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狐狸老婆 半夜魚鋪故事多

狐狸老婆

半夜魚鋪故事多

大家發出了「噝噝」聲。三狗快要嚇壞了,嚷著:「一個挺好的小孩兒,你就蒸了吃?你也是妖怪?」
他扔著,一眨眼大鐵鍋四周就貼滿了玉米餅。
我說:「知道了,你用它們逗弄那些『哈里哈氣的東西』!」
玉石眼咂咂嘴:「還有一年,我在這鋪子前抽煙,一到了半夜就有個小胖娃娃跳躂。我揉揉眼,他又鑽到地底下去了。我一打瞌睡,他就用一根棘子捅我,真煩人哪!」
三狗和破腚都嘰嘰笑。
「所以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在海邊上住得久,離了煙酒就不行。煙酒對我有大用哩!」
天烏黑烏黑了,一眨眼就這樣了,這可怎麼回家啊?
「那可不是么!」玉石眼說:「第二天早晨起來一看,鍋底都給它們舔亮了!咱做飯的手藝好啊……」
玉石眼挽起袖子做飯了,說要好好熬一鍋魚湯給我們喝。他把大白天挑選好的紅鯛魚、針魚扔進鍋里,又將整塊的姜和整根的大蔥扔進鍋里,用一把大鐵勺到一邊的罈子里舀了什麼,然後又到鍋里攪著。
老憨想起了什麼,說:「『狐狸老婆』不吃海魚,他最喜歡河魚。」
老憨read.99csw.com說:「可是,我爸會打我啊!」
玉石眼仍舊揮著手說:「只管找我算賬!」
老憨正半卧在地上,這時一下爬起來問:「這是什麼東西?小妖怪?」
一天的星星出來了。熬魚湯的大鐵鍋就在鋪子外邊。玉石眼揮著大鐵勺說:「我這口大鍋能做給一百號的拉網人吃飯,你們信不信?」
夜已經深了。我們吃玉米餅、喝魚湯,還跟著玉石眼喝了一點點酒!我們咳嗽,流淚,大笑,過癮!這麼好的夜晚,從來沒有過的快樂啊!
我琢磨著,不知是悲是喜。關鍵問題是:蒸的時候它痛不痛?它有知覺嗎?我和老憨小聲討論這個,老憨也說不準。
白色的蒸汽往天空飄去,鋪子裡外都是魚的鮮味兒。
老憨「噗」的一聲笑出來。
老憨笑了。我們都不再急著回家了,起碼是不好意思說了。
玉石眼用煙斗磕磕他們的頭說:「那是閃化的,不是真的小孩兒。」
大家都笑得肚子痛。
老憨哈哈大笑:「它們真喝呀?」
玉石眼拉著臉說:「嗯,真哩,有一年冬天每到了半夜就有海狸子趴在岸邊唱九_九_藏_書。它唱得我心裏好酸哪,因為那時我沒了老婆,聽著聽著就哭了。我知道這隻海狸子大半也沒了老婆,它心裏難過嘛!」
玉石眼點頭又搖頭:「我說過嘛,酒是老友,煙是老婆,我一輩子就是離不開它倆了。」
三狗問:「什麼『小便宜』?」
玉石眼磕磕煙斗,火星不小心弄到了屁股下的破氈子上,只一眨眼就冒起煙來。大家驚呼著,幫他扑打。他喘著,定定神說下去:
我又想起了擄走看林人的那隻老公狐狸,問它是不是最壞的?
「當然信了!」三狗說。
「要緊是忠啊!我在海邊這裏多少年,來的閨女媳婦不算少,因為我年輕時候眉眼實在是英俊!說到野物,它們閃化的精靈比一般閨女還要俊……可咱從來沒動過心。」
老憨一愣,接著笑了,問:「去哪裡找你呀?」
「一天半夜有個大圓臉閨女撲進鋪子里,說是走迷了路,要在這裏宿下。我說那可不行,這是男人的地方,再晚也得送你上路。就這麼,我硬是把她送走了。其實呢,這不是那麼回事兒……」
玉石眼接著說下去:「常住在海邊上,各種朋友https://read•99csw•com都得交往啊,這裏到了冬天人少野物多,它們像人一樣,有的脾氣好些,有的品性孬些。那些好的離開怪讓人想念的,那些壞的一點兒好事都不幹……」
我們都順著他的目光去找,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一齊大笑。
我立刻不唱了。
「她分明是個狐狸,就住在這海灘上,早就看中了我,想嫁給咱哩……驗證這個的方法,就是讓她吸煙喝酒,等喝醉了、煙也吸多了,后屁股那兒就多出了一截兒尾巴。」
玉石眼晃一下酒葫蘆,說一聲「不多了,要留著下一頓喝呢」,就回身藏在了鋪角里。
「白白胖胖的粗根根,像小孩兒胳膊,一扳流白湯,舔一下怪甜的。像藕又像山藥。我那天正好有些餓,就把它蒸了吃。又香又甜啊……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棵老茯苓精,吃了長生不老的!」
老人沒答,只說:「它們的脾氣也不一樣,有的大大方方,有的小里小氣。去年我有一桿嶄新的煙鍋——那是花竹桿兒、琉璃嘴兒的,就給一隻老兔子偷走了。我自認倒霉……」
「那我就留一口酒給他。他這人見了酒就不打你了。」玉石九*九*藏*書眼對火眼真是了解得透徹。
魚湯在鍋里咕咕滾動時,玉石眼又將旁邊一盆調好的玉米面挪到跟前,抓一把在手裡一團,「叭」的一聲扔在了鐵鍋上部。
「這就對了。那隻老公狐狸保准住在河邊上,它和他做了夫妻那一陣子,就成天抓河魚吃。都是習慣。」玉石眼取了煙斗吸了長長的一口煙,又飲了一口酒,拍著腿:
沒有辦法,我只好唱起來。玉石眼以前沒有聽過,這會兒眯著眼,連連點頭說:「嗯,中哩,就像海狸子唱得一樣……」
玉石眼搖頭:「它不過是糊塗罷了,看錯了人。其實『狐狸老婆』那種瘦乾乾的模樣,長了一雙死人眼,有個什麼好?我有時想,人和野物相老婆的標準真是不一樣啊!」
「是啊,我也納悶兒。一連好幾天,它折騰得我不得安閑。後來天亮了,我就到它鑽地的那圍遭兒好好看了,見一個沙包上長出了幾片葉子。我就挖啊,挖啊,你們猜我挖出了什麼?」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李文忠問。
他讓我們吃香噴噴的玉米餅,自己卻不吃,只喝了不少魚湯。他最愛的是煙和酒。剛剛藏了酒他就不說話了,盯著前邊https://read•99csw•com黑乎乎的海灘,說一句:
「四下林子里還有幾百隻野物哩,它們到了半夜都湊過來,想喝剩下的魚湯、啃幾塊骨頭,我就特意把鍋蓋敞開……」
「挖出了什麼?」
「它們都在暗裡瞄著咱們哩!」
玉石眼得意地眯上眼說:「我和別人不一樣,我吃了那物件,是不會死的——我說這話不是吹牛,你們都可以作證,我如果說了瞎話,有一天死了,你們誰都可以找我算賬!」
老憨一個勁兒鼓動,說:「老果孩兒,快唱歌吧,快唱唱吧!」
玉石眼嘆一聲:「你們看不見。這得閉上眼,然後就能聽見它們伏在黑影里絲絲喘氣兒啦。它們在琢磨我們今夜想幹什麼,還想占點小便宜什麼的……」
我們焦急起來,怕家裡人急著找我們。玉石眼勸我們說:「我和你們這般大,說在外面睡就在外面睡!男子漢嘛!」
魚的鮮味兒、玉米餅的香味兒,它們合起來往鼻孔里鑽!
我明白了,因為我剛才唱的是憶苦歌。它是海邊人專門用來回憶舊社會的苦日子、用來訴說辛苦的一種歌——我這人有點怪,一開口就是憶苦歌,這也是我最擅長的。
破腚也憤憤地說:「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