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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本子寫了約一半,這是第七或第八頁。字跡角鐵般生硬,圍著橫線格上下起伏,彷彿一道道有稜角的波浪。
掛完電話,他發現手機沾了血,那是臉上的,除了雙手,他光著的身子濺足了血。他用女人的碎衣服把手機擦乾淨,返回廁所。
結束。
金絲眼鏡,鬢角非常長,左邊鼻翼有痣。
他在浴缸里開始分屍。
第五個。
死。https://read•99csw•com
他讓自己在地獄之火中煅燒了一會兒,睜開眼睛。
如果女人的靈魂還在床畔徘徊,她會聽見,廁所里有一張正在吱吱嘎嘎擺動的舊搖椅。
並不需要親眼看見。
拿著本子的手骨節凸出,烙了油墨的指腹和指掌關節有幾道細細割痕。一雙飽滿如黑潭,蘊藏了深邃情感的眼睛慢慢闔起。
「小諾啊,」他在電話這頭露出一個笑容,「你和奶奶說,爸爸晚上不回來吃飯了。read•99csw.com
每一頁每一個字,早已刻在心頭。
眼前是貼著廉價牆紙的四壁,窗戶開在西牆上,天光被發黃的塑料簾擋了大半,勉強照亮空蕩蕩的房間。房裡沒有傢具,除了他坐著的床——沒有被褥,沒有床單,沒有床墊,只是一張搭了床板的破架子床。
聲音突然中斷,男人洗了手急步走出來。他從床板上的褲子口袋裡摸出一隻外殼磨損的灰黑色手機,咳嗽一聲,撥了個號碼。
不應該這樣。
九九藏書具睜著眼死的女人。
他把本子合上,收進外套的內袋,把眼鏡摘下,也放進袋裡。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把窗帘完全拉上,開始脫衣服——所有的衣服,包括襪子和內褲,赤條條什麼都不剩。他把脫下來的衣襪小心疊好,動作慢得好似在進行一場儀式,最終,把它們和鞋一起放在床板上。
手指撫在紙上,增生的角質與字痕相觸。他感受著背後狂烈瘋暴的意念,那是可以焚盡一切的火焰。
男人把手掌蓋在了女人的臉上,擋住雙眼,壓住鼻樑,封住口唇。九九藏書他感受著手中寂寂的五官,驀地過電一樣,張大嘴喘得嗬嗬作響。他背脊高低起伏,一聲一聲吐出嗚嗚如狼的嚎叫,許久都不能停歇。直到他猛然一掀,把女人翻轉過去,這才漸漸平復。他從床邊的編織袋裡取出工具,把女人礙事的衣服剪開脫下,僅余內衣。她沒戴胸罩,所謂內衣,也只是剩條內褲而已。然後他抓住女人腳踝,臉朝下拖進廁所——那兒早被重重疊疊的一次性桌布鋪滿。
然後,他蹲下來,從床底拖出屍體。
恨。恨。read.99csw.com
男人弓著背挨在屍體旁,肋骨嶙峋。穿著衣服時他有股子永遠不會倒下的精悍氣,赤身裸體時消散不見。一具舒展的衣冠齊整的死者,一個佝僂蜷曲的赤|裸的生者,如果上天的目光垂注這間陋室,看見男人低伏沉默的后顱,和交錯露出的半張女人臉龐,在這一瞬間的肅穆構圖裡,會生出兩人皆是受難者的感覺吧。
四十歲左右,手腕汗毛很重。
搖椅再度擺動。
廣東人,澳門萄京賭場待過幾年,發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