的老闆，她的聯絡方式就……」

「請你見諒，」內海說完這句話後站了起來，但並沒有立刻走向門口，而是看著智也說，「但是，也的確沒有任何可以告訴你的事。」

「關於這件事，我記得上次已經向你說明了原因。」

「我換一個問題，」內海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關於曾經以殺害並木佐織的嫌疑遭到逮捕的嫌犯，如果你了解他的近況，可不可以請你如實告訴我？儘可能詳細一點。」

智也沒有吭氣，她又追問：「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然後他獨自去了「並木屋」，從晚到的客人口中得知了蓮沼的九九藏書死訊，他如實說明了之後的情況。

「不，我不知道。」

智也眨了眨眼睛，左右搖著頭說：「我沒想過。」

「今天還是無法透露任何事嗎？」

「因為他們好像有各自想去的店，所以就決定分頭行動，決定四點在車站前的啤酒餐廳集合，然後就解散了。」

「喔，不，老實說並不是很了解，但應該是不會受到懲罰的意思吧？」

「有沒有曾經想去調查？」

「請問你們在哪裡看？」內海問。

內海輕輕點了一下頭，雖然她的嘴角露出笑容，但視線仍然很銳利。

「因為沒聽說他生病，所以並不覺得他是生病死亡，但也不覺得是意外身亡。只是隱約覺得……要怎麼說，隱約覺得他可能捲入了什麼糾紛，沒錯，覺得他可能捲入了糾紛，那種人應該會遇到這種事吧。」

這個問題的用意是什麼？怎樣回答才恰當？

「並沒有想得這麼具體，只是覺得和人吵架，或是某種閃失……」

「你覺得他是意外身亡嗎？還是生病死亡？」

「你剛才說！會祈禱不會發生不起訴的情況，也就是說，你認為一旦不起訴，就無計可施，無法靠法律解決問題，是嗎？」

他走回桌前，拿起了手機，發現屏幕上顯示了一個陌生的號碼，但他還是接了起來。「喂？」

「你認為有可能被人殺害嗎？」女刑警的雙眼似乎一亮。

「我所知道的事，就是夏美告訴我，或是在『並木屋』聽到的一些情況。」

「啊！」智也忍不住叫了一聲，但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對方繼續說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啊。」

「並沒有確定，而是保留的狀態，所以很有可能不起訴。如果是不起訴，就不會受到懲罰，即使這樣，你也覺得沒關係嗎？」

「不。這……」智也用力搖頭，「怎麼可能沒關係？當然無法原諒，所以很希望警察和檢察官繼續努力查明真相。」

「對，我沒想過，不好意思，我對法律很外行……」

「你聽說之後，有沒有https://read.99csw.com什麼想法？」

智也感覺到汗水從太陽穴流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了擦。

「不好意思，那就麻煩你了。」

智也有點生氣地瞪著內海，但內海一臉不痛不癢的表情。

「目前並沒有確定是遭到殺害。」

「請問是高垣智也先生嗎？」電話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之前好像聽過這個聲音。

「沒關係，除了她以外，還和誰打了招呼？」

「因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所以我就去了車站前的啤酒餐廳，和那兩個同事會合。在那裡喝了幾杯啤酒，差不多在六點左右才解散。」

內海微微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協助。」說完后，打開了會客室的門。

「當然很驚訝，」智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智也把自己所知道的事——蓮沼去了『並木屋』，聽說住在菊野的某個倉庫辦公室，以及聽說昨天死了——都告訴了內海，也同時說明了消息來源。

「我說的那些事有幫助嗎？」

「檢察審查會。當刑事被告不起訴時，審查檢方的判斷是否正確的地方，只有告訴人、告發人或是被害人的遺族才能申訴，但你和並木佐織小姐的家人很熟，所以我想你可能會向他們提議，或是一起討論這件事，所以才會請教你這個問題，但顯然並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呃，好，沒問題，那我等妳。」

「啊？」智也聽了內海的問題感到困惑，「怎麼辦……是指？」

「檢察……嗯？」

雖然智也覺得自己用熱切的口吻說了這番話，但內海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看著智也的視線很冷漠。

「什麼意思？」

「對，我記得下午三點多才結束，之後我們先解散了一次。」

「對，沒錯。」女刑警稍微放鬆嘴角，點了點頭。

「很少有這種情況，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在殺人命案中，如果不起訴嫌犯，對死者家屬來說，向檢察審查會申訴是最後的抵抗。」

「有很大的參考作用，我們也read.99csw.com因此逮捕了兇手，」內海停頓了一下，注視著智也說：「但是，我相信你應該也知道了，最後並沒有起訴兇手，檢察官作出了處分保留的決定，所以釋放了嫌犯。」從她強烈的視線中，可以感受到絕不會錯過智也任何反應的決心。

「這……」智也舔了舔嘴唇，千萬不能失言。

「我相信他就是殺了佐織的兇手。」

她來到智也面前後鞠了一躬說：「很抱歉，突然上門打擾。」

「聽誰說的？」

「最後一個問題，可以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昨天一整天的行動嗎？如果有不想說的事，不提也沒關係，但如果你願意說明你所在的地點，我會感激不盡。」

「我有事情想要請教你，不知道你時間方便嗎？」

「好，一會兒見……」

「嗯，是啊……對，我是這麼想，雖然只是模糊的想法。」

「我曾經幻想過，」他老實回答，「但只是幻想而已，我不可能不知道做這種事的後果。」

內海抬起頸，「檢察審查會？」

「那我直接請教，如果不起訴的話，你有沒有考慮過向檢察審查會申訴？」

智也等在櫃檯前，內海從電梯廳走了過來。和上次一樣，她把一頭長發綁在腦後，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的長褲套裝，大步走來的颯爽英姿看起來很能幹。

「在終點附近，因為很多隊伍都會在最後表演重頭戲。」

「對，我聽說了。」

「沒有，我為什麼要去調查這種事？」

「不起訴……嗎？」智也意識到自己的眼神飄忽，「我努力不去想這種事，也祈禱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什麼想法……當然覺得太奇怪了。因為不是有很多證據嗎？結果竟然還釋放他，不是很奇怪嗎？」

「你說的糾紛，是指被人殺害的意思嗎？」

智也每次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停下了手，眼神渙散的雙眼只是茫然地盯著屏幕。明天必須呈交的工作遲遲無法完成，一看手錶，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我嗎？」內海的問題太出乎意料，智也有點慌了神，他察覺到自httpｓ://ｒeａｄ.９９ｃsｗ.com己臉紅了。

「我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你和並木佐織交往的事，我的意思是，假設大家聽到並木先生是兇手時，並不會感到意外，在得知你是兇手時，應該很少有人會感到意外吧？」

「不好意思，在你忙碌時打擾，我是以前曾經拜訪過你的內海，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內海。」

內海輕輕點頭，開始在記事本上寫什麼。雖然智也很在意她在寫什麼，但即使要求看一下，她應該也會拒絕。

內海聽完他的說明后，問了他一起看遊行的後輩同事的姓名和電話，智也沒有理由拒絕，所以就告訴了她。

「不好意思，請問你知道什麼是處分保留嗎？」

「關於蓮沼嗎？」

「你得知蓮沼死了的消息後有什麼感想？」

內海連續點了幾次頭，「如果是你呢？」內海用原子筆的筆尖指著智也，「你覺得如果大家得知是你殺的，會有什麼感想？」

這是確認不在場證明，他之前就料到一定會問這件事。

「這個嘛，呃，我無法表達意見。妳說得沒錯，也許有人不會感到驚訝，但熟悉我的人應該知道不可能，因為我這個人很膽小，復讎這種可怕的事……」

「你們看到結束嗎？」

「我完全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覺得該怎麼辦？」

「沒關係，請你告訴我。」內海再度準備好記事本和筆。

必須嚴陣以待。他用力深呼吸。

「之後呢？」

智也忍不住想，不知道並木家的人是否知道這件事，但之前從來沒有聽夏美提起。

「你知道嫌犯蓮沼在來菊野之前住在哪裡嗎？」

「對，向檢察審查會申訴……嗎？如果申訴，結巢會怎麼樣？」

「呃……」智也把手機放在耳邊，從旁邊的窗戶看著樓下，但辦公室在五樓，無法看到刑警內海的身影。

「當然沒問題。」

智也站了起來，他打算去自動販賣機買咖啡，但才走了兩、三步，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非常感謝你上次願意協助偵查。」

「如果，」她開了口，「如果確定嫌犯不會受到懲罰——如果最九九藏書後不起訴，你會怎麼做？」

「不……去之前的那個會客室可以嗎？」

「我知道。」

智也眨了眨眼睛，「是這樣啊。」

「但也可能會翻轉嗎？最後得出還是必須起訴的結論。」

必須小心回答這個問題。智也告訴自己，然後緩慢地吸了一口氣。

「謝謝。」內海似乎接受了他的說法。

「目前對於嫌犯蓮沼的死是不是他殺還沒有結論，因為現在甚至還無法確定死因。」

掛上電話后，智也克制著內心的慌亂思考起來。上次見到那名女刑警至今已經半年，因為當時曾經給她名片，所以她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但她之後就沒找過自己，為什麼現在又找上門？

「就是經常在『並木屋』見到的那些人，但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你去了哪裡？」女刑警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改變，卻顯然覺得發現了獵物。

「請問方便嗎？」

「呃，那個檢察審……」

「正如我剛才所說，審查會將會審議不起訴的判斷是否正確。如果得出這樣的判斷不當，檢察官就會重新檢討案子。如果檢察官再度作出不起訴的判斷，可以視實際情況，可能會再度舉行檢察審查會，所以整個過程可能會很冗長。」

智也在回憶的同時說了起來。早上和母親里枝一起在家，中午之前出門，準備去看遊行，他和公司的兩名後輩同事約好一起去看，其中一人是今年剛進公司的女同事。他們兩個人都說從來沒看過菊野故事遊行，所以智也就決定帶他們去參觀。

「解散？」

「宮澤小姐是？」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說：「發自內心地祈禱」，但女刑警並沒有點頭。智也覺得她好像對自己的回答感到不滿，不由得不安起來。

「謝謝你的協助，對我們很有幫助。之後可能還會叨擾你，到時候請多指教。」內海闔起記事本，恭敬地鞠了一躬。

不用說，當然是因為蓮沼死了，警方懷疑智也和這件事有關。

「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其實我已經在貴公司大樓的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