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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邁向「中國」的歷程 從「嘎仙洞」到塞北大草原:拓跋鮮卑的早期遷徙歷程

第八章 邁向「中國」的歷程

遷徙運動構成了古代鮮卑族發展的主要線索之一。根據早期遷徙運動的特徵與方向,作為「東胡」後裔的鮮卑族可以分為東部鮮卑、西部鮮卑等幾個主要分支。前面已經分別討論過慕容鮮卑與西部鮮卑的遷移與發展狀況,在此之外,拓跋鮮卑也是在中國歷史上佔據極其特殊地位的一支鮮卑族群。
拓跋鮮卑族創建的北魏王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治北部中國時間上百年的北族王朝,走出了「十六國時代」非華夏族政權國祚短促的「怪圈」。在文化發展上,拓跋鮮卑族也稱得上是中國歷史上接受漢族文化最為積極、也最有影響的北方民族之一。
拓跋鮮卑的發展歷史,是一部嚮往中原,接受漢化的歷史,更是一部波瀾壯闊的遷徙歷史,從最早的發祥地——「大鮮卑山」,到塞外平城,最終遷都洛陽,拓跋鮮卑的光輝歷史始終與遷徙運動相伴相隨,不可分離。

從「嘎仙洞」到塞北大草原:拓跋鮮卑的早期遷徙歷程

昔黃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內列諸華,或外分荒服。昌意少子受封北土,國有大鮮卑山,因以為號。其後世為君長,統幽都之北,廣漠之野,畜牧遷徙,射獵為業。淳樸為俗,簡易為化,不為文字,刻木紀契而已,世事遠近,人相傳授,如史官之紀錄焉。

北魏代都畿甸示意圖
道武帝拓跋珪是拓跋鮮卑的一位傑出領導者,他於386年在各部落大人的擁戴下,即代王位。這並不僅僅是拓跋鮮卑代國的復興,而是北魏王朝的開始。對代都平城(在今山西大同市)的建設,是拓跋珪時代政治建設的標誌性成果之一。對代都的建設是從天興元年(398年)七月開始。「秋七月,遷都平城,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八月,詔有司正封畿,制郊甸,端徑術,標道里,平五權,較五量,定五度。」從此,「代都」平城成為中國古都史上的一個名都,北魏定都平城的時期甚至被現代學者們稱為「平城時代」。
這應該是北魏時期很有影響的一次訪祖祭祖事件。《魏書·禮志》不僅記載了這一事件,還全文收錄了刊文內容,證明當時的北魏統治階層已認可了這一遺址的可信性與重要價值。非常幸運的是,在當代中國考古工作者們的辛勤努力下,1980年,「鮮卑石室」——嘎仙洞被意外發現,它深藏在內蒙古呼倫貝爾盟境內大興安嶺東側靠近頂巔的叢山密林之中,這一發現引起了學術界的強烈關注。據所發現的洞內題壁文字的內容,與《魏書·禮志》所記完全相符,充分證實了《魏書·烏洛侯傳》關於太平真君九-九-藏-書四年(443年)北魏大臣李敞前往石室致祭記載的可信性,同時證明嘎仙洞所在方位與拓跋鮮卑口耳相傳的大鮮卑山的方位大體相符,因此,將這一帶作為拓跋鮮卑發祥地以及早期南遷的出發地,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魏書·烏洛侯國傳》有著「鮮卑石室」來歷較詳細的記載:
在南北匈奴分裂以及北匈奴單于遁逃之後,大批匈奴部眾進入了鮮卑族控制地區,成為鮮卑族大聯盟的一部分。而拓跋鮮卑可謂是與匈奴族關係最為密切的一支鮮卑族群。如關於「拓跋(托跋)」之名的來歷,古史中有不同的說法,如《魏書·序紀》雲:「黃帝以土德王,北俗謂土為托,謂後為跋,故以為氏。」這種說法未免過於疏闊了。「禿髮」是「拓跋」二字的同名異譯。《晉書·禿髮烏孤載記》稱:「初,(禿髮)壽闐之在孕,母胡掖氏因寢而產於被中,鮮卑謂被為『禿髮』,因而氏焉。」這種解釋顯得過於牽強。「拓跋」二字的另一個異譯是「鐵弗」,《魏書·鐵弗劉虎傳》稱:「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因以為號。」比較而言,還是《劉虎傳》的詮釋最具說服力。因此,著名學者馬長壽先生總結道:「……它(指拓跋鮮卑)的原始分佈地在黑龍江上游的額爾古納河流域。當匈奴西遷以後,他們向草原的中部、西部、南部遷徙,在各地不斷與匈奴殘餘部眾融合,於是始有『拓跋』之名。」
必有積德、累功、博利……
代國的建立,對於拓跋鮮卑的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也是拓跋鮮南遷及漢化過程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從此,在古文獻中,所有拓跋鮮卑人被改稱為「代人」。此外,代國內部民族構成已變得相當複雜。如有不少晉人也變成「代人」。在拓跋鮮卑早期南向開拓九-九-藏-書中,有不少漢族士人進入了其部落,憑藉文化教育上的優勢,他們在拓跋鮮卑的發展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些人的示範作用會吸引更多的漢民進入到部落中來,「於是晉人附者稍眾」。除漢族外,代國境內還有不少其他部族人士。如《魏書·官氏志》載雲:「其諸方雜人來附者,總謂之『烏丸』,各以多少稱酋、庶長,分為南、北部,復置二部大人統攝之。時帝(拓跋什翼犍)弟孤監北部,子寔君監南部,分民而治,若古之二伯焉。」拓跋代國最終為前秦所滅。
世祖真君四年(烏洛侯國使者)來朝,稱其國西北有國家先帝舊墟,石室南北九十步,東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靈,民多祈請。世祖遣中書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于室之壁而還。
力微死後,拓跋鮮卑部落陷於混亂紛爭之中,至祿官即位后,「分國為三部:帝(即祿官)自以一部居東,在上谷(今河北懷來縣東南)北,濡源之西,東接宇文部;以文帝之長子桓皇帝諱猗竾統一部,居代郡之參合陂(今內蒙古涼城縣東北岱海)北;以桓帝之弟穆皇帝猗盧統一部,居定襄之北盛樂故城(今內蒙古和林格爾縣西北)。」而此時,拓跋鮮卑族人口數量也有了較大幅度的增長。「自始祖以來,與晉和好,百姓乂安,財畜富實,控弦騎士四十余萬。」
很顯然,這場遷徙運動是極為艱辛的,「山谷高深,九難八阻」,在生產力極為原始的時代,遷徙之路風險極大,困難重重。從「推寅(鑽研)」之名號來看,拓跋鮮卑的首領們的確是在遷徙問題上有過相當深刻的思索與艱難的抉擇。

北魏疆域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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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魏書·序紀》記載,拓跋族先世部落至毛為酋長時,開始崛起。「遠近所推,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因為拓跋鮮卑人的祖先「不交南夏」,我們無法在漢文史籍里找到其先祖的蹤跡,因此,對於這些所謂「功績」也無從查考。
帝以封邑去國懸遠,民不相接,乃從(劉)琨求句注、陘北之地。琨自以託附,聞之大喜,乃徙馬邑、陰館、樓煩、繁畤、崞五縣之民于陘南,更立城邑,盡獻其地,東接代郡,西連西河、朔方,方數百里。帝乃徙十萬家以充之。
拓跋鮮卑的遷徙歷程充滿了傳奇色彩。經過研究者的多年探索,拓跋鮮卑的早期發祥地被確定在遙遠的大興安嶺北部的「嘎仙洞」。這一發祥地便是古代文獻中的所謂「鮮卑石室」。
——《魏書·序紀》后史臣之語
古代鮮卑族的傑出領袖檀石槐在位期間,是鮮卑族發展史上的一段極為輝煌的時期,他對鮮卑部落大聯盟實行分部而治,這種分部制度明確地記載於漢文書籍中,可見其影響相當深遠,在以後相當長的時間里,這種劃分應相對穩定。「自檀石槐死後,諸大人遂世相襲也。」世襲的部落大人統轄的地盤大致也會相對固定地傳承。那麼,拓跋鮮卑當時所在方位又是哪裡呢。拓跋力微為詰汾之子,被推為「始祖」,可見其對該族發展影響之巨大。查《魏書·序紀》載雲:
將自己族群的始祖歸為黃帝之子,顯然是北魏史官杜撰出來的無從查考的附會之說,為非華夏族政權回溯歷史的習慣作法。把自己的族系歸為黃帝的後裔,自然與華夏(漢)族人士殊途同源,找到了血https://read.99csw.com緣與文化求同的「根脈」。至於其原始發祥地,《魏書·序紀》稱其「國中有大鮮卑山,因以為號,」與其他種類的鮮卑人傳說如出一轍,而「大鮮卑山」的準確方位卻難以確定,通常以大興安嶺北段當之。
早期大遷徙的目的地是「匈奴之故地」,「匈奴之故地」即指匈奴強盛時統轄的地盤,也就是「大漠南北」,相當於今天以蒙古高原為中心的廣袤地域。
其原固有由矣。
作為地域概念,鮮卑大聯盟的「東部」與「西部」不會隨意變更。這段文獻中重複出現的「西部」,應為檀石槐聯盟中「西部」的繼續。力微既然與「西部」作戰,那麼,拓跋鮮卑部落當時必處於中部或東部,當然更有可能位於東部,因為在檀石槐死後,中部已為東西部交爭之地。進入「匈奴故地」后,拓跋鮮卑部落最早明確的居留地為「長川」,按胡三省注:「長川在御夷鎮西北,大漠之東垂也。」御夷鎮城在今河北省赤城縣北,長川當在蒙古大草原的東部邊緣。「長川」的方位進一步證實了拓跋鮮卑當時處於蒙古高原之東部邊緣地帶。力微「北居長川」,證明拓跋鮮卑在兩次大遷徙之後,仍在移動。
帝王之興也,
至猗盧在位時,拓跋鮮卑重新統一起來,其控制區也進一步向南擴展。劉琨為答謝拓跋猗盧的援助,表請晉懷帝封猗盧為「代公」。而猗盧以封邑遙遠為由,強行進入雁北地區。由此,拓跋鮮卑居留地整體從塞外向南移入塞內雁北地區。這是在拓跋族發展史上影響深遠的遷徙運動。
獻帝(詰汾父)命南移,山谷高深,九難八阻,於是欲止。有神獸,其形似馬,其聲類牛,先行導引,歷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其遷徙策略,多出於宣、獻二帝,故人並號曰「推寅」,蓋俗雲「鑽研」之義。read•99csw•com
拓跋鮮卑第一次南遷,發生在拓跋推寅(宣帝)任首領時期,其部落從「大鮮卑山」(即大興安嶺北段)進入「大澤」地區。「南遷大澤,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顯然,這裏的「大澤」應為面積廣大的「水草交厝」的沼澤地帶。在今天的松花江及嫩江流域依然存在大面積沼澤地帶,在時間較早的古代,這些地區的沼澤地面積應更廣闊一些。筆者推定:嘎仙洞在今大興安嶺北段東麓,拓跋氏先民從這一帶直接走下山,沿難水(即今嫩江)的支幹流而南下至沼澤地區。
光宅區中(即中原地區)。
同時,拓跋鮮卑開始分為南、北兩部。「(猗盧)六年(317年),城盛樂以為北都,修故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以為南都。帝登平城西山,觀望地勢,乃更南百里,于灅水之陽黃瓜堆築新平城,晉人謂之小平城,使長子六修鎮之,統領南部。」可以看出,當時拓跋鮮卑南、北兩部正是以長城一線為分界線的。
北魏王朝的前身是拓跋鮮卑所創立的代國。拓跋什翼犍是代國的締造者,他於338年即位於繁畤(今山西渾源縣西南)之北,自立為代王。關於拓跋氏代國的疆域,文獻記載相當模糊,如《魏書·序紀》雲:「東自濊貊,西及破洛那,莫不款附。」
(北魏)終於百六十載,
先是,西部內侵,國民離散,依于沒鹿回部大人竇賓……后與賓攻西部,軍敗……始祖(指力微)請率所部北居長川,賓乃敬從。積十數歲,德化大洽,諸舊部民,咸來歸附。
關於拓跋鮮卑的早期歷史與風俗狀況,《魏書·序紀》載雲:
「大澤」的自然環境顯然是不利於拓跋部落的發展的,於是,在拓跋詰汾為部落首領時,進行了第二次大規模的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