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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違法亂紀終難逃 青春有夢義為橋 4

第一章 違法亂紀終難逃 青春有夢義為橋

4

艾司將老者帶到洗手間,老者關了門板上大號。艾司就守在門板外哭訴,他從《中國民藝秀》來海角市做宣傳打廣告說起,說自己參賽時評委姐姐是怎麼承諾的,然後又說自己和夕詩姐姐是怎麼認識的,夕詩姐姐的表演有多麼棒,她的夢想有多麼棒,她的人生有多麼坎坷,她是如何為堅持夢想而不懈努力,聽得老者不勝唏噓。
那哭得叫一個驚天動地,簡直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看到艾司哭的那模樣,但凡有幾分良知的人都要動惻隱之心。老者趕緊勸道:「噢,小夥子不哭,受了什麼委屈告訴伯伯,伯伯給你做主,說來聽聽,《中國民藝秀》都怎麼騙你了?」
距離檢票口越來越近,希望卻從未響起,賽夕詩不得不重新面對現實,她鬆開手,取下嘴裏的票,在檢票員有些厭惡的眼神中將車票遞了上去。
這一問不打緊,艾司頓時找到了委屈的宣洩口,立刻號啕大哭起來:「《中國民藝秀》都是騙人的!哇……」
不過這也難不倒艾司,打電話沒用沒關係,電視台不還在那兒嗎?反正艾司今天請了假,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搭車往電視台趕。
從劇組的雜務到外景記者,從舞美到音效師,艾司將所有能找到的電話聯繫人都聯繫了一遍,只有一個外景記者耐心聽他說完了故事,最後表示愛莫能助,其餘的人都忙得沒時間聽他講故事。
賽夕詩是一大早便收拾好行李來到車站,卻買了一張午時的車票,她覺得過了午時還沒有電話打來,就說明那個小弟弟艾司已經儘力了,終究還是沒希望的。本來也是,你又不是總導演的直系親屬,哪有選秀節目半途換選手上場的道理,除非有奇迹發生。
賽夕詩雙手撐著座椅站起身來,做了兩次平靜得可以感到自己心跳的呼吸,用左手穩健地握住了巨大包袱的繩頭,將它掄起來,甩過自己的肩,扛上。巨大的包袱壓得她的腰微微一弓,她穩住了自己身體的重心,略有吃力地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挪到了隊伍的末端。
電話那頭的老汪說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
「怎麼樣?你們天天說要找素材找新聞,這個夠勵志了吧?」
便在此時,一個不屬於手機傳來的聲音在賽夕詩身後響起。
「老楊!今兒個什麼風把你吹來啦?我現在在外面拍外景呢,給那些參賽選手拍願望背景故事,現在有點忙。要不,晚上約個時間吃飯?」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微笑起來,各種九_九_藏_書心思都展露在臉上。她時而痴笑,時而緊張,時而歡樂,時而憂傷,以至於過往的人看到她,都覺得這是個瘋婆娘,說不定過一會兒,還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舉動。
對於已經來過兩次的地方,加上剛才找那位總成師助理,上下來回不知道跑了多少遍,艾司對這棟大樓的結構和各房間職能基本門清,帶著老者走向最近一個洗手間。
過一會兒,賽夕詩將手裡的票用嘴銜著,騰出一隻手來,隔著口袋按在手機上,一面用身體感受著包袱的重量,一面期待著震顫和鈴聲在最後一刻帶來希望。
艾司抬起一雙哭得微紅的眼睛,一面抽泣一面回答:「我帶你去。嗚嗚,嗚……這裏彎道很多的,嗚,跟我來吧,嗚嗚……」
「是不是真的馬上就可以證實。我要說的是……」楊第舟緩緩道,「你們的工作人員都跟你一個屌樣,成天說忙忙忙,就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麼,這麼勵志的一個故事人家小夥子找上門來,求爹爹告奶奶居然沒有一個人肯耐心聽他說完,最後還把人家給趕了出來。人家一個好好的小夥子,弄得哭得跟小孩子似的,我看了都傷心!你們的公益就這麼搞的?」
艾司傻眼了,夕詩姐姐不會晃點自己吧?自己沒有夕詩姐姐的住址啊,要是夕詩姐姐關了手機,那上哪兒去找人啊?
艾司不明白,為什麼工作人員脾氣會這麼火暴。他又打了另一個聯繫電話,這次對方態度稍好,不過還是告訴他,連報名參賽的程序都沒有,是絕對不可能的,參加下次吧。艾司連推薦的理由都還沒說得出口,又被掛掉了,好像對方真的挺忙的。
艾司將手機遞給老者,老者撥了一個電話:「喂,老汪嗎,我楊第舟,昨天剛通了電話今天就把老同學給忘啦。」
沒一會兒,還在路上的小李就打電話過來了,找艾司了解了一下情況,並詢問那位街頭藝人現在身在何處。艾司說由於這邊還沒聯繫好,如果他們需要,就馬上打電話叫那位姐姐。
艾司是拍著胸脯給夕詩姐姐保證過的。艾司從不失信於人,而且夕詩姐姐的夢想真的很值得大家去幫她,為什麼做不到呢?怎麼可以做不到呢?艾司一籌莫展,他已經無計可施了,艾司就要成為一個失信於人的人了,夕詩姐姐的大好夢想也不能幫她實現了。艾司想不通,他覺得很難過,走到電視台大門口,他就蹲在那裡傷心地哭了起來。
掛了這位助理哥哥九九藏書的電話,艾司立馬給自己的手機撥號,誰知道嘟嘟響了兩聲,手機里卻傳來「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這樣的聲音。
可是不知為什麼,每當想起那張略帶秀氣的臉,那雙瓷白青黑的眼,她彷彿又看到了山裡那些孩子,他們質樸純真、渴望求知,她彷彿又看到了小惠,她的靈秀、她的期望。她開始願意相信奇迹,並等待奇迹。
艾司真的沒想到,答應過夕詩姐姐的事情,怎麼會做不到呢?就是換一個選手參賽嘛,既然能讓後備選手上場,為什麼不能讓夕詩姐姐上場?這很容易的事情嘛,夕詩姐姐的演奏那麼好,夢想那麼棒,他們為什麼連理由都不想聽就拒絕了呢?
楊第舟將手機還給艾司:「好啦,伯伯就只能幫你到這兒啦,待會兒會有人和你聯繫的,你的那夕詩姐姐應該可以替你上場的。喏,這是伯伯的電話,如果他們再騙你,你就直接給伯伯打電話。不要再傷心啦,男兒有淚不輕彈,大氣一點,豪氣一點!」說完,楊第舟在艾司雙肩按了按,艾司覺得這位老伯伯的力道好足,被這麼一按,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她獨自坐在一排座椅上,左右都空空蕩蕩,沒人願意靠近她,她的穿著打扮和那個巨大的包袱足以讓許多人敬而遠之。賽夕詩自己也知道,若扔個盆在自己面前,很快就會有人往裡扔錢了。
賽夕詩坐在海角市客運中心候車大廳內,她的行囊是一個碩大的包袱,裏面裝著各種樂器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楊第舟則說道:「你們這個節目怎麼做,怎麼運行,我不知道,也不懂,不過公益活動嘛,至少也該人性化一點,這件事被我知道了,我就幫這小夥子說一兩句,你也不用顧忌什麼老同學的身份面子,該怎麼做還怎麼做。本來今天是路過,順道來看看你的,一進門就看見這小夥子在你們電視台門口哭了,我覺得這是好事兒,你們多了一個好節目,了卻人家一樁小心愿,皆大歡喜的事情。那,不說了,這是那小夥子的電話,待會兒你們那什麼小李過來就直接和這小夥子聯繫好了,既然你不在台里,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改天老同學再聚一聚,就這樣啊。」
如果你是參賽演員,可以去參演排練室;如果你有建議或意見,有專門的建議電子郵箱。你有要求,一定要見到可以負責的負責人?你有預約嗎?你代表哪個單位來的?你代表你自己?神經病,出去!不要擾亂我們https://read.99csw.com的正常工作秩序。
賽夕詩回望了一眼,自己坐過的那排座椅已經有人搶了上去,用紙巾認真地擦拭了,坐下,並用手扇動著周圍的空氣。她苦笑,看向檢票口,不再張望。
電話另一頭毫無意外地罵了過來:「換人?你以為這是什麼?你們玩過家家呢!你知不知道每一個節目的編排我們需要做多少工作,你以為是你們家開的?我告訴你,你如果要退出就現在,我們好安排後備選手上場,你不要到時候說找不到人了!」
這語氣似乎有點重了,那頭商議了片刻,有了結論,老汪說:「這樣,我們這邊片區編導的助理小李馬上趕回去,帶你們一起去找那個街頭藝人。下面的工作人員嘛,他們都有很多雜務,老楊你也要體諒體諒嘛。這確實是個好素材,如果證實是真的,我和片區編導親自來策劃包裝運行,你看怎麼樣?」
宣判也好,放榜也罷,最揪心的時刻是等待,時間是那麼漫長,因為不知道結果而讓人平添諸多遐想,但再漫長的時光也會流逝殆盡。電子提示板已經開始提示那班客車開始驗票,請大家排好隊。
可是,當自己想找評委姐姐兌現承諾,卻被告知這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不是騙人是什麼!那麼多大人合夥來騙艾司,《中國民藝秀》做的廣告和宣傳也都是騙人的!他們根本不想幫別人實現願望,他們連聽願望的興趣都沒有!
賽夕詩是如此在意,以至於不敢翻開手機看看,彷彿手上握著的只是一個泡影,只要翻開手機蓋板,那個等待奇迹的夢就會被戳破了。因此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己手裡握著的手機,早已因為沒電而關機了。
因此,當老者完整地聽完艾司的哭訴之後,決定幫艾司將這個事情推動一下:「小夥子,你的手機借用一下。」
「神經病!」對方掛了電話。
「喂,你好,是《中國民藝秀》嗎?我是參賽選手啊,編號?我是213號。是這樣的,我認識一個姐姐,她的表演很贊,她還有個更贊的夢想,我想用我的周冠賽參賽資格,換她上場……」
艾司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但還是按老者的要求,又從頭說了一遍,在說到自己怎麼打電話找工作人員的時候被老者制止了,然後楊第舟將電話拿了回去。
「那,就讓那位姐姐作為後備人員去試一試嘍?」
好久都沒有,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了,曾經起伏的歲月早就為她的心披上了一層銅牆鐵壁,她已經習慣於不對任九_九_藏_書何事情抱有希望。可是這次,那雙眼睛,令自己原本平靜如一灘死水的心又微微泛起了漣漪。
偌大的候車大廳,人流如織,來往穿梭,賽夕詩靜靜地等待著,甚至對身邊的嘈雜也充耳不聞,彷彿置身於一個獨立的世界。
將老伯伯送到門口,艾司也沒搞清這位楊第舟老伯伯是什麼身份,怎麼自己費盡全力也解決不了的問題,這位伯伯打個電話就全解決了?
艾司繼續打電話,工作人員不行,他想辦法查其他號碼,度娘無所不能,人肉分外強大,認真起來的艾司果然可怕。
你一定要找到他?舞台、音響室、音像後期製作室、會議室、服裝道具室……如果還找不到,可能就外出與一些形象設計師或服裝設計單位聯繫去了。
一路上艾司都想好了,找下面的工作人員沒用,找贊助商和投資方也太遠了,要找就要找節目的編導,找策劃和創始人,最低一級也要找到編導助理。實在不行,找到那天那個評委姐姐也行。找評委姐姐說道理去,是她告訴自己可以用參賽資格換一個人的,為什麼民藝秀的其餘人都說不行?這到底是不是公益節目?
終究還是沒有反應啊,賽夕詩用力地捏著手機外殼,有些吃力地將它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艾司,姐姐知道你已經儘力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的,哪怕是一場空歡喜,你的心意,姐姐已經完全收到了。
艾司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連一個可以做決定的人都沒見著,答應夕詩姐姐的事情辦不到了!那艾司豈不是成了騙人的小狗?艾司真的不懂,就是讓夕詩姐姐替代自己,一個人站在那兒,然後換另一個人站上去,這多簡單的事情啊,怎麼就會變成了一件辦不到的難事呢?
老者覺得這孩子不錯,怕彎道太多自己找不到,還親自帶自己去,便問道:「小夥子,你為什麼哭啊?」
什麼有夢想,什麼和別人換一個夢想,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再次警告你,出去啊,不出去叫保安了啊!
艾司被趕出了忙成一團糟的工作室,他呆住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不是說讓人展示夢想的地方嗎?為什麼連讓人說出夢想的機會都不給?艾司完全搞不明白,他們到底在忙什麼?把一個表演者換成另一個表演者,不就是換一個人嗎?到底有什麼難處?為什麼會做不到呢?
老者從隔間出來,眼角依稀含淚。不知是被賽夕詩為夢想而歷經滄桑的執著感動,還是被艾司為那萍九-九-藏-書水相逢的姐姐實現願望而不管不顧的勇氣所打動,總之他覺得,《中國民藝秀》,不就是為這些人而準備的嗎?如果連這些人都被拒之門外,那《中國民藝秀》就真成了艾司口中所說的,不過是一個騙人的真人秀舞台罷了。
那街頭大幅宣傳廣告上不是說,「告訴我們你的願望,我們一起讓它飛翔」嗎?
第二天周三,艾司找雅欣又要了一個帶號的手機,給《中國民藝秀》的工作人員打電話。
賽夕詩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寵辱不驚,現在她唯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她握在左手裡的手機,和捏在右手裡的車票。
艾司殺到電視台,找到《中國民藝秀》的采編工作站,他很有禮貌地向每一人打聽,結果聽到的消息卻是:總編導和總策劃根本不在海角市,分賽區的編導及其助理,有兩人外出學習,有兩人回總部開會,還有兩人跟著外出採風團,外景導演也不在,留在電視台里負責民藝秀的最高領導只有一位後期采編總成師助理。但是,你想要見他,你有預約嗎?沒有,那人家很忙的,他要負責後期總成,包括舞美、燈光、音效、服裝、道具、聲畫合成、采編合成。哪裡有空理你?
楊第舟將手機還給艾司:「將你剛才告訴伯伯的故事,再說一遍。」
「你忙個球!」楊第舟和自己老同學開起玩笑來,「喂,說真的,先不忙著拍,跟你說個事兒,你們節目組海角地區總編導和你們在一塊兒?那這樣,你開免提,我希望你們能抽出半頓飯的時間,聽一個很勵志的故事,這是一個真正有夢想的故事。」
是去還是留,取決於她的左手。
然後艾司說自己是多想幫夕詩姐姐實現願望,怎麼打電話找人,怎麼一次又一次被罵被拒絕,自己又到電視台上上下下地問,結果最後怎麼被趕了出來,他們連聽自己說幾句話的機會都不給,說得像一個活脫脫的黃世仁欺負楊白勞。
她的內心複雜而紛亂,時而回想起過往參賽的種種經歷,時而想到山裡的孩子們,時而又想將這些雜念驅除出腦海,只想保持一片空靈;可過不了多久,她又忍不住開始幻想,自己站在舞台上,燈光全開,琴聲悠揚,掌聲從雨點逐漸增大至海浪,潮湧而來。
艾司哭了沒一會兒,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急匆匆地走進電視台大樓,就看見艾司蹲在門廳正中哭,上前問道:「小夥子,知道這哪兒有廁所嗎?」
那位助理小李希望回到電視台的時候就能見到人,艾司說馬上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