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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搜查會議

第16章 搜查會議

「是,我這就說,從屍體在中婚舍所處的位置來看,被害者是被推倒或是由於別的遭遇,以至於後腦重重撞在了壁龕和壁櫥之間的柱子上,這大概就是死因。」
「是。」
「沒錯,正是如此。」
「對,恐怕是長壽郎只把他正在看的書拿掉——」
「從后婚捨出來的長壽郎,在另外兩個婚舍的門口窺探了一下,認出了前婚舍的藏青頭巾,於是就像大江田隊長所說的那樣,他單純地以為竹子把她的藏青頭巾和毬子的茶色頭巾做了調換,結果卻遇上了華子。」
「那種話是騙人的啦。年輕女子怎麼可能對那些石碑感興趣?」
「這套雄雞社推理叢書是一位作家一本書。不過,裏面居然還有芥川龍之介和森鷗外,讓人有點吃驚。江川蘭子告訴我們,原本預定要出版七個國外作家的長篇,但似乎沒出,其中有幾本後來就在這個《雄雞推理》的框架下出版了。」
「長壽郎毫無回來的跡象,等得不耐煩的竹子在中婚舍發現毬子的屍體、和華子會合,然後她倆遇到蘭子。其中間隔的時間確實讓人覺得有點長。」
「啊……?」
「你是說,找出斬首的必然性是解決本案的捷徑?」
「所以完成第一樁殺人的兇手,完全可能在竹子進入犯罪現場中婚舍之前離開媛神堂。」
「那麼,是意處事故啰?」
「的確啊。」
「也就是說,竹子和華子也完全夠得上毬子命案嫌疑人的標準是嗎?」
「是把他們的頭包進各自的衣服里了?」
「換言之,罪犯在中婚舍殺害毬子后砍下了她的頭,然後在馬頭觀音祠殺害長壽郎,同樣也砍下了他的頭——是嗎?」
「不不……那麼,你所謂的推斷是指什麼?」
「關於身分確認的事,蘭子說她一回東京,就會把可能粘有毬子指紋的隨身物品送去警方處。」
「但是,由於一言不和,長壽郎殺掉了毬子,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啊。」
「還沒找到的就是這兩件東西。」
「關於這一點,我們有證人。」
此刻,剛好進行到三名新娘候選人進入婚舍、長壽郎在各個房間露面的時間點。
「是啊。只是,從動機層面來看嫌疑最大的紘弍,卻由於進不了媛首山所以有不在場證明。」
也許是因為岩槻的補充,大江田轉而指示這位刑警,先說明江川蘭子當時的行蹤。毬子和蘭子都是外來者,所以對於她倆昨天來村子的行程,似乎做了特別細緻的調查。
「那個叫斧高的少年說,這些可能是長壽郎的藏書——」
高屋敷完全陷入了沉思。這時大江田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江田答道:「從境內通往東守的參道上——也是通往馬頭觀音祠的道路——在兩側的森林中,發現了散落一地的襯褲、短布襪和草鞋等物品,看似屬毬子與長壽郎所有。先前說到的書也掉在附近。」
「……是,非常抱歉。」
「因為她一個一個地看了參道途中那些讓她大感興趣的石碑——」
(而且毬子也就罷了,不可想象她倆會去殺害長壽郎。也許富貴確實沒有為人之母的慈愛,但為了一守家的安泰,長壽郎也應該是必不可少的。而郁子則完全相反,對長壽郎滿懷愛意。畢竟還是不能把她倆看成罪犯。更何況還砍下他的頭……)
「就算兩人合謀殺死毬子沒問題吧,為什麼要對長壽郎下手?好不容易除掉了一個競爭對手,卻把最關鍵的新郎也殺掉,這不是很奇怪嗎?」
「假如是她倆合謀,怎麼樣?其中一人把長壽郎帶出媛神堂,在這期間另一人殺死毬子砍下了她的頭。然後帶著斧子追趕先前離開的兩人。在馬頭觀音祠和等她的同謀以及長壽郎會合,這次是兩人合力一起殺害了他——」
「是、是……以後我會注意。」
「江川蘭子從火車終點站滑萬尾下車是在昨天下午四點。我們從若干名車站工作人員那裡得到了證實。」
「華子聽到的就是那時的聲音啊。」
秘守家眾人開始聚集到一守家裡廳時,在特意為終下市警署搜查組準備的、由兩間客房打通而成的大房間里,高屋敷正與負責人大江田隊長和岩槻刑警面面相覷。
「竹子這個女人,怎麼看都是個難纏的角色,只要長壽郎一進自己的婚舍,她就會想方設法挽留,不放他走吧。」
「你的所思所想,什麼都好,都請告訴我。不管怎麼說,對這個家族這個村莊的情況,你比誰都了解嘛。有你在我真是很放心。」
高屋敷答了聲「是」,又道:「我們認為長壽郎離開前婚舍進入中婚舍的時刻大約是四點三十分。由於死亡推定時間是四點四十分左右,可見在那裡他也意外地花了十分鐘時間。不過,中婚舍里絲毫沒有泡過茶的跡象。」
高屋敷不由自主地搶在岩槻說完前,把話接了下去。岩槻臉上明顯露出了不悅之色。不過,大江田在他發怒前開了口:
「在長壽郎的死亡推定時間,也就是五點十五分左右,她倆還在婚舍里。」
「哦,對啊,還沒把今天早上的read•99csw.com搜索結果告訴你。哎,很遺憾現在還沒找到。雖然沒有人從參道進入森林的痕迹,但是要想把頭拋過去的話,辦法要多少有多少。最麻煩的情形就是在日陰嶺上向廣闊的森林地帶扔下去了。」
「是,對不起。」
「聲音只響了一次?」
「不、不是……也沒什麼——」
「沒有第五個女人進過媛首山的痕迹……是吧?」
也許對方的隊長頭銜和充滿重量感的體格,很容易讓高屋敷產生壓迫感,但他雖然拘謹卻還是儘力開始了說明。
「只是單純想洗乾淨……會不會是這樣?」
「迷信本身確實沒有討論的必要,但涉及到特殊信仰的狂熱型犯罪也是值得考慮的方向,所以打心眼兒里輕視可不好。」
「那個么……但是隊長,要麼是竹子和華子的合謀,要麼就是長壽郎和蘭子的非連環殺人案——如果哪一個都不是,就無法解釋這樁案子。啊不,您指出我這種思考方式是錯誤的,我完全能理解。只是如此奇妙的案子,也需要這種討論方式吧。」
「還有,相不相信那種事姑且不論,接觸被人視為信仰對象的事物時,就算是為了搜查,也必須以相應的禮數對待。」
「是、是……於是我們就去了長壽郎的書房,看見江川蘭子在那裡寫稿子。我當時就愣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工作啊。不過拿筆記本給她一看,她就作證說《雄雞社推理叢書》的七本書是她以前發送給長壽郎的,裏面還包括一個叫小栗蟲太郎的作家,共計八本。」
「是,如果只有一個人,還可以認為這是受了某種瘋狂之念的驅使,但現在有兩個人同樣被砍了頭,所以其中多半是存在著明確動機。」
「問題是蘭子啊,隊長!」
「不管是哪種情況,總之相信自己殺了對方的長壽郎,一時慌亂逃出了媛神堂。出於某些心理因素,他沒有去一守家所在的北面,而是走上了東參道。為什麼選擇東面還不清楚,但總之就在那時,他發現前方有人過來,情急之下就躲進了馬頭觀音祠。」
「哎?你去了祭、祭壇另一面,一直走到了墳、墳冢那裡……」
大江田插入了兩人的對話。
「但是隊長啊,如果不那麼想,雖然也不是說絕對沒戲,但基本上是沒法解釋這次的案子啦。」
然而,實施上蘭子非常配合警方的搜查。倒是竹子那邊,不知有多棘手呢。
「是,伊勢橋醫生推斷,砍下毬子和長壽郎的頭恐怕是同一人所為。他說,從切斷面的特徵來看基本不會錯。」
岩槻向大江田陳述自己的想法,但隊長揚手打斷了他:「討論嫌犯前,我想問一下,竹子和華子沒有注意到中婚舍的異常情況嗎?」
高屋敷暗自描繪著江川蘭子的新形象,一旁的岩槻則仍在固執己見:
「真是莫名其妙!」
還沒有岩槻那樣的「非連環殺人」論,而是一種更為無稽的懷疑。正是因此,可以說他在某種程度上比岩槻性質更惡劣。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特地砍下兩人的頭?」
「然而事實卻和長壽郎所想的不同,發現竹子進了后婚舍的華子,暗叫慶幸著選擇了前婚舍而非中婚舍。而竹子連華子會這麼做也預料到了。於是,她在自己所在的后婚舍、華子所在的前婚舍、毬子所在的中婚舍門前各自掛上了茶色頭巾、藏青色頭巾和灰色頭巾,以此製造出自己在前婚舍、華子在中婚舍、毬子在後婚舍的假象。對吧?」
「沒在森林里找到兩人的衣物嗎?」高屋敷問。
「是有那樣的安排。不過,從他如竹子所預想的那樣,按后婚舍、前婚舍、中婚舍的次序移動這一事實可以推測出,其實他在屏風后暗中窺探過三人的模樣。再根據動身前往媛神堂的次序,輕鬆推斷出哪個顏色是哪個人的。」
「你要我在那種地方脫鞋?」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頭是沒找到,但奇怪的是有幾本書掉在那裡。」
「哈……已經核實過啦。」
「原來如此。但在進行這個問題的討論前,先聽高屋敷巡警說說他發現的頭巾矛盾吧。」
在岩槻的腦中,竹子似乎完全成了一個魔女般的人物。
大江田用「異於常人的罪犯」來形容兇手時,高屋敷的腦海中浮現了妃女子的身影。
「看起來是。」
「再加上從個人藏書中選出的本會放入同一叢書的國外作品,打算拿給同好者毬子看,是嗎?」
「因為罪行被長壽郎發現了,為了滅口——」
「盛滿水的石台邊緣留有微量血痕和污跡,污跡看似溶解了的化妝品。還需要等分析結果,不過鑒識科的人推測那多半是化妝品。如果僅此而已,也能認為是某個來參拜的女子留下的——」
「唔,畢竟是上了年紀,所以可能有弄錯,或記憶發生偏差的時候。但竹子和華子也都作了證,一個挑了藏青色,一個挑了灰色,而毬子的是茶色。」
「再說那位蘭子,從鳥居口到媛神堂大約是十五分鐘的路程……只有她,竟然走了read.99csw.com二十五分鐘?」
「唔,大江田隊長,上午在媛首山的搜索中,還是沒發現兩人的頭嗎?」
「不,如果是那樣,那就是蘭子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讓長壽郎殺掉毬子,製造自己這期間的不在場證明,然後在接頭時殺掉長壽郎——」
「是。不過考慮到三家的門第高低,就知道了最初的藏青色是二守家的竹子,接下來的灰色是三守家的華子,最後的茶色是古里家的毬子。我也向藏田甲子確認過,她說三人就是這麼選的顏色。」
「您是說,也有可能只是失去了知覺?」
筆記本中記錄如下:《雄雞社推理叢書》名下有七位作家名,分別是江戶川亂步、大下宇陀兒、芥川龍之介、森鷗外、木木高太郎、小島政二郎、海野十三;在《雄雞推理》名下則有三位作家的三部作品,分別是艾德蒙·克萊里休·本特利的《特倫特最後一案》、伊登·菲爾波茲的《紅髮的雷德梅因家族》和弗里曼·威爾斯·克勞夫茲的《桶子》。
「就、就是嘛!」
大江田總結過後繼續道:「至於被害人,怎麼考慮都是古里毬子嗎?」
(不,妃女子的母親富貴是不是……還有家庭教師僉鳥郁子也……因為,僅從斧高的話來看,那兩位好像也是相當危險的人物。)
「是穿、穿著鞋……嗎?」
(回過神來想想,我也一直把她當罪犯看啊。)
「喂,岩槻!」
接到大江田的指示,岩槻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筆記本遞了過去。
「我認為竹子的想法是,萬一自己當不成長壽郎的新娘,讓三守家的華子上位也好過古里家的毬子。連華子的行動她也做了推算。」
「是,承蒙誇獎。下官當效犬馬之勞,但願不負所望,。」
「我說那位甲子婆婆,這裏沒問題嗎?」
大江田發出重重的哼聲,「罪犯殺害了毬子、脫下了她的衣服、砍下了她的頭,卻又特地用包袱布遮蓋下腹部。你們不覺得這些行為在心理層面上相互矛盾嗎?」
「那人就是蘭子?原來如此。我覺得目前為止這流程還挺自然。」
雖然高屋敷覺得如果有發現,自己早就會得到通知,但還是問了這件令人牽挂的事。當然這也是為了儘快消除他和岩槻之間的尷尬氣氛。不管怎麼說,推進案情的討論才是第一重要的。
大江田尖銳地問。
「是。昨天出入過媛首山的女子,只有二守家的竹子、三守家的華子、古里家的毬子和江川蘭子四人。毬子以外的三個人都健在,而蘭子在我們推定的被害者遇害的那段時間里,根本就是剛從木炭巴士終點站喉佛口下來呢。」
看著幹勁十足的岩槻似欲逼上前來的勢頭,大江田苦笑起來:「看來是到了聽你說說想法的時候了。」
「因為從現場的情形也能推測出這個結論。不過人真的就這麼死了嗎?這一點還存有疑問。」
「啊,他就是那樣在短短十分鐘內從竹子的魔掌里逃出來的嗎?」
岩槻用確認似的口吻插嘴道。
「根據是什麼?」
「一守家繼承人的新娘競選風波也需要納入視野,但話說回來,婚舍集會本身就是先前所說的信仰的一部分。」
「但她這是第一次拜訪媛首村——啊,當然也不能否定那種可能性,就是說,她在數月前就喬裝潛入村莊,那時就抄好了碑上的文字,不過……」
「只砍頭還不滿意似的,兇手把毬子和長壽郎都剝了個精光。這通常是為了侮辱被害者。然而卻又用包袱布遮擋毬子的下半身,行為上出現了矛盾。另一處的長壽郎呢,就那麼光著。現在看來,罪犯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想要做什麼,完全搞不懂。」
聽了大江田這樣的指摘,高屋敷也許比岩槻更吃驚。
(但是,我對她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她好像很願意來到這裏被捲入殺人案,正在伺機等候偵探遊戲的開場……)
「那、那隻要事先準備好——」
「他無視慣例,最先進了后婚舍。」
「是,不過,就算她倆能殺掉毬子也不可能殺長壽郎。因為從竹子和華子會合的五點十分起,到蘭子看見兩人身影的五點二十五分為止,她們處於可以互相確認對方不在場證明的狀況中。」
別的搜查員繼續著上午的工作,在媛首山辦案。只有這三人留在了這裏,打算根據昨天高屋敷整理的「婚舍集會中相關人員活動」時間表,從頭開始整理案情、確定今後的搜查方針。
大江田並不理睬急躁的岩槻,望著高屋敷似在尋求他的解釋。
「長壽郎是想儘快和毬子說話嗎?」
這話不像是說給大江田聽的,更像是高屋敷在自言自語。
高屋敷改變了想法。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不必特意把這想法告訴大江田。因為執拗地虐待小傭人,因為異常地信奉淡首大人,僅僅是這種理由的話,壓根不可能讓她倆成為媛首山連續斬首殺人案的嫌疑人。
「我們認為,長壽郎把書包在了那塊蓋在女屍下腹部的紫色包袱布里。已經確認了,布上殘留著四九九藏書角形的印跡,雖然很淡。」
「高屋敷巡警,別那麼拘謹——」
「有頭巾,所以看不見臉是吧?」
「可、可怕的女人啊……」
「那種情況下,罪犯的異常行動自然是一個謎,但在考慮這個問題之前,我首先就不能理解,為什麼罪犯會知道毬子倒在中婚舍、長壽郎正躲在馬頭觀音祠呢?」
「是,接下來就純屬我的個人推斷了……」
岩槻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臉上似笑非笑。或許是因為他聽過高屋敷向大江田所做的關於長壽郎身分確認風波的報告吧。高屋敷大約比他年長十歲,可他卻用一種露骨的你就是個鄉下巡警的態度待之。當然,由於岩槻等級在自身之上,高屋敷的應答始終彬彬有禮:
見大江田點了點頭,高屋敷想象起那血淋淋的場景來:
這次是高屋敷做了補充。
「你看你看,從這個前提開始就不對,不是嗎?用這種方式辦案有多危險,以前我就提醒過你好幾次了吧。」
「喂,岩槻。那種事無所謂了,先說下去。」
「而且她是作家,對那種東西感興趣,也不好說太奇怪……」
「砍頭行為很殘忍,拋撒書和襯褲的舉動也不尋常,但罪犯偏偏又用包袱布蓋住毬子的下半身,顯示了體貼的一面。」
「我們認為兇手也十分清楚案發時媛首山的情況。也就是說,即使砍下頭藏起來,基本上也是每個人都能推測出被害者是毬子。」
「正如先前所言,下官一直在北鳥居口的石碑後面藏身。沒多久三位姑娘就從祭祀堂出來了,當時和服和頭巾的顏色依次是藏青、灰色、茶色。」
「那不過是村裡的老話。就說那塊石碑吧,倒還有幾分存在感,但繞到後面一瞧,不就是一塊長滿青苔的臟石頭嘛。」
對於岩槻自以為是而又輕慢的口吻,大江田似乎想說點什麼,但他最後還是未置一詞,把臉轉向了高屋敷:「好了,這一點就算確認了。你繼續說下去。」
「是,當然了,還不知道拋撒東西的理由,為什麼要兩人的頭目前也無從推測……」
「對於長壽郎進入中婚舍后的活動內容,隊長怎麼想?」
「等一下。」
「啊啊,目前為止……確實,但接下來就是異於常人的罪犯登場了。罪犯把死於中婚舍的毬子——假設還有氣那就是給了最後一擊——把她的頭砍下來,帶著當作兇器用的斧子趕赴馬頭觀音祠,把長壽郎殺了,再砍下他的頭,然後拿著兩顆頭消聲匿跡了。」
「簡直就像在說……因為是偶然發現嘛。」
岩槻的語氣中,透出了束手無策的意味。
「哪、哪個部分啊,隊長?」
「但、但是隊長——」
「至於那塊包袱布——抱歉,稍微跑下題——我向竹子確認過,她說發現屍體時那塊布就蓋在下腹部了。」
「設下讓長壽郎首先到自己這裏來的機關。還策劃了后著,就算被長壽郎跑了,他也無法馬上見到毬子。把自己的藏青頭巾放到華子所在的前婚舍,好讓人以為毬子就在裏面。因為誰都會認為只是兩條頭巾被單純地做了調換。這是第二個騙局。」
「是,三個人的排列順序自然也適用於婚舍。也就是說,竹子進前婚舍,華子進中婚舍,毬子進后婚舍。繼承人進入各婚舍的次序似乎也是如此,所以我覺得這種安排畢竟還是基於『最先者最有利』的想法。」
岩槻拿出筆記本,「嘩啦嘩啦」地翻了幾頁。
「嗯,也就是說罪犯的目標也許是兩人的頭。你的意思是,因為頭已到手,於是姑且就洗了洗?」
大江田的解說非常明了。然而案發三天後高屋敷的某個驚人發現,讓一切都輕易地從根基崩塌了。
大江田立刻斥責道。
「怎麼回事?」
(也許是因為她畢竟是外人……還是個女扮男裝的怪人,所以從一開始就戴著有色眼鏡在看她吧。)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從竹子所在的后婚捨出來后,又去了前婚舍——」
「和十年前完全一樣。」
「不、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無奈之下,他一樣是泡了茶,只呆十分鐘就走了?」大江田確認道。
「書也給蘭子確認過了嗎?」
大江田的話似乎助長了岩槻的氣勢,他語氣振奮地繼續道,「雖說她們正圍繞新娘寶座展開爭奪,但我不覺得竹子和華子會有殺毬子而後快的動機。那麼餘下的只有長壽郎了。恐怕他和毬子之間發生了一些口角,雖然還不知道原因。結果,長壽郎把她推倒,毬子一頭撞在柱子上死了。驚慌失措的長壽郎逃了出來,但在途中偶然遇到了前往媛神堂的蘭子。他一時激動坦白了殺害毬子的事,因此被蘭子報復,於是這次輪到他被殺——這就是本案的真相吧。看起來是連環殺人案,其實是不同兇手犯下的兩樁案子。」
「那就暫時把紘弍排除在嫌犯人圈外——」
雖然只是在石碑后瞥過一眼,但高屋敷也清楚地記得,毬子的化妝確實很濃。要洗掉那些妝,在山裡只有井邊或手水舍才行。
「就是為了確認指紋讓https://read.99csw.com她提交的那兩本書里的一本吧?」
「因為他在那裡看見了竹子的藏青色頭巾。他應該是這麼思量的吧:第一個抵達婚舍的竹子,推測他首先會去拜訪毬子,於是她自己就佔了后婚舍。其後抵達的華子不知道竹子的企圖,進了分配給自己的中婚舍。最後抵達的毬子則去了僅剩的前婚舍。三人各就各位后,竹子還把自己的藏青頭巾和毬子的茶色頭巾做了調換。」
「在那種狀況下出入媛首山本身就很困難,再說和毬子關係親密的蘭子也確認了屍體的身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後婚舍里等著他的竟是竹子。」
「好,雖然要做指紋比對,但現在先把無頭女屍看成古里毬子也不會有問題吧。只是這麼一來,我就不懂為什麼兇手要砍下被害者的頭了。」
岩槻用異常輕蔑的口吻回應道。
瞪著高屋敷的岩槻,附和了大江田一句,又道:
「是、是……」
岩槻又一次自言自語似地低語道。高屋敷不由苦笑起來:
大江田隊長的語聲渾厚深沉,和他的壯碩身材十分相稱,「從這張表和伊勢橋醫生的判斷來看,第一起殺人、斬首的罪行發生在四點三十分到五點之間。」
「但是,她把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抄進了筆記本。」
「不知道,可以認為是不想讓某樣東西被化妝和血跡弄髒吧,但如果是拿死者本人的衣服包頭,我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是指長壽郎和毬子起了口角失手殺了她這一節。」
也許是為了讓越來越亢奮的部下平靜下來,大江田用淡然的口吻向高屋敷發問。
「真正的判斷,要等解剖結果出來后——」
「是。不過,我們認為作案大約花費了二十分鐘。」
「如果是這樣,我想搜索工作會很難開展。」
高屋敷聽著岩槻的報告,再度陷入了一種莫名難耐的不安之中,果然江川蘭子是想插手這案子吧。然而,岩槻卻把他的話理解成了一種責備:
「毬子的命案,蘭子確實有不在場證明。但在長壽郎一案中,她卻堪堪有下手可能。」
「換言之,罪犯把長壽郎拿到中婚舍給毬子看的書帶出去,從參道扔向了森林?」
「我想也有這種可能,不過,從之後砍下了被害者頭部的舉動來看,兇手是想殺死對方,兩人搏鬥后形成了如今的結果,這樣考慮也許更恰當一點。」
「是,長壽郎一定非常吃驚。從門第來看,在那裡的人當然只能是毬子。而且門口的把手上,真真切切掛著她披過的茶色頭巾。」
岩槻頓時活躍起來,用飽含期待的目光看著大江田。
高屋敷慌忙否認,但發現對方並不相信,又開口說道,「也不用我多說,要解決這樁案子,比起弄清兇手是誰、如何作案、殺人動機是什麼來,也許更應該儘早解開的謎是罪犯為什麼砍下被害者的頭帶走。我突然想到了這個。」
「結果,罪犯拿著毬子的茶色和服和長壽郎的外褂逃走了嗎?」
「意識到自己被算計的長壽郎,應該是泡茶敷衍了一番吧。然後又說依照慣例,要先和每個人都見面之類的話。」
「書……嗎?」
大江田插入了兩人的對話,「那樣一來就成了謀殺,岩槻的非連環殺人的解說本身就站不腳了。」
「她本人說是因為嚇壞了,在現場直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她還說,和華子會合以後,因為對方實在太害怕了,所以又很辛苦地安撫了她一番。」
岩槻的語氣里也透著驚奇。
「既然無法認為是長壽郎自己所為,就只能是這樣啦。」
「嗯,問題就在這裏。如果要考慮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覺得最初的部分用岩槻的解釋可能也行得通。」
「動機是什麼?蘭子殺害毬子和長壽郎的理由也是,不過我說的動機主要指,為什麼一定要在婚舍集會儀式進行的過程中,制訂那麼複雜的計劃殺掉兩人呢?如果想殺掉他倆,把長壽郎叫到東京,在那裡做各種策劃不是輕鬆得多嗎?當然,砍下被害者頭部的動機也是個謎,包含在內。」
「啊?」
「但是首先村裡就沒有哪個女人會在媛首山的手水舍化妝。」
大江田聽著岩槻的話,視線卻落在時間表上:
「關於這一點,她是怎麼解釋的?」
斜視著陷入沉默的岩槻,大江田續道:「再說頸部的切面問題,伊勢橋醫生有一些想法耿耿於懷吧。」
「因為最先進入婚舍的竹子,硬是無視門第高低,選擇了后婚舍,你是這意思嗎?」
(荒唐……她不是在十三夜參禮那晚死了嗎?)
大江田揚手攔住他的話頭,「我沒記錯吧?在祭祀堂的時候,長壽郎人在屏風后,沒見到三位姑娘的身形吧?」
岩槻當即補充道。
「是,似乎不可能。」
「你不會想說,是淡首大人這尊瘟神所為吧?」
「就是死因是頭撞在柱子上的觀點,對吧?」
「我想長壽郎恐怕也充分預料到了這一點。但竹子比他更勝一籌。」
「不、不是……唔……」
「其實我也覺得要把竹子和華子設為嫌疑人,在動機方面是有點https://read.99csw.com薄弱。只是,對於秘守家中的一守家、二守家、三守家和古里家之間的關係,一守家的繼承問題,三三夜參禮的事,十年前的十三夜參禮事件,以及婚舍集會儀式的意義等方面,隨著了解逐步加深,我開始感到三位新娘候選人在前往婚舍的時候,恐怕心裏一定是有和我們所想象的相親大相徑庭的感受。」
「為什麼?」
「可不是嘛,順便提一句,竹子和華子也都說不記得做過這種事。這麼一來,因為邊上還有血跡,所以清洗毬子的頭這一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
「原來如此。但是岩槻啊,聽你這番解說,總覺得你想方設法要把江川蘭子搞成罪犯,所以才牽強附會地湊出了這一段情節噢。」
「就算要丟棄在森林的某處,也不能毫無遮掩地帶著走吧。不過,我們發現了某處痕迹,讓我們對是否已丟棄這一點起了疑心。」
「嗯,看到一具全|裸無頭屍,也難怪吧。」
「那麼,連長壽郎在屏風后窺視自己的事,竹子也覺察了?」
大江田重新整理了案情經過之後,高屋敷說出了一直糾結于胸的疑問:
「啊?是真、真的嗎?」
「是你說的那件十三夜參禮事件嗎……這個相同點的確很可疑。然而不管過去還是如今,要推翻他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太可能吧。」
「當然了。為了搜查的話,不管哪裡都得去。」
「其實就是這麼回事,我們認為罪犯曾在通往東守參道的手水舍中,清洗過毬子的頭。」
岩槻提出這個突發奇想似的意見,本以為大江田一定會否定,誰知他居然說:
「罪犯做那麼麻煩的事到底是為什麼?」
「木炭巴士的司機和售票員說的也一樣。怎麼也無法想象還有另一個相同打扮的女人存在,所以江川蘭子的行蹤是確鑿無疑的。此外也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昨天除了她和古里毬子還有別的外地女人進過媛首村。」
「沒錯。竹子在前婚舍,華子在中婚舍,毬子在後婚舍,對於這一點,長壽郎應該是深信不疑的。當時他究竟打算選誰做新娘如今我們已無從知曉,但至少可以說,他第一個想見的是毬子。」
「這麼說是罪犯做的……但是這種體貼入微的舉動和砍下人頭的殘忍性,怎麼看都合不到一起嘛。」
雖然立刻進行了否定,但媛首村再也沒有別人稱得上異常了,這一事實讓高屋敷有一種無以名狀的不安感。
高屋敷指了指時間表。岩槻又一次用振奮的語氣說道:
「還都是一個叫什麼來著的出版社的偵探小說。岩槻,給高屋敷巡警看看——」
「對、對啊,隊長!這不正是她作案的明顯證據嗎?」
「一切都是罪犯想要頭的結果嗎?」
「關於那個兇手——」岩槻收好筆記本,對大江田說道,「因為作案時間內媛首山處於密室狀態,所以我認為在山裡的竹子、華子、長壽郎,從外部入山的蘭子,以及在附近轉悠的二守家紘弍這五位,目前都是嫌疑人。您以為如何?」
「嗯……幾乎所有目擊到蘭子的車站人員都是這麼作證的,『一開始還以為是個男人,戴著本地罕見的那種時髦軟帽,穿著漂亮的西裝,但總覺得樣子很怪。說是個男人吧,頭髮也太長了點。仔細一看還化著淡妝,不免吃了一驚。想著這人是女裝癖嗎,凝神再看,卻看到了一張俊俏臉蛋。雖然心裏疑惑,覺得這傢伙很奇怪,但沒想到竟然是女人裝扮成男人的模樣……哎呀,真是做夢也沒想到。』他們幾乎個個都表示非常驚訝。」
「假如這是罪犯真正的動機,那就意味著在本案的深處潛伏著相當棘手的東西噢。」
「那是自然。」
「村裡的適齡女性中,也沒有下落不明者。」
「她倆說,至少婚舍里的說話聲鄰舍是完全聽不見的。不過從華子的證詞來看,長壽郎走出前婚舍后,過了十分鐘左右,中婚舍那邊似乎傳來了『咚』的一聲悶響。向竹子尋求確認時,她說她也覺得確實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不,沒必要想到這種地步吧。」
「她說看起來就是那樣。但她還說,不管自己有沒有看錯,調換頭巾都是為了有備無患。」
「當然是先問了斧高。但他語焉不詳,說覺得是長壽郎的東西,卻有幾本從沒見過。你好像很重視那孩子的證詞,不過——」
也許是想趕在隊長指出問題前彌補紕漏,岩槻慌忙加了一句。但大江田靜靜沉思一番后,沉吟似地低聲說道:
看到大江田開始翻找桌上的資料,高屋敷立刻答道:
岩槻低聲道。大江田隨即用力點點頭:
「如果被害者的頭部撞過柱子,就可能會在柱子上留下痕迹。嗯,總之通過鑒識報告就能明白了吧。」
「如果落在第二和第三位,也許還沒輪到自己就結束了呢。」
然後,他用下面的話結束了這次討論,「不管怎麼樣,就看能不能在媛首山找到頭。如果比較容易地找到了,我們就知道兇手對被害者的頭並無執念。反之,如果找不到,就可以認為罪犯無論如何都必須把頭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