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他住哪兒？」

「知道啊，他們說我做得可好了。」

艾司自然是記得趙磊的好，讓艾司發誓要保密之後，趙磊趕緊告訴艾司，自己呀，其實暗戀那個肖靜已經很久了，只是苦於不知道如何表白。寫了幾次情書悄悄地塞人家書桌里，結果石沉大海。自己也知道自己水平就那樣，別說寫情書，就連打油詩都寫不順。

離開學校時，發現趙磊一個人唉聲嘆氣地走著，艾司在他身後猛地一拍：「磊哥！」

送路一定要送到家，救人一定要救到好，交費、檢查、手術，艾司全程陪同。聽說手術要幾個小時，艾司留了聯繫方式，做到一半時還回去給恩恩她們送飯。

恩恩稍微冷靜了一點，想到陶慧穎肯定會將今天的事編成評書大說特說，這艾司每天又都在班上送盒飯，這要真傳出去，自己沒臉在學校待了。恩恩冷冷道：「艾司，從明天開始，你不用給我們送外賣了。」

周圍的人紛紛指著艾司：「那個。」「那個好像是她孫子。」

趙磊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認識，憨憨地笑了笑：「你，忘了你幾班的了，有事嗎？」

「那我可以天天來看婆婆嗎？」

「等會兒。」吳爽第二次把艾司叫住。艾司抬眼望，目光灼灼。吳爽憋了一肚子話愣是說不出來，憤憤打開抽屜鎖，從拎包里取出皮包，取出一張卡來：「給你，拿去先墊付吧，前期費用應該夠了，這是借你的，你得還我。你過來……」

艾司一愣，轉過頭來：「那，阿姨……大姐，大哥……你們別走啊。」

艾司嘟著嘴將昨天的事情說了。趙磊不禁感慨，送外賣還要化妝，艾司也挺不容易的。

師傅說全世界的殺手都要掌握一種基本能力，在城內行走時，能藉助身邊的遮擋物，讓自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旁的監控中。有時候無法完全避開，殺手就會選擇天台、樓宇間的小巷等無法監控的地方。

「婆婆會醒過來吧？」

「你有他的聯繫方式？」

「我不傻，我很聰明的。」

「老人家年紀大了就不要一個人出來走嘛，你家大人呢？」

「這當然沒問題，你這心眼兒咋這實誠呢。」

「艾司？你怎麼又來了？什麼事跑這麼急？哎喲，哎喲喲，你先歇口氣，喝點水。」

「突然就倒下了，趕緊送醫院吧。」

「那個婆婆走在路上，突然就倒下了。」

吳爽用卡拍了一記艾司額頭：「哪天你要死了，肯定是笨死的。」

「不認識？」艾司想起今天師父教過自己面術，那自己化妝不就行了嗎？

「有高血壓嗎？」「不知道。」

「噹九九藏書噹噹噹……看看我是誰！」艾司瞅著四下無人，拿張紙巾胡亂蹭了，一張大花臉，露出一些本來模樣。

婉兒和雅欣趕緊將恩恩勸下，雅欣制止恩恩，婉兒安撫艾司，大家配合得都很默契了。

「這個很難說，上次就給你說過了的，腦部受創最難判定。在我們中國，植物人的喚醒頭兩年喚醒率最高，如果能夠喚醒，都是幾個月就會醒，時間越短，喚醒概率越大。」

就在馬路對面，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奶奶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踉蹌。她伸手去捂額頭，手剛抬起一半，人就暈倒在路邊。

13日，艾司在去幼兒園的路上，忽然覺得人群中有個人很特別，前面那個看似普通的大叔，他走路的姿勢和節奏為什麼感覺這麼奇怪？

艾司目光巡視一圈，凡是被他目光注視到的人，紛紛退散，彷彿皆有難言之隱，倒是有通達事理之人在一旁勸道：「已經幫你打了120了，這突然暈倒的人呢原因不明，最好不要亂動，待會兒醫生來了，你就幫醫生把你婆婆抬上車。」

「不要。」雅欣吃慣了艾司做的特別餐，哪還有興趣去吃食堂？婉兒居中調解道：「這樣，艾司你每天還是給我們做，讓大牛小馬還是別的什麼人給送過來就行了，只要是老師同學不認識的就沒事。」

「你想借多少啊？」

艾司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會寫啊。趙磊說沒關係，那肖靜收過的情書也不少，能入她法眼的那不知得多高水準。趙磊就希望能有一個不一樣的，能讓人哈哈笑的。他覺得艾司在這方面挺有特長的，就按艾司的正常思路寫，不笑都難。

手術結束，吳爽第一時間就找到了艾司，不為別的，人送重症監護室來了，腦出血，植物人。

是師傅所說的那個組織的殺手嗎？他在這裏幹什麼？他應該沒有發現我。艾司悄悄跟了上去，可沒走幾步，他的注意力就轉向了另一件事情。

親眼看到艾司在那兒高高興興地排隊交費，吳爽的心裏才踏實了。沒想到一向能言善辯的自己今天居然讓這小屁孩給說了一通，也不知怎麼的，一看到他的眼睛就給人一種安寧可信賴的感覺。他怎麼這麼傻呢？吳爽搖頭微笑，回去路上拿出手機給男友發信息：我給你說過的那個傻弟弟又來了，這次他救了個老太太，我不知道對他是好是壞。

這種可供殺手行走的，完全不會被監控拍到的路徑，業界被稱為殺手小徑，又叫盲徑。

「不知道。」艾司低頭。

「化妝，化什麼妝？」

「不知道啊。」吳爽勉為其難地想了想，「read.99csw.com畢竟維持患者生命體征是需要費用的。醫院呢，一方面會加大尋找患者親屬的力度，一方面會聯繫政府機構吧？如果她術後生命體征平穩了，可能會移出ICU，畢竟這裏資源很寶貴。到時候呢，也應該會有護士，幫她維持基本生命體征的。如果她一直不醒呢，就只能這樣嘍。」

艾司止住哭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了一聲，隨即反問道：「那，那你們中午、晚上吃什麼啊？」

艾司喃喃道：「這些都不用想的，想就來不及了，自己沒有做錯，為什麼要害怕無中生有的事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什麼要先想還沒發生的事情？」

「羊跪乳，烏反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長其長而天下平，為老人而折枝，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有沒有糖尿病？」「不知道。」

「你……你跟我講道理！」吳爽臉色一沉，就想反駁，「這不是你爽姐不講情理，是現在這社會就這樣，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這非親非故的，你救了一個不算，你還救上癮了是吧，想拿好市民獎啊？」

「哦。」

「哦。」

艾司拿卡走人，旁邊的同事問吳爽：「你弟弟呀？」

艾司看大家這麼熱情，趕緊道：「大叔，幫我扶一下婆婆。」

「那個……腦出血搶救，要多少啊？」

趙磊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艾司哪知道情書是什麼東西啊，追問大半天，大意就是能夠引起女孩子注意自己的一種作文。

「吃食堂啦。」恩恩怒氣尚未平息。

「哪有，算啦，不說啦。你是哪個班的？我真想不起來了。」

「唉，我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艾司撓頭：「那……醫院不會把婆婆扔到大馬路上去吧？」

送外賣時，果然沒被同學認出來，連雅欣、婉兒、恩恩都沒認出來，艾司心中打起小九九，以後每天都換一個妝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等到120趕到，醫生一問：「家屬呢，家屬在哪兒？」

若是常人看過去，那人走路和其餘人也並沒什麼不同，但是艾司在第一眼產生奇怪的感覺之後，立刻發現，那人混在人群中，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旁邊路人的身影之中，藉助旁邊的人流遮擋那些大樓上、街道中央和小商鋪內安裝的監控探頭。

艾司這才展顏笑道：「一定還你，謝謝爽姐。」

「看你愁眉苦臉的，過來打個招呼。」艾司有意想看看師父教的靈不靈。

「爽……爽姐，能不能借點錢。」

他走的不就是師傅所說的盲徑嗎？

周圍的人一聽艾司叫得這麼親，還以為是親孫子來了九*九*藏*書呢，紛紛七嘴八舌起來。

聽艾司說話像念咒語似的，前三句都沒聽清，就最後一句聽清楚了，吳爽兩眼一睜，低頭一掃：「哪兒呢？」待看到地面乾乾淨淨，才覺察是艾司隨口說的。

「不認識。」

艾司覺得，好像自己的重要工作被剝奪了一樣，號啕的聲音頓時大了幾分：「我……我……我，我知道錯啦，恩恩啊，不要不讓我送飯啊……哇……嗚嗚……嗚……嗚……」

「唉，你知道六班的肖靜嗎？」

想到磊哥以前的好，艾司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趙磊對艾司信心十足，那表姐和恩恩在課堂上念作文的效果，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傻小子，這事兒恐怕和你那天真的想法不太一樣啊。看了看被艾司折放在一旁的老人衣物，吳爽在心裏暗道。

前方那人似乎略有警覺，看似不經意地回過頭來，艾司早已提前一步收起視線，混入人群之中。

「啊，為什麼啊？」雅欣忙問。

「以前是不是有什麼病啊？」

「……我希望我有一身的五花肉，能夠保護你；我希望我有一雙鈦合金狗眼，能夠遠遠地窺視你……一看到美麗的你，我就像狗看到了屎一樣想衝過來……」至於有沒有效果不知道，趙磊倒是笑呵呵地拿著這封情書跑掉了。

吳爽在艾司耳邊道：「密碼是卡號第一個空格后六位數。」

被點到名的大叔臉色一變：「還，還有急事。」匆匆走掉。

「以前暈倒過沒有？像這樣的。」「不知道。」

「艾司！」趙磊看著像變魔術一樣變臉的艾司，驚得大叫，趕緊追問怎麼化起妝來了。

「你站住！爽姐話還沒說完呢，周圍那麼多人都不管，就你管，你要動腦子想想為什麼，她要是救不好了，家裡人又找不到，費用你全出啊？幾十萬吶！她要是治好了，非說是你撞倒她的，也要你賠幾十萬，你找誰說理去？」

「是嗎？那你幫著人家墊付這麼多錢他們知道嗎？」

「什麼呀，我要是有個弟弟這麼笨，我一巴掌拍死他，早死早超生。你忘啦，上次那個超市掉下來的，七號病室，也是他送來的，當時還湊了錢呢，都不知道這傻小子有沒有讓人家還。」

「腦出血啊？那個可大可小，你的親戚？」

「臉圓圓的，個子不高，平時扎個大馬尾辮。」

艾司咬了一天的筆頭，寫出一封能引起對方注意的書信。

「嘿嘿……」

艾司便跟著上了急救車。

「我要化妝的。」艾司搖頭。

「鮮果粒姐姐是我送來的，但是艾司沒有好好看著她，她走了，艾司覺得很難過。這位婆婆也是艾司送過來的，她家裡九_九_藏_書人一定很著急，很想她，艾司希望能早點叫醒婆婆，讓她想起家住哪兒，早點和家人團聚。」

「呵呵，說你傻你就是傻，你咋這逗呢。」艾司又被爽姐捏臉。

「不知道。」

「什麼！又是路上的！艾司，不是爽姐說你，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最好別多管，想辦法聯繫那位婆婆的家裡人吧。」

艾司在街對面，看著老人家倒下，看著周圍的人圍成了一圈，卻沒人肯出手幫忙，詫異的同時，倒也沒耽擱，橫穿過車水馬龍的道路，擠進人群，蹲在老人面前，摸了摸鼻息，輕輕地搖了搖：「婆婆，婆婆，你沒事吧？你醒醒啊？」

「她惹你不高興啦？」

「對了，艾司，我們是不是好哥們兒？以前哥哥有沒有照顧你？」趙磊突然拉起了近乎。

「算了，先送醫院急診吧，現在病人血壓不是很穩，呼吸有點急促，左側肢體無刺|激反應，我們初步懷疑是腦出血，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婉兒想了想，明白了恩恩的憂慮，解釋道：「艾司啊，班上的老師同學都認識你，而且今天陶慧穎看到你和我們在一起，這事傳出去，老師同學都會質問恩恩，和那送外賣的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手牽手在一起啊？你們是什麼關係啊？整個事情就變得很麻煩，恩恩會被請家長。要是恩恩媽媽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

艾司怔怔道：「老奶奶倒在地上啊，小狗就在車輪前，池塘里有人叫救命，地上掉了100塊錢。」

「你給我拽什麼文言文，你把人救到這兒就行啦。我們醫院收治的無家屬患者又不是一個兩個，你當爽姐是那麼沒良心的人嗎？真是的，好心碰上驢肝肺，這不為了你好嗎？瞧你傻成那樣。」

艾司口袋裡就一點零錢，挂號費還不夠交呢，更別說什麼搶救費，心中那個急啊，醫院里沒認識的人啊，打電話叫恩恩？忠伯？周姐姐？蘇姐姐？找誰呢？對了，爽姐！

看似與常人無異的步姿，卻隱藏著隨時能暴起殺人或逃走的動作，他們總是踩在監控的盲區；他們總是留出足夠的逃逸空間；他們實時觀測著避免被埋伏和堵截的路線。他們是羊群中的狼，以獨有的方式游弋在城市之中，當同類偶遇時，便會赫然發現，雙方都是那麼打眼，與羊羔迥然不同。

此時什麼殺手，什麼同行，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第二天忠伯就見艾司背著的小書包鼓鼓囊囊的，大牛好奇道：「欸，艾司啊，今天你這書包里裝了不少東西啊，給小朋友買的禮物啊？」

「行了吧，現在騙子可高明著呢，裝傻騙錢又不是沒見過，我看你那九-九-藏-書愛心款，多半打了水漂嘍。」

「……紅姐，你幫我看著下，我，我我出去看一下。」

醫生一問情況，艾司答道：「婆婆走著走著，突然就倒了。」

「可是，那位婆婆倒在路上，都沒人管她，現在醫院要搶救費，我怕沒有錢還是沒人管婆婆。要是爽姐沒錢，我再想想辦法吧。」

「爽姐，那這婆婆一直不醒，會一直住在這裏嗎？」

「你呀，別在哪兒傻樂，這次是爽姐救了你，你要真把這費用全擔下來，把你賣了都付不起，你說你運氣也真是好，遇到一個ICU，再遇到一個，還是ICU！我說誰家爹媽要生了你這麼個兒子，那不得賠死，幾輩子找的錢都不夠賠呀！唉，我說，你這麼樂於助人，你家裡人知道嗎？」

「瞧你說的，我們醫院是那麼沒人性的地方嗎？」吳爽頓了頓，沒好氣道，「你回去那會兒，我給領導彙報了無家屬患者情況，你看這老太太，穿得就破破爛爛，身份證沒有，聯繫方式也沒有，明天一早啊，醫院就去派出所報案，那些無家屬患者會做一個集體披露，就看有沒有家屬會找來吧。

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奶奶穿著打補丁的素服，老布鞋裹著不大的腳掌，身旁是一籃子摔碎了雞蛋。

到了醫院，病人擔架下了車，醫生指示：「那個，你先聯繫家裡人，把預付款交了，我們會按搶救程序進行，那個費用不能拖，拿葯要用的。」

「我怎麼說來著，你要幫人，也要量力而行。不是每一個你都幫得了的，現在好了，ICU，一天一萬，你出啊？」

艾司堅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錯，我先走了。」

醫生告訴艾司：「走吧，跟著我們一起去醫院，趕緊的。」

聽說以前艾司幫自己表姐和恩恩寫過作文，而且熟讀詩書，想讓艾司幫幫忙，給寫一封。

艾司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師傅說只要遇到，不用解釋，就能知道對方是殺手。他們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們警覺、冷漠、陰沉，無時無刻地觀察四周，防止被監控或被跟蹤。

這一倒下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路上圍觀的人很快圍成一圈，還有一名好心人拿過一把撐傘給老人家遮陽，但就沒一個人敢上前扶老人家。

賀柱德要知道自己的傻徒弟將暗夜行者八大術還用在送飯上，准又氣個半死。

「我就說嘛，你傻不可能一家人跟著你傻的。」

「這樣你還敢把錢借他，不怕他騙子啊？」

「不至於吧，就他？你知道那電影里的傻根兒嗎？他比傻根兒還傻呢。」

艾司一口氣跑到重症監護室，探視時間尚未結束，吳爽也在。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