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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馮把五種垃圾袋一一看過，然後才對趙雷說：「謝謝你咯。」
老馮又笑笑。
趙雷聳聳肩走開。等他把自己這兩天的養老院線索整理完，要收工回家的時候，看見老馮把五個垃圾袋對摺再對摺，分別放在五張照片下面，歪著脖子眯著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麼。他問老馮有什麼發現，老馮沒回答，他走出門卻在外頭走廊上聽見屋裡傳出聲音，具體說的啥沒聽清楚。
到六月十五號的時候，碎屍袋已經發現了五個，需要走訪的工作量也隨之增加。老馮沒家要顧，每天走街串巷的時間遠超八個小時，至今未發現有效線索。老馮也不覺得失望，他清楚自己的工作就是補漏，把該填的空都填上，讓其他人沒有後顧之憂地集中火力。萬一他這裏真有了突破，那是意外之喜，沒準就能立個小功。只是這種情況很少見，少見到老馮從未立上可以記錄在冊的功勞。
晚上九點，老馮返回專案室。把當天的走訪筆錄歸檔后，他申請列印了證物垃圾袋的高清大圖。正反面各一張，五個屍袋十張圖，在拼接的長桌上一字排開。作為比對的，是五卷不同品牌類似規格的垃圾袋，reａｄ•9９csｗ•cｏm這是他今天跑了兩個大超市買到的全部了。這個尺寸的垃圾袋是特大號的，通常用於樓宇大垃圾筒或者街道公共垃圾筒，家裡很少用到。
「這樣的進度怎麼弄？今天第五天，五個組，哪個組能說出點道道來？照你們的速度，再有十個五天都搞不定！」
王興乾咳了一聲，說：「像這種比較重要的進展，以後你報告之外，直接和我講一聲，方便我及時掌握情況。每天報告太多我也不一定看得過來。」
這也有點誇張了，有人在下面咕噥。
老馮點頭。
「拋屍點附近有居民報告可疑分子？」王興問。
垃圾袋這條線，通常的搜索路徑：第一步先找到生產廠家，第二步通過廠家確認售賣點，第三步走訪售賣點鎖定嫌疑人。三步里只有第二步是沒有難度的，第一步的難度也不算太大——如果垃圾袋上有明顯標誌的話，走到第三步的時候，那就是大海撈針了。就這個案子來說，鎖定不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徵，等於從海里撈啥都不知道，幾乎是無路可走，這也是王興沒有把真正的力量用在這條線索上的原因。
「咱們鑒證這塊ｒｅaｄ•９9ｃsw.cｏｍ的設備還是不行，要是在FBI，直接就化驗垃圾袋成分了。每家廠子出的產品，應該說這成分都是有微小差異的。老馮我和你說，科技進步對咱們以後的影響一定會很大，從前破案動腦子，再過二三十年我看福爾摩斯這樣的神探意義就不大了。拿現在開始布的監控探頭來說，等到布全了，清晰度再一上去，犯罪人員還能往哪裡逃？什麼心理分析身份分析動機分析，直接調監控逮人！到時候看監控這樣的死工作，缺的就是老馮你這種心思細坐得定的人。」
老馮搖搖頭。趙雷評價他生不逢時，這評價其實比許多話悶在肚子里的同事高了。
王興拍拍他肩膀，說：「一會兒要是你確認了廠家，接下來走訪的工作可以視情況放一放，基本面摸到就行，更多的精力放在垃圾袋上吧。」
不過王興也知道這不是偵查員不賣力，而是人手問題，罵過以後，讓各個組多去抓一點實習小警察幫著打電話。
「很好，老馮你順著挖下去，到時候需要的話，我給你配人。」
趙雷站在旁邊看老馮比對。
趙雷一拳砸在手掌心，想起前天晚上老馮折起垃圾袋rｅad.９９ｃｓｗ•cｏｍ和照片比對的模樣，說老馮你有一套啊。
「再幾年我就退休了，等不到那時候了。」老馮撕下一個垃圾袋，兩手提拎著兩頭，舉在面前仔細打量。
「好的王隊。不過再小的廠，每個月也得賣幾萬卷垃圾袋吧，要想從這條線查出東西，其實比內褲那條線更難。」
到今天發現了六個屍袋，死者的主要身體部分，除右臂外都找全了。有了初步畫像，有了死亡原因，有了更準確的年齡和死亡時間……但都沒卵用，真正能用來破案的抓手，還是第一次開會時候的紅內褲。只是幹警們剛接觸到這條特殊線索時的興奮勁頭，經過了這些天幾乎看不到止境的枯燥排摸，早就消磨殆盡。就像趙雷所說，偵查員們享受的是用智力破案帶來的成就感，這種大海撈針的水磨工夫，只有老馮能甘之如飴。
「尺寸一樣嗎？」他問。
王興沒有給他加派任何人手，這在老馮的意料之中。能不能在退休前立個功，那麼多年了，老馮第一次動這樣的念頭。
「80*100，兇手用的就是這個規格。」
垃圾袋太大，老馮沒辦法把五個同時展開，只能一個一個地比對。
「生不逢時
https://read.99csw.com，生不逢時。呸呸，老馮我瞎說的啊，你別往心裏去。」垃圾袋上沒有檢出指紋。當然，也沒人指望能從在河裡或化糞池裡泡了幾周的塑料袋上化驗出什麼。而垃圾袋的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要走通第一步就不那麼容易。
六月十七日，王興在會上拍了桌子。
「謝我啥？」趙雷不明白。
他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不看好老馮這條線，沒太關注他的進展。
六月十八日周六早上七點，老馮根據名單，照著由近及遠的順序，開始了佳豐牌垃圾袋銷售商的走訪。第一家是個菜場里的小雜貨鋪。
「剛才你說的那些，寫進每日報告里了是吧？」
「摸上去是都很厚實，這麼大的袋子，不做紮實不行。這條路難，王隊這是又扔給你個……」趙雷撇撇嘴沒說下去。
老馮笑笑說有道理。話是這樣講，但他擺起的龍門陣也沒收起來。
等王興一通脾氣發完，揮揮手讓大家各自去幹活的時候，老馮示意說他這裡有點進展。
「我買到的垃圾袋，撕口不是鋸齒狀，就是虛線狀。裝屍體的垃圾袋也是虛線狀，但它那個虛線不太一樣，不是均勻分割的虛線，而是一截長一截短的。昨天我上九*九*藏*書門拜訪了一家本地的垃圾袋廠家，據他們銷售部經理說，他知道一家嘉定小廠的垃圾袋是這種撕口。我打算下午去一次。」
「是裝屍體的垃圾袋這個方向。我在市面上買了幾個常見品牌的垃圾袋比對，結果發現買到的垃圾袋的撕口和裝屍垃圾袋的撕口全都不一樣。」
會後王興單獨叫住老馮。
「用得著打十張這麼多嘛，肯定是一個牌子同一卷的唄，正反面各打一張就行啦。」說話的是市隊趙雷，和老馮一樣屬雞，不過小了一輪，這次分在養老院組裡。
「那怎麼弄，這看上去都沒區別啊。不知道手感怎麼樣，但是也不能隨便碰證物袋。」趙雷在旁邊出著主意，把老馮買的幾個袋子都捻了捻。
王興讓老馮繼續往下說。
當天下午三點半，老馮確認了「六一三」分屍案中，兇手裝屍所用的垃圾袋，正是嘉定佳豐塑料製品廠生產的佳豐牌垃圾袋。這家廠的規模很小，只在上海和周邊縣市有為數不多的銷售點，平均每月銷售五千到六千卷特大號80*100的垃圾袋。老馮拿到了所有終端銷售點的名錄，共兩百七十二家，其中一百九十家位於上海。就廠方來說，這樣的銷售規模，的確是小得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