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政府せいふ 4

政府
せいふ

4

小野寺陰沉著臉,點點頭。
回到青山的公寓樓——這裏原來是高檔公寓,由於賣不掉,就改成普通公寓了。小野寺想跟管理員打聲招呼,但管理員好像出門了,房間上著鎖。他乘電梯上了三樓,來到自己許久未歸的房門前,感覺裡邊有動靜,一看,鎖已被弄壞了。他想都沒想,打開門就沖了進去。
公寓里發生了如此大的衝突,左鄰右舍的房門卻一個都沒打開,四處寂靜無聲,如同高檔公寓一樣地冷漠。
其餘的信息,大都在錄音電話里。按下播放鍵,大部分是公司來的。最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再聽,是玲子的。
關上門,他嘆了一口氣,環視了一下房間,決定找清潔工收拾。他只拿了點必要的東西塞進行李箱。——有很多信件,無關緊要的全部扔掉。有公司發來的傳真,還有結城寫的便條和信件,好像結城曾多次造訪過這裏。小野寺感到一陣難過,他沒拆開結城的信,而是將它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不行!」穿弔帶襯裙的女子用嘶啞的聲音叫著,「繩子解開了。」
「想和你,再睡……一次……再見。」
日本同往年一樣迎來了秋天。街道、人群、氣候、自然似乎都那麼和諧……是啊,表面上,大自然也……
地上地下,不計其數,迷宮般的銀座酒吧……酒吧里的小姐們個個面容姣好、身材修長、穿著入時,她們同穿戴得體的客人們一起乾杯,仰面將酒倒入滑嫩的喉嚨;她們討人喜歡地微笑著,把橄欖拋入塗有唇彩的口中,有節奏地扭動著腰肢……大街上接送客人的計程車開始集結等待。地鐵、電車、私家車,其中不乏拉著小姐去熱海、箱根的客人。六本木、赤坂的夜生活現在才剛剛開始……東京——這個擁有一千二百萬人口的世界上最繁華的大都會;東京——這個聚集著無數風流倜儻、遊戲人生的快活男人和女人的大都會,將與承載著它的巨大的日本列島一起……
小野寺提著行李箱來到走廊,剛才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人影。從走廊的窗戶往下看,在昏暗的樹叢旁,有一對男女正在車裡摟抱著。他嘆了口氣,離開窗戶的時候,聽到「嗡嗡」的轟鳴,建築物開始搖晃起來。電燈驀地一齊熄滅了,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窗戶玻璃破碎的聲音。有人在黑暗中叫喊。大地發出「隆隆」鳴響,建築物「吱吱嘎嘎」振動,他使勁抓住窗框,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搖晃。他心想,這不是小地震啊。在黑暗中搖動,反覆搖晃,已經好多次了。黑暗中能夠看見破碎的玻璃,像閃電一樣發出了銀白色的光亮。大地像是要震撼黑暗一般,一次又一次、不停地顫動著……
「在人情世故方面,我和幸長都跟他差不多。」中田伸了伸懶腰,一邊「嗵嗵嗵」地捶肩,一邊說,「我們這位小野寺先生才是真正了不得,一流公司出類拔萃的工程師,從地震的那一刻起,就人間蒸發了……」
怎麼會——琢磨那些不合常理的事!小野寺透過深色玻璃,眺望著窗外的夜景。夜空中,國內航線上寬體空中客車閃爍著紅白兩色燈光,像一頭黑色的怪鳥,掠過被彩燈裝點得閃閃發光的東京塔的頂端,向羽田機場方向飛去。
房間里開著燈,燈火通明,一對半裸的青年男女正摟抱著躺在地板上。
「地測學審議會和氣象廳終於行動了。」 幸長指著傳真過來的新聞說,「不急不行啊。畢竟他們在實施『第三次UMP計劃』以來,觀測網和觀測設備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和充實read.99csw.com,參与合作的大學和科研機構很多,取得了豐碩的科研成果——其覆蓋領域很廣啊。說不定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日本列島地殼異常運動的數據。」
特別調查組的辦公室設在地震預測部門內,他們通過文部省向國會提出了緊急臨時預算,然而,由於前幾年預測部門在全國籌建無人觀測站網路已經投入了大量的預算資金,國會那邊面露難色。特別是這次的調查計劃有點獅子大張口之嫌,看樣子在國會會議期間將難以獲得通過。於是,眾議院地震對策特別委員會匆匆忙忙地委託地震多發地的執政黨和在野黨議員從中斡旋,但這些議員很大程度上只是在當地作秀而已,所以根本就靠不住。這樣一來,中央政府對日本列島的相關調查就處於停頓狀態,在臨時預算尚未落實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從以前收集到的信息入手進行綜合研判。
然後,聲音中斷了一會兒,小野寺想錄音結束了,正準備倒帶的時候,又聽到那急切而稍帶嘶啞的聲音——
「借用他人的房間,是不是應該把房子打掃得乾淨一點……」小野寺對著筋疲力盡、喘著粗氣的年輕人說著,「叫你們給我掃乾淨……我看你們就這副熊樣,說了也白說。不過,至少得把弄髒的地方給我舔乾淨吧。」
所有的一切,如果像田所博士擔心的那樣……假如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麼,這座大都會以及與之相關的生活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呢?在這個島嶼上,在這塊土地上,在這個歷史積淀下的成熟社會中,一億一千萬大眾對於明天的小小希冀——蓋房屋、生孩子、上大學、去海外。姑娘們憧憬著成為歌手,小伙們則夢想成為藝術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男人們在美酒和女人的調笑中尋歡作樂,他們從釣魚、高爾夫、賭博中體味快|感……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億多國民對明天的那些期望又將會怎樣呢?
小野寺結束了在熊野灘的一系列潛水實驗,在正式進入潛水測試的頭一天晚上回到了東京。「克爾馬狄克號」的故障也基本排除。除了行動能力以外,在其他性能方面,「海神號」要更勝一籌,但在深海潛水能力上,「克爾馬狄克號」畢竟是法國老牌造船廠建造的,所以,仍頗具優勢,雖說是半新,卻也一點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而且,還有天才技|師片岡始終不離左右地對它進行調校和改裝。工作船「吉野號」已改裝完畢,在它承擔D計劃指揮船的任務之前,暫時利用「高月號」進行潛水調查。他們預定今天深夜前往鳥羽灣的第一個潛水區域。京都大地震之際,從先斗町倒塌的瓦礫下爬出來的小野寺立刻用剛修復好的電話與東京取得了聯繫。根據中田的指示,小野寺沒顧得上回家,就直接奔赴歐洲購買「克爾馬狄克號」。小野寺一直打算回青山公寓取一些行李,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去了。這會兒,他趁著測試結束與調查正式開始的間歇,終於抽出一個晚上的時間,乘坐自衛隊的水陸兩用聯絡機從鳥羽回到了羽田。他必須在第二天同幸長和中田一起,乘坐同一架聯絡機返回到犬吠埼以東一百五十公里處的「高月號」上。這一路可謂行色匆匆。
「哎喲……」小野寺終於想起來了這姑娘是誰,「是摩子吧。」
過去,吸食毒品的人大都是因為優裕的物質生活而迷失生活方向的都市年輕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人慢慢地開始懂得生活,自然而然地變得規矩了;然而最近,年過三十還沉溺於毒品不能自拔的人有增無減——從安眠藥開始,眼藥、大麻、稀料,直至現在的LSD,這些毒品演繹了他們吸食麻醉劑的整個歷史,成為他們現在所崇尚的一種「文化」。最近,流行一種由美國聯合犯罪集團走私進來的新型麻醉劑,麻醉劑的英語發音為「毒呋」,於是,人們便把英文「毒呋」和美國「嬉皮士」這兩個詞語組合起來,稱那些吸食人員為「毒皮士」。以前,毒品吸食人員一般不騷擾他人,但最近卻漸漸變得窮凶極惡起來,吸毒后,他們開始襲擊私家車,非法闖入私人住宅——由於他們的行為屬於非理性狀態下所為,所以,即使被抓住了,假如沒有其他的劣跡,往往會對他們網開一面,年紀小點的還可適用少年法。read.99csw.com
來到結賬的地方,一個身穿今秋流行的橄欖色套裝的瘦小姑娘盯著小野寺,突然 「哎呀」 一聲,「那個……這位,大概是……小野……」
玻璃杯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接著,冰涼芳醇的瓊漿順著喉嚨,一飲而盡。小野寺斟滿第二杯酒,從大家的低聲交談中退出,靠在椅子上,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俯視著夜色朦朧的街道。
「好吧。」小野寺看了看手錶,站起身來,「一兩個小時沒問題。」
一行人扔下安川,去了代代木剛建成的超高層大樓最頂層的觀光酒吧。酒吧里光線十分昏暗,彼此間幾乎無法辨認面容,雖然已是十一點了,但酒吧仍然座無虛席。桌上紅色、藍色燈罩下,燭光搖曳,樂隊演奏著輕音樂,衣著時尚的男女在低聲私語。女人們細嫩的臉蛋、裸|露著的胳膊和肩膀、胸前掛著的項鏈,在昏暗的光線中像漆黑海底的魚腹一樣泛著白光游弋擺動著,打火機的火苗猶如迷你閃光燈,時不時忽明忽暗地發出橙色的光亮。
五個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點了白葡萄酒,然後輕輕地碰杯。
日本國內也是麻煩不斷,核電站貪污事件頻發,吸食LSD替代品的青少年人數猛增;國內發現的特大國際走私毒品犯罪集團讓人們震驚不已;秋季汽車展,時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電動汽車和某公司新上市的家用空氣動力車成為了熱門話題。
一想到這事,小野寺心裏就有些過意不去。吉村部長姑且不論,常務董事和專務董事……兩人恐怕已是惱羞成怒了。
從四十五層大樓的最頂層俯視,遠處的赤坂、六本木到眼前的銀座一帶盡收眼底。暮色中,紅、綠、藍、紫等色彩斑斕的霓虹燈閃耀著,樂此不疲地變換著廣告牌上的文字,整個天空被映照得通紅透亮。凝視著那燈紅酒綠的夜空,夜色下那些尋歡作樂的喧鬧聲似乎充耳可聞。
太過分了!小野寺心裏有些不悅。按理說總部與一般公司的工作效率相比,這些問題早應快速處理完結,然而,眼下仍有一大堆永遠干不完的活兒,小野寺無言以對。這幫傢伙竟打算用這幾個人手幹完那麼一大堆活兒?簡直是異想天開!
「走吧。」中田說著,看了看表就站起身來,「今晚,大家都睡個好覺吧。」
東京的夜晚依舊還是流光溢彩。在水銀燈照射下的冷冷青光之中,車燈的白光、尾燈的紅光匯成一股涌動的光流,黃色的鈉燈照亮了巨蛇般蜿蜒遊動的高速公路。到處都是超高層大廈,它們像黑色巨人一樣聳立著,夜色已濃,但燈火通明。
「公寓那邊,我想已安排好了。」幸長說,「安川已拜託管理員,房費也包含在內。」
回家途中,順便去了原宿總部,不料剛一進門,就被中田、幸長等傢伙拖住,捲入了一場關於通信系統、計算機程序等的無休止的爭辯中。

小野寺九九藏書把幾個小夥子一個個拉了過來,抓住他們的頭髮,使勁把他們的臉往床上的剩罐頭和地板上的嘔吐物上蹭,兩個女孩嚇得面如土色,也被小野寺抓著頭髮拖過來,將她們的臉摁在穢物上。
進入10月不久,在執政黨、在野黨國會議員的提議下,「眾議院地震對策特別委員會」正式成立。此後不久,文部省測地學審議會和氣象廳又組建了「日本列島地殼變動特別調查組」。與此同時,日本地學會也設立了相關的研究聯絡機構。
女孩獃獃的,兩手拿著錢——他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後,關上了門。今夜,他自己也不得不找個地方過夜了。他把錢交給剛剛回來的管理員,請他找清潔女工來打掃房間。
「來東京了,所以給你打電話……」玲子說,「前些時候多謝了。父親在那場地震后不久就去世了。我呢,葬禮結束后,準備去歐洲。我打算9月15日以後走。假如這之前聽到了留言,請給葉山的家打電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女孩站在房門口遲疑不決。小野寺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去了洗手間,給她打開水龍頭——女孩哆哆嗦嗦地洗臉,洗著洗著,突然抖動著雙肩哭了起來。那單薄的肩,就像幼|女一樣嬌嫩。他遞過毛巾,同時把另一條毛巾打濕,幫女孩弄掉她紅而稀疏的頭髮上的污漬。他告誡自己:無論如何,態度要強硬。
「有件事本不想告訴幸長,就是我們這邊新開發的裝置已經稍稍派上了用場……」山崎聳聳肩膀,「你猜是什麼?是計算機的竊聽器!」
看著他們獃滯的眼神和沒有光澤的皮膚,小野寺心裏頓時明白,自己遇上了當今的社會毒瘤——「多皮士族」。這些吸食LSD或新型合成毒品后在街上東倒西歪、搖搖晃晃的年輕人,早就成了社會一大問題。最近,這個群體的人數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有所增加。
「關鍵是時間!幸長。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獲勝。」中田拍拍幸長的肩膀又說道,「如果只是IUGG,那問題不大,因為我們的同行多少還是要給世界上最領先的日本地震學界一點面子吧,問題是好管閑事的外國大企業、軍方機構,假如他們對此也感興趣,那可就麻煩大了。嗯,不過嘛,我堅信還有時間!——幾年、幾月、幾周、幾天、幾小時……幾分幾秒,關鍵是我們不能放棄。」
在他吼出聲的一瞬間,後腦勺被人重重地擊打了一下——朦朦朧朧之中,只感到有女人的尖笑聲在回蕩。
看著這種情景,小野寺並沒感到特別的生氣。他稍稍使使勁兒動了動手,這幫傢伙騰雲駕霧時綁在胳膊上的繩結便打開了,隨後,他又慢慢地解開了腳的繩索。這夥人只是獃獃地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
日本的秋天就要到了。——每年的秋老虎總是要持續到9月的秋分時節,有時甚至更長。秋老虎的威力消去,秋色漸濃,碧空如洗。夜幕下,空氣略帶濕潤,在燈火的映照下,人們的心緒終於從充滿煩囂、災厄的夏日記憶中慢慢地恢復到平靜。
「真是了不起啊。」 幸長感嘆道,「這種事都敢做?」
「幹什麼的?你們這些傢伙!」
「反正怎樣做也干不完,明天就要開始調查了。」說罷,中田把文件「砰」地一扔,打了一個大哈欠,「今晚好好睡一覺,怎麼樣?小野寺君,出去喝一杯吧,就當是催眠酒。與大家溝通溝通——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彆扭,但還是出去輕鬆輕鬆,喝一杯吧。明天起,你可就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東京啰!」
「是的,你那店,是叫海松戶吧。」
迷迷糊糊的感覺好像只持續了片刻,回過神來時,有人正把一條臟手絹塞進他的嘴裏。他的雙手被反捆在背後,腳也被綁了起來。但仔細一看,卻發現繩子鬆鬆垮垮,胡亂捆綁的。
顯然是藥性過了,那女孩的臉,稚嫩,呆板,蒼白,https://read•99csw•com冷冰冰的。——想到剛才不顧一切地發泄怒火懲罰她,小野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他從床下撿起後跟壓扁的鞋,交給了女孩。
誰能相信會發生那樣的事!
「還有……」中田最後補充道,「為日本的前途……」
「來,給我吃掉,」他說,「給我舔了……你們這些傢伙不是經常玩這樣的遊戲嗎?」
「沒關係,隨他們去,他們做得越多越好啊!」中田吃吃地笑著說,「穗積會幫我們,學術會議的會長也在暗中安排。反正,只要進入他們網路系統的觀測調查數據,那麼觀測站所觀測到的第一手數據和他們終端統計的數據就會原封不動地進入我們的系統。也就是說,他們不知不覺地在幫我們的大忙。田所先生早就建立了這樣的組織架構,最近又將組織體系加以完善……加上他們對於海洋底部的研究目前還處於弱勢,該領域,我們的研究遙遙領先。」
房間里大約有五個男女——都是十幾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一個個高挑的個子,弱不禁風的樣子,穿著皺巴巴的帶味兒的襯衫。男的留著邋遢的鬍鬚,兩個女孩一個穿著緊身牛仔褲,一個穿著弔帶襯裙,裏面還沒穿內褲。男人中,一個脫了褲衩,露著乾瘦的臀部,蜷曲著身子,「嗚嗚」地邊哭邊在地板上亂爬;另一個彈著斷了兩根弦的吉他,看著在地板上爬的傢伙哈哈大笑。穿緊身牛仔褲的女孩脫下沾滿污垢的灰色T恤衫,跑到睡眼惺忪彈著吉他的男子身邊,去解他的褲子。床上那個僅穿弔帶襯裙的女孩不停地挑逗另一個頭髮披肩、身體瘦瘦的傢伙,但那傢伙並不理會她,徑自把裝有肉或是其他什麼的罐頭倒在床上,用手抓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那麼……」姑娘說,「來玩……給我打電話,一定喲……」
他聽到了女孩的哭泣聲,但還是沒有鬆手——一想到自己的性格中隱藏著如此強烈的暴力傾向,他忽然感到不寒而慄,令人生厭。過去,他也經常打架。青春年少時,誰沒有那樣的經歷——在憤怒和憎恨無處發泄的情況下,常毫無道理地動粗……
女孩抽抽噎噎來到大門口,小野寺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
「嗯,在這兒被她看到,真是太糟糕了。」小野寺嘀咕道,看著那姑娘小鳥依人似的一邊跟男人說個不停,一邊朝裡邊走去。小野寺小聲說道「別再說了」。
「幹什麼?」他問。
「那個……鞋忘了……」小女孩說。
日本全國範圍內的有感地震,每天有好幾百次,建築物出現裂縫、倒塌,地基損毀,高樓傾斜。但是,人們對地震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秋天的出遊活動開始了,好幾個海外旅行團已經出發,外國觀光客也紛至沓來,旅遊勝地到處都是旅遊包車。秋高氣爽,蔚藍色的天空下,群山開始變紅,好似被鑲上了紅色的綾邊;年輕徒步旅行者的快樂歌聲在山間回蕩;沉甸甸的稻穀耷拉著金黃色的稻穗;近來普及到農家的小型收割機——自動收割脫粒機的引擎聲,像蜜蜂一樣不停地「嗡嗡」鳴叫著。農林省宣布,今年又是豐收年,稻穀收成超過去年,創歷史最好水平。
「行。關於你講的那些,我就不再多嘴,也不問了。」幸長顯得很大度地說,「他們的活動情況就拜託給你們了……只是,根據我的情報,還有一件讓人擔憂的事。據說IUGG有一些人對日本列島最近的地殼變動情況異常關心。假如世界學者的眼光都關注日本的話……」
「是的。還記得我呀!好感動哦!小野田……不,小野寺。」

盡情去享受吧……小野寺凝視著流光溢彩的東京,默默地祈禱著。至少現在,大家盡情歡樂吧,這是無法替代的快樂時光。九-九-藏-書儘管這快樂在記憶中微不足道,但總值得留念。現在,好好享受快樂吧,明天,也許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只用於關鍵的地方……」中田咬著手指,一面悻悻地解釋說,「哎呀,那也是不得已嘛。是一個簡單的小機器,裝在計算機輸入輸出介面上捕捉數據,將數據接收機連接在自動印表機上,就會獲取相同的數據。如果把數據輸入計算機進行分析,就會大致判斷出他們在研究什麼問題,有什麼樣的結論。」
「那麼……」邦枝說,「為明天即將開始的壯舉……」
今年,雖然接二連三地發生地震和火山噴發,但是從全國範圍來看,颱風和洪水來襲不多,總體情況還好。有好幾個地區,像長野縣松代町曾發生過的地震一樣,餘震晝夜不斷。9月中旬,三陸地區遭受了兩次強大的海嘯襲擊,北海道根室地區也因其他地域的海底地震而引發海嘯,蒙受損失。九州的火山還在不斷噴發,櫻島火山也有活動跡象,氣象廳已經正式發出了警告。然而,這些消息都被當成了地方新聞,並沒有成為人們談論的中心話題,街談巷議的內容已經轉移到棒球聯賽、秋季時裝、迪斯科、中非動亂、中國政局、拉美革命,以及屢屢受挫終於在今秋得以重啟的美國火星登陸計劃等方面。
「謝謝……」女孩說。
「等一下……」他說。女孩怯懦、僵硬地回過頭來。「去洗一下臉吧。」
「壯舉倒談不上……」小野寺微微地笑了一笑,「祝調查成功……」
「好吧。看那樣子也不咋樣。」中田說,「而且,明天還得去海上,不,是海底。」
「我不會報警……」小野寺說著,像扔垃圾一樣地把那些傢伙扔出走廊,「趕快滾。你們盡情地醉,盡情地享樂,然後,痛痛快快地去死吧!」
邦枝帶著調侃的語氣說,「多可愛的女孩呀……女招待?」
「拿著,去玩吧……」小野寺說,「想怎麼玩都行。但是,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祝『克爾馬狄克號』平安順利,載譽而歸……」幸長說。
小野寺慢慢地從地板上站了起來,一伙人怯生生地看著他——吉他男最先用吉他打了過來,小野寺一把奪下吉他,就像喜劇電影里經常出現的場面一樣,他把吉他套進那傢伙的脖子上。接著,沒用一分鐘,就讓另兩個小子也嘗到了苦頭。對付這些萎靡不振的癮君子簡直是小兒科,小野寺心裏暗自發笑,一邊毫不留情地將尖叫著撲上來的兩個女孩撂倒在房間的角落裡。
「說到擔心的事,還有一件……」邦枝開口說,「那個『國際海洋組織』似乎正在拚命搜尋田所先生的行蹤。雖說調查報告提交了,合同也到期了,但好像還有一些善後工作……對方連『無情無義的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現在,就是這樣一幫人霸佔了房間,房間被搞得亂七八糟:音響壞了,唱片碎了,床斷裂了,電視機翻倒在地,冰箱底朝天,傾倒一空,地毯上吐得一塌糊塗。
他停下磁帶,又倒回去,然後,想了想,按下了消除按鈕。這時,他忽然感覺門好像開了,回頭一看,剛才穿襯裙的那個女孩戰戰兢兢地探出又小又圓的臉,臉頰和下巴上還有污漬。
那樣的事可能發生嗎?這座城市,是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雖然承載著這個都市的陸地並不遼闊,但她從南到北綿延三千公里,面積三十七萬平方公里,有好幾座高度超過三千米的山峰,還有山脈、森林、原野和河流,她擁有一億一千萬的人口,以及維持著人們生活的城市、工廠、住宅和道路……
「那以後,你壓根兒就沒再來了。由里最終也沒教我潛水,好遺憾哦。」叫摩子的姑娘甩開體格魁梧的男伴,湊過來要摟住小野寺,她說:「再來哈,哦,好像是吉村說的吧,說你辭職了。」
「還在鬧彆扭?」他說,不等女孩回答,就從口袋裡掏出所有的錢,放在女孩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