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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沉沒にっぽん ちんぼつ 2

日本沉沒
にっぽん ちんぼつ

2

「我是D—1……把鏡頭換成廣角。」中田說。
「剛才P—7的信號已經來了。」從房間的一角傳來回話,「接到喇叭上嗎?」
中田把剛才從電傳機里吐出來的紙,遞到委員的面前。
「是擅長政治性判斷之類的學者嗎……」
一瞬間,大阪市又恢復了「水都」的風貌。黑色的水流,衝擊著以大阪城和宮廳街為中心的上町台地的邊緣。黑色流水卷著旋渦,往都島、城東、東成、大東市和守口市方向的內河平原,不斷地流去。從南邊的大和川逆流而上的渾流,和衝破北邊的淀川河堤的一部分水流,已經涌到了生駒丘陵的山麓。
「D—1呼叫P—8……海洋上的浮標投放結束后,請返航。沿紀伊水道北上,與舞鶴基地警備隊取得聯繫后,等待指令。請回答。」
「從松本傳來消息……乘鞍岳發生爆炸,燒岳和不動岳開始噴火……」打開了通信電話開關的工作人員報告道,「七點四十五分……接到長野報告,在高妻山方面發生爆炸……西側山腰斜面開始噴發氣體……八點零三分……」
他模糊的視線,停留在正在中部地區的中心部和北部處閃動著的紅色光點上面,心裏一陣陣地感到空落落的。
「兩個人一起跳繩的遊戲,您玩過嗎?」
「有點模糊……」喇叭里傳來伴隨著很重雜音的聲音,「繼續傳送圖像。馬上又有一架轉播直升機,從濱松升空。到達九州南部后,在宮崎上空有『吉野號』轉播直升機等著,請與他們保持聯繫。P—8……P—8……我是D—1,觀測浮標的投放,是否已經結束?請回答……」
D—3終於出現在畫面上了,但似乎那邊非常混亂,無法聽清裏面在說什麼。因為地震造成的地裂,以昆陽池為代表的一部分池塘,也泛濫成災。難民們紛紛擁到伊丹的總監部,一部分人甚至處於半瘋狂狀態。由舞鶴的海上自衛隊飛來的一架直升機,遭到難民的肆意破壞。年輕的自衛隊員見狀,勃然大怒地開了槍。這些信息正斷斷續續地傳過來。
「要晚兩個小時啊。在美國總部,正是黃金時段哪。」中田看了一下手錶,皺著眉頭喝了一口紙杯里已經變涼的咖啡,「西歐剛好是半夜,轉播費浪費了。」
正在往地方政府管轄地區發傳真的通信官,剛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揚了揚下巴說:「你讓他生氣了。他可是在野黨的大人物。這樣做,會弄得適得其反的。」
「這次的準確度提高了,應該會達到發生時間前一周再加減二十四小時的程度吧。因為那個中央結構線地震的發生,預報精度大幅度提高了。它本身就屬於具有這種性質的現象。你明白嗎?另外,目前在中部地方,乘鞍山系發生火山爆發的危險,正不斷增大。今天早上的地震將成為誘因,在十二小時以內,也許會發生大的噴火吧……」
後來大河川泛濫形成的淺灘,漸漸被河內的土沙所填埋,淀川在河口形成了許多沙洲。這些被稱作「八十島」的沙洲,不久便陸地化了。隨後,它在秀吉時期又被填埋,這便構成了擁有許多水渠的近世(江戶時代)以後大阪市街的雛形。
中田看著畫面說:「撤離的集合地點,恐怕只能換到千里丘陵一帶了……與D—3聯繫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如果是萬國博覽會會場舊址的話,大型直升機和短程飛機,應該是能降落的吧。不,等等,短程飛機,如果不在西國街道的話,恐怕不行吧……問一下 D—3的意見,並告訴他,把這些情況向委員會彙報一下。D—3剛才報告的地震,受災狀況怎麼樣?」
「看起來好像是在走彎路,但這卻是唯一的近道。兩天就夠了。您能幫忙說服委員會嗎?」
「不要下降得過低,以免圖像模糊。」中田說,「請通過提高轉播直升機的高度來彌補。」
中田伸手抓過通信官剛放到嘴角邊點上火的香煙,站起來把全身撓得沙沙地響。
「你看看吧。今天早上發生的地震,所造成的死亡和失蹤人數,初步統計結果出來了。已經確定的數目就達幾十萬人,這個數目若 與東海以西的人數相加的話,會輕易地超過一百萬吧。如果計劃委的全體成員,對現象的性質理解得再透徹一些,並知道如何利用預報的話,這個數字至少會減少十萬或二十萬吧。不是完全地依賴預報,而是以它為參考,並在把預報里沒有的現場的各種徵兆考慮進去的前提下,來做到最大程度的適當判斷。總之,綜合計劃的制定,不僅只是把必須撤退的人數,與運送手段機械性地結合起來,而應該還有更有效的做法。」
「您這樣說,本身就證明您對這種現象的性質,對計算機的性質以及科學的性質並不了解。」中田略帶揶揄地說道,「您了解『象棋積木』這種九_九_藏_書小孩玩的遊戲吧。就是把象棋棋子,全部堆積到一塊兒,然後一個一個地取走棋子,盡量不讓『棋山』倒塌的遊戲。取走了哪一枚棋子后,會發生什麼情況?取走某一枚時,接下來的瞬間,『棋山』是否會大大地垮掉,或者搖搖欲墜地保持均衡?這樣的事情,您認為計算機能夠很準確地預測嗎?從最初一枚取走,到第幾枚時最初的『棋山』會倒塌下來?在一部分被破壞后,棋子的堆積狀態會如何變化?到下一次倒塌為止,取走幾枚是安全的?——這樣的全過程,您認為計算機能把它算出來嗎?雖說有觀測網,但那也不過是像在鯨魚身上爬著的跳蚤一樣不足掛齒。」
蜂鳴再次響起來,地圖上的東北方也亮起了兩個紅點。
「那又怎麼啦?除此之外還能怎麼樣?」
「下沉並不是現在開始的,老早以前就已經開始了!」中田不以為然地說。在觀測總部的通信室里,他負責檢查源源不斷湧進來的報告和數據,然後再轉給解析組。
在沿岸地帶的福島、浪速、西成等區,海水一直淹到建築物的三樓至四樓。市內高速公路,許多地方出現了橫樑垮塌、傾斜的慘狀。在中之島附近,高架橋墩被沖得向一側傾倒,無力地垂落在渾濁的水面上。中之島全部被水吞沒,只能零星看見樹木和建築物的頂部。橋樑很多地方都塌落了,看上去還在航道上行進的平底貨船,也被衝進了中之島大樓的三樓里。
「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中田冷淡地說,「我們在這裏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請你們看看,放在委員會事務局的資料文件吧。」
幸長默默地佇立在熒光板的前面。
「笨蛋!」中田吼叫道,「那裡不是仁德天皇陵嗎?……」
他幾乎不能集中視線,覺得眼前的熒光板上所繪出的日本列島,彷彿變成了一條輪廓模糊的龍的形狀。在成為背景的中央山脊的許多地方,顯示噴火和地殼變動危險信號的橙色光斑,像醜陋的病灶一樣閃爍著。海岸地帶,到處都出現了表示已經被水淹沒的藍色|區域,這些區域徹底改變了平常人們已經習慣了的海岸線形狀。硃紅色的線,縱橫傾斜地在它上面穿過,那代表著一條一條的大地裂縫。在那天清早,沿著由紀伊半島至四國的中央結構線新形成的大斷層上,也閃動著鮮亮的紅線。在九州、中國地區、中部山嶽地帶、關東山地、東北和北海道等地,表示噴火的紅點,像鮮紅的血滴一樣,一滴滴地噴濺出來。關東地區南方海域的島嶼,幾乎已被破壞殆盡。海洋方面,一直在噴火的伊豆列島,紅色的光點幾乎連成了一片,宛如鮮血滴落一般。
「將高度降低到一千……」通信官對著話筒說,「儘可能低空低速飛過更廣大的範圍。應該沒有問題,還有四十分鐘,伊丹機場才能恢復使用。機場的塔台還在工作,請與他們取得聯繫……」
「可是……」幸長凝視著忽明忽暗的、閃動著紅色火焰的地圖板,神情獃滯地說,「說不定……那裡……」
「這一切真的很準確嗎?今天早上的地震,可是比預報的日期提前了三天……」
「關於實施委的各機構,與觀測總部的聯繫和交流能否再密切些的問題,已經提出過幾十次了。我們所提供的情報,似乎並沒有很好地發揮作用。希望執行撤離計劃的負責人,至少能夠在某種程度上理解我們觀測部門所掌握的大致概念。」
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片浮著烏黑油層的海面。前方冒著紅色火焰和黑煙的,大概是堺市聯合企業的石油罐吧。人工填海地帶,已完全被水淹沒,只有傾斜的或已壞掉的銀色精餾塔、高爐和油罐群的頂部,還露在水面上。在此地,因為海嘯的衝擊,曾經被紀淡海峽阻擋過,所以受到的破壞不及紀伊水道兩岸和淡路島南部那麼嚴重。除了被衝倒之後浮在海面上的許多房屋的屋頂外,在堺市的街地上,還殘留著大量被全部毀壞或部分毀壞掉的房屋。
「開始了!」
搭乘由反潛機改裝成的地殼觀測用的探測飛機,片岡飛過了由紀伊半島中部,而向四國山脈蔓延的大斷層的上空。因大地震而帶來的傾盆大雨,一個半小時左右就變弱了,到達四國上空時,四國山脈上面的雲層已開始消失。據說以一萬米的高度,飛到四國上空的B—29轟炸機,到了這裏都只好掉頭回去。由於強烈的氣流,探測機剛一降低高度,便被顛簸得一塌糊塗,但現在這種狀況已明顯開始好轉了。他們以接近四千米的高度飛行,往眼底下一望,便能從雲層的縫隙,看見地殼破壞后留下的痕迹。
大阪市街中靠近海邊而低於平均海面的比花區、港區和大正區,幾乎全部被水淹沒了。似乎是由於海嘯的衝擊,九-九-藏-書讓大阪灣海底的淤泥涌了上來。墨汁一樣渾濁不堪的污水不僅充溢在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還形成旋渦往內陸流去。位於安治川、木津川、新淀川等河岸的工廠群落、石油罐和筒倉,受到地震和海嘯的直接衝擊,有的被破壞殆盡,有的傾覆翻倒。好不容易留下來的東西,也被眼前的濁流沖得橫七豎八。巨大的浮動船塢,載著正在修理的船隻,似乎是擱淺在了弁天碼頭上。弁天碼頭本身,除了貨場的一部分外,也全部泡在了水中。在亂糟糟的街上,露出紅色底部的大型船隻,也翻倒在其中。從大型船隻流出來的黑色原油,在一部分海面和市街里,冒著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還來得及,到日本完全沉沒,至少還有四五個月。」
「好像日本西部開始下沉了!一切都晚了!」
「別激動,中田……」幸長從背後把手搭到中田肩上,勸他坐下來,「沒關係。交給他們……人家是專業的。」
從這一漫長的積累過程來看,時間似乎突然後退了兩千年。大阪的市街,只有上町台地露出水面,周圍的平地都被湧進的黑水所淹沒。在生玉神社森林的北邊,是仁德皇帝建都的地方,據傳,船還曾到達了旁邊的高津神社下方。也許是被逆流的道頓川衝過來的吧,一艘有篷遊船傾斜著擱淺在那裡。平坦地區的街道,現在幾乎全都被淹沒了。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濁水淹到了二樓的窗戶。在低一些的地方,水淹到了三樓、四樓。近些年,大阪有了越來越多的超高層大樓和高層公寓樓,在這些大樓的上層,聚集了很多幸免於難的人。他們不安地抬頭望著空中,像在哀求似的向通過上空的飛機揮著手,口中大聲地叫喊著什麼。不過,也有一部分超高層大樓,因為地基塌陷而歪斜了。在樓房下流過的濁水中,混雜著箱子、垃圾和無數的屍體。被水衝出來的汽車,在許多地方堆積成了堤壩,濁水在這裏像急流一樣,翻卷著白色的泡沫。
「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卻不怎麼像典型的學者。」
「是敷衍式地開過,大部分委員都只想知道結論。關於產生現象的過程,幾乎是在不耐煩地敷衍,絲毫沒有一點要去理解的意思。是左是右,是黑還是白,只追求結果。難道這是政治家的習慣嗎?」
俯瞰下去,因六級的強烈地震而倒塌毀壞得慘不忍睹的市街,在眼前延伸。在南海、近鐵兩條鐵道線上,脫軌翻倒的列車仍然躺在那裡。大阪南部,遍地是倒塌的房屋,屋頂就像腳被折斷了似的趴在那裡。在市街中心部,有幾股黑煙還在往上冒。而在東南部,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公共汽車、卡車、搶險車和吊車等,在寬闊的環形道路上川流不息。
當由觀測機傳來的數據開始輸出時,通信室里一下嘈雜起來,充滿了同時響起來的電傳印表機和磁帶穿孔機的聲音。雖然又發生了震級為三級的地震,可誰都沒去注意,甚至沒人注意到大震災發生時在牆上留下的大裂口,慢慢地擴大了……
「怎麼啦? 」觀測員望著他的臉大聲說,「你不舒服嗎?」
「不,好像是朝天放的……」通信官邊移動身子,一邊不住地撥弄著調音裝置,「但是,自衛隊員卻遭到了群眾的毆打,兩人重傷……不,有一人死亡……」
只有高速公路、新幹線和新御堂筋的高架部分,雖然多處受損,卻還能勉強通行。
「沒有退路了。請再召開一次說明會……」中田盯著從電傳機里出來的紙張說道,「與其說是說明會,還不如說是對委員會各位先生的特別訓練。我們會不斷地進行解說,直到你們明白為止。如果能把內閣官員、官廳的頂級人物和委員會的成員們都集中到某個地方的話,我想用三天時間,不,兩天就能讓大家理解,如何去把握即將發生的諸現象的本質。」
中田耐著性子說:「我說的是,為了把預報適當地用於撤離計劃並使其發揮作用,希望你們能對這場變故的根本性質,有一個正確的認識。關於某個地點的變動,不可能提供百分之百正確的預報絕對不可能。提出那種要求,是因為對這樣的現象缺乏根本性的了解。撤離計劃委員會裡都是些政治家,他們始終擺脫不了那種處事方式——在政黨間協調的思維,和考慮如何逃避最終責任之類的風格。政治性的考慮當然也是必須的,畢竟還有外交斡旋這些事……可是,當今的目標應該是,儘可能讓更多的日本人不受傷害地從日本逃出去。所以,必須要更加清楚地好好理解這種現象的性質。如今的撤離計劃,是以平時的,最多也只是在通常可見的地震現象的前提下而來制定的。而這樣的計劃,既不可能指望把受害程度降低到最低,也不可能適當地利用具有九_九_藏_書某種程度準確性的我們的預報。我們所提供的警報,幾乎完全沒被他們放在眼裡,他們只是一味地推行一些不太可行的計劃。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對我們所交的報告,舉辦過像樣的說明會,就直接進入了撤離計劃環節。這樣做,根本不能滿足將災害降低到最小的基本條件。」
「好像轉播用的直升機,出現了故障。哥倫比亞廣播網,要晚兩個小時開始空中轉播。他們似乎已經放棄地面轉播了,聽說那個叫霍金斯的新聞播音員,剛才坐進了直升機。NHK (日本廣播協會)應該可以接收吧,要看那個轉播嗎?」
中田猛地跳起來,往通信官身邊探出身子。
「明白,高度下降到一千。根據情況,還可以再下降嗎?」
「換我一下……」片岡捂住臉,從監視器前站了起來,「我想吐……」
「正因為在危急存亡的關頭,所以才有這樣的必要。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強的理解力,雖然草率地講一講,一段時間后,憑著自己的悟性,你們也能大致了解現象的性質。但是,在你們還未理解的期間,所造成的損失實在太大了。也許你們認為,只要完成了基本的工作,勉強保住體面,其他的會由經驗豐富的官員來擺平。不過,至少就現在這個現象的性質來說,不管具有多麼豐富的經驗,都不可能有久經沙場的老手。我們只能階段性地去理解……」
它身體各個部位的深層,都被「破壞組織的絕症」所侵蝕。它發燒、吐血、打滾,痛苦地掙扎著,等待身體被撕裂的最後時刻的來臨。其長達兩千公里、面積為三十七萬平方公里的巨大軀體,體溫越發升高,並且在反覆猛烈地喘息和痙攣著。顯示水淹地域的藍色光斑,像死亡的陰影一樣,從四周蠶食著它的輪廓。
「把意見書提交委員會……」委員背著身子說,「還要附上所需的資料文件……」
由於微波傳輸線路已幾乎不起作用,所以只好使用短波或轉播直升機。而短波又因為電離層受到地殼變動的影響,狀態並不理想,最終還是只好使用轉播直升機。美國把太平洋上的一顆通信衛星,移動到了日本列島南方海面的上空,供日本國內通信使用。然而,茨城縣的鹿島宇宙通信地面台,因浸水而癱瘓,只好使用冒著危險在近海游弋的海上自衛隊的兩艘通信指揮艦,讓它們用各自的移動台,為地面提供通信。
「在哪裡發生?什麼時候發生?會按怎樣的日程發生?這些信息都沒有嗎?嗯?」委員為難地說,「只有掌握了這些數據,我才能儘可能安排避免危險的撤離日程。難道使用如此先進的計算機和設備,你們這些專業學者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然而,進入臨近市街的中心部,畫面上出現了更加凄慘的情景。
在城市街地上延伸著的高速公路,路面坍塌,多處傾斜。汽車燃燒過的痕迹零星地殘留著,看來是公共汽車與卡車撞成了一團。畫面上一閃而過的紅色物體,大概是乘客流出的鮮血吧?!因為那場地震,救護車也許來不了吧。高速公路要是再陷落幾處的話,就會變成被堵住的「密室」了。那些受傷的人,究竟是如何處理的?他們也許還在某個地方,帶著對臨近死亡的恐懼而在痛苦地呻|吟吧?
「開槍?對著群眾嗎?」
「是高妻山嗎?」幸長獃獃地低聲問道。
「D1……D1……我是P—7……圖像清晰嗎?請回答……」
通信官不斷努力,嘗試著和在伊丹的陸上自衛隊中部地區總監部內的D—3取得聯繫。
「伊丹控制塔傳來消息……」 P—8說,「地震發生后,大阪市內地面下降了三米……下降目前還在持續。據說地震兩個小時后,會再下降一米半。關西國際機場已不能使用。伊丹機場B跑道,早先發生凸起的部分出現裂口,A跑道也出現裂口和下沉,目前正進行緊急維修……只有B跑道的二千八百米左右,似乎可以很快投入使用,能飛的飛機現在只有兩架……」
這位在國會也相當能言善辯的委員,漲紅了臉大聲吼道:「兩天時間?你認為有這樣的閑工夫嗎?在如此危急存亡的關頭……」
「P—8明白……」
「盛岡—岩手山、駒之岳開始噴火……」通信官刻板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高知市幾乎全被水淹沒了……」在南邊與P—7並排飛行的P— 6機上觀測員說話的聲音,從收報機的底部傳來。「在水面上,只剩下大樓、車站和高塔。海嘯造成的受災情況挺嚴重的。幸免於難的房屋,二樓也幾乎都進了水……」
「我是中田。是的,已經出來的全部放進去。觀測機都出發了嗎?觀測浮標的數目不夠嗎?沒有關係,先讓飛機出發。」放下電話后,用手掌用力搓著鬍子的中田,又read•99csw•com把臉轉向了委員那邊。「是的。只能說是大概輪廓。你們沒必要去理解詳細的數值。不過,關於這場變故的根本性質,如果你們能有一個很正確的理解和定位的話,相信可以把觀測總部提出的警報及數據,有效地利用到撤離計劃中去。」
「將觀測機傳來的數據,全都輸進去。如果片岡出來了的話,幫我接通一下……我去沖一下冷水,清醒一下。」
片岡把應答飛行指令的事交給身邊的機長,自己專註地在左右兩邊的觀測窗之間來回忙碌著。——從左邊的窗口,可見往高知平原崩落的巨大斜坡正鋪展在那裡。在斜坡上,也有好多個像被蚯蚓翻爬過一樣的紅褐色的小斷層。在前方,可以遠遠地望見高知平原,全面受到海嘯的破壞后,因地殼下降而形成可怕的大範圍浸水,讓海岸線已完全變樣。平原上所積的海水,在漸漸升起的太陽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
畫面被切換,在P—8的斜面前下方伸出的電視攝像機鏡頭中,大阪的市街迎面而來。P—8從堺市轉入內陸,準備沿著通向大阪機場的普通著陸線飛行。
看著邊伸懶腰邊走出去的中田,被搶走香煙的通信官聳動了一下肩膀。
「你要我們到現在這種時候,再來改變撤離計劃和運送計劃嗎?哪裡還有這樣的餘地。」
「能看見畫面嗎? D—1……」 P—8呼叫道,「畫面里的,是島嶼嗎?」
然而,在幸長的眼裡所映照的,並非那條龍的身姿。
「我是P—8……」 D—1總部的喇叭響了,「我們現在位於泉大津海面,很快就到大阪上空……」
「那你說該怎麼做?」委員表情生硬地盯著中田。
「我用放大投影裝置,把它投影到屏幕上,看看吧。瞧,能看明白嗎?接下來,在東北的北上山斷層帶,將會產生大的水平斷層。估計其影響會波及到北海道的石狩平原。從三陸海岸到北上山地的東半部一帶,則會沿大洋傾斜而開始滑動。日本海沿岸這邊還比較安全,所以,現在應該適當地中止在札幌和仙台這些城市進行的裝載工作,而讓他們緊急避難。在最後的五天期限……」

中田一邊交替地望著攝像機的監視器和觀測窗,一邊對著話筒說道。
「龍」生病了。
「現在就是這樣的時代……」中田搖晃著腦袋同時,打了一個懶洋洋的哈欠,「我們自己過去在日本太平的時候,不是也這樣袖手旁觀嗎?……給我一支煙。」
順著他所指方向望過去,只見在物部川沿岸的田地里,一艘客船因為海嘯傾覆在那裡。從這個高度,當然不可能看見人的影子。那艘擱淺在田地里的船隻,紅色的船腹,難看地暴露在5月晴朗的陽光下。想到那些曾乘坐在上面的人,片岡不由得心情黯淡。今天清晨五點剛過,儘管因為逼近腳下的恐怖和對前途的不安而緊張萬分,但卻又帶著終於輪到了自己乘船的順序的安心感,而集結到了浮橋碼頭和港口。那些因第二次關東大震災時的海嘯,而在一瞬間失去了親人的人,——那些年老的父母以及年幼的弟妹,他們的喊叫聲,似乎猛地從被海水沖盪過的平原下傳來,片岡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中田把手伸向開關鍵盤,把由電腦室傳送過來的圖像顯示在顯示器上。
「在委員中也有學者……」
「D—1呼叫P—6……離開豐后水道后北上,向三保行進……呼叫P—7,到達宮崎后北進,從大分經瀨戶內海上空東進。請回答……」
「你說大致概念?」委員驚訝地叫道,「大致概念是什麼意思?」
「會有幾億人收看吧……」通信官嘴裏叼著煙低聲說道,「簡直成了世紀性的『奇觀』了。可這邊地面上,卻是生死線上的掙扎呀。」
三千年前的大阪,僅僅只是從南方天王寺往北延伸的上町台地。它延伸入海中,大阪灣的水流直接衝擊著台地的邊緣。從大和盆地向西流去。如今在堺市的北邊注入大阪灣的大和川,在豐臣秀吉還沒為修築大阪城而把河道改成現在這個樣子時,是由生駒丘陵和上町台地之間的內河平原,沿西北方向朝著淀川河口流去的,泛濫時也曾流進過堺市一帶。淀川在內河平原形成很多的河床湖,漲潮時,海水從北邊大量地往內河平原南部滲透。在生駒山麓,既有海洋性的貝冢,又有神武皇帝東征的傳說,看來,過去坐船沿淀川逆流而上到生駒山麓,曾經是可能的。
「這種狀況……乘船時,如果不使用登陸用船艇或其他什麼的話,恐怕有些困難。」坐在片岡旁邊的觀測員,拍了一下他的肩,指了指左邊的窗口。
「關於中央結構線地震,是發過警報的。」中田背對著委員站了起來,「不過,不幸的是,在精確度上出現了偏差。預報到的是,在這三天的前後一read.99csw.com周左右發生。誰知道從兩天前開始,由於一部分觀測網發生故障在進行調整,竟然沒有能夠把握到地震即將發生之前的變化。而且,撤離計劃和地殼變動的觀測結果還沒有完全結合起來。你們實施委員會,不是不分主次地,只顧拚命讓國民從有裝運能力的地方乘船乘機的嗎?」
在四千米的高空,以吉野川為界的南北兩邊錯開的大斷層,只能隱約可見。不過,還是在一瞬間,看見了閃著鉛色光亮的海面。它流過大斷層光禿禿的紫茶色地表,一直深深滲入到平原。比這些更讓片岡吃驚的是,還有好幾個蜿蜒的斷層帶,橫跨四國山脈。它們由西北向東南,斜著並排呈現在那裡。綠色的山地被如此凄慘地撕碎后,露出了茶色、紅色和微黑的地表,其中還出現了黑黑的深不見底的地裂。那些並排的裂縫,就像把一根粗粗的黏土棒當成毛巾來擰乾時,所形成的褶皺一樣。許多地方都還在繼續發生山崩,有幾處地裂的地方,正往外噴發著濃烈的蒸汽。
「HR21明白……」
由於海嘯和地震,以及隨之發生的包括地裂在內的大範圍地殼下沉,使這座擁有三百萬市內人口、行政管轄七百萬人口的現代化大都市——大阪市,似乎突然一下又恢復了遠古的風貌。
在各種音頻訊號嘈雜的通信室里,緊急通信蜂鳴器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平時蜂鳴器尖厲的鳴叫聲,總是把大家嚇得跳起來,但這時聽上去,卻低沉得有些怪異。在彩色熒光板鑲嵌出的日本列島地圖板上,中部偏北一帶,出現了兩三個紅色的閃爍著的光點。
「HR21……HR21……我是D—1,高度上升到五千……保證P— 8的電波。」
「我沒開玩笑。如果對繩子揮動的周期,也就是對繩子的性質 很了解的話,就不會被纏住腳或絆倒吧。大變動的道理,也與此相同。喂,請把圖像調到這邊顯示裝置的終端。」
「真的嗎?真的有信心這樣說嗎?真不知道,你們的預言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那場讓西部日本整個斷裂的大地震,不是也沒能預測出來嗎?」
「聽說他大學時是一名橄欖球運動員……」在房間的一角,不知是誰這樣說道,「像他那樣,就是當冷酷的私家偵探,可能也挺合適。」
「比預料的早了許多啊……」中田掃了一眼大鍵盤,咂嘴說道,「早就知道那裡遲早會開始的……它畢竟位於糸魚川大地溝的側面。那一帶的水平錯位已達二十多米,往海岸部撤退移民的工作,也應該基本結束了吧。」
「P—6有信號的話,叫一下片岡。P—7怎麼樣?圖像能傳送嗎?」
「可是,有兩點是可以確切地斷言的,那就是,如果取走了一枚棋子沒倒塌的話,那麼取走下一枚棋子時,倒塌的概率便大大地提高了。相反,如果有了一次倒塌,或某種程度的大倒塌的話,至下一次倒塌到來為止,穩定將會持續一段時間……所以,我們有必要先基本地了解這種現象的性質,然後再來制定計劃。」
「那麼,到底要我們怎麼做呢?」委員不耐煩地嘀咕道,「說明會嘛,應該是開過兩次的。」
「我是P—8……還有兩個就結束。現在位置在土佐灣南部……」
在「中央結構線地震」襲擊日本的西部后,在東京也感覺到了四級的中度地震。臉色蒼白的撤離計劃實施委員會委員,突然跑到人進人出亂鬨哄的D計劃總部。
「你……」委員的表情僵住了,額頭上的青筋劇烈地抽搐著,「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在嘲諷我嗎?」
「哇!足摺岬要沉入海里了……」飛行在更南邊一點的P—8機長說道。
委員面紅耳赤地回過頭來,他帶著怒容,久久地盯著忙碌工作的中田,準備回敬幾句什麼。可是,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邁著重重的腳步走了出去。
「你們這些觀測總部的學者,希望自己的工作被承認。雖然可以理解,但是,現在並不是這樣的時機。」委員說,「現在已經進入政治階段了,你們只管提供更正確和確切的警報和預報就可以了。」
「使勁打!」中田「咚」地敲了一下桌子,對通信官吼道,「叫他們使勁打!不是打群眾,是打這些當兵的。就對長官這樣說, 為了讓他們像個樣子,就應該一個一個地使勁兒地揍……」
這些也幾乎全都浸泡在水裡。超高層建築群中的某棟恰好從中間斷裂,搖搖欲墜。
「要是因為我的頂撞,就生氣把該辦的事置之不理的話,那他只能算是個小人物,頂多是個中等人物。」中田鎮靜地按了一下桌邊的開關,讓小型錄音磁帶跳了出來,「在這次直接呈交給委員長的絕密意見書里,附上這盤磁帶,讓他聽聽剛才的對話。 P—6和P—7, 通信信號都還沒有進來嗎?」
這時,電話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