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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過兵的二叔 九

當過兵的二叔

重慶機場,塔台上的青天白日旗被解放大軍連根拔掉,換上了一面鮮紅的旗子,迎風飄揚。
二叔的心裏滿足而又踏實。他剛當兵時,為了吃上飽飯,現在他不僅吃上了飽飯,還有了老婆孩子,想到這兒,二叔的心裏熱熱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二叔活得很真實,也很清醒,他一個馬夫出身,是遇到了小婉,他的生活才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這種變化太快了,快得讓二叔有些雲里霧裡的。
二叔知道,那架飛機載著他的親人飛到台灣去了。
接下來,二叔就出發了。沒有地理概念的二叔,心裏卻裝滿了一個地名——台灣。
二叔九_九_藏_書和小婉躲在一棟小樓里,卻過起了一段平靜、幸福的日子。
三歲的兒子已經會說話了,每日里二叔牽著兒子的小手從樓上走下來,折一截柳條,做成口哨吹。兒子高興,二叔就高興。當團長時的二叔,經常隨軍打仗,很少有機會回家。二叔雖然當上團長了,可他的心思一點也不在團長身上,他知道自己能當上團長憑的是什麼。有許多軍官也心知肚明,表面上對二叔謙恭有加,實際上沒人把二叔放在眼裡。背地裡,人們都喊二叔是草包團長。這一點,二叔也是心知肚明。
二叔就起勁兒地沖兒子說:兒子九*九*藏*書,吃吧,多吃點兒。
現在,二叔的幸福戛然而止。他的幸福被飛機給馱走了。二叔的心空了。他能幹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仰頭,望著天。
此時,他腳下的路已經沒有了,他被一片大海擋住了。人們告訴他,海的對面就是台灣。
二叔沒有任何野心,更談不上胸有鬥志,只要他能看到老婆孩子,他就是滿足的,幸福的。現在的他正全身心地享受著天倫之樂。當太陽照在頭頂上的時候,二叔牽著兒子的手,回到了小樓里。此時的小婉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那一陣子,二叔想到最多的一個地名就是台灣。
五個月後,歷盡九_九_藏_書艱辛的二叔終於走到了福建的廈門。
解放后的重慶,一天一個樣地變化著。二叔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他的目光只留在了天空。
岳父嚴長官不斷地提攜自己的女婿,當然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小婉。在岳父眼裡,二叔也並不是一個當官的料。官當得越大,戰鬥打響后的安全性也就越大,他可以躲在後方,遙控指揮自己的部隊。
二叔和小婉在最後的愛情歲月里,二叔體會到了幸福和天倫之樂。
在最後的幸福時光里,二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動著。
此時二叔的身份是複雜的,自從到了南京,二叔就已經不是軍人了。確切地說,九*九*藏*書他是國民黨嚴司令的家屬,從南京到重慶,他的身份就沒有再變過。
剛剛解放的西南,一切都是百廢待興,交通並不順暢,二叔只能用步伐去丈量腳下的路。出發時,他身上帶了那本印有台灣的地圖,又裝了幾雙鞋子。很快,身上的錢就花完了,二叔就靠著討飯,一路走下去。
與台灣一水之隔的二叔終於停下了腳步。
台灣在二叔的心裏是那麼遠、又是那麼近。每當聽到孩子的哭聲時,他都以為那是兒子在海的那一面呼喊他。
天空很乾凈,有浮雲一朵朵地遊盪。二叔的脖子酸疼了,望得眼睛都流淚了,他仍然舉頭長久地望著。
二叔的心九九藏書軟了,也碎了。
後來,二叔就從地圖上找到了台灣。
小時候吃苦的經歷拯救了二叔。畢竟眼下的苦在二叔的眼裡並不算什麼,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這麼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台灣。
解放前夕的重慶,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景象,逃的逃,躲的躲,沒人相信國民黨守著陪都重慶能東山再起。城裡城外亂成一片。
當了團長的二叔還是被活捉了一次。捉他的要不是父親,二叔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小婉和兒子身邊。嚴長官對二叔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嚴長官畢竟是小婉的父親,他愛小婉如同愛自己。於是,下令讓二叔脫掉了那身軍裝,讓二叔一心一意地當起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