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比方說，在酒家上班？」
草薙覺得他打算徹底裝胡塗。
「在你服刑期間，由美子有沒有去看過你？」
「你的同事當時在法庭上說，因為是經濟高度成長期，所以工廠的生產線二十四小時不停工，周六也不休息。工廠是三班輪班制，上兩個星期白天班后，就要上一個星期夜班，那一個星期體重都會掉兩公斤左右，然後再靠上白天班的兩個星期補回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生活，大部分工人都想方設法蹺班，只有增村從不叫苦，也從不偷懶，認真工作，然後把大部分薪水都寄回老家——你真辛苦啊。」
「可不可以請你說一下中學畢業后的經歷？」
草薙確認了手上數據的內容。
「經歷？」
「你讓由美子轉學到有宿舍的女校，」草薙讀著數據上記載的內容，「負擔了她的學費、生活費和宿舍費。根據審判的數據顯示，以你當時的薪水，自己只剩下一點點錢，生活應該很辛苦，由美子也在法庭上證實，哥哥為了保護她，犧牲了自己的生活。」
「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搬回家了，但在此之前，我們要搜索你的住家，也會帶走你的東西，先通知你一下。」草薙注視著增村的雙眼說，「我們會徹底調查有沒有對你而言重要的人的照片。」
增村聽了草薙的話，不以為然地沉默不語，好像在說：「隨你便。」
增村摸了摸鼻子下方，「有嗎？我忘了。」
草薙手上的資料有兩張，他把第二張拿了上https://read.99csw.com來，上面摘要紀錄了增村因為傷害致死遭到起訴時的資料。
偵訊室內，坐在眼前的這個人臉上的表情和上次判若兩人。他收起了之前的唯唯諾諾，變得好像戴了假面具般面無表情，草薙覺得他已經豁出去了，也許他隱約察覺到現在要求他主動到案說明的理由，草薙告訴自己，必須謹慎行事。
「我忘了啊。」增村不耐煩地說，「都是陳年往事了，而且早就沒有關係了。」
「即使沒有收養，也可以使用父親的姓氏，你是在山梨縣出生，只要我們想查，可以馬上查到你是哪一所學校畢業，當時使用了什麼名字。」
「為什麼離開？」
原本打算問他是否知道由美子有一個女兒叫優奈，以及蓮沼涉嫌殺害優奈遭到逮捕，最後獲判無罪，但看他目前的態度，應該不會說實話。
「你父親叫岡野勇，你的父母是在你六歲的時候離了婚。」
「但你應該曾經照顧她。」
「有嗎？」增村偏著頭，「年齡相差太大，而且如你所說，父親又不同，即使說她是我妹妹，也沒有真實感，只是覺得鄰居家的小女孩來家裡玩——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而且她也和我不親，我也不去接近她。」
「藤原由美子——由美子是你妹妹的名字吧？」
「姓什麼？」
增村聽到草薙的問題，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隨即放鬆了臉上的表情。
有一天晚上，對方那個男人突然上門，手上ｈtｔｐs://reａｄ.９9ｃｓｗ.coｍ拿著啤酒瓶，已經喝得很醉了，大吼大叫著撲過來。手上的酒瓶不知道撞到什麼東西打破了，玻璃四濺，但那個男人仍然沒有停手。
男人聽到草薙的問題，微微放鬆了臉頰，「你不是知道嗎？」
「你叫什麼名字？」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草薙看到增村的臉頰抽播了一下。
「是被迫離開，因為被開除了，難道這種事也要我自己說出口？」
「你因為傷害致死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菜刀深深插|進對方的肚子，流了大量的血。樓下的男人很快就倒了下來。
增村一時語塞，隨即搖手說：
「她一定很辛苦，畢竟帶著兩個孩子，而且康明先生去世時，小女兒才四歲。」
增村的表情似乎比剛才綳得更緊了，他的雙眼露出了作好心理準備的眼神。
「哼，」增村用鼻孔噴氣，「這隻是伎倆。」
這樣的人看到心愛的妹妹被逼上絕路，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他把這份仇恨埋在心裏二十年，也絲毫不奇怪，如果認為這號人物這次只是剛好牽涉到這起事件，未免太不現實了。湯川對內海熏提到的有一個連結過去的事件和這次事件的關鍵人物，絕對就是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想聽你親口說，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怎麼會沒有呢？」草薙看著雙手拿著的A4資料，再度看向增村冷漠的臉，「你的父母正式結了婚，你應該知道你父親的名字。」
rｅａd.99cｓw•ｃｏｍ「在你進那家工廠大約十年左右，你母親——貴美子女士因為蜘蛛膜下腔出血去世了，妹妹由美子才高中一年級，你當時做了什麼？」
「父親，」增村深呼吸後繼續說道，「我沒有父親。」
「你應該最清楚，這些事有很重大的意義。而且我並沒有什麼話想說，而是想要聽你說。請不要讓我一再重複了——請問你母親靠什麼養家？」
「你沒有自稱姓藤原嗎？」
「我想聽你親口說。」
「你母親姓藤原，在你八歲的時候再婚，再婚的對象是藤原康明，但你並沒有被藤原先生收養。」
增村當時剛搬進新公寓不久，不久之後，就經常和樓下的住戶發生糾紛。樓下的住戶說他很吵。
「不對吧。」草薙指著手上的資料，「請你老實回答。」
「是啊。」增村冷冷地說。
「這種陳年往事有什麼意義？刑警先生，如果你想說什麼，就趕快說吧。」
增村乾咳了一下，「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不是說了嗎？」增村拉高了嗓門，「這是律師的伎倆，想要讓法官認為我做過不少好事。」
「沒有。怎麼可能去看我？我進監獄之後，就沒再見過由美子，她也沒有聯絡我，這很正常啊，任何人都不想和有前科的人打交道。」
以上就是那起事件的概要。
增村移開視線，用指尖抓著眉毛上方。
「你沒有讀高中吧？」
「好像……十二年。」
「……貴美子。」
草薙放下手上的資料，再度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小的read.99csw.com男人。草薙如今對他的評價和第一次見面時完全不同。
「就是這樣，審判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是這樣，她是為了自己，因為家裡有人是殺人兇手，會影響她的將來，所以希望可以輕判，否則她會很傷腦筋，就只是這樣而已。」
「在那裡工作了多久？」
雖然他故意扮壞人，但其實是很關心妹妹的好人，在審判時的那些證詞應該都是事實，雖然他被判有罪，但傷害致死是不可抗力。
「喔……我去神奈川縣一家電機公司上班。」
「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我們完全斷絕了關係，我們完全不知道對方在哪裡，在幹什麼，就是這麼一回事。」他用強烈的語氣說，似乎很堅持這一點。
「你應該知道由美子去世了吧？」
他立刻叫了救護車，但那個男人還是死了。
「商務飯店的生活還習慣嗎？」
「既然由美子願意作偽證，代表她很敬重你啊。」
「哼，」增村用鼻孔噴氣，「既然你都已經調查過了，就不要再問我了。」
「照顧？」
「伎倆？」
男人再度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增村榮治。」
「是啊，很舒服，真希望可以一直住在那裡。」
「雖然父親不同，但她是比你小九歲的妹妹，你應該很疼愛她吧？」
流理台上剛好有一把菜刀，增村不顧一切拿起了菜刀。原本只打算嚇唬對方，沒想到反而惹火了對方。對方撲了過來，他立刻把刀刺了過去。
「是不是你叫她不要去見你？或是拒絕面會。」
「好https://read.99csw.com像是叫這個名字。」增村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答。
「可能是叫勇還是猛之類的名字，我不記得他了，因為在我小時候就離家了。」
「你母親不是去酒家上班嗎？所以晚上不在家，只有你照顧妹妹。」
「律師為了讓法官能夠酌情輕判，用了各種招數。在由美子高中畢業之前，我的確曾經照顧她，但也到此為止，之後我說已經受夠了，兄妹就斷絕了關係。」
「請便，」他說：「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人，所以也不會有任何照片，你們儘管去查吧。」
「我不記得有這種事。」
「你是說由美子聽從律師的建議作偽證嗎？」
「嗯，應該吧。」
「藤原康明先生在結婚五年後去世了，」草薙看著資料說完，抬頭看著增村，「你母親——藤原貴美子女士很可憐，她一定覺得走投無路。」
「不記得了，應該做過很多工作吧？」
「由美子在高中畢業后，進入千葉一家汽車廠商工作，但由美子在審判中說，哥哥說她很聽明，強烈主張她應該讀大學。」
增村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增村沒有回答。他應該知道即使說了謊，警方也很快會知道。
「是自殺，而且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藤原。」增村說了這個姓氏后冷笑了一下，「沒錯，沒錯，就是藤原，好久沒聽到這個姓氏了。」
「增村。」
「喔，這樣啊。啊呀呀，我完全不知道，因為我們完全沒聯絡。」
「啊？是這樣嗎？」增村瞪大了眼睛。「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是生病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