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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辭

1973年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辭

然而,同時必須強調指出的是,懷特並不像他的某些具有代表性的同行那樣,只把目光盯在澳大利亞特有的事物上。雖然他的小說大多以澳大利亞為背景,但他主要關心的是寫人,寫那些超越地區和民族界線、其面臨的問題和生活環境都極不相同的人。即使在他最有澳大利亞特色的史詩《人樹》中,儘管自然和社會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他的主要目的仍然是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小說中的人物,與其說是以其典型或不典型的移民生涯,不如說是以其獨特的個性而躍然紙上。當懷特陪同他的探險家福斯進入澳洲大陸的荒野以後,那荒野就首先成了演出沉迷於尼采式意志力併為之自我獻身的戲劇的一個舞台。
瑞典學院 阿圖·倫德維斯特
人們會覺得特別的,是帕特里克·懷特筆下的主要人物往往或多或少地置身於社會之外:往往是些僑民、行動乖張或智力不全的人,更多的則是神秘主義者和狂人。看來,懷九*九*藏*書特似乎發現自己最易於在這些窮困潦倒、無依無靠的人身上發掘出他所神往的人性。《乘戰車的人》中的人物就是這樣一類人。由於僑民的行為與社會習俗相悖,他們備受迫害和折磨,但從精神上說,他們又是上帝的選民,是不幸中的勝利者。《堅固的曼陀羅》中的兩兄弟亦是如此,他們具有矛盾的特性:很能應付自如而又精神空虛;舉止笨拙卻資質穎悟。從某種意義上說,懷特的最新也是最長的兩部小說中,兩個貫穿始終的主要人物——《活體解剖者》中的藝術家和《風暴眼》中的老太太——也非例外。在懷特筆下,藝術家的創作衝動被描繪成一種詛咒;這種創作激|情使藝術家的藝術產生了毀滅一切的後果,使創作者和接近創作者的人都淪為它的犧牲品。至於《風暴眼》中的老太太,作者則以她在一場颶風中的經歷為神秘的中心,從這個中心得出人生的深刻見解,從而揭示出她充滿不幸的一生,直到她死。
帕特里克·懷特的作品,儘管有其九-九-藏-書獨特的一面,但是,不容否認,它們同時體現了澳大利亞文學的某些典型特徵,這主要表現在採用了澳大利亞的社會背景、自然歷史和生活方式。眾所周知,懷特與西德尼·諾蘭、阿瑟·博伊德、拉塞爾·德賴斯代爾等傑出的繪畫藝術家有著密切的關係。這些藝術家以自己的畫筆等創作工具,努力要達到懷特在作品中力求達到的那種表現力。同時,懷特的影響日趨明顯,好幾個最有才華的年輕作家,從不同的方面師法他的藝術,成為後起之秀,也是令人鼓舞的現象。
帕特里克·懷特是一位社會批評家,正如一切名副其實的真正作家一樣,他主要通過寫人來批評社會。他首先是大胆的心理探索者,同時又隨時準備提出人生的觀念,或者說提出一種神秘的信念,從中獲得教益和啟迪。他與自身的關係,猶如他與別人的關係一樣,是錯綜複雜、充滿矛盾的:崇高的企求和刻意的否定,激|情熱望和清教徒主義互相抗衡,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與他自己的高傲氣質截然相反https://read.99csw•com,他讚頌謙恭和自卑——一種持續不斷的、要求贖罪和做出犧牲的負疚心理。他在高尚地、孜孜不倦地追求理想和藝術的同時,又疑惑兩者的前途,因而不斷地受到困擾。
事實上,澳大利亞文學界已經擁有前後相繼的一長串作家,使澳大利亞文學明顯地具有澳大利亞自己獨有的特色。因此,在世人眼裡,澳大利亞文學早就不應當被看作僅僅是英國傳統文學的一種延伸。在這裏,只要舉出亨利·勞森和亨利·漢德爾·理查森的名字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勞森是移居澳大利亞的挪威水手勞森的兒子,他在自己的短篇小說中,真實地描寫了形形色|色的澳大利亞的現實生活;而女作家亨利·漢德爾·理查森,則在一系列重要的長篇小說中,翔實可信、規模宏大地追憶了自己的父親,通過以其父親作為代表,再現了殘留在澳大利亞的英國生活方式。人們同樣不能忽視許多志向遠大而有點晦澀深奧的詩人,他們提高了澳大利亞人民對於本國的認識,增強了他們語言的表現九九藏書力。
瑞典學院將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澳大利亞作家帕特里克·懷特。在像歷次一樣簡短的授獎理由上,提到「他以史詩般的和擅長於刻畫人物心理的敘事藝術,把一個新的大陸介紹進文學領域」。在有些地區,這句話多少有點被誤解了。其實,這句話的意圖,只在於強調帕特里克·懷特在其祖國文學中的突出地位;因此,不應該被理解為除了他的創作以外,澳大利亞文壇上就不存在一大批重要作品了。
帕特里克·懷特的作品相當難懂,究其原因,則不但因為他有其特殊的認識和特殊的題材,而且同樣因為他別具一格地把史詩的真實和詩歌的感情熔於一爐。在畫面寬廣的敘述中,懷特採用了高度濃縮的語言,鍛詞鍊句,哪怕是細枝末節也不例外,同時,以極度的藝術誇張和微妙的心理描寫,始終如一地追求最強烈的藝術表現力,使真和美緊密相連,融為一體:美,是放射光華和生命、激發天地萬物和各種現象的詩意的美;真,縱然一瞥之下可能令人厭惡和驚恐,卻是它自身的揭示和解九九藏書放。
朱炯強 譯
由於他的文學創作,帕特里克·懷特已經名揚四海,並在這一領域內,成了澳大利亞首屈一指的代表。他在孤獨中,在種種逆境中,無疑也是在迎擊強大的反對勢力中創作的作品,已經逐漸地贏得了越來越廣泛的承認,取得了永垂文學史的地位,儘管他自己或許還不太相信自己的成就。對於帕特里克·懷特性格上極其頑強地表現自我、勇敢地攻擊最棘手的問題的一面,人們有所爭議;然而,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才造就了他無可爭議的偉大。不然的話,他就不可能在憂鬱中向人們提供這樣的慰藉和信念:人生的價值,必然超過當前迅速發展的文明所能提供的一切。
國王陛下,諸位親王,女士們,先生們:
瑞典學院對帕特里克·懷特今天的缺席深感遺憾,但是,我們竭誠歡迎他的代表和摯友,傑出的澳大利亞藝術家西德尼·諾蘭。現在,讓我敦請您,諾蘭先生,從國王陛下手中接受授予帕特里克·懷特的諾貝爾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