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夕詩本想說，就算你那恩恩同意了，那大賽主辦方也不會同意的，但看著替自己高興的艾司，最終只是嗯了一聲。

「我們是上周六去報名的，是這樣的……」艾司將自己莫名就參賽，又進入複賽什麼的都說了一遍，也說了自己的願望和那個評委姐姐的許諾。

「那邊，那邊搭得不對，再高點。衣服，衣服沒系好，千萬不要忙中出錯，那個，那個挪過去點……」身為白雲社的副社長兼元老級人物，恩恩對這次萬聖節舞台劇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舞美、燈光、音響、化妝、道具、演員、劇本台詞設計，事事親力親為，越發臨近公演就越發嚴謹。

「不忙，等你和那恩恩商量之後再說吧，對了，為什麼要恩恩同意呢？」

艾司喜滋滋地掛上電話，將手機重新塞進賽夕詩手裡，將賽夕詩兩隻手抱在一起：「恩恩她同意啦，同意啦，夕詩姐姐！」

洗盡鉛華見真容，浮華之後是平寧。當街頭藝人的這些年，放下了心中的執念，由為了錢為了名而演奏，變成了我想要演奏、我渴望演奏之後，賽夕詩的技藝猶如神助一般地提升。

艾司馬上想到了《中國民藝秀》，可是，好像人家已經不接受報名了。但是海選初賽那天，那個評委姐姐問過艾司的問題艾司還記得，如果想讓恩恩她們重返舞台，自己就會失去表演的機會。艾司自然而然地理解為，如果自己放棄表演的機會，就可以把機會讓給別人。

「為什麼不可以！」艾司急了，「連試都沒有試過怎麼可以放棄！你不是說想要好多窮孩子有書讀，有知識可以學嗎？你不是說你想開一個花店一個琴行，可以掙更多的錢去資助他們嗎？恩恩說過，不管別人是成功還是失敗，你沒有親自去嘗試去經歷過，你永遠都體會不到。你為了你的夢想堅持了這麼多年，既然《中國民藝秀》說是公益節目，他們不可能不讓你上的！至少也要試一下啊！」

艾司二話沒說將自己的手機翻了出來：「這個給你。」

賽夕詩告訴艾司，《魂殤》都是十幾年前的老故事了，現如今國家和地方政府都加https://read.99csw.com大了財政投入，那個小山村也改善了不少，但有些情況依然沒有改變，窮人家的娃還是沒有多少適齡就讀書的，這也是她堅持年年寄書送文具的原因。

賽夕詩茫然，對於不聽收音機、不看電視，更是遠離了網路的她而言，哪裡知道什麼《中國民藝秀》啊，自從開始做街頭藝人之後就不再關心那些賽事了。

她用自己下海的十余年經歷，譜寫了另一首曲子，就是艾司最初聽到的那首，將軍沙場百戰死，落日餘暉斜陽后，她給它命名為《戰沙場》。

「這次不一樣啦！你既然還有夢想，就應該相信希望啊！恩恩說過，哪怕失敗一萬次也不要氣餒，你不繼續嘗試，又怎麼知道一萬零一次就不會成功呢！以前也有一個姓艾的人，他就是總是失敗，但他都沒有放棄，他就是一直嘗試下去直到成功為止，最後他好成功好成功的。」

艾司還在繼續說：「夕詩姐姐你知不知道，《中國民藝秀》的南方賽場就在我們海角市！」

「艾的深啊。」

賽夕詩一看，是一款OPPO的翻蓋手機，上面還貼著星星，掛著可愛的小掛墜，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這是哪個女孩子送給你的吧？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怎麼可以拿來隨便給人呢？」

「怎麼不一樣啦？」

賽夕詩聽懂了全部過程，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勸艾司道：「那個評委姐姐只是考驗你，看你是不是願意放棄自己上台的機會去成全你的願望，並不是說，只要你放棄機會，就可以換一個人去頂你，這些全國性的大型比賽，哪能說換人就能換人的，你夕詩姐姐連名都沒報，根本就沒有參賽資格的，喏，手機還你，姐姐很感謝你做得一切。」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你看我現在這樣子，人家不把我趕出來就不錯了，你夕詩姐姐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拿不出來。」

賽夕詩搖頭不語，這些年她已經與過去的生活斷絕了往來，每個月才和家人朋友通一次電話，手機也有很長時間沒用了。

「哦，愛迪生啊，恩恩對你很重要啊，你總是張口ｈｔｔｐs://reaｄ.９9cｓw.ｃｏｍ閉口就是恩恩說過的，恩恩那麼喜歡表演，這次上好夢想也是她好大的期望，她肯定不會同意你胡來，將這麼好的機會讓給一個不太熟的陌生姐姐。」

「夕詩姐姐，你為什麼要走呢？」

「嗯。」賽夕詩艱難地仰頭，不想讓突然就濕潤的眼眶流下淚來，多少年艱苦地打拚，一個人默默地努力，聽過了太多的甜言蜜語，從沒有一個人，如此真摯地在自己耳邊說：「我要帶你去實現你的夢想！」

艾司撓撓頭：「這本來是雅欣給婉兒用的，換了一圈才到我手上。雅欣手機很多的，讓她再給我一個，她會給的。夕詩姐姐有多久沒參加過表演節目啦？」

艾司聽得好感動，沒想到每一首曲子背後都有這麼動人的故事，雖然他對什麼潛規則、夜店之類的不是很懂，但聽到夕詩姐姐那滄桑的嗓音，看到她那憂鬱的眼神，再想想自己聽到的悲壯旋律，艾司便能感同身受。

想！怎麼不想！當然想！做夢都想！賽夕詩腦海中立刻蹦出了這些回答，但她沒有說出口，只從艾司平時扔的零錢就能看出，這個小男孩也不是什麼有背景有門路的人，他這樣說，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吧。

「那是因為……因為……因為你還沒有碰到響噹噹、頂呱呱的艾司啊！」艾司拍著胸脯，很自豪地說道，「一定可以的，夕詩姐姐你演奏得那麼好，艾司最喜歡聽你拉小提琴和彈吉他了，艾司喜歡的肯定好！只要恩恩同意，明天就和民藝秀的評委姐姐和工人叔叔說，你一定能參賽的。」

其間她回去過幾次，最後一次是兩年前，那個小女孩已經是4個孩子的母親，而且當時正在孕育第5個，最大的7歲，最小的2歲。至於其中餓死病死多少個，她沒有問，也不想知道。

「別傻了，你姐姐參加過的比賽比你聽過的歌還多，老娘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嗎。」

「你說什麼？一個更好的願望？什麼姐姐？陳福，去叫社長來，讓她幫忙看著點調背景光，這個效果怎麼行啊，肯定不行！」

「恩恩，電話。」雅欣在台下叫恩恩，小聲說：九九藏書「艾司。」

艾司卻是蹲在那裡，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幫到夕詩姐姐。夕詩姐姐不僅曲子演奏得好，而且還有好棒的夢想，怎麼可以讓她一直流浪？夢想！《中國民藝秀》！

「你欣賞我有什麼用？」賽夕詩笑了，「老娘……你夕詩姐姐的年紀，做你阿姨都綽綽有餘了，你還想我給你暖床啊？」

「你看看經過地鐵的這些人……」賽夕詩隨意地指了指，「他們走得那麼匆忙，像被誰趕著似的。除了你，沒有人願意停下來聽我演奏，就連扔錢都是匆匆地扔下然後又匆匆地離開。不只是地鐵，街上、公交車站、海邊都是這樣。這座城市太忙了，每一個人都像忙碌的螞蟻，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要飯的。」

「那我們說好了喲，明天，一定要等我的電話。我要先回去了，恩恩叫我搞衛生。」艾司很高興地離開了，走遠了回過頭來，將手比作電話的姿勢放在耳邊。賽夕詩的眼淚終於沒有忍住，怔怔地滑落下來。

儘管沒有人聽，儘管沒有掌聲，她用音樂來洗滌自己的靈魂。在人來人往的巷口街頭，在破舊的天台高樓，在臨海大堤，在荒山峰頂，在候車大廳，在田間地頭，她用琴聲伴隨自己的腳步，她用樂曲譜寫自己的歷程。

故事說完了，賽夕詩拍著艾司的腦袋嘆息：「唉，老娘要走啦，艾司。」

「可是……」艾司站起來，重新在賽夕詩對面蹲下，盯著她的眼睛，無比真誠地說道，「我很欣賞你！夕詩姐姐。」

「對嘛！」艾司反而更熱情了，「所以夕詩姐姐你不知道，現在的比賽都不像以前啦，現在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參与的，都是觀眾投票，不是評委說了算了。不一樣了。到時候夕詩姐姐你穿得……乾淨一點，你的演出會驚動全場啦。所有的人都會為你鼓掌的，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買衣服！」

「那你現在就和她打電話，看她會不會同意。」賽夕詩將手機遞給艾司，笑盈盈地看著他，「你，不會沒有她的電話吧？」

艾司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彷彿經過了很認真的思索，然後反問：「夕詩姐姐，暖床，到底好還是不好啊？」ｒeaｄ.９９csｗ.cｏｍ

「嗯，你說，哦，給鄉下孩子捐書助學，這個很好啊。」恩恩眼前一亮，用手捂著手機對婉兒道，「婉兒，文風來了，他就在門口，看到沒？幫幫忙，告訴他我在這裏，好婉兒，好婉兒……」

「我啊，出來之後，有五六年了吧。姐姐我已經不適應參加節目了。」賽夕詩看著艾司拳拳盛情，將手機在手中翻轉把玩，想著怎麼才能勸說這個小弟弟放棄這不現實的念頭。

「喂，你接著說，問我同不同意，很好啊，你看著辦就是了，我沒問題，就這樣，我忙著呢，掛了啊，早點回家去把房間打掃乾淨！」

兩兄弟中的老大已經先一步離開人世，那次去賽夕詩帶了一筆錢，想帶走那個小女孩，但那老二不同意，在那半百老者眼裡，他的婆娘至少還可以為他再生10年，更主要的是，4個孩子中只有1個男孩，他需要更多的兒子來傳承他們家的香火。

「夕詩姐姐，你不走了吧，明天不會走了吧？」在等到賽夕詩點頭之後，艾司高興道：「那就太好了，明天一定要等我電話，我要跟忠伯請假，跟周老師請假，我可以陪你去選衣服，去……去做頭髮，我要帶你去《中國民藝秀》，我要帶你去實現你的夢想。」

「姐姐已經嘗試和經歷過太多了，艾司。」

艾司有些遲疑，解釋道：「恩恩現在在忙啦，明天萬聖節，這些天他們都準備到好晚的，恩恩說，忙的時候我打電話過去她會生氣啦。」抬頭一看，夕詩姐姐還是一臉微笑，彷彿在說早就知道你要這樣說一般，艾司鼻孔里重重吐出口氣：「好，我馬上打。」

「不……不一樣啦。」

要讓夕詩姐姐站在《中國民藝秀》的舞台上，她應該對更多的人說出自己的夢想，要讓更多的人來幫她實現這個夢想。艾司突然就覺得想想都好激動，捉住夕詩姐姐的手問道：「夕詩姐姐，你還想參加演出嗎？大舞台上的演出。」

「那……就算拿不到總冠軍，還有周冠軍和月冠軍啊，他們都有願望基金的，能讓好多人知道姐姐的願望，來幫你完成的。」

「什麼？你要換一個願望？喂！那邊不要升那麼高。九_九_藏_書那個，那個小武同學，燈光再柔和一點，我要的是氛圍！氛圍！懂不懂！」

賽夕詩罕見地臉紅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無法直視那雙眼睛。在這信息爆炸，日漸市儈的世界上，怎麼還有這樣質樸純真的人？她很想問，你火星來的嗎？但最終只是摸了摸艾司的頭，沉聲道：「你幫不了我的，小艾司，你的夕詩姐姐註定是一個流浪的人。在這座城市，能夠遇到你，老娘已經很滿足了。你夕詩姐姐在這座城市的收成不好，那個破房間的房租也到期了，老……我想換個地方試試運氣。我現在是真沒錢，不然快離開了，怎麼也得請你大喝一頓，我們應該大醉一場才好。」

「我給你買。」雖然拳台上的錢都拿給大頭去辦身份證了，不過今晚正好又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如今艾司口袋裡不差錢，頓時說得豪氣干雲，不過頓了頓，說道，「不過要恩恩她們同意，夕詩姐姐的想法這麼棒，恩恩她們一定會同意的啦！姐姐你的手機多少？」

艾司低頭思索了片刻：「恩恩不會啦，她都好有愛心的，我們也有一起去捐過書，給那些偏遠山區的窮孩子，恩恩肯定好支持姐姐你的夢想，這次上不了舞台，她還有下次機會啊，如果姐姐你這次就這樣放棄了的話，以後機會都不會來找你啦！」

「喂？你怎麼現在打電話，不是告訴過你在我忙的時候不要隨便打電話嗎？」

說著就撥通了電話。

「沒用的。你夕詩姐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的水平哪能拿什麼全國冠軍啊，那些啊，都是內定了的。」

賽夕詩嘆了口氣，無比感慨：「這座城市不欣賞老娘。再說老娘本來就是街頭藝人，街頭藝人又叫流浪藝人，流浪就是從一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我想，我可能會走到更好的地方，遇到更好的人吧。」

「我可以讓你參賽，你只要一直贏一直贏，就能得到全國總冠軍，就和《星光大道》一樣，全國觀眾都會認識你，他們能幫你完成心愿。」

小女孩被一根鐵鏈拴著，防止她亂跑走失。賽夕詩當時覺得，那個老頭看他婆娘的感覺，就像在看一隻會不停下蛋的老母雞。

「姓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