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時候——
每年都是這樣，一進入暑假，透就變得閑極無聊。小時候，他用組裝模型或拼拼圖來打發時間。他聽著瓊尼·米歇爾，想到小時候一個人便能自得其樂地用這些來消磨時間，不禁苦笑。更小的時候還把陽台上的塑料泳池裝滿水，在那兒玩很久很久。在那個小小的泳池裡，甚至用上了泳圈，戴上泳鏡，穿上包括腳蹼在內的潛水用具。現在想來實在有點愚蠢。
昨天，喜美子的情緒很糟糕。
她丟出這句拿手的台詞。
笑聲、呻|吟聲和喘息聲混在一起，耕二抱著精疲力竭的喜美子，自己不禁也笑起來。他伸手拉下那金黃色的內褲，露出骨感的細腰。
「已經放暑假了嗎？」
「你這兒有浴室嗎？」
「放得太多了吧？」山本說。
「我每天都在和增齡還有重力抗爭哦。」
「喂，快看。那個人真帥啊！」
一切結束后，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喃喃地說。枕頭和涼被已經掉在地上。從窗口吹來微弱的風，但遠遠不能吹乾汗水。
太陽遲遲不肯落山。透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閉上眼睛，準備睡個遲來的午覺。
「沒有，一個都沒有。」
「喂！」
「有啊！」
雖然猜到那可能是一種忌妒，耕二還是不明白喜美子為何那麼生氣，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知道。那大概是喜美子式的粗暴的前戲吧，他胡思亂想。
詩史在幹什麼呢？透在想是不是可以給她打個電話。已經和詩史交往三年了，透到現在還不能堂而皇之地打電話給她。雖然詩史曾經若無其事地說，沒關係的，可以隨時打給我。
他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攝影集，是在詩史的店附近看到，因為喜歡就買下來了。
她說了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就進去了。好一會兒，耕二才弄明白增齡的意思。重力他當然馬上就懂了，但所謂「增齡」，從發音上很難判斷指的是什麼。
「因為擊球聲與眾不同，一聽就知道是那個人。」
透以一種奇異的心境回想著兒時。那個時候，一個人待著是常事。即九-九-藏-書便一個人也無所謂。那是一種怎樣的強韌與遲鈍啊。
當時，詩史在收銀台前說。
耕二回答。其實是和美告訴他的。和美是前田帶來的女伴，大概從半個月前開始，偶爾一個人來練習。她自稱是高三學生。
「告訴我那個女人的事。」她說。
「怎麼了嘛？」
「你怎麼知道？」
因為有興趣，所以才會脫衣服啊。他內心嘀咕著。
開始的時候還不錯。去惠比壽的瑜伽教室接她，走下那棟舊大樓的樓梯時，她臉上洋溢著笑容，還把手搭在耕二肩上。天氣也很好。烈日當空，他們急匆匆向情人旅館飛奔。喜美子在車裡還聊著周末和丈夫去打高爾夫的話題。但進了旅館的房間，她的情緒便慢慢開始變壞。
無論怎樣，總有分手的一天。在耕二大腦的某個角落，常常有這樣的想法。
父親放在吧台上的手臂骨節粗大，右手的指甲那兒有小小的傷痕，據說是小時候被焰火燒傷留下的。
快睡著的時候，電話鈴響了。他一時沒想到這或許是詩史打來的。平時他總帶著這樣的期待去接電話。
車站附近的坡道上方，看得到紫羅蘭色的天空和剛剛亮起飾燈的東京塔。有種夏日黃昏的氣息。
他想著該開始找工作了，計劃去拜訪一兩家公司，也很清楚此後要找到更行之有效的方法。
和詩史快一個月沒見面了。
瓊尼·米歇爾是前不久詩史在西麻布的酒吧里點播的，透是第一次聽到。
「吃得不多啊。」
和詩史認識以後，待在客廳的時間增加了。因為在這裏不用擔心漏接電話。
「不放。」
「嗯，之前去釣香魚了。」
父親說，好久不見，一起吃頓飯怎麼樣。房間里的空調開得太強了，有點冷。透拿起遙控器關掉電源。
「這套內衣是專門為你買的。」
上了床，喜美子也是一動都不動，只是緊緊盯著天花板。
喜美子說的可能是由利，也可能是以前自己當泳池巡視員時認識的女孩，更可能幹脆就是在說謊。至少認識喜美九九藏書子時，耕二沒有和其他女人交往。
但是耕二已經搶先一步，在橋本撒下五香粉之前，就把魷魚乾蘸了蘸蛋黃醬，塞進嘴裏。
耕二也吻上她充滿水果味道的雙唇，動著雙腿，準備把體|位反轉過來。喜美子纏住他的腿，用力抵抗。耕二暗暗感嘆，這女人力氣真大。
「品位不錯嘛。」
瓊尼·米歇爾、卡洛爾·金、克里登斯清水復興合唱團、艾爾頓·約翰，還有滾石樂隊。都是些透聽過卻不記得的歌。
他是第一次帶喜美子到他的公寓，因為喜美子不容商量地要來看看。最近喜美子常常說「必須要」。必須要馬上見面，必須要聽聽你的聲音……
「真的、真的很美。」
顯然，他被隔開了。詩史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猶豫再三，還是給她打了電話，這件事讓透覺得羞愧。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於是，時間又多到無法打發。
由利覺得好笑，不禁笑了。她說，真傻。
此時，耕二還沒意識到他會度過一個最糟糕的暑假。
「很久以前我問你有沒有女友的時候，你不是告訴我有嗎？」
「你對我已經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誰知道呢。」
耕二想先試著說——只有喜美子你一個。
透覺得除非是和詩史說話，否則語言就會變得沒有意義。只有面對詩史的時候，自己才能讓語言很好地發揮作用。如果不是和詩史在一起，就連吃飯都沒有食慾。
「真的，我好像不行了。」
「哦。」
「別用那種眼神盯著別人。看你眼前這個男人。」
「我不行了。」
喜美子被他粗暴地拉到懷中，又發出一陣笑聲。她吻著耕二的額頭、睫毛和頭頂，幾乎吻遍他的全身，然後熟練地用腳脫下他的內褲。
父親還在家的時候，玄關處的牆壁上曾掛著一面針織的匾額，看起來像是由許多色彩斑斕的蟲子排列而成。透小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盯著它看。如今和父親坐在一起喝酒，忽然又想起了過去這些事情。
「又來了。」橋本苦笑，「你還真是用心。」
「https://reａd.9９ｃｓｗ•coｍ因為那家人很喜歡白色吧。」
她的聲音冷靜了些。
坐在喧鬧的酒館里，山本抱怨著。
「因為他是常客。」
耕二說。他其實喜歡和男人一起喝酒，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日子。
「是啊，雖說是這樣……」
音樂已經聽膩了。
他早就不記得了，便回答說：
「那你去找有女人的地方吧。」
雖然是沒好好學習的結果，但上學期的考試成績實在是過於慘烈。透想明天應該去很久沒去的圖書館了。上高中的時候，其他人都去補習班或者補習學校，只有他去圖書館。他覺得那裡能讓人心緒安寧。
耕二握著喜美子的手腕。喜美子手裡拿著一個幾乎只剩下桃核的蜜桃。四周瀰漫著一股香甜的氣息。
耕二盯著山本，不爽地說。他覺得這傢伙並不壞，就是太軟弱，完全沒有行動力。
「最近好嗎？」
父親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約好一小時后在父親的事務所見，透掛掉電話。掛電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和詩史又被隔開了。
電話是父親打來的。
「我覺得臭男人的臉無所謂。」
耕二有點煩亂，但還是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問她。喜美子卻坐起來，開始穿衣服。真的假的？耕二心想。
「由——利——」
父親這樣總結道，笑了。透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麼，於是說起了考試考得很糟的事情。父親饒有興緻地聽著，然後說：
「在睡覺啊？」
父親穿著一件奶油色的套頭衫。他們喝著美味的啤酒，聊著最近接到的一個家裝方案。那棟房子在葉山，一切裝飾都要白色的，連防止烏鴉來叼垃圾的網子都特彆強調要白色的。
「放開我。」
透換了個話題，問道。
「唉，在這種地方看到的都是些臭男人的臉。」
這天中午去剪了頭髮。昨天被大學的朋友叫出去看了大學棒球比賽，很無聊。除了一周做兩次家教以外，透沒有其他像樣的事可做。
「那邊。」
耕二指指浴室，同時欣賞著喜美子的裸體。
喜美子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那樣確實九-九-藏-書有點不舒服。」
比起前田，耕二當然對和美有更多的興趣。
「聽說那個人姓前田。」
「你冷靜一點！我是真的不明白！」
「是嘛。」
透並不討厭父親，但總覺得和他說話有種不踏實的感覺，語言好像無法發揮有效的功能。
喜美子隨意地吻著耕二的唇。耕二抓住她另外一隻手。喜美子兩手被牢牢握住，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她想要掙脫，卻始終緊吻著耕二的唇。
「你冷靜一點！」
喜美子卻還是緊追不捨。
可是，由利會被其他男人吸引，還是讓耕二感到無趣。他指著轉過頭來的由利，說：
喜美子的身體熱得嚇人。耕二以為她會哭，但她沒有，只是奮力地想掙脫被抓住的手腕。
時值正午，喜美子穿著向日葵般的金黃色胸罩和內褲，趴在耕二的身上幸福地笑著，雙唇和唇邊滿是蜜桃的汁液。
「好啊，現在就去嗎？」
叫她，她也不答應。耕二長嘆一聲，沒辦法，只好也撿起自己的衣服。喜美子就在那一瞬間崩潰了。耕二一回頭，看到她那張臉，頓時覺得不寒而慄。
的確是這樣。
「好了，有過女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聽耕二一說，由利不禁瞪大雙眼，叼著吸管問道：
連父親都看出來了。
窗外，天還亮著。
「打了個盹。」透承認。
「沒有啊。」
「我說過那樣的話嗎？」
她聲音高亢而激憤，拿起背包就準備走人。
父親在的時候，他才在塑料泳池裡玩，因為給泳池注水和放水這樣的事，母親打死也不想做。可父親卻很樂意幫忙，讓透在泳池裡盡興地玩。
由利目不轉睛地盯著前田。
「真像野獸啊。」
還是打個電話試試吧。透終於下定決心，走到客廳。他的房間里沒有電話。朋友們知道這一點的時候都很吃驚。但母親在家的時候不多，所以透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
喜美子同樣仰躺在旁邊，說道。她一隻手放在耕二的肚子上。那隻手的分量讓耕二備感憐愛。
橋本嬉皮笑臉地說完，喝了一口大杯子里的葡萄汁兌read.99csw.com燒酒。
耕二不知道自己為何不放開她，但仍然不假思索地回答。到了這種地步，他已經完全沒有做|愛的興緻了，卻無法從用挑戰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喜美子身上移開視線。耕二希望找回那個沉醉在熱吻中不知所措的喜美子，想用自己的力量征服她，結果卻被她毫不示弱地反擊。此後的一個小時就是這樣度過的。
「說到底，不就是耕二你對我沒興趣嘛！」
兩人久久地沉默無語。
「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透感覺他的回答讓電話另一頭的父親鬆了口氣。
他回答，挺好的。
「考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耕二解開她上衣的扣子，雙唇吻上她的胸。她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
「真弄不明白你為什麼生氣。」
「果汁要滴下來了。」
耕二反射性地衝過去，把她按在牆上。
透說完，幹掉小杯子里的啤酒。
喜美子稍稍一愣，微笑著說聲謝謝，然後吻了一下耕二的額頭。
「真是煩透了。」耕二想到這兒，嘆了口氣，「為什麼那麼情緒化呢？」
聽聲音應該能聽出來吧。
「哪個女人？」
晚上，由利坐在吧台邊喝著檸檬雞尾酒，扭過身子看著一位常客。
透出門前沖了個澡，因為脖子上、臉上還有頭上都殘留著一股理髮店的味道。不知為什麼，他很久以前就覺得理髮店的味道有股孩子氣。
電話通了，但無人接聽。鈴聲響過五次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現在無法接聽您的電話。
「否則為什麼表現得無所謂呢？」
喜美子起先還穿著胸罩，現在被汗浸濕，脫了下來，赤身裸體地站在那兒。
「你以前不知道嗎？」
就連耕二自己都難以置信，覺得實在忍不住了，那天足足做了三次。
六疊大的房間滿滿當當，放了一張桌子、一張床和一個書架，床的兩側是音響。小小的衣櫥嵌在牆壁里，所有的衣服都收在裏面。透覺得自己身邊的東西還是少而精為好。東西容易找到，就會讓人安心。
他在蛋黃醬上撒下小山般的一堆五香粉。橋本喜歡五香粉。
「還在釣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