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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無頭屍體的分類

第21章 無頭屍體的分類

蘭子微微側著頭:
想到這裏,斧高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無稽的念頭。
「嗯……幾天能解決的話自然好,但我想搜查恐怕很難有進展……那樣的話,我也不能永遠獃著給人添麻煩啊。」
「毬子小姐自己清洗妝容——這當然也是個例子吧?」
「具體是哪些方面……」
「不,最後還能想到一種,為了得到被害者頭部的某個部分,但這種情況太特殊了,不說別的,就說這次的案子,反正也套不進去。」
也許是看到斧高一瞬間不解地歪了歪頭,蘭子立刻給出了具體的例子,「譬如,罪犯用非常特殊的工具擊打了被害者頭部,所以一經調查就能鎖定兇器,罪犯也可能因此被追查出來。」
「為什麼罪犯要砍下被害者的頭——我認為這個問題得不到解答,本案就一定會深陷在迷霧裡。遺憾的是,我總有那麼一種感覺,那就是警方通常的搜查方式不可能解開這個謎。」
「這樣啊,我不便說三道四,但要是站在她們的立場看,倒也合乎情理。不過,如果站在你的立場,我會同情你,身邊圍著這樣三個人,你以前的日子一定很難過。之前還要加上妃女子小姐,所以……鈴江姑娘還在的話,也許又會有所不同。」
「兇器云云,不過是我舉的例子。簡而言之,就是被害者的頭上殘留著對罪犯來說近乎致命的證據,卻又無法輕鬆去除,無奈之下只好把整個頭都帶走。」
寫完第四種后,斧高催促蘭子把名古屋無頭女殺人案說下去,「所以那姑娘被砍頭,和阿部定的動機一樣?」
聽到具體事例的一瞬間,斧高就因為吃驚過度叫出了聲。
蘭子又一次苦笑起來,但沒等斧高回答就又道,「我覺得這次的案子和偵探小說中常見的『無面屍』基本雷同。」
「被害者是個十九歲的姑娘,當時在田裡的棚屋中發現了她的屍體,不僅僅是頭,兩個乳|房、肚臍和陰|部也被割了下來。兇手是個四十四歲的男人,是被害者去學裁縫手藝的那個家的主人。雖然年齡相差很大,兩個人還是有了那種關係哦。最初是男方強行侵犯了女方,所以姑娘心裏只有憎恨。然而在被迫發|生|關|系的期間,女方對男方也生出了感情。」
一瞬間斧高的腦海中浮起了兵堂和郁子的臉。他倆的關係正是如此吧。
「是啊。」
「啊?你是說如果我來這個家當女傭?」
「不會吧……」
「沒、沒事……一點事也沒有。對了,我們把這些類別記到筆記本上吧。」
(老師祈求淡首大人讓長壽郎少爺死,也是出於一個母親的心理……因為她希望我繼承一守家……)
看來,斧高開始參与「無面屍分類」的話題讓蘭子很是欣喜,「第二種情況,是需要頭作為殺死對方的證據。只要看看日本戰國時代的例子就明白了吧?特別是在擊斬敵軍大將時,割下的人頭是世所公認的最好證據。」
「媛首山的森林無疑已被警察和青年團搜查過,那可真是地毯式搜索啊。然而那麼廣闊的森林地帶,要處處搜遍本來就不可能吧。」
「不過我認為罪犯至少沒有拿長壽郎少爺的頭示眾的打算。如果有這個心思,就會選擇更為人多眼雜的地方,而不是御堂了。」
「在這裏可以正兒八經說說話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想請你和我聊聊。」
「的確,就算沒什麼虧心事也會從一開始就遮遮掩掩,這種行事風格也許確實存在。」
「只是頭的話,拿來拿去很輕鬆,所以可以拿頭在人眼前晃一晃,造成被害者還活著的假象,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但這樣一來,就意味著破案幾乎無望……」
「咦,和第九種有什麼不一樣?」
「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對敵人首級的處理方式,或者說對待方式,我覺得和獵頭族很相似。」
(所以老師恨我,但另一方面,也有少許「這是我孩子」的感覺。)
「殺掉長壽郎少爺是為了混淆視聽嗎?」
「而且他不但成了無頭屍,後來連最為關鍵的頭顱也出現了,所以這種設想也說不通。」
蘭子苦笑著。也許是因為斧高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她又立刻正經起來,「所以嘛,說九*九*藏*書是說找,但我覺得很困難。只是假設哦,假設現在要對過去發生的、和一守家繼承人問題有關的事件進行探索,是否真能弄個明白也不好說……在本地的老式家族中長大的你,應該可以體會其中的艱難吧?」
「怎麼會這、這樣……」
「你說的是,不過,就和考慮自己的事一樣,長壽郎少爺的事也讓我牽挂……」
「怎麼講?」
斧高的發問,讓蘭子像外國人常做的那樣聳了聳肩:
「啊,是要用這裏嗎?」
斧高几乎脫口說出「在一守家該多好」,但話到中途他就慌了神。因為他感到這簡直是在背叛長壽郎。
「就是就是,都充分體現了對敵人首級的敬意。」
「那、那就留下來吧。」
「以上是所有分類了么?」
從語聲中,斧高感到她似有她的見解。也許是錯覺,但他還是大胆地問了一句。
「所謂處決,就是指日本的斬刑和歐州的斷頭台什麼的?」
斧高無意識地帶著陰沉的表情垂下頭去,一抬臉,發現蘭子正擔心地注視著自己。
(和夫人一樣,那是憎恨之情啊。)
「這、這種情況我覺得相當特殊……」
完全無法理解三個人為何被殺——包括妃女子在內就是四個人了。所以斧高也感到恐懼,或許自己也會……不過,他老老實實聽從甲子婆的吩咐,是因為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出門就會遭受村民煩人的視線,此外,也是為了能靜下心來好好考慮前程。
「你認為警方破不了案?」
「也就是說,本案的關鍵就在於毬子的頭。」
「是啊……」
「會鎖定罪犯的證據……」
「首先,人類歷史上有過一種被稱為獵頭族的人,有獵取人頭的行為——」
「所以咒術之類的說法不成立。明白了嗎?就是要像這樣推進討論。」
「沒錯沒錯,『無面屍』案件中最常見的就是這種情況。A和B兩個互相敵對的人物,A在無頭或臉部毀損的狀態下被發現,B則蹤跡全無。想著一定是B殺A后逃走了吧,但其實A是兇手,A給頭已砍下或臉已毀損的B套上自己的衣服,想把兇手A偽裝成被害者,讓人們以為真正的被害者B才是兇手。就是這種詭計。」
「是,我兩頭都會認真對待。」
「只是說起妃女子小姐和長壽郎少爺的頭……一守家的人,尤其是長壽郎少爺身為繼承人,在咒術方面可以說有很高的價值,但一想到罪犯為什麼連毬子的頭也要,這第一個理由自然就說不通了。因為罪犯在長壽郎少爺之前先砍了她的頭啊。」
斧高霍然從書桌前的椅子上起了身,他以為蘭子一定是想在這裏工作。但蘭子進了書房卻示意他坐下。
蘭子好像和他想到了一塊兒。
「嗯,這也難怪,我也是。如果說眼下什麼事最讓我在意,那就是媛首山的連環殺人案了。我甚至在想要不要乾脆在這裏呆到破案為止。」
「什、什麼意思?」
「另外還有指紋的問題。如果目的是為了隱瞞身分,那麼不僅是頭,應該把手掌也砍下來啊。好吧,姑且把罪犯不懂指紋知識的可能性考慮在內。」
「這是一聽無頭屍就會立刻想到的動機吧。」
「啊……」
「能打擾一下么?」
「啊,是啊……不過,那會不會是罪犯稚氣的表現呢?」
「怎麼講?」
「可以想象,如果罪犯熟悉這裏的地形,難度就更大了。」
「這麼說,接下來就會出現適合本案的斬首動機啦?」
(夫人一直恨著我啊。)
「啊?要從這種地方切入?」
「昭和十一年的阿部定案你不會不知道吧,女兇手和身為有婦之夫的被害者,避人耳目一次又一次幽會,期間她開始想要獨佔對方,於是把男人殺害,還割下了心上人身上的東西。就是那個案子。」
「從罪犯爽快地把頭送回來的舉動分析,你這麼想也許不無道理。」
「正所謂一石二鳥。有一段時期在歐洲,為了警示民眾,重犯就不用說了,還會把別的犯人尤其是政治犯的人頭,掛在廣場的柱子或橋欄杆等人流較多的地方,也就是說,特意選擇民眾的目光容易觸及的場所。」
「知道的話,九*九*藏*書還會這麼傷腦筋嗎?」
「就是啊。不過現在別管那些事了,警方調查后,在東守的手水舍發現了罪犯清洗毬子人頭的痕迹,你知道嗎?」
「我想可能性會比較大。好了,第四種情況,出於愛與恨。」
「第六種是什麼?」
「唔唔,我也不認為媛首村有獵頭族存在,但進行這種討論時,有必要列舉所有的可能性。」
「但是,和現在的案子……」
「是指分屍殺人嗎?」
「啊?」
「而且長壽郎少爺的……長壽郎少爺被爽快地送了回來。」
「嗯,沒有討論的價值。那麼第三種情況,為處決而進行斬首,然後基於以儆效尤的目的,需要拿首級示眾。」
想到這裏他就放棄了,關係複雜的男女之間交織著的愛與恨的微妙情感,現在的他完全無從理解。而且怎麼說他倆也是他的父母,所以這些事本來就連想都不願想。
「你覺得不會?不過呢,我希望你做我的秘書,並不是因為我同情你的遭遇。但要說完全沒有,我想也不是……最大的因素是我斷定你有那個能力,當然也因為我覺得你會對我有幫助。回顧過去、解讀當時周遭人等的心思也沒什麼不行,但現在應該是你考慮未來的時候。而且別太感性,要保持客觀。」
「那、那是兇手……」
「……」
「像蘭子小姐這樣的人……」
「沒事吧,斧高君?」
「也許第十種聽起來差不多,是指檢查被害者頭部會讓罪犯陷入困境的情形。」
雖然拚命告誡自己,但腦中浮現的儘是往事,完全無法設想未來的自己。何況眼前還有長壽郎被害之謎這一巨大阻礙。而且聽高屋敷說,罪犯本已帶走的人頭,竟被孤零零地擱在紘弍的被害現場也就是媛神堂的祭壇上……
「那好,你看這個例子怎麼樣?毬子不是化了一個很厚的妝,把村裡人都嚇了一跳么?」
「好,偵探活動到此為止——」
斧高當即意識到,一定是郁子並不希望生下他。明白了,郁子不幸被好色的兵堂玩弄,懷孕非她所願。
「我們來試試?」
江川蘭子從門縫中探出頭。
「如果是毬子生前自己清洗的話,怎麼樣?雖然我們不知道理由為何。然後,這一事實如果被揭穿對罪犯來說是致命性打擊的話,又會怎麼樣?」
在媛神堂發現二守家紘弍無頭屍的翌日,斧高一早就呆在長壽郎的書房內閉門不出。
「無頭屍的分類……」
(但是,老師……)
(不過,老師對老爺的態度一直都很冷淡。)
斧高在腦中反覆咀嚼蘭子的話,開口問道:
「嗯,不過案子的駭人之處在於屍體的可怕狀態。姑娘的頭很快就被發現了,頭髮連著頭皮被剝了下來,兩眼也被剜出,左耳切了下來同時上唇和顎部也消失無蹤。」
斧高抱住頭,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門也被打開了少許。
「沒那回事。」
雖然也是為了掩飾先前陷入自我世界的窘態,但他確實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記錄下來比較好。
「啊,讓人看不到頭以下的部分……」
「第六種構想極具偵探小說風味,那就是兇手利用人頭本身實施某種詭計。」
蘭子在斧高從前常坐的老位子上坐了下來,「打擾你沉思了嗎?如果是,請直言不諱——」
「為了祈願不厭其煩上媛神堂參拜的人,暗地裡有那麼幾個也不奇怪。啊不,事實上一守家的富貴夫人和僉鳥郁子女士都主動承認了。」
「所以第三種也不可能。順便說一句,目前為止所討論的斬首理由,可以說都是特定民族中所見的習俗、或特定國家及時代下的社會制度引發的。而現在開始個人動機將會成為我們的討論中心。」
「但是,和這次的案子好像沒關係——」
不明就裡的斧高為了不打斷話題,還是點了點頭。
「好,排除。」
「因為沒有別的手段,只好砍頭。」
(即便如此,她多少還是有點在意。)
喜怒無常的郁子那瞬息萬變的態度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情感?想想還是感到害怕。起初斧高以為這是因為她無法公開母子關係而煩躁,但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他突然意識到,郁子冰冷之極的舉動九九藏書里含有和富貴相似的氣息……
似乎是想轉換氣氛,她故意用詼諧的語氣繼續道,「啊,你把這份筆記拿給高屋敷巡警看也完全沒關係。如果是我說這些話,准得挨批,他們會說你這種外行顯擺什麼啊。但如果是斧高君說的話,那位巡警先生也許會認真傾聽。這些分類如果能給破案帶來少許幫助,我也會很高興。」
如果不這樣理解,就無法說明她時隱時現的溫柔。
「第五種情況,是為了讓屍體易於搬運、收納或隱匿。」
甲子婆這樣提醒過他。她多半是擔心已經成為一守家繼承人的斧高會遭人毒手吧。
這微妙無比的心理,顯然在她對斧高的微妙言行中有所表現。正因為是如此的一目了然,斧高覺得特別可笑。
「是,完全套不進去,而且如果像這樣一開始就採取偵探小說式的思考方式,接下去不就很難展開討論了嗎?所以我認為最初討論時就應該把視野擴大,明白不?」
(至於甲子婆的態度……嗯,符合她的一貫作風。)
「一九三○年,蘇聯大學有位學者的研究成果證實屍體角膜可以移植,從此世界各國都開始了角膜移植手術。這麼說吧,歸根結底我只是在討論可能性,而這樣的動機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嗯,其實我不認為有那個必要,而且她也沒有那麼多時間。想一想死亡推定時間就該明白,她沒有從中婚捨出來的閑工夫。」
「嗯。當然,是罪犯導演了這一切,讓人誤以為如此。如果這裏下落不明的不是長壽郎少爺而是竹子小姐,那麼真相可能就是:毬子姑娘是真兇,她把竹子小姐的屍體偽裝成了自己。這就是我先前說過的那種例子,偵探小說中常見的被害者和加害者互換的無面屍詭計。」
「好、好的,請多多關照。」
「正是兇手所為。人們很快就在冬季不營業的茶館發現了上吊自殺的男人。屍體頭上披著女人的頭髮——還連著右耳呢——口袋裡的護身符中擱著兩顆眼珠,另一側的口袋裡則放有包在包袱中的左耳和肚臍。雙乳和陰|部似乎被收在茶館的冰箱中。據說男人留下的遺書似的便條上,寫著他想和姑娘組建家庭的願望。」
斧高承諾道。蘭子終於面帶微笑離開了書房。
「頭被砍下來了?」
「對,對……我知道,不過,那……那割下來的部位……可以說比較特殊……」
(過去的事再想也沒用,考慮一下今後的事吧。)
「這次的罪犯砍下了被害者的頭,連衣服都扒了,所以乍一看感覺是這麼回事。」
面對錶情驚訝的斧高,蘭子揮了揮手,就像在說很難找出例子:
「也就是說,在那種情況下發現的屍體,即便沒有頭,被害者也會被認作為毬子小姐——是這個意思嗎?」
「明、明白了……」
「如果罪犯持有處決被害者的意識,就會把現場安排得更像樣吧。何況沒有任何人的頭被示眾。」
「嗯,因為罪犯把他的頭砍下來后,似乎立刻就丟進了森林。」
「怎麼說呢。」
「毬子小姐的頭在哪裡呢?」
「第九種是指罪犯留下的痕迹,而這種是指和被害人自身有關的事物。譬如,雖然家裡人誰也不知道,但被害者的腦、眼、鼻、齒等,也就是頭部某處其實患有某種疾病,而罪犯擔心這一點曝光就會牽扯出犯罪動機,或導致自己的身分被鎖定什麼的。」
「誰說不是呢,不過第四種分類里,無論是因為愛還是恨,被害者是一個人的可能性很大。至少很難搞成連環殺人,想一想本案三個死者的情況,我也覺得不可能。」
「斬首的第一個理由,是在咒術方面的要因成為動機的情況下產生的。我不是人類學家所以無法說得頭頭是道,總之獵頭族想要對方也就是敵方戰士的人頭,是要把自己打倒的男人的魂魄據為已有。雖然是敵人,但也想把身為戰士的對方所具備的勇氣和強力等,吸收進自己的體內。通常人們認為,需要對方的頭就是出於這個原因。砍下自己打倒的敵方戰士的人頭,在他們的世界里不過是理所當然的習俗。所以嘛,我想對他們來說,把敵人打倒了卻不砍頭,那才有問九*九*藏*書題。」
「對啊,可以認為她是想用個人的方式進行挑釁,反過來也可視之為一種自我保護。不管是哪個目的,她來這裏時顯然已經做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蘭子小姐是不是有什麼設想?」
「通常都會這麼想吧。不過分屍時只割頭的例子可能幾近於無。大多是為了從殺人現場搬出屍體,遺棄到別的地方,才把屍體肢解。雖然可以設想成這樣,準備用來埋屍的箱子或洞穴太小所以只把頭部砍下來,但在本案里,留下了頭部以外的所有部分,所以這種設想也說不通。」
「不,不,抱歉,我不是這意思——」
還有什麼別的例子嗎?斧高歪著頭左思右想。而蘭子又一次預先提醒到,接下來的討論將建立在第九種情況的基礎上:
雖然沒到偏袒的地步,但比起別的傭人來,她對斧高較為寬鬆。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吧,他畢竟有可能成為一守家的繼承人。不過,她對自己給長壽郎施加的各種咒術持有絕對自信,所以一定是深信長壽郎會繼承一守家。事實上,長壽郎雖說身體瘦弱,但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麼病。不用參照富堂翁和兵堂的例子,僅憑他是一守家的男性這一點就值得大書特書。所以甲子婆並不怎麼看重斧高。
「真正的警察自然遠比偵探小說里的那些優秀,但我總覺得這件案子情況有點特殊。」
「但是,衣服大部分被扔進了森林,參加婚舍集會的三名女性中也只有毬子小姐不見了,而且我們都知道作案現場中婚舍就是她進去過的房間。至於長壽郎少爺,也可說是大致相同。」
「嗯,我想那樣的斬首可以說是出於咒術方面的目的。而且我舉的是敵方首級的例子,其實還有一些種族,會在族長死後也同樣把頭砍下,好讓活著的眾人繼承指導者的力量。換言之,在這個信奉淡首大人的村裡,未必沒有類似想法的人。」
「嗯,就是這樣。此外還有拿頭當枰錘和鎮石、或當兇器使用等等,可以想出各種各樣的可能。不過這些也套不上,而且已經把利用軀體而非頭顱的方案都考慮進去了。好吧,第七種,為了隱瞞被害者的身分。」
語氣聽起來像是開玩笑,但蘭子的表情很認真。
想到此節的一瞬間,斧高渾身發寒。但回過神時,就感到不再像以前那樣懼怕富貴。當然這是因為他知道了富貴用諸多狠毒手段對待他的理由。動機完全不明、蠻不講理的虐待著實可怕,但如今他已經明白對方理所當然憎恨自己的緣由,就沒那麼害怕了。
「啊?恨而斬首多少還能理解,但出於愛又是怎麼回事?」
「是……」
「對啊……罪犯無法化出一樣的妝,所以把頭砍下來帶走了。」
她說著正要走出書房,突然又回頭:「不過,你老是糾纏案子可不行哦,自己的事也要好好考慮……知道吧?」
「罪犯有眉目之前,最好暫時別出來走動。」
「而且也未必能斷言毫無關係嘛。」
斧高立刻否認,隨後自然而然地說起了他對那三位女性的想法。
斧高決定先給高屋敷看看他和蘭子一起歸納出來的「無頭屍分類」。他知道那位巡警曾經把十三夜參禮事件的相關人員活動製成了一張時間表,見到這份筆記想必也不會嗤之以鼻。
「最重要的問題是,就現場而言,任何人稍加思索就能判斷出來吧,只把人頭帶走絕對不可能隱瞞被害者的身分。有鑒於此,我們就要進入第八種的討論啦。準備好了嗎?第八種情況,是為了讓人誤會被害者的身分。」
「斧高君也不認為連環殺人案會是過路人所為吧?」
「嗯,那化妝果然是——」
(那時,老師說的是「最新的祈願」。換言之,從前她還有過各種各樣的願望。難不成最初的祈願是希望我從八王子的家來一守家……所以那天傍晚淡首大人出現了……)
「說到處決,我就感到有一種對死者生前的罪行進行懲罰的意味。但是,這次的案子里感覺不出那種意思。」
「據說斷頭台是追求人道主義處決方式的結果,這種說法姑且還是放一邊。歸根結底,通過斷頭台這種裝置砍頭的方法之所以被採用,無非是因為它最迅速read•99csw.com最可靠而已。在那之前歐洲和日本的情況一樣,砍頭的劊子手必須具備相當的技巧。斷頭台則不需要那樣的專職人員。或許這也是廣泛採用斷頭台的一大理由。」
「啊,原來如此。這倒也是。」
他的判斷完全沒錯。然而,在以要人大江田隊長為首的搜查人員進行充分討論前,警方的大本營終下市卻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凶殺案。
「是啊,如果是我,在斷定案件背景很難把握的時候,會先把所有能想到的斬首必然性列一列——就是對無頭屍進行分類——然後依次地放入這次的案件進行討論。」
「因為需要展示首級嘛。通常還會對這種擊斃敵人得到的人頭,進行塗黑牙齒的『首化妝』。再附上名牌,在城中的瞭望台上排成一列。」
「啊,不好意思。這話說得有點奇怪。我是說,歸還頭顱的動機雖然不清楚,但罪犯必須這麼做。只是平淡無奇地把頭一放,罪犯會覺得很沒意思吧。罪行已在村裡引起軒然大|波,警方也忙得不可開交。罪犯之所以特意弄出那種小花樣,會不會是故顯從容,或者說句不中聽的,是為了玩場遊戲取樂呢?」
原來還有砍頭反而是合理行為的世界,受到點撥因而瞠目結舌的斧高,想起了長壽郎以前給他看過的《國家地理》雜誌上的一則報導,「想起來了,我在雜誌上見過把晒乾后萎縮的人頭像念珠一樣串起來的照片。」
「但不見蹤影的是長壽郎少爺而且……」
「再說第九種,為了隱藏在頭上殘留的某些痕迹。」
「嗯,以前出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而且她還以古里家女兒的身份參加了婚舍集會。」
斧高把第十一種情況寫進筆記本:
「目前為止從討論結果來看,最有可能的是第九種——為了隱藏在頭上殘留的某些痕迹,和第十種——檢查被害者的頭會讓罪犯陷入困境。基本可以鎖定這兩種設想了。」
「被害者和加害者互換的詭計……嗎?」
「如果只是處決,用絞刑和槍殺也不會有問題,所以斬首其實含有斬首示眾的意圖吧。」
「為了把頭帶回去才砍下來,對嗎?」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就會站在你這一邊,那該多好,是嗎?但這又有誰知道呢,假如我處於妃女子小姐的位置,誰知道我究竟會不會像長壽郎少爺那樣對待你。如果像鈴江姑娘那樣也是傭人,我準會選擇明哲保身吧。」
「知道,我聽高屋敷先生說過。」
雖然可以理解蘭子的言外之意,但斧高還是想否認,這裏不會有狂熱成那樣的人。然而他的腦中突然浮現了富貴和僉鳥郁子的臉。
「並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也太違背常理了吧。」
「長壽郎少爺的頭」,這種說法無論如何都讓斧高有抗拒感,所以他中途改了口。而對他指出的這個問題,蘭子用力點了點頭:
斧高慌忙搖頭,像是要驅趕那段不祥的回憶。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如果兇手從供奉在御堂里的工具里選出合適的——」
「那倒也是,好吧,昭和七年在名古屋發生的無頭女殺人案你看怎麼樣?」
「我也這麼想。」
「那些搜查並非徒勞無益。當然是必要的。不過,假如不對以媛首村為首的媛首山、媛神堂、秘守一族,以及一守家……這些案件的背景因素進行深入挖掘,其實就是白費工夫吧。我覺得不那樣做斬首之謎就永遠也解不開。」
「我就說吧。至於秘守家,怎麼著也得再加幾條,譬如圍繞繼承問題發生的醜惡爭搶和陰謀詭計,甚至還有神神道道的作祟什麼的。」
「紘弍少爺也是,頭很快就被找到了,可以說情形是一樣的。」
「還是這麼拘謹,你也被長壽郎少爺數落過吧。」
「長壽郎少爺……算怎麼回事?」
「標題就叫『無頭屍的分類』吧,首先第一個——」
然而湧入腦海的儘是往事……而且還是關於富貴、甲子婆、僉鳥郁子這三個知道身世秘密的人,對待他的種種言行。
「檢查犯罪現場,聽取相關人員的口供,對破案幾乎沒有幫助嗎?」
「紘弍少爺也一樣吧?」
斧高不禁語塞。蘭子凝視他片刻。
「譬如說哪個地方、是為了什麼……」