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09章 《怪誕》

第09章 《怪誕》

斧高總是焦急地盼望新刊的到來,耐心等待長壽郎通讀一遍后再細細品味。年輕的主人得知這一點后,不但收集了創刊號至最新刊送給他,還為他辦了訂閱手續,以便從下期開始連他的那份也一併接收。
斧高突然感到了疑惑,側著頭表示不解。
斧高打開連一守家也不多見的西式房門,施了一禮,走進長壽郎的房間。
「來晚了,我是斧高。」
演戲時她有緣結識了江川蘭子。據說最初蘭子是演員毬子的仰慕者,後來毬子對文藝活動萌發興趣,就當上了《怪誕》雜誌的編輯,於是這回毬子成了作家蘭子的仰慕者。到最後,居然又和一守家的繼承人開始了往來,實在是有趣得緊。
「你真是純樸啊。」長壽郎的語氣里有讚賞斧高品性的意思,但同時也透露了焦切之情。甲子婆對待斧高絕對談不上和善,正因為過去見得多了,所以長壽郎心裏有種種想法,「要說照料她嘛,也可以請別人做。」
所謂婚舍集會就是相親,旨在定奪一守家繼承人的新娘。在新娘候選人看來,集會可以說是爭奪秘守一族最高首領之妻寶座的戰場。
長壽郎臉上浮現出半是苦笑半是困擾的表情。他在木紋理都格外美麗的書桌前半轉過身來,看著斧高。
他會否討厭自己從而疏遠自己呢?斧高很擔心。
「這也和亂步有關係?」
斧高也怕僉鳥郁子,雖然程度比富貴略輕。郁子有時會拿珍稀的糕點給他,溫柔體貼,但突然又會態度大變,冷淡無情。斧高完全不明緣由。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無意的言行惹惱了對方,於是時刻注意在郁子面前保持格外的謹慎。然而不久他就發現那純屬無緣無故。簡要來說她就是喜怒無常。換言之,郁子對斧高溫柔還是冷酷,端看某一日、某一時的心情。
「負責第一回的江戶川亂步取了篇名——《江川蘭子》。然後正史寫了《絞刑架》、甲賀寫了《踏浪起舞的魔女》、大下寫了《砂丘怪人》、久作寫了《超惡魔》、雨村寫了《飛天魔女》,如此這般,每一位都給自己執筆的文章命了名。換言之,只憑亂步一人之意,就決定了整本合集的書名。編輯部無論如何都希望亂步賜文的心情可見一斑。因為即使在長篇通俗小說領域,亂步高明的開篇手法,也得到了一致肯定。」
(我的真正心意……)
「嗯,亂步成為作家之前,在大正九年和朋友發起了『智力小說刊行會』,計劃發行一本名為《怪誕》的雜誌。這個夢想自然沒有實現。不光是筆名,江川蘭子還借用了雜誌名噢。」
「因為是亂步的書迷,就從亂步喜歡的姓名中,選擇了看似適合自己的筆名?」
對當時的十來歲少年來說,關於性的一切都是神秘莫測的禁忌話題。更不消說斧高這種幼年就進了鄉下的老式家族當傭人、近乎不諳世事地生活著的人,不知道同性戀也理所當然。
斧高年紀漸長后,對長壽郎抱有的心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好處理了。而https://read.99csw.com決定性的因素是——
對了,把話題移向那些事之前,有必要說一說斧高與《怪誕》雜誌的邂逅。
「又當作家又出同人志,這麼活躍的女性為什麼討厭拋頭露面呢?」
(女人和女人,做這種事……)
長壽郎的母親富貴要比甲子婆可怕得多。富貴生下雙胞胎后,似乎得了所謂的產後恢復不良症,據說她因此常年體弱多病。也許是出於那種病人特有的心理狀態吧,斧高屢屢遭到她駭人聽聞的惡毒對待。
古里毬子創作含有怪奇內容和推理成分的作品時,題材也大多傾向於女性之間的戀情。不過她往往會避開露骨的情慾描寫,偏向描寫柏拉圖式的愛情關係。《閨房的陰影》反而是一個例外。長壽郎也一定是因此打消了原先的想法,認為尺度尚可容忍,給斧高看也不要緊。
從此長壽郎和毬子開始了信件往來,同時又對《怪誕》雜誌不斷給予資助。毬子似乎也勸長壽郎進行創作,但也許是他對這方面缺乏興趣吧,目前寫過的東西仍僅限於書評。但長壽郎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打算寫一部從多種角度研究偵探小說的論述性文章,因此不久之後他可能會成為一個業餘評論家活躍于文壇。
他的臉上浮現出難以名狀的表情,好像非常理解對方的感受。
長壽郎右手遞出的是一本名為《怪誕》的怪奇幻想類同人志,A5尺寸,活版印刷。斧高接過雜誌就看了起來。誇張點說吧,就是這本雜誌讓他對自己的性取向有所認知,還產生了興趣、疑問和畏懼……
然而,也許是長壽郎出生以來的慣性使然,日常生活仍舊由甲子婆打點。現在她已經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了,還堅持要照管長壽郎。
長壽郎快活地笑了,隨即從書架上取出博文館在昭和六年出版的《江川蘭子》。
「假如生逢其時,也能當侯爵吧,江川蘭子本來可以繼戰前的濱尾四郎之後,成為又一個貴族偵探小說家呢。不過,我覺得江川蘭子多半是筆名。《新青年》從昭和五年九月到第二年的二月,分六期連載的小說名就叫《江川蘭子》。那可是由六位作家合寫的作品。」長壽郎一邊給斧高看《怪誕》的創刊號,一邊進行介紹,「六人的陣容非常強大。第一回是江戶川亂步起頭,然後是橫溝正史、甲賀三郎、大下宇陀兒、夢野久作、森下雨村,儘是當代的知名作家。」
正如斧高的預想,長壽郎長成了充滿中性魅力的美男子,他一邊望著他,一邊在心中低語。他真想大聲告白,但畢竟還是說不出口。雖然他認為長壽郎準會高興,但他害怕自己的真心被看破。
最初的緣份要從長壽郎請《寶石》雜誌編輯部轉交一封信給江川蘭子說起。蘭子的作品讓長壽郎深受感動,於是他寄去了一篇詳細的書評。當然他並不指望回信,因為歸根結底這隻是一種感謝,感謝對方將自己引入了精彩紛呈的怪奇幻想世界。
(和我自己有幾分相read.99csw.com似之處……也許長壽郎少爺這麼想。)
他再次捫心自問。當然他立刻能回答「喜歡」,但這是不是《閨房的陰影》中所描寫的那種同性戀,真是想破頭也確認不了。可以確認的是他決不是喜歡男性甚於女性,而是只喜歡長壽郎一人。
(如果長壽郎少爺知道了這事——)
斧高先看了長壽郎推薦的三個短篇和那個中篇,如他所言,讀來很是享受。別的作品沒什麼了不起,他甚至覺得長壽郎若是執筆,一定能寫出更精彩的小說。然而有一篇作品讓他受到了巨大衝擊,擊潰了他讀書時的愉悅心情和個人的空想,那就是古里毬子的《閨房的陰影》。因為這篇小說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了解到同性戀的存在。
不過長壽郎並非因此才對江川蘭子這位作家十分了解。至少蘭子的個人信息是從《怪誕》的編輯古里毬子那裡得來的,也正是由於她的存在,長壽郎才開始訂閱這份雜誌。對了,不僅僅是訂閱,他也成了同道中人,甚至還在進行少量投資。
(痛苦也好,嫌惡也好,和照料長壽郎少爺的幸福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無論多苦我都能忍受。)
(然而,如果這種感情源於小說中所描寫的那種性取向……)
(我喜歡長壽郎少爺?)
不料沒過多久回信來了。但回復者不是本人,而是一個名叫古里毬子的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奇遇吧。
「順便說一句,亂步的《恐怖王》和系列作品《惡靈物語》中,出現過一個名叫『大江蘭堂』的偵探小說家。另外,《陰獸》里登場的『大江春泥』、《綠衣鬼》里登場的『大江白虹』,也是偵探小說家。不但如此,《人間豹》里把『江川蘭子』,《盲獸》里把『水木蘭子』用在了被害者身上。所以亂步很喜歡在姓裡帶『大江』、名里用『蘭』字吧。」
事實上,由於絲波小陸的出現,長壽郎一度認真考慮過退出《怪誕》的同人圈。可能也有斧高的因素,但雜誌內容過分偏離怪奇幻想和偵探小說範疇,想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蘭子和毬子兩人也在《怪誕》上發表耽美系作品,但說到最初的志向,蘭子是怪奇幻想小說,而毬子是本格偵探小說。然而也許是被小陸的過火作品激發了,近來,尤其是毬子的作品風格——雖然還勉強保持著偵探小說的體裁——但正在接近那個調調兒。長壽郎對此嘆息不已。
其實斧高很感謝甲子婆。遭受甲子婆的責打和懲罰當然是家常便飯,但斧高卻把這些理解為管教。首先,甲子婆雖然牙尖嘴利,但真到了處罰的當口,她往往會突然顧忌起什麼來。和對待其他傭人的態度作比較,也能看出她對斧高總是酌情寬容。
《怪誕》是由作家江川蘭子發行古里毬子主編、每年發行四冊的同人季刊,據說在業內的評價也很高。
「啊,我也沒什麼急事。《怪誕》的最新刊到了,想給你。」
「不、不要緊,而且我想如果不是我來做,恐怕會有麻煩。那是互九-九-藏-書相的……」
如前所述,數月前古里家查到了離家出走的毬子下落。但這不是他們熱心尋訪的結果,據說只是機緣巧合偶然找到了人。不過既然發現了住所,鑒於親戚之間的面子問題,哪怕在她脖子上拴根繩,也得把她拖回去。然而毬子卻提出了條件,說一定要把同住的怪作家一起帶去,同時要求家裡為她經辦的那份不正經雜誌置備編輯室,甚至還宣布,今後她也會以作家身份立足於世。
長壽郎和高屋敷妙子的影響,讓斧高不知不覺也喜歡上了偵探小說。兩人各自擁有藏書——而長壽郎尤為豐富,所以斧高完全不愁沒書看。反倒是兩人說著「這本有趣」、「那本厲害」推薦給他看的那些書,要消化掉還不容易呢。當然對斧高來說,這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那麼自己無疑就是同性戀。
然而大約在一年前,一個名叫絲波小陸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長壽郎又一次擔憂起雜誌對斧高的影響來。因為小陸的大部分作品和《閨房的陰影》相似,是描寫肉體性|愛為主的耽美小說。其中有不少作品赤|裸裸地描繪女性師生間的關係,譬如女校老師和學生、在避暑地度過夏季的千金小姐和家庭教師、鋼琴或小提琴導師和徒弟等等。幾乎所有的描寫都讓斧高讀時不能不羞紅了臉。而且那些作品顯然不是怪奇或偵探小說,這一點首先就讓長壽感到不滿。
妃女子死後,斧高的雜務漸漸減少,侍候長壽郎的工作相應增多,這種演變或許就可以稱作證據吧。斧高將之理解為一守家想要自己在明裡暗裡悄悄守護長壽郎。因為甲子婆只要知道他有關於長壽郎的活兒要干,就一定會禮讓。此後,斧高漸漸成了長壽郎的專屬僕從。
長壽郎興高采烈地解說道。
「對、對不起,我本來是侍奉長壽郎少爺——」
「是嗎?那就好。」
毬子在回信里寫道:她和江川蘭子住在一起,被委以秘書類的工作。她也照料蘭子的生活起居,譬如做飯、洗衣和清掃。如今正計劃創辦一個名為《怪誕》的同人志,可以的話希望長壽郎也加入,云云。她還一再懇求他別把自己的事告訴秘守家和古里家。
因為壓根就沒有人預料到,竟會發生那麼血腥恐怖的慘劇……
如果《怪誕》雜誌的內容這樣持續地變化,長壽郎由於厭倦而退出同人圈,和古里毬子斷絕往來,也許那樁案子就不會發生。但命運卻不讓兩人分開。
一直這樣下去、什麼事都不發生的話,江川蘭子、古里毬子和秘守長壽郎三人會以《怪誕》為紐帶,永遠延續作家、編輯和書評家的關係吧。也許還有這樣的可能:稍後加入的絲波小陸讓長壽郎獨自離去,從此《怪誕》雜誌與秘守家再無瓜葛,繼續發行直到迎來停刊的那一天。然而數月前,古里家查到了毬子的住所,結果暴露了她和長壽郎的關係。
——雖然想大叫「沒有」,但他覺得,讓他自幼飽受折磨的那種不明就裡朦朦朧朧的情感,突然被賦予了一個九_九_藏_書稱謂,倒也令人安心。
長壽郎猶豫再三遞出的就是《怪誕》雜誌的創刊號。
「對,小斧兒腦子很靈嘛。」
長壽郎用透著寂廖的聲音答道:「她本是貴族,在戰爭中失去了所有家人……想必是這樣的境遇讓她漸漸不愛和人打交道了。而擁有財富的流言,也是因為她出於個人愛好創辦了那樣的同人志……因為忌妒吧。」
古里家接受了毬子的全部主張,但提出了唯一條件,那就是她要以古里家之女的身份參加一守家的婚舍集會。集會將在長壽郎舉行二十三夜參禮的三天之後舉行。
「打擾了。」
這種幸福的讀書體驗不斷地累積著,直到數年前……
(不、不是的!那種想法我……)
富堂翁的第二個妹妹三枝,所嫁的秘守家遠親就是古里家。據說毬子是那家的孫女。一問家人才知道古里家確實有個名叫毬子的女孩,算是長壽郎的遠房表妹。只是古里家不屬於秘守一族,毬子十六歲時又離家出走,加入東京的業餘劇團,迷上了演戲,因而她似乎被秘守家視為不值一提的蠢貨。可以說是人人嫌惡的對象。
富貴似乎知道斧高已經察覺,此後更是露骨地施展惡毒手段,直至今日。甚至還發生過把針放入斧高飯里的過分事。當然她是命令心腹女傭而非親自下手的吧。斧高一度以為她妒忌獨子長壽郎善待傭人,所以才會拿自己撒氣。但即便如此,在飯里放針也實在是太離譜了。斧高不禁想到,妃女子的狂女之象時隱時現,正是因為身上流淌著母親的血液吧。
無論如何,對斧高來說怎麼也沒法平靜的日子已迫在眉睫,就在明天。不過,說到無法保持平常心,命中注定全村人都不能例外。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長壽郎完全沒有意識到斧高的變化。也許是因為他自幼就看慣了斧高誠實得體的態度吧。反倒是斧高迷上《怪誕》,還對古里毬子的作品頗有興趣的模樣,讓長壽郎更為驚訝。對於讓斧高接觸同人志的事,他甚至表露了些許悔意。
從那以後,斧高提醒自己對待長壽郎要比過去更恭敬。無論對方多麼熟不拘禮,就算自己偶爾想撒一撒嬌,他也時刻注意嚴以律己,恪守一個傭人的本份。說實話,這樣很痛苦,然而沒過多久,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伴隨著痛楚的甜蜜感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這種扭曲的情緒波動是什麼?不知不覺中,斧高從《怪誕》中得到了答案。這本雜誌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給予他成人所需的各種知識——還是違背道德的知識。
擦完長長的走廊剛鬆一口氣,就受到了女傭管家的嚴厲申斥。說是最初擦拭的走廊上沾有斑斑點點的污泥腳印。慌忙過去一看,還真有。跟著從雨後的庭院步上長廊的腳印走,最終走到了富貴的房間。當然斧高認為這隻是偶然。但沒多久他就發現富貴似是有意為之。那一刻斧高醒悟到,自己到了一守家后,所犯的各種錯誤里,肯定有她暗中做的手腳。
「江川蘭子這個名字,不是和江戶川亂步有點相似嗎?」九_九_藏_書
順帶說一句,得知這場風波的詳細經過,源於毬子寫給長壽郎的一封措辭滑稽的信。
江川蘭子在戰後創辦的偵探小說專刊《寶石》的公開徵稿中嶄露頭角,一晃成了當紅作家,相傳此人經歷奇特,性格孤僻所以從不拋頭露面。有傳言道,江川蘭子的出身本是貴族,和由於戰後廢除貴族制度因而日趨沒落的很多同族不一樣的是,此人至今仍有相當數目的財產,可惜家屬都死於空襲,唯餘一人形單影隻。
作品中的兩位女性,被設定為老式家族的表姐妹——她倆的形象和江川蘭子與古里毬子重疊在一起,隨即,又似乎映射了長壽郎和自己。
「沒錯,讀了刊登在創刊號上的短篇《影法師》,就能看出這位作家深受亂步風格的影響,況且還把同人志的刊名取為《怪誕》了。」
敲過門在走廊稟告一聲后,就聽一個簡短而又令人感到溫暖的聲音回應道:「請進」。
不過斧高認為甲子婆之所以酌情寬大,並不是因為她可憐年僅五歲就被一守家收容的孩子,也不是因為同情他遭受了三位女性的苛酷對待。他的想法很現實,這無非是因為她明白他的正主是長壽郎和妃女子。
「這篇忌澤銀三的《買魂》和籠池小豆的《目視恐怖的女人》,還有減門七味的《貓婆》是怪奇短篇,這個天山天雲的《瘋癲病院殺人事件》是中篇偵探小說,四篇都很有趣,可以看一下哦。特別是《瘋癲病院》,你會被那個異想天開的詭計震撼的。啊對了,除此以外的耽美系作品你要是不喜歡,就不用看。」
「怎麼了?又被甲子婆纏著脫不開身嗎?」
「謝謝少爺。我真的沒關係。要是能好好地報恩,我簡直高興還還不及呢。」
「嗯,給小斧兒看是不是有點早呢……」
「我來這個家之後,一直蒙婆婆關照,做這點事也應該。」
「沒、這倒是無所謂。我只是在想,照顧甲子婆對你來說或許是一件苦差事——僅此而已。」
雖然對方的微笑讓斧高產生了難以言喻的心疼感,但他還是認真回了話。一想到明天是那個特別日子,他更是心如刀絞。
「啊,原來如此。」
「現在似乎完全是小斧兒在照料甲子婆呢。」
「是嗎!果然了不起。」
比起不斷施加毒手的富貴、態度反覆無常的郁子和露骨地輕侮他的妃女子——甲子婆看起來簡直是個活菩薩。
不消說,以三枝為首的古里家眾人自是勃然大怒,但這僅限於他們得知一守家的繼承人也是不正經雜誌的同好之前。此後古里家態度驟變:不願意就別回家,可以和江川蘭子同住哦。打聽下來都說她原來還是個貴族呢。叫什麼來著的雜誌,繼續辦也沒問題。既然要當作家,那是你的自由。總之,一切都由毬子自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