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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梅山黑社會往事 亂麻一樣的關係

第四章 梅山黑社會往事

亂麻一樣的關係

關鵬聽完彙報,當場拍板補充搜集相關人員生物檢材。
聽到「秦力」兩個字,侯大利心臟猛跳了幾下。
侯大利是江州大飯店最特殊的客人,凡是他到來,副總經理顧英都會親自來安排飯菜,這次也不例外。顧英安排了飯菜,打過招呼,便退了出去。王華看著陸續上來的精緻菜肴,嘆息道:「為什麼我每次準備減肥的時候,總是會有一頓大餐擺在我面前?這頓大餐不能浪費,從明天開始減肥。」
馬公安長期抽煙喝茶,牙齒熏得很黃,談起以前經歷,眉飛色舞。
王華上前散了煙,笑道:「老田,我調到105專案組,是大利的搭檔,好久沒見你了。」
洪金明臉露苦笑,道:「既然局長都同意了,那隻能執行。」
越野車來到江州大飯店的雅築餐廳,要了一間最安靜的小包間。侯大利交代服務員以後,道:「小軍終於畢業了,我們請你吃頓飯,以示慶祝。」
黃小軍道:「我肯定能成為大利哥的師弟。」
黃小軍接到電話以後,走出小區,站了不到一分鐘,一輛高大威武的越野車停在了身前。侯大利戴著白手套,坐在駕駛室,道:「上車。」黃小軍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的胖子,拉開車門,坐到後座。
王華笑道:「這麼有自信啊。山南政法的刑偵系是他們的王牌系,分數線不低。」
黃小軍搖頭道:「重案大隊帶走日記本時有清單,還回來的時候,和清單能一一對應。」
離開雅築的時候,黃小軍到衛生間悄悄打了幾個飽嗝。打完飽嗝,他對自己如此貪吃很是羞愧,暗自|拍了下自己的臉,心道:「你一點自制力都沒有,肯定要被大利哥笑話。就算大利哥不笑話,繼續下去,肯定也沒有大出息。」他拍打另一邊臉,又暗暗道:「可是真是香啊,好久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菜了。」
田躍進自嘲道:「警察危險、辛苦、待遇低,這三條理由夠吧?我當律師一年收入相當於警察二十年收入,真不是誇張,是事實。」
侯大利淡淡地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侯大利見黃小軍加快夾菜速度,道:「好事不在忙上,慢慢吃,吃完了再去。」
「他為什麼要辭職?」
田躍進當過刑警和律師,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見到侯大利和王華時神情冷漠,冷漠中透著嚴肅,坐下后沉默不語。
王華聽明白了侯大利的意思,道:「侯組長懷疑有一本日記被兇手拿走了。」
馬公安毫不遲疑地說:「黃大磊開石場,進進出出有不少貨車,吳開軍經常無證駕駛,被我逮住好幾回。」
侯大利沒有理睬他的牢騷,注意力完全放在案子上,道:「當年秦力為什麼要離開警隊?田甜爸爸為什麼要退出警隊?」
105專案組則兵分兩路,展開對黃大磊、吳開軍、杜強和秦濤四人的調查。
散會以後,重案大隊領受任務,再次有針對性地採集黃大磊、吳開軍、杜強和秦濤以及十七名當年比較活躍的社會青年的生物檢材,以便與丁麗案中搜集到的DNA進行比對。黃大磊在醫院,吳開軍在看守所,都比較容易搜集,要搜集其他人的生物檢材就要麻煩些。當然,麻煩歸麻煩,只要下定決心去做,最終還是能完成任務。
翻了幾頁,侯大利驚訝地發現了黃衛、秦力、陳陽和准岳父田躍進的合影,而且這類合影挺多。田躍進年齡比黃衛等人要長一些,站在最中間,抬頭挺胸收腹,寸發乾凈利索,完全是一副刑警的模樣,氣質與後來當律師時完全不一樣。
離開黃家,坐上越野車。
市公安局調集了兩百公安民警開展大規模采血,丁晨光提供的三十七人名單是這次檢測的重點,警方採集生物檢材時還進行了擴展。採集到的樣本在省刑偵總隊、秦陽、湖州等地刑偵部門全力幫助下,夜以繼日,完成了對大量生物檢材的提取和檢測。在資料庫里進行匹配后,意外抓到了兩個逃犯,偵辦了一起傷害案件,遺憾的是沒有查到與精斑DNA匹配的生物檢材。
侯大利決定與黃小軍見面,聊一聊閑話,核實一些細節。
洪金明搓了搓臉,道:「今天上午胡林還在給我打電話,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求我們公開賠禮道歉,否則要去起訴我們。」
王華拍了拍額頭,道:「我比你大九-九-藏-書十來歲吧,我們在一起辦事,怎麼感覺你就是入行多年的老刑警?見多識廣,沉穩細緻,對什麼事情都風輕雲淡。我這個老麻雀變成了菜鳥,毛毛躁躁,粗心大意。這事有點怪啊,莫非是吃人嘴軟?」
「明天抽時間去看一看老丈人?」
黃小軍想了一會兒,道:「確實是這樣。他們兩人後來都沒有當公安,我爸和陳叔在一個隊里,來往最多。」
田躍進將口子封得很死,反而加重了侯大利的懷疑。他今天提審田躍進只是從各個角度搜集情報,按著預先設想的題目詢問一遍以後,便結束了提審。
「吃完飯,我們一起到你家裡看看相冊。」侯大利比較喜歡看影集。影集里有著豐富的社會關係和大脈絡的行為軌跡,是了解一個人的捷徑。他又問道:「你媽的情況怎麼樣?」
吃飯時,王華談了些黃小軍的兒時趣事,以證明自己確實和黃衛關係不錯。黃小軍有著同齡孩子少有的沉穩,慢條斯理地品嘗五星級酒店特級廚師的手藝。
朱林問道:「杜強和秦濤如今在做什麼?」
王華道:「秦力退出警隊的原因是為了騰出時間照顧弟弟,還得多賺錢,至少擺在明面的原因是如此。秦力當年辭職時,老薑局長還是刑警支隊長。他惜才,在辦公室大罵秦力,罵得秦力當場抹起了眼淚。眼淚歸眼淚,秦力還是堅決辭了職。為了這件事情,老薑局長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見到秦力。這些都是刑警支隊公開的秘密,工作時間長一些的老偵查員都知道。你這人太神了,所以與其他偵查員關係一般,很難聽到這些老龍門陣。」
黃小軍趕緊翻看以前的日記本。黃衛並非天天都寫日記,但間隔時間最長也就三四天,2009年第一個日記本已經記滿,很有可能啟用了第二本日記。
黃小軍母親出車禍以後,家裡原本不多的存款迅速減少,這時國龍集團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犧牲的警察家屬。黃小軍母親的醫藥費中不能報銷的部分,全部由基金會解決。基金會還給未成年子女發放津貼,如果不讀大學,則發放到二十周歲;如果讀大學,則發放到本科或者研究生畢業。
黃衛犧牲以後,侯大利和黃衛兒子黃小軍去陵園,在墓地遇到過秦力。黃衛遇害后,黃衛妻子陳萍突然到省委上訪,大家都懷疑後面有人指使,而且此人應該懂公安業務。在黃衛案和黃大磊案中,包括在唐山林案中,兇手具有極強的反偵查意識,而秦力曾經是重案大隊的刑警。想到這裏,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侯大利背上汗毛還是毫無理由地一下豎了起來。
宮建民道:「機械廠幾個人還在鬧嗎?」
河魚里放滿了花椒和辣椒,吃過之後,出了身透汗,兩人沿著河邊走了一圈。來到馬背山隧道,侯大利強忍不適,在河邊講了抓獲代小峰的經過,這是他在刑警支隊嶄露頭角的第一案,時間過去這麼久,依然記得非常清楚。
雖然王華刑偵技術確實不怎麼樣,但是資歷老,經的事多,這也是非常寶貴的財富。
黃衛在2009年的日記本只有一本,記錄停止時間在遇害前七天。
分管副局長劉戰剛、支隊長宮建民、朱林和侯大利商議之後,劉戰剛又帶著三人到關鵬局長辦公室。
「你媽媽到省里上訪前,有誰到家來過?」
侯大利走出健身房,見到朱林和一個打扮落伍的老頭站在一起。這個老頭打扮雖然落伍,頭髮花白,還有一口黃牙,可是整體氣質上仍然與姜局等退休老公安有幾分神似,特別是眼神中總有幾分審視和嚴肅。
馬公安道:「我還真不知道杜強在哪裡,問過黃大磊,他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到南方打工去了。梅山是勞務輸出大鎮,絕大多數年輕人都在外面打工。秦濤後來讀了中專,在秦陽一個銀行工作。秦濤的哥哥以前是市刑警支隊的,叫秦力,朱支應該熟悉。」
侯大利道:「也就是說,田伯伯和秦叔後來都來得少了?」
其中一張合影吸引了侯大利的注意力。這張相片頂端寫著「山南警察學院武術比賽五班合影」,陳陽、黃衛和秦力都穿著運動衣,陳陽握著一柄長槍,黃衛提著拳套,秦力則是雙刀。
送走馬公安,朱林和侯大利相對而坐。過了https://read.99csw.com一會兒,朱林道:「我要去找劉局,今天得到的信息有可能會很重要。」他和劉戰剛電話聯繫以後,又對侯大利道:「我還有半個小時出發,你先回資料室,把所有線索理一理。二十五分鐘后,我們再碰頭。」
老馬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道:「姜局知道我,那年他到梅山鎮辦案,和我一起住過好幾天。我這人沒有什麼本事,就是記性還不錯。」
黃小軍望了一眼王華的肚皮,道:「王叔叔好。」
侯大利對大規模采血抱有很大希望,得到最終結論以後很失望。他從刑警新樓DNA室回來,剛下車,新警犬旺財就飛奔而來。
父親突然遇害,母親出車禍成植物人,徹底改變了黃小軍的生活。雖然國龍集團基金會保障了他的基本生活,可是在最短時間失去父母愛護,黃小軍幾乎成了孤兒,家裡再也沒有飯菜飄香,每天都在學校食堂應付,周日則到外婆家裡吃一頓。外婆家裡的伙食都趨向老年人,沒有什麼味道,猛然間吃到了特級廚師的美味佳肴,他確實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最初成立105專案組之時,對於如何使用105專案組並沒有完整方法,經過石秋陽案和王永強案,市公安局明確了105專案組的兩點定位:一是深入調查命案積案;二是配合偵辦新發命案。前者是成立105專案組的初衷,後者是在實踐中逐漸強化的職能。
朱林一直在靜靜地聽馬公安聊往事,聽到「黃大磊」的名字,道:「你著重談一談黃大磊和吳開軍。」
侯大利進入黃衛的家便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冷清和孤獨。黃小軍平時住校,周末才回來住兩天,房間倒還是乾淨,只是缺少了煙火氣,格外冷寂。黃小軍來到父母房間時,步伐明顯有停頓。他輕輕推開房門,回頭對侯大利咧了咧嘴,道:「我好久沒有進這屋了,每次進這屋,心情都不好。」
黃小軍撇了撇嘴巴,道:「對於江州一中的清北班來說,考入山南政法刑偵系基本算是失敗,老師們都為我可惜。當年,大利哥也是這樣考入刑偵系的。」
「誰?」
侯大利指著四人合影,問道:「他們幾人經常在一起照相?」
寫下需要進一步理清楚的三個問題后,侯大利稍稍休息,撥通了田甜電話。自從田甜調到打拐專案組以後,多數時間通話都匆匆忙忙,偶爾通話時還能嗅到田甜順著電話線傳過來的火氣。今天打通電話,田甜的聲音卻很平靜,反倒讓侯大利不太習慣,輕聲道:「你沒遇到什麼事?」田甜愣了愣,輕笑道:「你傻啊,我不發火,你倒不習慣了。」
「我其實不太清楚,據說是換個活法。」
黃小軍坐下以後,看了侯大利一眼,又瞧了王華一眼,道:「若是慶祝畢業,大利哥肯定一個人請我,今天兩人一組就是有話要問我。」
黃小軍眼睛微紅,沒有應聲,拉開衣櫃,在左下方抽屜里拿出家裡的兩大本影集。每家的影集都差不多,最多的相片是年輕時談戀愛的相片,有孩子以後便將焦點聚集在孩子身上,這兩部分相片構成了家庭相冊主力。同事、朋友、父母兄弟的相片要麼是單獨擺在一冊,要麼是被放到最後幾頁。黃家相片還相對好一些,黃小軍媽媽和黃衛的相片各自單獨有一冊,應該是從原來相冊中抽出來,然後放進了獨立相冊。
「應該不是。若是左撇子,我應該有印象。」黃小軍想起一事,又道,「肯定不是左撇子,我和秦叔打過乒乓球,他是右手橫拍,水平很高。」
朱林道:「1994年,黃大磊和吳開軍在做什麼?」
田甜臉上罕見地飛起一朵紅暈,道:「為什麼突然想去看我爸?是不是有什麼案子牽連到他?」
宮建民火氣騰地就上來了,道:「這是破案需要,胡林就是藉機鬧事,以此為要挾,解決破產後的個人問題。」
略微寒暄以後,馬公安道:「朱支隊,你有話就問,別繞圈子,我這輩子沒啥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梅山幹了一輩子,情況熟悉,知道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
「老丈人。」
黃小軍的神情頓時黯淡下來,道:「沒有什麼變化。謝謝大利哥,沒有你幫助,我現在就沒有辦法安心讀書了。」
侯大利翻看了最後幾本日記,道:「小https://read.99csw.com軍,你爸是不是還有一個2009年的日記本?」
宮建民布置繼續採集血液樣本的任務以後,道:「剛才談了具體安排,各組都有搜集任務,我就不多說了。我知道大家最近一段時間很辛苦,今天又布置新的采血任務,會牽涉你們很多精力。但是,當刑警豈能不辛苦?要想安逸,就別來當刑警。現在重案大隊還有一種很不正常的觀點,有人發牢騷,說侯大利拍一拍腦袋,動一動嘴巴,就讓重案大隊跑斷腿,白忙活。這種牢騷沒有水平,105專案組所有建議都是通過正常程序彙報給了支隊或者局領導,再經過局辦研究決定,這是代表了組織意圖的,並非侯大利個人意見,這一點大家必須給隊員們講清楚。而且,從石秋陽案和王永強案的表現來看,105專案組確實能夠提出有水平的建議,取得關鍵性突破,這一點不得不服氣。」
「秦叔和我爸當年應該關係不錯,在我小時候,他曾經到我們家來吃飯,還帶我出去玩過。」黃小軍說到這裏,陷入了回憶,道,「前幾天我曾經收拾過影集,還特意翻了爸爸的相片。」
老馬晃動著手裡的香煙,道:「那個時候公安艱苦,工資不高,也沒有啥裝備。我一個人管整個梅山的治安,平時帶兩副手銬,那些地痞見到我必須稍息立正。敢在我面前不守規矩,銬回去關黑屋,一頓殺威棒,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黃小軍道:「在我的印象中,這幾人都是我爸的搭檔。聽媽媽說過,秦叔爸媽去世早,要養弟弟,所以結婚比我爸要晚。我爸結婚以後,他還是單身漢,常到家裡來吃飯。這些年,陳叔一家人和我們一家人走得挺近。田伯伯當時應該是他們的頭兒,在家裡都被大家稱為田大哥,我媽也一直是這樣稱呼。」
侯大利望著田甜父親,心平氣和地道:「我想問當年秦力辭職的原因?」
黃衛擅長整理,其相冊是依據時間順序擺放的,最初是警院的相片。王華很快就從警院相片中找到了幾個熟人,包括黃衛、秦力和陳陽。看到相片,侯大利才知道黃衛和陳陽也是警察學院同學。相片中的秦力與在墓地上見到的秦力相差不多,只不過隨著年齡增長,秦力臉上多了幾道皺紋。
侯大利回想著四個人的相片,問王華:「秦力這個人怎麼樣?」
王華道:「他哥對這個弟弟是盡到了責任,又當爹又當媽。秦濤後來混過社會,是和秦力事情太忙導致鞭長莫及有關係,這應該也是秦力辜負老薑局長堅決辭職的原因。」
與政委溝通以後,各大隊負責人基本到齊,會議開始。
「明天我和王華要去見見你爸,詢問當年隊里的事,比如黃衛、陳陽、秦力等,沒有太明確的目的,就是查一查黃衛的社會關係。我特別說明一點,這事與你爸沒有關係,是其他人的事情。」
「這兩人現在都發達了,前些年回鄉,我還在梅山,他們開著大寶馬,耀武揚威,想在我面前裝,門都沒有,幾句話之後,他們點頭彎腰,恭恭敬敬。」
「我們兩人在江州陵園遇到過秦力。秦力和你爸是什麼關係?」
馬公安喝了一口茶,道:「黃大磊沒發財之前,就在梅山混社會,黃大磊、吳開軍、杜強和秦濤學什麼狗屁桃園結義,喝了血酒,經常在場里打架。有一次,我逮到最小的秦濤,黃大磊、吳開軍和杜強跑來求情,我罵他們:『別人都是桃園三結義,你們桃園四結義,狗屁!』後來黃大磊開石場,吳開軍、杜強和秦濤就成天在石場幫忙。人還是得有正事才行,黃大磊做起生意后,賺錢不少,吳開軍這幾個人就不再混社會了,從此,梅山江湖上就沒有這幾個人的名號。派出所現在的人根本不曉得當年的事,又不謙虛,我才懶得給他們說。其實,這幾個人也不是壞娃兒,那些年錄像室全是播放古惑仔電影,我也看過,錄像里天天打打殺殺,年輕人不學壞才有鬼。梅山一個小場,就有好幾伙結拜兄弟的,黃大磊這夥人最有出息。後來我退休以後,在城裡遇到黃大磊,他娃還請我吃過飯。」
侯大利仔細看了下雙刀,想起唐山林左手臂的奇怪傷痕,眼皮跳了跳,問道:「秦力是左撇子嗎?」
洪金明道:「丁晨光主動要做胡林的思想工作,https://read•99csw•com我還是婉拒了。他若是摻和進來,事情更複雜。我們還是要把偵查方向搞准,盡量縮小采血範圍。我這段時間聽到一個怪話,有的偵查員發牢騷,說是侯大利成為刑警指揮中心,他拍拍腦袋,想出個什麼主意,重案大隊偵查員就要跑斷腿。一組說怪話的最多。」
朱林沒有介紹,只是給了侯大利一個眼神。侯大利趕緊擦掉汗水,抓起外套,跟隨著朱林上樓。
「秦力當年在刑警隊有個綽號叫『拚命三郎』,若是他一直在刑警支隊,肯定是刑偵方面的領導了。」王華看了一眼侯大利的手套,又道,「你還真是一個怪人,開車戴什麼手套?多此一舉,大家談起此事都噴飯。我是你的搭檔,有必要說點真實情況。」
兩人平時各忙各的,有時,侯大利閑下來的時候,田甜又在忙,田甜手裡的活忙完,侯大利卻又在連軸轉。今天難得兩人同時有閑暇時間,便投入地享受這傍晚時光。夜晚回到家,兩人如過節般地早早洗澡上床,盡情歡愉。
屋內很久沒有開窗,空氣渾濁,有輕微霉味。王華沒有徵得黃小軍同意,直接拉開窗帘,打開窗,道:「房間要通風,否則沒法住人。你媽醒過來以後,回家才能住得舒服。」
「後來成立了梅山派出所,辦案規則比磚頭還厚。哼,弄這麼多規則有個卵用,一個所八九個人,配兩台車,還沒有老子當年一個人管用。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這批老傢伙不適應新形勢,電腦更不會用,做的材料過不了法制科。弄這些表面文章有卵用?現在小流氓敢跟公安對著干,當年哪敢?我吼一聲,他們得立刻夾起尾巴。黃大磊這麼大的老闆,在我面前也得彎腰。」
宮建民笑道:「這是好事,侯大利是條鯰魚,有他在旁邊刺|激我們的偵查員,才能保持活力。我在會上要專門談一談這個事情。」
王華跟著盛了一碗飯,拍了拍大肚子,道:「你別不好意思,這是特級廚師的手藝,就算你以後當了最優秀的刑警,也不一定能吃到。有機會吃就多吃一些。」
「和聰明人聊天一點意思都沒有,完全沒有懸念。」
上班時間,侯大利和王華準時來到江州監獄,與田躍進見面。以前他陪田甜來到監獄,是探監,這一次來到監獄,是提審。
「馬老,喝茶。」侯大利給馬公安倒了一杯茶。他在選擇茶葉時沒有選最好的一款,而是選的稍次款,特意加大了茶量,使茶水變得稍苦。
黃小軍放慢了速度,吃過一碗飯,又添了一碗。
「我真沒有印象,那些天,我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宮建民嘆氣道:「就算胡林有點小道理,也得放在抓住殺人兇手這個大道理之下,否則束手束腳,更沒有手段。我繼續做惡人,老洪就辛苦點,幫我打掃戰場。」
侯大利道:「秦濤能夠到秦陽銀行工作,是通過他哥的關係?」
「別叫馬老,承受不起,一輩子沒人這樣叫過我。就叫我老馬,你叫起來順口,我聽起來順耳。」馬公安一口梅山土語,說起來倒也鏗鏘有力。
侯大利沒有明確承認,也沒有否認,與進屋的顧英打了個招呼。
胡林曾是江州機械廠辦公室主任,是江州機械廠有名的一支筆。他對刑警支隊採集血樣的做法很不滿,認為刑警支隊違法,三天兩頭到市委市政府反映,還嚷著要上訪。這種棘手事向來由支隊政委洪金明處理,經驗是一磨二拖,最後一般是適當給些補助來結束爭執。
田躍進眼睛眯了眯,道:「秦力辭職,那得問支隊領導或者政治處,我怎麼知道?而且,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忘記了。」
侯大利在筆記本中記下——吳開軍會開車。
侯大利聽著馬公安說話,有些走神,腦海中浮現出丁麗案發時的現場地形。丁麗住所旁就有一條公路,交通方便。他插話道:「1994年的時候,黃大磊和吳開軍會不會開車?」
回到刑偵老樓,侯大利獨自坐在三樓資料室整理調查走訪來的零碎情況。農家樂黃老闆、梅山馬公安、黃小軍以及王華各自都回憶了當年的事情,把這些材料組合起來就可以得到一些基本信息:黃大磊最初和吳開軍、杜強和秦濤等青年在梅山場鎮混社會,因為某種原因(年代久遠,暫時沒有能夠摸清楚)辦了一個石場,恰逢陽江高速修read•99csw•com建,掘到第一桶金。隨後小團伙散開,黃大磊成為礦老闆,吳開軍開夜總會,杜強很久都沒有露面,秦濤則成為秦陽銀行的普通職員。
侯大利道:「王叔叔是我的搭檔,也是你父親的朋友。」
侯大利道:「啟用新日記本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不能絕對化。黃大隊這一次是千里押解,不一定有充足時間寫日記。」
在這裡有三個點非常關鍵:第一,黃大磊是怎樣挖到第一桶金的,這是一個謎團,得解開;第二,四個結拜兄弟是怎麼分開的,裏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第三,據派出所施成反饋,杜強十幾年前就離開了江州,至今在何處,不得而知。
2008年的日記,有兩本;2007年的日記,有三本;2006年的日記,有三本;2005年的日記,有兩本。
新來的警犬旺財熟悉刑警老樓的情況以後,便顯示出比大李活潑的性格,每一個專案組成員回來都前往迎接,完全沒有一隻功勛犬應有的矜持。侯大利喜歡它的性格,在院子里陪著它玩了一會兒,又換了衣服到健身房訓練,緩解鬱悶心情,額頭剛剛出汗,便聽到旺財發出了低沉的吼聲,吼聲持續時間不長,數下便結束。
朱林表面上還在與馬公安說說笑笑,眼中寒星卻是越聚越濃。
彙報結束,宮建民讓辦公室發通知,請重案大隊全體參會。開會前,他來到政委洪金明辦公室,談了要繼續讓相關人員提供血液樣本的事情。
馬公安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透露出不少專案組感興趣的信息:黃大磊不僅跟吳開軍認識,而且還是結拜兄弟;結拜兄弟還有杜強和秦濤,這兩個人是新出現的名字。最近幾年黃大磊與吳開軍基本不聯繫,這裏面應該有故事。
洪金明拿起放在桌上的《刑事訴訟法》,道:「胡林也有些理由,也不是完全無理取鬧。我又將《刑訴法》讀了一遍,按照一百三十條規定:『為了確定被害人、犯罪嫌疑人的某些特徵、傷害情況或者生理狀態,可以對人身進行檢查,可以提取指紋信息,採集血液、尿液等生物樣本。犯罪嫌疑人如果拒絕檢查,偵查人員認為必要的時候,可以強制檢查。檢查婦女的身體,應當由女工作人員或者醫師執行。』後來公安部的辦案規範和檢察院的訴訟規則,又規定了一些細節。胡林堅持認為采血範圍只能是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他本人不是被害人也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我們強制采血不符合法律,是違法甚至是違憲的。而事實上,我們當時進行采血前的宣傳,就利用了誰不採血誰就心中有鬼這種社會輿論,才完成了對機械廠原職工的大規模采血,這對絕大多數守法公民來說確實是不尊重,還干擾了他們的正常生活。」
馬公安在外地帶孫子,接到電話便回江州,到了江州就與朱支隊聯繫,並不知道黃大磊受到槍擊。
田躍進瞥了王華一眼,接過煙默默抽起來,抽了幾口,道:「你們想問什麼,直截了當地問。我什麼事情都說了,也不會隱瞞一件兩件。」
王華是自來熟,道:「高考怎麼樣?」
兩人在電話里約定晚上見面,決定沿著江州河走一走,再找一家小館子吃飯。侯大利和田甜經常在江州大飯店雅築餐廳吃飯,時間久了,哪怕特級大師的手藝也不覺得驚艷了。兩人找了一家有特色的河邊小餐館,點了河魚。侯大利原本想直面河水,可是坐了一會兒還是開始暈眩,只能與田甜調換位置,背對河水。
朱林扔了一支煙給馬公安,道:「老馬,我問的就是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
侯大利又道:「你當年為什麼要辭職?」
「你想問我爸什麼問題?」
黃衛的日記本被重案大隊三組全部取走,經過檢查,沒有發現線索,在黃家的要求下又送回來了。黃小軍從柜子里取出了全部的日記本,堆放在桌上。日記本大多是較小的軟面本子,這樣就方便放到手包里,出差時也可以記錄。日記本是以年為單位,比如2000年就有三本日記本,前兩本記完以後,第三本只記了三分之一。2001年元旦之時,黃衛啟用了新的日記本。
半小時后,朱林和侯大利一起,來到刑警新樓。
「沒有必要給我解釋,我如今也是偵查員。」
侯大利道:「你爸有記日記的習慣,我想再翻一翻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