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08章 四重密室

第08章 四重密室

「對。按你喜歡的偵探小說的講法,媛首山處於一種密室狀態。」
「啊,等一下,即便如此,究竟為什麼你會說長壽郎君可能是罪犯——啊,我知道,媛首山處於密室狀態,因此疑點指向了長壽郎君。但他不是沒動機嗎?」
「要是接受不了別人的意見,自己去調查去思考不就行了嗎?」
然而令人吃驚的是,據說當年已退休的二見一直留在村裡進行私人性的搜查工作。雖說表面上回絕了,但或許二見也在以他個人的方式,牽挂著高屋敷向他託付後事的事實吧。但他並沒有獲得什麼新線索,果然,他就是那個樣的人啊。
「什麼?注意到什麼的話,就儘管說出來。什麼事都行。」
「我是這麼認為的,也問了他倆,但都答說絕對沒偷看。不過,就算他倆真看到了什麼,也不會傻到承認吧。」
「是。倒是七點三十分在東鳥居口被放走的紘弍等人,直到九點多為止都沒有不在場證明。這期間正是作案時間——」
「三個派出所的巡警在媛首山的三個鳥居口巡邏,這種事誰也不知道吧?」
「鈴江小姐的頭髮並不長。」
「是啊,建築物還有小斧高的監視,加上環繞四周的玉砂利,御堂建築群處於三重密室狀態……如果考慮外來的罪犯,還得加入媛首山本身,就成了四重密室。」
「所以,你一定要給我活著回來!」
「所以啊,我總有一種感覺,十三夜參禮的這件怪案,是將來會發生的某個慘絕人寰的悲劇序幕。」
「……」
「幸虧有小斧高這個目擊者啊。」
「你聽我說。假如真有罪犯存在,就意味著此人是從北面、或東面、或南面的某個鳥居口進的媛首山。而且,說到進山的時刻——」
「我總覺得只有你活著回來,並且解開纏繞在十三夜參禮中的謎,才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但是,假如第一個妃女子是鈴江,那麼她到達井邊時,妃女子不是正在參道途中么?而長壽郎君已進入婚舍。也就是說鈴江只是一個人。要把她推下井,那才是誰也辦不到的事情呢。」
「啊?」
「嗯,話是沒錯……」
「此話怎講?」
「但諷刺的是,這段時間他們不可能進入媛首山……」
順帶一提,斧高接受問話時,高屋敷曾數次把他帶進派出所。因為一守家有藏田甲子的嚴密監控,他無法暢所欲言地發問,斧高也似乎常常難以啟齒。總之就在那期間,妙子像是徹底喜歡上了那孩子。
「不過,頭髮明顯是被剪斷的。」
「原來是這樣。道理上能講通,可是妃女子的動機呢?」
「憤怒在十三夜參禮之夜不由自主地爆發——嗯,不是沒這個可能。」
「那個嘛,是因為儀式的緊張氣氛讓他產生了幻聽唄。在那樣的山、那樣的奇異建築里等待妹妹的到來,就算感到自己聽到了什麼聲響,也不奇怪吧?」
「這樣也許還能解釋十三夜參禮中發生了什麼。」
高屋敷有一種奇妙的把握——有關本案的種種狀況皆已明了。但這種收穫是在北守派出所巡警的職權範圍內得到的,如此前提,自然不會讓他有什麼成就感。他反倒認為,還有某種自己未能探明的事實存在。這事實只有鈴江和斧高那樣,既身在一守家又是外來者的人才會明白……
「既然被視為妃女子落井的那段時間內,沒有人在山裡,那麼無論怎麼想,這都是意外死亡。」
「喂喂,這也太牽強啦。首先境內鋪著玉砂利,再怎麼輕手輕腳地走路,也一定會發出響聲。而斧高只聽到過兩次聲音,分別是在長壽郎君和妃女子向媛神堂走去的時候。還有第三次,那是長壽郎君走出媛神堂、出現在斧高面前的那次。」
「那樣的話,邏輯上大致能講通九-九-藏-書。」
「嗯?這個嘛,確實……那又怎樣,難道你想說首無當真出現過?」
所以高屋敷也沒感到特別不高興。當然他認為二見不由分說就斷定是謊言或幻覺的措辭有欠妥當,但二見以合理單純的分析方式對案件所做的解釋,遠比叫囂「首無出現了、人消失了、現場處於密室狀態」來得現實,所以也不能輕易否定。
雖然高屋敷早已充分預見到了這一幕,但依然沮喪不已。
「這……要怪那孩子就太過份了。不說了,頭髮的事後來怎麼樣了?」
「我是在想,假設媛首山在推定作案時間內處於密室狀態,那麼首先要懷疑的就是當時正在山裡的人……」
「穿過日陰嶺從西路走,怎麼樣?」
「啊?你說什麼?」
妙子輕輕搖過茶壺后,斟上茶,把茶杯遞給丈夫,反問道:「小斧高說的第二個妃女子小姐,你認為確實是她本人?」
「姑且進入婚舍的長壽郎少爺,留意著不被小斧高發現,偷偷出來躲在井邊。然後殺害隨後到來的妃女子小姐,把屍體拋入井中——」
「他終究是個六歲的孩子,心裏害怕所以看到了幻像吧。」
「也就是說,可謂和一守家、二守家、三守家相關的那些人,在十三夜參禮期間一直都有不在場證明是嗎?」
妙子出語驚人。
高屋敷特意把話說得強勁有力,其實他已經束手無策。不管井裡的屍體是妃女子還是鈴江,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這樁離奇死亡事件充滿了不解之謎。
「消失嘛,可以看成是人掉進了井裡。可這麼一來,就只能認為是意外啰。何況她還全身赤|裸、打算進行祓禊儀式,也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倆只是最低限度地說了些情況。」
「你是說,兵堂先生等人包庇著妃女子小姐?但是,也許他們相信那具屍體真是妃女子小姐啊。」
「嗯,並沒有不能充分說明事發前數小時自己身在何處的人,所以應該認為罪犯沒走西路吧。」
「換言之,長壽郎少爺在婚舍的不在場證明充分成立啰。」
「此話怎講?」
一臉謹慎的妙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可、可不是嗎?作為意外死亡處理,不覺得難解之處也未免太多了嗎?」
「假設斧高、某人、妃女子依次在參道上走過,那麼確實和斧高的目擊證詞一致……但是,真的會有這麼一個人?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會是誰?」
「是啊……不過,這樣的真相可解釋不了他們不給任何人看屍體的不自然的態度噢。」
「大概不會錯。因為她沒做可疑的事,而且,至少脖子上面還有頭。相較而言,第一個——好吧,假設真是有那麼個人——不但沒有頭,還消失不見了,對吧?要問哪個是妃女子,自然是第二個吧。」
「但九點過後,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吧。」
「那麼,是長壽郎君……」
「我說……」
「是啊。不過可以確定一點,假如罪犯利用的是北鳥居口,最晚也不會超過七點十五分。」
不久,高屋敷也接到了來自村公所軍委會的徵兵通知。
「不、不是,我怎麼會……」
就在這時。
「嗯,就是你沒能在溜吉先生和宅造先生那裡問出的那件令人噁心的事。」
「你調查的是秘守家的那些人吧。假如嫌疑範圍擴大到村裡的所有人,又得另當別論,對嗎?」
「遵、遵命!」
(果然託付給他是不可能的嗎……)
「如果罪犯是從外面潛入山裡的,自然很難確定進入的地點。但是呢,不管是誰最後總得走參道。根據我和佐伯調查的結果來看,參道上壓根沒有類似的痕迹。而在斧高藏身的樹后,清晰地留下了斧高的痕迹。」
「哎,這是因為政治上的考慮也牽涉其中嘛。以我們的九九藏書立場,什麼都做不了。」
意外的是,二見居然饒有興緻地回答道。
「屍體沒有頭——如果這是事實,那麼就可能是妃女子小姐殺害鈴江作為自己的替身。換言之,偽裝成她自己被殺。當然我不明白動機是什麼。難道是她不惜抹殺自身的存在,也要逃出一守家……」
「什、什麼?你是說真的還、還有一個人?」
事已至此,高屋敷已無計可施。由於此案被視為事故死亡處理,因此無法做任何正式搜查。而他也真切地感到,富堂翁對第二次問話十分不悅。如果他還要在一守家內外到處活動,恐怕富堂翁一定會向終下市警局局長投訴。
「啊,說起來,她去參加十三夜參禮這件事本身不就奇怪得很?」
「說的也是。不過,既然認定第二個人是妃女子小姐,那麼第一個人與其說是首無或小斧高的幻覺,還不如理解為一個身份不明者比較好呢。」
「讓我們為不可思議的情形頭痛,也是托他的福噢。」
「這案子實在太奇妙了!」
「啊?」
高屋敷終於認識到,對二見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案子。不過他略感驚訝的是,這決非出於對秘守家的顧忌,而是他作為警官所做出的判斷。
「小斧高說,他看到的第一個妃女子小姐是首無,關於這一點……」
「這樣一來,被殺的為什麼是妃女子小姐,也就能說通了。」
但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種解釋:
「嗯,不光是這些。還要考慮什麼時候能走出媛首山。就某種意義而言,北面從七點起,斧高就一直在『監視』著參道了。對啦,有段時間他躲在了樹后,所以是不完全監視,但他本人聲稱有誰經過他不會不知道。再說從七點十五分起僉鳥郁子就開始監視鳥居口,八點后長壽郎君又跟斧高會合。而到撈出井裡妃女子屍體的九點為止,參道側旁有六人之多。東面是我、南面有佐伯,各自巡邏著參道直到九點。這樣一來,罪犯從媛首山脫身的時刻,自然是在九點過後了。」
北守派出所的里室,和妻子隔矮桌相對的高屋敷,因思路受阻而陷入了沉默。於是妙子確認似地問道:
「對啊……她得用吊桶打水,所以若有兩條腿直愣愣地突出水面,光線再暗也會發現情況有異……這樣的話,無論屍體是妃女子還是鈴江,墜井或被拋入井的時間才是問題所在啊。」
「假設井裡的屍體是鈴江,那麼妃女子可能就是罪犯。如果他們為了隱瞞這件事,終於把妃女子扮成了被害者……」
高屋敷回到了最初的大問題。
「啊,我一聽,就去檢查了井的四周。查下來,確實找到了長頭髮,像是女人的。」
「……」
他慌忙走訪以秘守家為首的村中主要人物,寒暄道別。在舉行媛首村全村出征儀式的前一晚,他拜訪了東守派出所的二見。南守的佐伯也被徵調,所以留在村裡的派駐巡警就只有二見一人了。就年齡而言,通知的紅紙也到不了二見那裡,高屋敷打算把今後的事託付給他。可以的話,十三夜參禮那樁案子也——
妙子發現茶杯空了,急忙向茶壺裡注入熱水:
「巡查長認為那天晚上在媛首山到底發生了什麼?」
高屋敷講述了進入媛神堂的妃女子在榮螺塔頂消失的事。
「對啊……」
「嗯,啊……可、可是,斧高不像是會說謊的孩子——」
妙子的目的是借提問激勵丈夫,再次開啟他停滯不前的思路。了解這一點的高屋敷心下感激,於是決定配合她的意圖。
「當然也能看成被害者是妃女子,頭九九藏書顱被切時連同頭髮也切斷了。」說到這裏,高屋敷深深嘆了口氣,「總之明天我去探探鈴江的音信。」
「但是,相關人員都有不在場證明。所以不可能存在那樣一個人。沒錯吧?」
高屋敷簡直就要往後倒下,橫躺到榻榻米上了。但他還是勉強忍住:
「嗯……但是,有什麼必要謊稱鈴江是妃女子呢?不,首先我想問鈴江為什麼闖入十三夜參禮的現場?還裝扮成妃女子的模樣?」
「目送妃女子小姐的小斧高,光顧著看那媛神堂移向榮螺塔的燈籠光……可能就是這個間隙吧。」
面對妙子的發問,高屋敷露出了微微得意的表情:
「是溜吉先生或宅造先生偷看過?」
妙子乾脆地搖搖頭,這讓高屋敷有點失望。或許這是因為他雖然難為情,但下意識里還是期盼妻子會發表一些他自己完全沒想到的看法……
「無頭女和消失的妃女子嗎?還用說,當然是那小孩編的瞎話。十三夜參禮中他偷偷地跟去被發現了,為了轉移大家的視線好讓自己不受責罵,就胡扯了一通。」
他並不害怕這一點。如果能憑藉搜查活動獲得新線索,再怎麼惹富堂翁生氣,他也會堅持獨自調查下去吧。
「啊?」
「鑒於唯獨男子受優待是因為能繼承家業,也不能說是別的問題。」
「從森林中穿過去,是否可行?」
「很奇怪。」
「也、也就是說不知怎地……落井身亡的不是妃女子而是鈴江。兵堂先生和藏田甲子謊稱是妃女子死了。但一旦有人見到屍體,謊言就會被揭穿,所以不給任何人看——你是這意思?」
「我是說啊,不用像現在這樣把後事託付給我,高屋敷巡警你就活著回到媛首村,對這個案子再來一次努力調查就是了。」
「那時長壽郎君和妃女子可都在建築中。那天晚上媛首山裡另有一新人?你想說那才是真兇?」
以前高屋敷總覺得說了也沒用,因此從未向二見提過。如今他把自己的詳細調查結果和種種謎團,原原本本做了說明。即便不是他本人的轄區,作為同村的派駐巡警,也不可能對這件不可思議的案子漠不關心。高屋敷對此下了賭注。
晚飯後在矮桌上攤開「十三夜參禮中相關人員活動」表,一味沉思,已經成了高屋敷的例行功課。起初他也向妙子徵求過意見,但漸漸地,他把自己禁錮在了單獨思考的世界里。
「換言之,妃女子小姐為了偽裝自己被殺而切斷了鈴江的頭,還剪下自己的頭髮撒入井中,想要強調屍體是一守家的妃女子。也可以這麼想吧?」
「那就是夢或幻覺吧。行了行了,不就是個六歲小孩嘛,在黑乎乎的山裡還能神智清醒那才叫奇怪呢。」
「是,再看東鳥居口,我到達那裡的七點三十分是最後時限。順便說一句,這也是斧高目擊第一個妃女子的時間。至於南鳥居口,佐伯從七點起就守在那邊,所以必須在七點之前進山。」
高屋敷再度對相關人員進行問話的同時,也在多方打探鈴江的下落。但是,前者那裡得不到新的情報,後者也是收穫全無,因為所有人都回答說,除了回老家,想不出她還有別的地方可去。
「妃女子小姐是被害者,斧高也不太可能殺人吧……」
等候迴音的期間,高屋敷調查了媛首村主要出入口——東守大門近十天來的人員出入情況。結果查明沒有一個像鈴江的人出過村子。但這是否屬實也很難說,因為只要她有意隱藏本來面目,就完全有可能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離開村莊。
「我是想,妃女子小姐有動機……」
「你感到奇怪,是因為你盲目相信各人的證詞吧。」
「長壽郎少爺倒是……」
「沒什麼,只是……我這種想法高屋敷巡警沒有九*九*藏*書考慮過吧?」
「我說……關於你那個消失是因為人掉井裡的設想——」
「但這樣一來就更找不到動機啦。」妙子隨即否定了自己先前提出的看法,「因為秘守家的孩子們和村民交流非常少,特別是長壽郎少爺和妃女子小姐,他倆和人交往的關係,應該沒有密切到會導致殺人的程度。」
「假設鈴江落井是在小斧高視線游移的間隙,那麼之後來到井邊的妃女子小姐不是會發現嗎?在她祓禊時。」
高屋敷把時間表指給妙子看,一邊說道,「如果走北路,可能性最大的首先是一守家一行人進入祭祀堂的六點半之前,或六點半到我拜訪祭祀堂的六點五十分之間。而我在鳥居附近巡查、長壽郎君和斧高進入媛首山的七點前後,到妃女子離開祭祀堂、僉鳥郁子開始監視鳥居口的七點十五分之間也有可能,不過我覺得這段時間內眾人的活動過多,有點危險。」
「我不知道。」
「啊……?」
「我沒把詳細情況告訴你,其實……」
「嗯。當時的媛神堂、榮螺塔和婚舍又形成了一種密室狀態。長壽郎君不可能作案。」
「嗯,何況,如果採信小斧高的證詞,那麼她不但沒有頭,還消失了……」
意外的進展似乎讓高屋敷感到疑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明白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解決這個案子。」
「嗯,怎麼?」
「所以山裡的人一定以為這裏可以自由出入,想著就算警方看出這是一樁殺人案,也會認為罪犯是從外面來的……」
「對了,斧高的證詞里說到過,屍體上粘滿了濕漉漉的長發吧。」
「是。」
和二見作派完全相符的回應讓高屋敷的喜悅只持續了片刻就結束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二見和平日有所不同,於是繼續問道:
妙子窺探著丈夫的臉色道:「關於那具屍體,村裡的流言讓人心裏發毛,你知道嗎?」
「啊,其實是無頭屍什麼的……對吧?我向富堂翁求證時,他大發雷霆。最後還要我去搜查逮捕傳播謠言的人。所以我就沒告訴他,傳言據說正是出自一守家。」
「我當然也不想認為對妃女子小姐下毒手的人是他。不過,探討了這一連串的情況后,怎麼看都對他很不利,不是嗎?」
然而,二見並未顯出關心之色。他一邊抽煙一邊呆望著半空,也不知到底在不在聽。
「等一下,要說在山裡的人,只有長壽郎君和妃女子,還有斧高啊。」
「哈,何必顧慮那麼多。明白地說一句『你的解釋就是得過且過主義泛濫』也無妨啊。這才像高屋敷巡警的作風嘛。」
七年後,即十三夜參禮的十年後,原巡查長二見的擔憂在媛首山得到了華麗的應驗。
「不是的,不光斧高,長壽郎君也聽到了有人在境內玉砂利上行走的腳步聲,還有登上榮螺塔的聲響。根據事發前後的狀況,我認為那就是妃女子,但她卻在塔頂消失了。可以說,他們兩人的證詞也能證實——」
為三年後高屋敷的複員感到由衷高興的二見,還沒看到這位後輩解開十三夜參禮事件的真相,就在年內去世了。那根特製的警棍,留給了高屋敷當紀念。出於男孩的天性,斧高常常顯出想要的意思,但是當然不能給他,因此,警棍就一直珍藏在北守派出所的置物架深處。
「反而要費更多時間呢。多耗費的那部分時間,恐怕也弄不到不在場證明。」
「對啊,只要確認她平安無事,屍體就基本能確定是妃女子小姐無疑了吧。」
「怎麼了?」
「看著富堂翁和一枝夫人,我就忍不住把他倆的關係和將來的長壽郎少爺與妃女子小姐重疊在了一起。當然我覺得長壽郎少爺和富堂翁不同,他不會對妃女子小姐採取冷酷無情的態度。可妃九_九_藏_書女子小姐會對一守家過激的男尊女卑產生憤恨,不是嗎?」
首先拉開帷幕的是一樁極為詭異的無頭殺人案。被害者的身分一開始就已判明,不知為何屍體的頭顱卻被切斷、消失無蹤了。
三天後,對鈴江在八王子的老家——天升雜技團的查詢,得到了當地警方的迴音。事實上鈴江並沒有回去,也沒和任何人聯繫過。
「那麼遺體也……」
「啊?哦哦……」
「這不就是偵探小說里常見的、加害者和被害者的替換嗎?」
「啊……」
高屋敷對妙子意味深長的語氣有些驚訝,反問道:「嗯?怎麼回事?」
「說起來也許有些輕描淡寫,但我也認為以秘守家的人為對象開展搜查是正確的。」
「嗯,這是無頭屍模式里最基本的一種。」
「那裡確實沒人監視。但不管打哪走都得繞個大圈子,而且那險峻的地形,哪是說過就能過的。」
(這倒像他一貫的作風。)
「只是,我認為搜查對象還應該包括秘守家的幾個傭人——」
「尾隨長壽郎少爺的小斧高從進入媛首山到妃女子小姐離開祭祀堂的十幾分鐘里,有人在北鳥居口進了山。這麼想的話,大致能說通。」
「不是長壽郎少爺想殺妃女子小姐,而是他險遭妃女子小姐毒手。就是說,長壽郎少爺出於正當防衛不幸殺死了妃女子小姐。慌亂中他想起了從前發生過的意外事故。就是進行十三夜參禮的男子落井而死的那件事。於是他急中生智把屍體遺棄在井裡,心想就算人們知道是殺人案,也會認為罪犯是從外面來的。」
「進入媛神堂的妃女子小姐,就那樣從榮螺塔頂消失了?」
「你是說,動機不是一守家的繼承問題,而是別的問題?」
「啊……我認為這確實是最現實的解釋,不過完全視長壽郎君和斧高的證詞為無物,我有點接受不了——」
「那麼,畢竟還是妃女子……」
「傭人——難、難道是鈴江嗎!」
「如果這隻是長壽郎君的一面之辭,也許我反倒會懷疑他。可是有斧高做旁證。長壽郎君確實能在媛神堂、榮螺塔或婚舍內殺害妃女子。然而之後他就在斧高面前現了身,而且直到發現井裡的妃女子為止,他倆一直在一起,所以把屍體推下井的不可能是他。」
「但、但是,斧高看到的——」
既然如此,再寒暄兩句,就早早告辭吧。高屋敷正想著,二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似的:「只是呢……」
「你不覺得他年紀雖小,但其他部分的證詞都一清二楚嗎?」
「據我所知,在十三夜參禮前後出過村子的年輕女子,只有一守家的鈴江。況且她還是在儀式前一天請辭的。還有,她已經十九歲了,個子卻很矮小。」
高屋敷不解二見的真意,所以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二見第一次把高屋敷送到派出所門外。在那裡,二見向最後敬了一禮的對方緩緩地回禮:「破這種案子,對我來說負擔太重了。但是呢,我在媛首村當了這麼多年派駐警察,也不是白當的。」
「我也這麼想。我一度懷疑,會不會是某個受二守家蔭庇的村裡人——但想法又變了,畢竟是殺人啊,畢竟還是不合情理。」
(那樣的話,我會不會被踢到某個更偏僻更小的村子呢?)
然而,高屋敷成功信守的約定只有一個。
「本來嘛我應該說,既然身為警察,你更得為國捐軀、壯烈犧牲……不過還是算了,有一個像你小子這麼奇怪的巡警,這世界也會變得有趣一點。」
「啊,完全搞不懂!」
(不過,就到此為止吧……)
「而且,從妃女子在井邊進行祓禊直到她進入媛神堂,斧高的視線就沒移開過。」
「換言之,從六點半之前到七點三十分期間,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都成立是嗎?」
高屋敷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